[穿越歷史] 天可汗 作者:西風緊 (連載中)

 
b84120296 2012-8-26 23:22: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7 172675
tanakh 發表於 2019-1-13 22:17
第三十六章 賑災

晴朗的夜晚星光燦爛,司天臺監賈膺福正坐在官署院子裡翻閱書冊,並時不時仰望天幕。這裡一天十二時辰晝夜都有人當值觀測天象,不過賈膺福這樣的官員在晚上是不必上值的,只是今晚正好留下了,忙著研究一臺新儀器的原理。

司天臺也不完全是天文地理的技術部門,常常是和中樞政權有關係的,就像幾年前他們發現了彗星,就立刻和政治聯繫上變成了一場權力鬥爭的導火索。

官員們可以通過天象一定程度地影響廟堂當國者在政治、曆法、農業等方面的決策,但他們也不能張口胡說,也要有根據才行,所以要出任司天臺的職務自身學識也得過硬。

賈膺福在司天臺監的位置上穩了好幾年,在數次動盪中都可以保住地位,其才能見識也不是光靠拍馬屁就可以的。他不僅有政治嗅覺能夠判斷朝政的風聲,也對天文天象頗有造詣。

現在他在研究的一臺儀器名叫“黃道遊儀”,可以用來觀測日月星辰的運動軌道。這玩意剛造出來,設計者是一個和尚,構造原理的依據是“吾思而得之”……這和尚寫文章的才華有限沒法用文字解釋清楚,於是賈膺福便派了個官員去寺廟裡和他交流。被派去的官員弄懂了和尚的意思,並贊同其觀點,於是司天臺撥了一些經費讓他們和工匠們一起製造出了這臺黃道遊儀。花了公家的錢,自然要記錄原理用處帳目等,一併上交到了官署裡。

賈膺福現在琢磨的就是這玩意。

正當他專心致志地查閱卷宗並思考時,忽然聽得一個聲音道:“明公快來看看,地震儀有動靜!”

他一聽急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進了院門,跟著那當值的小官一塊兒進屋去了。那間屋子裡放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儀器圖紙還有許多工具,其中就有一臺巨大的地震儀,自從漢朝發明瞭這玩意之後,當朝司天臺複製又幾番改進,如今使用的地震儀功能更加強大,個頭也變大了。

“我剛剛正坐在那裡寫字,您瞧筆毫都還是濕的。沒動它,只聽得叮的一聲,忙起身察看時便發現蹊蹺。”

“把測量畫圖的人叫進來,算出距離長安的位置,然後我好寫奏章明日一早去見殿下。”賈膺福下令道。

很快屋子裡的人就多起來,大夥兒展開地圖,按照儀器的估算距離測量地震方位和強度。睡眼惺忪的書吏也跑前跑後幫忙,磨好了脈侍候著賈膺福。忙碌的官員們一面測量一面稟報,賈膺福便記錄在草稿上,以待稍後彙集成章。

“位於長安以南大概四百餘裡,看看在哪裡?”

拿著折尺的小吏一面寫寫算算一面拿折尺在圖紙上一量,抬頭說道:“終南山(秦嶺)那邊,岐州附近。”

第二天一早朝裡就得知了長安南方昨晚發生地震的消息,到得旁晚時分,岐州急報從驛道快馬入京向朝廷稟報了地震的事,與司天臺的測量幾乎吻合。奏報地震嚴重又發生在晚上,故州附內民房倒塌無數死傷無算,連州衙都倒了刺史以下十數地方官死亡,於是急報是以岐州長史的名義寫的,已經開始調集州內軍民自救並要中央幫助云云。

太平公主下旨厚葬岐州刺史,並叫翰林院用天子的名義寫一份詔書傳到地方表彰長史等官僚。朝臣們到紫宸殿之後,劉安又奏議開岐州附近各州郡的官倉援助受災州郡暫設粥棚等事,太平公主同意了劉安所請。但是要有實質性的幫助有點困難,此時運輸速度低下,而且岐州那地方已處於鐘南山範圍內交通不便,驛道多處破壞運糧車馬難以行動……倒霉的官民只有自求多福了。不過劉安認為岐州長史會徵發民丁運糧,只要下旨開倉便可,總比什麼也不幹強。

現在這個時代的社會條件下無論是發生了洪水旱災還是蝗災,朝廷最重要的就是財政撥錢糧賑災,讓百姓們先有飯吃,後期援助種地耕牛等物。能有效地做到這些事情的王朝已經比較厲害了,非得有國力並且政令暢通才行,要是適逢亂世國力虛弱的時候廟堂官府根本沒能力管,那大家就去死吧,或者喊一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揭竿造反唄。

所以當太平同意了開倉賑災並下旨安撫官民後,朝廷諸公都比較滿意覺得自己盡到了掌握國柄的義務。

就在這時,一個官員急匆匆地跑進了紫宸殿,伏倒在殿中道:“殿下,晉王的奏章!”

太平公主的眉毛一軒一幅大袖道:“遞上來。”

大臣們一聽到晉王這個字眼很快就停止了議論,默不作聲地等待著,如今薛崇訓在長安朝野可是敏感話題。

魚立本走了下來從官員的手裡拿了奏章返回,太平公主接過東西翻開看了起來。人們悄悄地觀察著她的表情,只見她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意外驚訝之色溢於顏表。大臣們更是好奇期待地想知道書裡的內容,什麼樣的文章能讓太平公主這麼一副表情?

良久之後太平公主才不動聲色地把手裡的奏章遞給魚立本:“大家都想知道寫的是什麼,你給唸唸。”

“是,殿下。”魚立本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展開奏章逐字逐句地唸起來,幸好這宦官不僅識字還有些文采,讀篇文章完全不在話下。

“兒臣驚聞岐州地震官民死傷以致徹夜難眠,又思朝中多有賢臣良謀定會開倉賑災,餘心稍安。但兒臣以為調糧自是救民於水火之舉,卻難及時救出掩埋於土之倖存者,又需搭建遮風避雨之所防患瘟疫之事,受災州郡難以繼力……而長安南衙兵可任城防,神策軍駐紮城南暫無所用,請旨調神策軍為前鋒,迅速開拔岐州援救災民,神策軍軍紀嚴明行軍快速,臣保兩日之內到達岐州,以期減少傷亡,更彰我大唐天子愛民之心……”

大殿上頓時鴉雀無聲,眾人愕然無以言表。很顯然大家驚詫的不是救災這事兒……現在這情勢下,薛崇訓幹嘛要主動把最有威懾力的神策軍調往四百里之遠?要知道長安的力量就那麼一點,只能用城裡的這些實力角逐,此時已無法名正言順地從外部調兵影響平衡,否則就會加劇變故。在這樣的狀況下,四千精銳那是多大的決定因素!

太平公主卻笑了,手掌拍著兩邊的鑲金扶手哈哈大笑:“崇訓是我兒,不愧為咱們家的人!有膽,心實!哈哈……”

一個穿紅跑的老頭撲通一聲伏倒在地板上,高聲道:“晉王仁心之心令天下動容,社稷幸甚,國家幸甚,百姓幸甚!”

“這是崇訓親筆寫的,錯不了,拿下去給大夥兒瞧瞧,可沒有錯。”太平公主興高采烈地說。

眾臣紛紛躬身道:“臣等恭賀殿下……”

太平公主高興得合不攏嘴,有些控制不住莊嚴的神態,一口一個崇訓讚不絕口,倒是很少有人像她那樣在外人面前不加掩飾地稱讚自家兒子的事兒。

“你們說,怎麼批覆這道奏呈?”太平公主俯視殿下問道。

人們立刻住了嘴,許多人幹脆埋下頭去,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一樣。劉安抬頭欲言又止最後也和其他人一樣保持沈默。

“按理要救災的話從長安調兵反倒是捨近求遠了……”太平公主喃喃地說。

眾人愕然無語:您老人家是裝傻呢還是真糊塗,明顯這事兒的重點不在此處嘛。

這時太平公主又道:“不過崇訓既有此心,便依他罷。”

“殿下英明!”

不多久親王國的幕僚們也得知了要調走神策軍的消息,薛崇訓幹那事之前根本沒和他們打招呼,自己獨自寫的奏呈。他自然有那樣的決策權,不過招呼也不打倒是顯得有些剛愎自用了。

宇文孝最是鬱悶,剛知道消息就滿肚子牢騷:“薛郎是在做什麼?事前也不和咱們商量一下,這是把刀交到別人手上!要是太平公主有一念之差,咱們豈不是要功虧一簣,死無葬身之地?”

“宇文公少安毋躁。”王昌齡忙勸他。薛崇訓不在親王國,聽說出門了也不知道去幹嘛,親王國剩下的人也就宇文孝和王昌齡最有話語權。

王昌齡道:“我倒是覺得這一步是對的。宇文公所言危險,難道薛郎用神策軍和太平公主長久對峙就沒有危險麼?也許那樣下去更加危險……您想想,對峙的時間一長各生猜忌,只要稍有不慎便會讓長安變成戰場,就算咱們贏了,萬一贏得不徹底,太平公主等人挾持天子設法撤出長安振臂一呼,天下人是更願意聽她的還是聽薛郎的?更何況羽林軍萬餘人馬更傾向宮廷,勝算真的大嗎?”

宇文孝默然,皺眉沈思。

王昌齡攜宇文孝的手道:“李唐社稷仍然是名正言順的,其百年的基業天下人都認同了,急功近利只能是自取滅亡!咱們既投效薛郎,豈能害之?此事薛郎定然已深思熟慮,並且未受帳下謀士爭議所左右而當機立斷,我心若誠服也。”

tanakh 發表於 2019-1-13 22:17
第三十七章 出發

“薛郎,咱們接到了兵部調令,去賑災?”殷辭等人急切地跑了過來就馬上對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薛崇訓說起話來,一旁的將帥們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表情。

有人沒好氣地說道:“咱們披甲是殺敵立功來的,州郡的事兒關咱們鳥事誰愛去誰去,咱們去作甚?不是還沒造反麼,調兵去那鳥不生蛋的地方看太陽?”

薛崇訓不動聲色道:“我上的奏章。”

眾將不解地看著他,大多一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薛崇訓也不解釋,環視了一番周圍的將領,說道:“傳令隊正以上將校列隊。”

“得令!”

眾將各自尋來親兵到營房之間傳達軍令,不多一會兒便有一百多人陸續從各營走了出來到轅門裡面的空地上列隊。整理隊形的時候,薛崇訓居然聽到“向右看”這句口令,心道有組織的軍隊確實更容易受到上層的影響。

一共有四排隊列,很快就站得整整齊齊了,薛崇訓微微點頭以示滿意。這時兵營營房帳篷之間許多士卒也在悄悄觀看,軍官們被訓話自然讓大家都很好奇關心。

薛崇訓左右一看,見身後有一輛卸了牲口的運貨驢車,便站了上去,身處在高處只見將領們站得筆直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薛崇訓莫名有一種作為領袖一般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神策軍精銳之師,無時無刻都要勤於訓練。不僅要練陣法隊列、弓馬騎射,還要兵貴神速,能在需要之時迅速到達戰場!不然敵兵都來咱們地盤上搶完了,再厲害的人馬慢吞吞地過去能派上什麼用場?”

殷辭等將領點頭稱是,薛崇訓便趁勢問道:“岐州距離長安三百五十里,半個時辰之後開拔,兩天兩夜之內全數到達岐州,能否做到?”

“薛郎放心,我等一定按時抵達絕無差錯。”大夥愈發有興趣起來,將領們都認為這事兒確實能達到練兵的效果。

“很好。”薛崇訓環視將領們的整齊隊列點頭道,“一個人的武藝再高難敵十人百人,軍紀能將千萬人的力量聚集起來,成為難以戰勝的強大力量,神策軍便是這樣的軍隊,相信咱們沒有辦不到的事!”

眾將的士氣被煽乎起來,紛紛嚷嚷著神策軍萬歲呼喊之聲此起彼伏。薛崇訓也受了感染便大聲道:“咱們練兵之後,要做什麼有用的事?有人說咱們披甲執銳不是為了賑災的,那我問你們殺敵立功又為了什麼?”

呼喊聲漸漸平息下來,將領們好奇地聽著這新鮮的問題。

“沒人答得上來?那我告訴你們,沒有披甲執銳之士四夷就會趁火打劫,就會把咱們當綿羊一樣屠戮!會踩咱們的頭顱上唾罵賤民……你們都是士卒的將領,很多人讀書識字,應該知道五胡亂華之事,只要漢人弱,胡人就會搶奪咱們的家產土地,姦淫咱們的女人,把咱們當作軍糧……”

頓時眾軍嘩然憤怒不已,薛崇訓見狀問道:“諸位願意做胡人四夷的賤民?願意奉獻出姊妹子女任人凌辱?願意被殺沒有反抗之力?”

週圍一頓大罵,無中生有地把四夷的祖宗都罵了個遍,各種不堪入耳的污穢之語充斥整個兵營,有人還問道:“晉王啥時候帶俺們殺出去?”

這時只有薛崇訓等少數人能夠神情自若,薛崇訓抬手示意眾將平息,緩緩說道:“因此我們要有強大的力量,紀律能讓神策軍四千人擰成一股繩,造就一支精銳之師。而我漢人軍民以億兆,乃天下最眾之族,如果能萬眾一心稱霸宇內何難之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化太陽照射下的每一寸地方,讓所有仇視咱們的人都恐懼顫抖,便是咱們應該幹的事兒……諸位可知曉了咱們披堅執銳是為啥了麼?”

“萬歲……萬歲……”

薛崇訓道:“戰鬥不只在沙場,大家要軍械要軍糧還得百姓們出力支撐,否則餓著肚子怎麼打仗?岐州受災地方百姓水深火熱之中,咱們去幫助他們便能獲得人心擰成一繩,讓咱們越來越強大。”

他說罷一聲令下,各營將帥便紛紛準備去了。因為不是去打仗,眾軍自然把盔甲兵器都丟在兵營裡,帶上行軍紮營用的鐵鏟鎚子柴刀等工具和騾馬等,口糧只帶乾糧,到了地方上就近可取糧草補給。

不到半個時辰大夥已準備妥當,在兵營空地上集結完畢。

“出發!”薛崇訓喊了一聲,也不多廢話了。殷辭便帶著人馬列隊出營。

兵器換成了鐵鏟柴刀也無盔甲,不過圍觀的百姓沒人會把他們認為是苦工,軍隊的痕跡還是非常明顯的。穿著一致的衣裳,協調整齊的隊列,在此時也只有軍隊能如此。

長安居民十分好奇幾乎沒見過打仗用的官兵這麼副模樣的,長短兵器一概沒有,他們幹嘛去的,修工事麼?

“那不是前兒進城的壽衣軍麼,你們要去幹啥?”有老丈在街邊問道。

一個騎馬的將領回頭道:“岐州地震了,房子倒了活埋了不少人,挖起來還能活一些。”

百姓聽罷讚不絕口大呼修了功德。

神策軍和其他唐軍的建制裝備也差不多都是步騎結合,不過這種軍費充足的軍隊條件便要好一些,所有人都是騎馬的只是上戰場有的要下馬作戰,以提高戰時機動能力。步軍一人一馬,平時不會騎寧肯走路養馬力,遇到緊急軍情或是參與快速追擊之時才騎馬跟上騎兵快速調動,一天半天的路程馬力尚可勝任,主要作用在於戰術機動。

但是現在他們要連續走三百五十里地,騎馬過去肯定要損失戰馬,於是殷辭下令走路,晚上也不睡,連續行軍兩天兩夜預計可以到達目的地。殷辭等將帥只得不斷鼓舞士氣,眾軍疲勞非常不過無人逃跑,都堅持走下去了。

tanakh 發表於 2019-1-13 22:18
第三十八 岐州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不過那時的一個時辰卻是馬兒睡覺最舒服的時間。殷辭聽從了部將的建議下令就地修整一個時辰,主要還是為了顧惜戰馬。就如農人對耕牛很好一樣,將士們對馬是最好的。與其說馬匹是他們的坐騎和牲畜,還不如說是大家的夥伴,人和馬長久的相處和戰場上死生與共的衝鋒與信賴,都讓他們建立了親密的關係。有經驗的老兵甚至能懂“馬語”,從細微的聲音就能判斷出戰馬哪裡不舒服,或是馬掌鬆了或是韁繩緊了都能聽得出來。

這時星光黯淡還好天氣晴朗,大夥休息也不紮營帳篷都省了,紛紛倒在草地上幕天席地睡下,鼾聲四起。關中地區處在大唐腹地又是帝國的軍政中心,天下沒有比這裡更穩定的地方,休息自然不需要太過戒備,實際上他們連兵器都沒有。

高遠的夜空廣袤的野外,大部分人都已睡下了,也有一些人沒睡,在營地上點了篝火掛上吃飯用的鐵缸煮東西吃,放些干糧和臘肉乾煮一會兒便能吃到一晚熱乎乎的肉羹,在這種辛苦的時候不失為一大愜意的享受。

中軍點了一堆篝火,殷辭和一些將士正圍坐在那裡煮東西吃,遠處的幾個人也被香味吸引紛紛靠攏過去,有人問道:“殷將軍你們咋不歇會?”

殷辭笑道:“只能睡一個時辰天一亮就得起來,沒睡醒起來的時候更難受呢,還不如不睡了坐著歇會就行。”

和全軍絕大部分人一樣殷辭也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他平時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和氣人,頗有些儒將風範。眾人都知道主將讀過不少書對兵法書籍瞭解得最多,對他還是頗為信任。

那將領聽罷也坐了下來點頭道:“將軍說得是那麼個理兒,您讀的書多這會兒沒事給咱們講講書上的事兒唄,薛郎以前講的班定遠挺有意思,可他很少能和咱們呆一塊兒。”

殷辭喝了口熱湯一拍大腿道:“那成,既然提起薛郎我就以王少伯記錄的一首長短句為開場白。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

他就先說起了蘇定方二百騎沖東突厥十餘萬人馬大營的戰例;然後是薛仁貴率騎兵以少勝多大破回紇……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眾軍聽得津津有味。前期戰爭唐軍無一不是騎兵精銳長途奔襲直搗虎心,周邊有不服的部落就隨時可能面臨唐軍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詭異狀況,以首領被俘結束衝突。唐軍由此在四夷獲得了不可戰勝的傳說,長途奔襲直入要害的戰法屢試不爽。

但殷辭說到薛仁貴時就難避開大非川之戰,說起來眾人都跟著一陣扼腕嘆息,從那之後唐朝騎兵的閃擊戰術就好像沒那麼好用了。

“兵貴神速還是要馬才行,幸好咱們前兩年在積石山之戰中獲勝,保住了隴右大片適合馬場的地方,否則重振當年威名更是困難。”殷辭若有所思地說道。眾將紛紛點頭稱是以為然。

說著閒話,不知不覺之間天已泛白,殷辭便下令整隊繼續啟程。營地上很快就熱鬧起來,將領的吆喝和叫罵聲不絕於耳。

中軍認為戰馬剛歇過馬力較好,便下令全軍騎馬前行。走了小半天又下馬步行,因為步軍一人只有一匹馬,沒有副馬二副三副換乘,大夥就只有走路當換馬了。

兩晝夜時間裡,神策軍沒天行軍時間達十個時辰以上,終於按時進入了岐州地界。殷辭下馬仔細看著大路一旁的標識石碑時,神情已經激動起來,大喊道:“咱們神策軍可以兩日奔襲三百五十里!”

疲憊不堪幾乎亂不成軍的將士風塵僕僕的臉上也紛紛露出了興奮,大夥兩天沒有睡過好覺沒洗臉收拾,和剛出長安時的軍容已判若兩軍,但看起來興致仍然很高。他們不是去打仗,不管怎樣能按時以這麼快的速度到達已是相當不易了。

“就地修整,稍後整隊開拔到岐州城!”

晌午時分全軍勉強保持了隊列到達了岐州城外,只見視線內城墻房屋倒塌無數形同廢墟,果然慘不忍睹。長史已提前得到了諮文,知道長安有一股人馬要來救災,但是他們忽然被報知兵馬已經到達城外時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城中官吏軍民出來了不少迎接援兵,長史見到殷辭之後終於忍不住問:“你們是從長安來的?”

殷辭掏出一份兵部公文道:“兵部令,神策軍即刻調往岐州協助地方軍民救災,兩日之內到達彼地不得有誤!”長史動容道:“咱們正缺人手,來得正好。”

“事不宜遲先動手挖人,入夜後再與長史因時宜決定下面的安排。”殷辭道。

“將軍所言甚是,一塊兒辦罷。”

殷辭回頭對眾軍道:“兄弟們雖精疲力竭,但廢墟之下尚有百姓人命,出發!”

城外一陣呼喊聲,人們強打起精神扛著鐵鍬等工具向城中行進,殷辭等又召集部將分工幹活,軍令一下各部各司其職,比起長史那幫人明顯有秩序效率得多。

眾軍列隊跑步進入城門後只見四處都是悲慘之象,活下來的百姓在土堆廢墟上一面哭一面挖,有的正跪在屍體旁奧陶大哭,一片混亂。將士們見此狀況也是心有慼慼,跟著各自的將帥忙著幹活去了。長史獲得殷辭允許之後,組織沒力氣挖土的老人婦人收集神策軍剩下的口糧,架起土灶熬粥救濟活下來的人,讓他們聚集在粥棚附近領食物,又勸說把家人的屍體盡快掩埋以免發生瘟疫。

長史對殷辭說道:“城中有官倉但因房屋倒塌被埋在了下面,雖然前兩天下了一陣雨,不過挖起來應該還能吃,起碼能讓城中百姓不至於餓死不是。”

殷辭道:“明日一早去辦那事,如果糧食不夠也有其他辦法,朝廷已下令周圍郡縣開倉放糧,到時候徵發民丁把驛道修好,再向岐州運糧便可。”

“朝廷政令暢通愛護百姓,真乃國家之福也。”長史嘆道,“此事過後我一定寫篇奏章詳細描述城中之事。”

tanakh 發表於 2019-1-13 22:18
第三十九章 大哭

晚春的風吹拂著萬物,晉王親王國的景象一片生機勃勃。石徑兩邊的樹木蔥蔥鬱鬱,水岸的柳枝青青翠翠;鳥雀在林間唱歌,馬兒在水邊飲水,山水園林之間的建築佈置其中古色古香的十分漂亮。

最大的一片建築區便是正面的二層建築主殿“風滿樓”,這裡也是薛崇訓及其主要幕僚常呆的地方。此時薛崇訓就正在裡面的一間書房裡呆著,這段時間宮裡也不能去,除了宅在家裡也就只有到親王國活動了。

他望著木料鑲墻的“借景窗”外面思索著一些問題,滿腦子想的最多的人自然就是太平公主。對於太平公主的感情他是又愛又怕……確實是有些怕她,因為薛崇訓敢對付她的話就會遭到主流輿情的譴責,不忠不孝大逆不道是跑不掉的;反過來太平公主如要對付自己受到的壓力卻要小得多,甚至可以通過忠於李唐而大義滅親的藉口來化解。雖然薛崇訓不認識她會那麼做,不過其中干係他還是很明白的。

此刻薛崇訓的情緒十分複雜凌亂,彷彿人都矛盾的兩面組成的,他一面對快要到手的獨裁大權感到可惜,對野心的暫時熄滅感到失落消沈;同時隱藏在心底的軟弱的一面又讓他彷彿鬆了一口氣:如果太平公主能完全接受自己的橄欖枝,多一個她這樣的值得信任的親人來分擔維護權力的壓力,確實能減輕他許多心理負擔。

後來有個詞人說“高處不勝寒”並非虛言,手握大權的人最怕的是下面的人造反,被推翻被徹底毀滅。太平公主那成熟老練的權鬥經驗無疑能讓他們一家子的榮華富貴多一道安全保障,在家靠父母誰不想有個值得依靠的人?去年薛崇訓感到要失去母親的時候,突然降臨的那種無依無靠的徬徨脆弱也並非不實。

但失而復得帶來了失落,那是野心的漸漸暗淡……要等繼承太平公主的大權?那就太不靠譜了,薛崇訓年近三十,太平公主才四十出頭,說不定她老人家比薛崇訓還活得長。史上有的皇帝由於活得太長,皇位只有傳給孫子的事兒也不是沒有,何況**本來就可能比縱慾過度的皇帝們長壽。

無論如何眼下還是和解最明智,薛崇訓將情緒拋諸腦後,提起硯臺上的毛筆開始寫起信來。

先寫封信說說好話,然後進宮去她。他是這麼想的,反正神策軍都調走了,再有過多戒心也沒什麼意義。

薛崇訓那點文采實在是個悲劇,半文不白的詞句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但他還是專心琢磨著遣詞造句希望能進一步緩和與太平公主的關係。

正當他撓著腦袋苦想時,一個小吏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說道:“薛郎,太平公主殿下到親王國來了!沒人敢阻攔,她已經進門向前殿而來。”

“有羽林軍麼?”薛崇訓第一句便問道。但轉念一想,如果大股羽林軍有所動作,內廠早就報進來了。

果然小吏道:“沒有,隨從只有二三十人,大部分是宮裡的宦官和朝裡的文官。”

薛崇訓心下一喜,轉而又一陣感動,母親是在表達一種信任啊!他當下便放下毛筆站了起來道:“馬上傳府中官吏隨我去迎接。”

不料他剛出得書房,便見太平公主已經進了主殿,前呼後擁中正向這邊走了過來。

薛崇訓身上還穿著一件葛袍打扮得很不正規,他實在沒有想到太平公主會主動到自己的府上來,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急忙上前跪倒在地,哽咽道:“兒臣……”太平公主不等他說完,立刻扶住聲音有些異樣道:“什麼也別說了。”

這時王昌齡宇文孝等一幹幕僚官吏也從辦公官署裡來了,一起向太平公主行拜禮。太平公主完全不鳥其他官吏,抓住薛崇訓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我睡了好幾個月,感覺沒見到崇訓的時間並不長,不過確實是很久沒見過你了……嗯,鬍鬚好像長長了些。咱們母子到裡面安安靜靜地說會話。”

“是,母親大人。”薛崇訓恭恭敬敬地抱拳道。

此時他正在風滿樓的一間書房門口,太平公主便隨手攜他的手一同走進書房,把幾十個官員留在大殿裡完全不管。人們面面相覷,過得一會便相互說起話來。

薛崇訓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正北的窗前,讓太平公主坐上座,自己坐於下首。但太平公主讓他把椅子挪近了,於是他只得靠近坐到了她的旁邊。

太平公主微笑道:“我的病已經好了,這麼幾天你都沒進宮看我,心裡沒有我這個母親?”

薛崇訓心裡百感交集,說道:“兒臣羞愧萬分,無顏見母親大人,方打算寫信請罪再進宮見面的。”

“你做錯了什麼嗎?”太平公主的笑容不變,有神的大眼睛一直看著薛崇訓。此時的她看起來更加美艷了,彷彿年輕了不少,不可能是玉清那所謂的“仙丹”的緣故吧?也或許是因為心情舒暢的關係,養了幾天再上了精緻的妝,看起來愈發精神耀眼。

她的個頭比許多男人還高,比薛崇訓也矮不了多少,不然也無法在投足之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種霸氣,但是豐腴的身材弧線又如此流暢柔美,給人感覺完全吻合了大唐帝國流行的那種熱情奔放的風格。要知道太平公主沒出嫁之前可是長安乃至唐朝全國的大美女,也許在現代的眼光下她不符合那種**審美,但在此時人們的眼裡卻是最受歡迎的類型:健康、豐腴、端正、熱情。

太平公主說話比較缺乏含蓄,卻能讓人心裡暖暖的:“崇訓沒做錯什麼,就算你做錯了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任何錯事,你的身體膚發都是我的。”

薛崇訓瞪大了眼睛,怔在那裡,他知道太平公主說的是心裡話,還有比他更瞭解自己的母親的人嗎?他頓時好像回到了**的子宮那般溫暖柔軟,他感受到安全、溺愛、寵慣等強烈的感覺,生活裡的冷冰冰的博弈彷彿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失去的親情又回來了。在這一刻他確實是動容了……

“撲通”一聲,薛崇訓突然跪倒在地上,年近三十的他竟然撲到太平公主懷裡哇哇哭了起來,那哭聲又是傷心又是痛快。

這麼多年,薛崇訓不記得自己哭過,小時候好像也沒哭過還以為是淚腺有毛病,今天是記憶裡的第一回。原來男人哭起來是那麼痛快,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的強烈快感,彷彿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彷彿身體已經不存在了達到了飛昇的境界,輕鬆得叫人害怕。

“哇……哇……”哭聲在書房裡咆哮開來,貪婪得幾乎要幾十年失去的一切都給哭回來。

人生兩大快事,無非開懷大笑和放聲大哭,如此而已。

太平公主先是有些驚訝,轉而目光變得溫和起來,她的大眼睛裡滿是溺愛,只有薛崇訓一個人,伸手**著懷裡的腦袋柔聲道:“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崇訓哭起來沒完沒了,發現自己的眼淚居然那麼多,把太平公主腹上的一片綾羅都弄濕了,他緊緊抱著太平公主的腰,埋頭貪婪地聞著母親身上的芬芳,蹭著她身體裡的溫暖,彷彿要將自己融化在那懷抱裡。太平公主面紅耳赤,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情緒折磨得幾乎窒息,那種激動的心情真讓她有些消受不了了。

無需任何言語她就貼近摸到了薛崇訓的內心。

薛崇訓哭夠了才哽咽道:“兒臣的一切都是母親大人的,所有的身外之物、每一寸膚發、還有我的五臟六腑全都屬於大人……我為自己的猶豫和心機而感到羞愧,無地自容。如果這世上存在地獄,我願意為了大人做任何事下十八層地獄……”

太平公主的臉上還帶著笑意,但美麗的大眼睛已閃出了淚光,她一把將薛崇訓緊緊擁入懷中,已經找不到任何言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唯有讓薛崇訓的耳朵貼在自己的胸口,彷彿想讓他自己去感受去傾聽那心跳。她那曾經薛崇訓吃過奶的**豐滿**,雖然隔著衣服卻柔軟得幾乎讓薛崇訓窒息,本來他這麼大的人了還蹭在母親的**上非常不合倫理,所謂女大避父兒大避母便是如此,但是此情此景倆人的情緒都已燃燒,充滿親情的愛,那些小節早被拋到九霄域外早已顧不得了,誰還有心思能想到禮儀呢?

太平公主顫聲道:“我這輩子最欣慰的事就是有崇訓,母親的一切也是你的,你不是想做做皇帝嗎?我讓你做!”

薛崇訓頓時腦袋一冷,震驚得腦子一片空白:“母親大人,此事萬萬不可,兒臣也沒那心思了,待您冷靜了再說。”

“你還能冷靜嗎?”太平公主的眼睛裡一團火熱的紅色,幾近**。

大殿裡有個官員道:“我好像聽到晉王的哭聲了?”

旁邊一個官員笑道:“認錯唄,認完錯就沒事了。”

tanakh 發表於 2019-1-13 22:22
第四十章 沈迷

太平公主回大明宮去了,薛崇訓也漸漸從失控的情緒中平靜下來。他回家坐下來之後回想起起先的情形不禁一陣面紅耳赤,總覺得有些丟臉,好在當時屋子裡只有他們母子倆並沒有外人,倒是保住了一些面子。他相信母親也會從過分感情用事的情緒中平息下來,比較理智地處理權力分配的問題,總之情勢讓人鬆了一口氣。

此時薛崇訓正席地坐在聽雨湖這邊的書房裡,突然的放鬆讓他的**十分隨意閒散。在長安的日子大部分都是屋子裡呆著的,不是大明宮親王國就是在家裡,薛崇訓的生活方式已經很接近皇室……皇室的人都比較宅,大唐皇帝在熟人面前還會自稱“宅家”,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叫法。

就在這時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不用回頭看只聽聲音就能判斷出是孫氏。不出所料很快就聽見了孫氏的聲音:“薛郎怎麼坐在地上?”

“大人也過來坐會兒,陪我說說話。”薛崇訓有些倦怠地說了一聲。

孫氏頓時有些詫異,因為薛崇訓主動要求和她說話的時候確實比較少,她愣了片刻便把木桌旁邊的蒲團拉了過來,真就跪坐在薛崇訓身邊來了,她問道:“聽說太平公主殿下到親王國來了?”

薛崇訓點點頭:“前兩天我主動請旨將神策軍調出長安,緩和了咱們母子的關係,然後母親大人就來到親王國相見,重歸於好了。”

“殿下大病初癒真是讓人高興的事兒,我也應該去宮裡見見她的。”孫氏很正經地和薛崇訓說著話。

薛崇訓左右看了看,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低聲道:“你不會把我們倆的事告訴她吧?”

孫氏頓時漲紅了臉,嘀咕道:“你……你在說什麼傻話!”

就在這時薛崇訓的目光頓時被孫氏那飽滿的胸脯被吸引了,孫氏窘急忙抬起長袖遮在胸前,尷尬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有些地方還是很豐滿的,但無論是個頭還是氣勢都完全和太平公主沒得比,幾乎毫無相似之處的她卻也讓薛崇訓想起了太平公主……讓他懷念起了被“埋葬”在那溫暖懷抱的感覺,整個臉被淹沒在**的**中的那種窒息感。

薛崇訓臉皮很厚廉恥心很少,但想到這裡也感到十分羞恥,竟然迷戀起了自己的母親的感覺。倫理當然有它存在的必要價值,是社會的一種合理基礎,就算不考慮羞恥心他也不得不認同這一點。可是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太平公主帶給他的氣息讓他揮之不去毫無辦法,完全不是理性可以控制的事兒。

好在只是自己心裡想想,人們的內心想法多了去了,大部分又不信教難免會有很奇怪的想法。

薛崇訓很快就沈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無法自拔,見孫氏的胸脯也那麼飽滿,便伸手去摸。孫氏紅著臉道:“不……不要在這裡吧,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薛崇訓便喊了一聲:“小翠!”不一會一個十三四的小丫鬟便跑到了書房門口問道:“郎君有什麼事吩咐嗎?”

“把門關上,你在外面看著不要讓人進來。”薛崇訓厚顏無恥地說道。他和孫氏的那點事早就被這個丫鬟知道了的,她是孫氏的貼身丫鬟,要瞞過她本來就比較難。

丫頭見屋子裡只有薛崇訓和孫氏兩個人,孤男寡女地關在裡面不讓別人進是怎麼回事,她馬上就猜出來了,於是羞臊得頭都不敢抬,支支吾吾地應了急忙把門給掩上。

“現在沒事了。”薛崇訓火熱地看著孫氏漲鼓鼓的胸說道,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不能控制自己。

孫氏也被他那種火熱的眼神給引誘起了情緒,本來**端莊的身體明顯軟下來了,眼睛裡也露出了異樣的光輝,她的嘴上還喃喃說“大白天的……”,可是呼吸之間明顯比起先急促一些了。

薛崇訓緩緩抓住她的手時,她的肩膀輕輕一顫,喉嚨輕輕一陣蠕動,並未有任何反抗連半推半就都省了,靜靜地等待著品嚐薛崇訓的溫柔。

不料薛崇訓並未像以前那樣徐徐漸進,動作粗暴地開始解她的交領上的釦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他的動作讓孫氏也跟著急躁起來,喘息之間也手忙腳亂地去拉薛崇訓的腰帶。兩人忙活了一陣,薛崇訓不知怎麼回事越急越解不開**那複雜的衣物,情急之下只聽得“嘩”地一聲,他竟然把孫氏胸前的衣服**了一道大口子,又一把拉掉裡面的肚兜,只見一隻飽滿的雪白柔軟便從撕裂的衣服裡彈將出來。

薛崇訓吞了一口口水,一頭撲了過去直接將孫氏按到了地板上,她的身子實在比較單薄。好在胸脯還是豐腴的,薛崇訓便把自己的臉埋了進去,並伸手托住那兩個東西的兩側往中間推……

當他想到孫氏是自己長輩時,他更是莫名地泛起了一股子興奮。這種想法讓他內心裡一陣隱隱的恐慌。只有盡情地將自己淹沒在那柔軟的波濤之中,在窒息與恐慌之中他彷彿在重溫故地,沈溺其中。

孫氏被他搗騰了好一陣胸口火辣辣的發漲,可薛崇訓自顧埋頭在她的胸脯上貪婪地呼吸著她的**,卻半天不見有其他動作,這讓孫氏心急火燎的難以忍受。她伸手去拉薛崇訓袍衣,可是身體被壓著動彈不得又看不見他的下半身位置,手亂抓了一陣不得其解。

“薛郎……你……”孫氏的**緊緊併攏著繃得老直,可又毫無辦法。

心急如焚的她終於顧不得太多了,喘了一口氣暗示道:“把我的小衣脫掉吧。”

薛崇訓聽罷便騰出一隻手來,從她的裙子下襬伸手進去,沿著裡面光滑的腿摸上去找到了小衣往下拉,拉到了她的腳踝處。孫氏的腿上的肌膚被他伸進裙子的手指**而過後,愈發消受不住,彷彿有螞蟻爬進了肌膚裡一般的難受,氣憤的是薛崇訓彷彿沒聽懂她的暗示,還埋頭在胸脯上摺騰……叫他褪去小衣,就只是褪去小衣了事,難道他沒聽明白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嗎?就比如一個**讓人給她寬衣解帶,難道就只是脫衣服就完了?!

孫氏甚至有些生氣起來,見薛崇訓沈迷於**忍無可忍之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掙紮著將薛崇訓反按了過去翻身騎在了他的身上,然後她便麻利地給薛崇訓寬衣解帶。薛崇訓把自己弄窒息了半天,此時正仰在地板上大口喘著氣,身體也發軟任由孫氏在身上搗騰。

果然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孫氏主動之後總算達到了急切等待了老半天的結果,她從喉嚨里長長地發出一陣嘆息,大張著嘴緊閉著雙目雙手按在薛崇訓的身上支撐住自己的身子,“哦”地一聲總算是充實了,然後她便由緩到疾地前後**起了腰肢。她的裙子還穿在身上,潔白的小衣掛在一隻腳踝上,上身的衣衫被撕得一片狼藉,一隻帶著弧形線條的半圓形飽滿的東西露在了外面,隨著身體的搖動那柔軟的東西蕩起了一陣陣漣漪一般柔和的波浪。口鼻裡發出的聲音帶著哭腔,一面說“受不了了”,一面卻拚命地磨蹭越來越快,語言和肢體完全是矛盾的結合。

有時候薛崇訓見**的肌膚骨骼生得**,難免有些憐香惜玉之心一般不會把別人往死裡折騰,但此時見孫氏的動作非常**甚至有些野蠻,都讓薛崇訓擔心會把那裡的皮膚給磨破了……漸漸地她脖子上的經脈都冒起來,生孩子的也沒見有她那麼個“難受”樣。薛崇訓漲紅了臉,為了不讓她在緊要關頭失望,他只有拚命忍著,某個地方甚至被磨得生疼,渾身就像要爆炸了一般。

就在這時孫氏忽然用雙手使勁摀住了自己的嘴,但依然擋不住壓抑的哭喊,也許門外的丫鬟都能聽見裡面的動靜了。

孫氏好不容易消停了下來,像被弓箭射中了要害之處一般倒在薛崇訓結實的胸口上,薛崇訓也總算讓自己身體裡早就橫衝直撞的洪水解脫出來了。起先她那麼**氣的身體頓時軟得就像一灘水一般依附在薛崇訓的身上,耳邊只有大口大口的喘息聲。兩人的前胸貼在一起的,薛崇訓甚至能感受到從她的胸腔裡傳來的咚咚鼓響。

疲憊襲上心頭,他竟然躺在冰涼的木頭地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然後被人拍著臉弄醒了,孫氏在他的耳邊吹著熱氣輕輕問道:“薛郎還想要嗎?”

薛崇訓:“……”

tanakh 發表於 2019-1-14 17:51
第四十一章 靜夜

夜幕降臨後院子裡墻角裡的昆蟲便唧唧地鳴唱起來,預示著初夏即將來臨。薛崇訓剛吃飽了飯在長廊上走動一會,便能聽見滿院子的蟲叫,偶爾還能聽見從遠處傳來的一兩聲“哇……哇”的蛙鳴,讓人產生身在鄉下的錯覺。實際上晉王府顯然處在最繁華的古代都市中心,此時富人家園林式的宅邸確是和自然融為了一體。

晚飯之後他更加有倦意,大約是因為血液到達消化系統去了使得腦部相對缺血的關係,他不由得打了個哈欠,睏意襲上心頭。

什麼事兒都不想思考了,只想睡覺,他便轉身走向起居室。當值的近侍正好是裴娘,這小丫頭心情一好就唧唧喳喳地說個沒完,薛崇訓只知道她在說一些瑣事完全不知道她究竟在說些什麼,根本沒聽進去。面對這個細皮**的小蘿莉,薛崇訓也毫無胃口,一個時辰前在孫氏那裡就飽了,天仙在自己面前恐怕都興趣不大,這讓他覺得愛慕之心確實是受**物質影響的玩意,好像沒寫艷詩的詩人吹噓的那麼玄虛。

裴娘還在和他說話,從芝麻的味道如何如何香說到綠豆的綠如何如何翠,好在聲音蠻好聽的,薛崇訓就當是聽印第安語或是阿拉伯語唱的歌好了,由著她說去。

他走進暖閣時見自己的老婆李妍兒還在這裡,便隨口說道:“時間不早了,你不去你娘那邊啊?”

李妍兒笑嘻嘻地走了過來抱住薛崇訓的胳膊,嗲聲嗲氣地說道:“人家要挨著郎君睡。”

薛崇訓一陣頭皮發麻,無辜地說道:“你不怕我欺負你了?很疼啊!”

“不怕!”李妍兒黏著他不放,紅著臉低下頭嬌羞地說道,“越來越喜歡郎君了。”

薛崇訓無言以對,良久才嘆息道:“好吧……應該還是可以的。”

裴娘忙裡忙外地服侍他們洗漱,等主人睡下了她也可以休息。從工作強度上看這屋的奴婢都喜歡值夜班,晚上同樣可以睡覺,第二天不用當值想幹嘛幹嘛。

兩人洗洗就上了床放下幔帳,可愛嬌小的李妍兒溫柔地把頭依偎在薛崇訓的下巴下面,靜靜地等待著柔情蜜意的來臨。

小鳥依人的眷侶讓薛崇訓的心裡暖洋洋的,他怎麼能忍心讓老婆失望呢?雖然腦子昏昏沈沈的一身的睏意,但他覺得還是應該把工作完成之後再睡覺。好在十幾歲的小娘子容易拾掇,比孫氏那虎狼之年的**好對付多了,想到這裡薛崇訓心裡才輕鬆了些,他感覺自己那話兒還有些火辣辣的,心道:用別的辦法**了李妍兒,哄她睡去了事。

於是薛崇訓便溫和地說了些甜言蜜語,全是些廢話,但小娘子就是喜歡聽,待把李妍兒哄高興了,她便緊緊地抱著自己親暱細語的說不出的柔情。這一套薛崇訓用的十分嫻熟,要讓****顯然只是身體不夠的,首先要讓她心情好感覺到愛意,然後手段到位很快就能讓她消停……要是家裡沒**會很枯燥無味,多了侍候起來卻是很麻煩。他想起程婷和宇文姬也有好幾天沒見過自己了,明日應該去哄哄,想到這裡他又是一陣頭大。顯然李妍兒好糊弄,得在她身上省下來養精蓄銳才行,於是薛崇訓打算用**。

好在李妍兒那裡很稚嫩,白白胖胖的只有稀疏芳草,可愛的東西品嚐起來鮮美柔嫩,倒也不是太苦的差事。

而且她還很**並不費事,果然當薛崇訓用**頂開那柔軟的縫隙時,粗糙的舌苔輕輕一刮過,李妍兒的身子就顫抖起來,鼻子裡哼出了嬌嬌的聲音猶如貓兒一樣。

薛崇訓埋頭工作了一會兒,突然臉上一熱感覺一股溫泉噴將起來,他頓時愕然。聽得李妍兒歉意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丟人,一不小心就尿尿了……”

“幸好並不真是那玩意。”薛崇訓抓起被子擦自己的臉,反正有奴婢們洗。他把腦袋放到了枕頭上長舒了一口氣,伸出手臂抱住李妍兒道:“睡了吧。”

“不行,太偷工減料了!”李妍兒委屈地說道,“郎君的大棍子還沒有放到人家身子裡面呢。”

薛崇訓好言勸道:“你都已經那樣了縱慾過度對身體不好,聽我的話改日吧。”

李妍兒道:“我是薛家明媒正娶的晉王妃,郎君是我的,不能讓別的**霸佔了!我想盡到妻子的責任嘛……”她一邊說一邊伸出小手摸過去,笑嘻嘻地說道,“郎君都變大了呢。”

“看我怎麼收拾你。”薛崇訓聽罷便撲了過去,然後聽見李妍兒嬌滴滴地討饒,兩人鬧了一陣便行那周公之禮。身下的李妍兒忘情地長短**,已經充分感受到了做妻子的生活,她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好看的嘴唇在燈下泛著美麗的光澤,薛崇訓見狀忍不住埋下頭**她柔軟的嘴唇。

木床唧嘎地響起來,和窗外的蟲叫混響在一起,彷彿一曲別樣的曲子。

……第二天一早薛崇訓起來時李妍兒照樣還睡懶覺,他便一個人洗漱吃飯,打算去宮裡一趟。昨日太平公主來過之後,矛盾已暫時緩和,薛崇訓有必要到朝裡參與正事,看看情況才好進一步作出判斷。

吃罷早飯和往常一樣和孫氏見了面,薛崇訓要處理外面的事,她要管理內務,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倒也分工有序。孫氏問道:“妍兒還沒起床?”

薛崇訓點了點頭,聽得孫氏輕輕罵了兩句,然後小聲說道:“薛郎挺厲害的啊……”

“我現在腿都還有點發軟,妍兒也不是那麼容易侍候的了。”薛崇訓笑道。

孫氏臉色微微一紅道:“我給你燉些補身子的,你晚上早些回家。”

兩人說了一會話,薛崇訓收拾停當便出門去了,呼來跟班吉祥去叫龐二趕車。不一會三娘、方俞忠等人也走了過來,一眾人等乘車騎馬出了大門,前呼後擁地往北而去。薛崇訓身邊還是那些人,龐二趕車,吉祥扛著一個戳燈,周圍帶兵器護衛的是飛虎團騎兵。三娘和薛崇訓坐一輛車,有時候三娘心情好能說個一兩句話,多數時候是默默相對。

tanakh 發表於 2019-1-14 17:51
第四十二章 神丹

又是一個艷陽天,大清早的朝陽就紅彤彤的份外明亮。朝臣們到紫宸殿見完太平公主後陸續回到了政事堂和各衙門開始了一天的辦公工作,一切看起來和平常也沒多大的差別,但很明顯高氏的“垂簾聽政”已宣告無疾而終。

幾天內的緊張情勢也緩和下來,從晉王主動請旨調神策軍出京,到太平公主去親王國與他見面,然後今早晉王也參加了紫宸殿的碰頭……朝中諸公都眼見了母子倆重新加深了信任。雖然大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兒擺在面前,或許是因為他們那家子的感情因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外人一時也無法弄得清楚。

隨著朝廷突如其來的“二元政治”危機的淡化,中書令張說的注意力逐漸轉移到了一手主持的變法上來了。他無疑是相當鬱悶,作為專任宰相對一系列的變法負有最大的責任,眼前是騎虎難下把大部分變法措施都暫停下來了,只等待確認太平公主的態度。在集權政治下,上位者的態度決定重大國策的方向……變法是薛崇訓當權時的構想,現在太平公主醒來後她的權限無疑凌駕在薛崇訓之上,還得她點頭搖頭才算數。

當初是薛崇訓在幕後一手安排的,可是被推到風口浪頭的人是張說,此時張說有種獨自揹黑鍋的感覺。他想拉一些盟友與自己共度難關,遍觀滿朝當權者,最後覺得戶部尚書劉安最靠譜。因為戶部的一系列革新是劉安領頭的,所以劉安也脫不了干係,在變法問題上他們倆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於是這幾天張說和劉安之間的談話明顯多起來,關係也彷彿越來越親密。幾個宰相到了政事堂之後,他們倆還沒把一路上的話題說完,關係是打得火熱。

設置政事堂的地點在唐朝百年之間改動了好幾次,現在是在門下省,官署地處宣政殿前面。這裡的一排廊廡城墻是連接內朝的地方,左右有兩道宮門“光明門”“崇明門”通往皇室的生活區內朝。仕途上的人能走到這裡已經算比較成功了,如果可以時不時進內朝面聖,那就足可以稱作王朝統治階層的骨幹。

走進政事堂大門,裡面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裡面擺放著許多書案桌椅,上百名官吏在這裡當值。埋頭書寫的、走動傳遞文書的一片忙碌熱鬧的景象,甚至還能聽到“噼裡啪啦”打算盤的聲音,大約是他們在核算各衙門帳目的事兒。這裡算得上是王朝的心臟,由掛著中書省、門下省官銜的人在此辦公,是國家大事的決策機構。

大廳裡面還有一些套房,有中書令、侍中、掛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官員們的辦公間,還有休息間、膳食房等。

張說升為中書令之後辭去了兵部尚書的官職,日常辦公不再去尚書省了,多數時候就在政事堂,在這裡也有一間專門供他使用的套房,辦公起居膳食的設施一應俱全。

“外面太吵說話聽不清,劉相公隨我進來說話。”張說邀請劉安進了他的辦公間。

二人遂走進去在一張茶几旁面對而座,這裡的書吏很快就上了茶,揭開茶杯一陣清香便瀰漫出來,上好的茶葉泡的茶,香味真是沁人心脾。

明亮舒適的辦公之處,陽光從直欞窗縫隙裡灑進來,在茶香中舞蹈;高高在上的地位,人們的畢恭畢敬的態度;富足的收入,除了俸祿還有永業田等土地福利……還有光明正大地大權在握的那種成就感,朝廷大員們的生活無疑是非常優越的。也難怪邊關大將個個好戰,巴不得建立大功入朝為相名利雙收,然後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不過政事堂這地方人多嘴雜,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地兒,人一多難免有小圈子和親疏之別。所以張說和劉安起先都比較謹慎,閒談了好一陣無關緊要的話;不過進屋後就沒太多擔憂了,因為這裡的決策機構,大臣們說事兒的地方管制都比較嚴,不相干的人不能靠近以免洩漏國家機密。

張說喝了一口茶,便提起正事:“咱們今天要整理一下,寫一份前幾個月的大事條呈遞到宮裡才行。”

劉安點頭稱是:“去年九月到今年四月的事兒也不少,李隆基謀反之後的慈澗之戰、唐吐小勃律之戰後的關係惡化、前太子弒君謀逆、天啟變法……”

“劉相公一說還真是要洋洋灑灑上萬言才說得清楚啊。”張說笑道。他看起來比劉安的年紀要大一些,大概是張說嘴上的鬍鬚比較多的原因,加上一張長長的馬臉有點顯老。相比之下劉安倒多幾分儒雅之氣,舉止言談之間頗有文人風範。

張說很快收住笑意,低頭沈思著什麼,然後嘆息道:“變法已實行了一大半,卻不知道太平公主會怎麼看待近來的國策。其實兵部和戶部的新政都是合乎事宜,利國利民之舉啊……”

“這事兒多半得看殿下的態度,還有與晉王的母子之情究竟如何?”劉安的神情也凝重起來,他小聲說道,“我前些日子原本以為他們之間已到了無法妥協的地步,卻未想到晉王頗有膽識,化解危情後狀況愈發好了起來……不過這樣下去朝廷裡是聽殿下的還是聽晉王的?處置不當可能造成睿宗(李旦)時期的狀況,各數一黨非社稷之福。”

張說也皺眉道:“睿宗和李三郎同時在朝時,二元劃分明確:太子監國;五品以上京官及重大國策由睿宗決斷。因此明文上可以名正言順地劃分。而如今太平公主殿下聽政既非皇太后又非太上皇、晉王更是異性親王,權勢雖大卻無法名正言順地劃分權限,此中混淆定然帶來朝局的混亂,唉……”

劉安道:“當下現狀也不能如此簡單地分割開來,太平公主家為了避免別家坐大,自然更願意信任自家人。薛郎既是她最信任的長子又是四子中最有才能的人,自然會受殿下倚重而被視為左右臂膀。若非萬不得已,老夫認為殿下並不願意失去薛郎。畢竟內鬥削弱自身實力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殿下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就比如去年李隆基起兵這樣的事,薛郎便可以獲得兵權對付威脅長安的勢力,國內沒有任何人比薛郎更適合辦那樣的事兒……所以我的看法是太平公主與晉王既存在矛與盾的關係,又有相互依賴的必要,遠非爭奪大權那麼簡單,否則前幾日的緊張情勢不會那麼容易緩和下來。何況他們是親母子,血濃於水此中親疏自明,我等不應完全以政事規則來琢磨此中關節,張相公以為若何?”

“家國天下……”張說仰頭嘆了半聲,正好被東邊的窗戶上進來的陽光照射在臉上,他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過得一會兒,張說才所有所思地說道:“如此看來,今日要寫的這份奏呈須得儘量暗示變法的好處,讓殿下覺得晉王治國頗有才能,是難得可以儀仗之人,方可更加穩定朝中格局避免意外的動盪。”

兩人一拍即合,劉安本來就是薛崇訓的人,傾向薛崇訓理所當然,於是他們合作上書奏章時就有了相同的基調。

到得下午,劉安又從戶部錢行拿來幾張紙幣,和張說合計之後準備當作樣本明日一早送到太平公主手裡,以此說服她支持變法大有好處。

張說和劉安兩個以前私交不深的人,因為相同的政見走到了一起,合作得相當順利。

……第二天一早在大臣們前往紫宸殿面見太平公主時,專相張說便把奏書和紙幣樣本一起呈了上去。

太平公主不緊不慢地從魚立本手裡接過東西,有些好奇地翻看了一下那青色的紙幣,然後瀏覽起奏章來了。

大殿上很快變得很安靜了,這段日子大家都沒幹什麼實事,無非就是等著新政的國策。

廟堂裡只有確定了國策方向,才能讓下面的官署有明確的標準辦事。就像景雲政變搞翻了李旦李隆基父子掌權後,太平公主上位手握大權,制定的國策便是安撫人心穩固政權,才使那兩年的政局比較穩定。

現在太平公主重新掌權,在此之前的變法又沒有她參與,她對變法是怎麼一個態度就顯得攸關重要了。

隻見太平公主的神色看起來也很慎重,她雖然是個女人,可半輩子都在干預朝政積累了很多經驗,翻看張說奏呈之後一眼就看明白了關鍵之處。這事兒不僅關係變法進展,也可能影響母子之間的權力分配,牽涉甚大顯然不能輕率。

她放下奏章拿起兩片青色的紙幣端詳起來,問道:“這個能當錢使?”

張說忙遞了個眼色,小聲道:“劉相公還愣著作甚,你來說!”

劉安聽罷趕緊從官僚隊伍中出列,走到臺子下面抱拳躬身道:“稟殿下,這種紙幣確實可以當錢使。初期準許拿到紙幣的臣民到錢行兌換黃金白銀銅錢或是絲絹等流通市井之物,由此可獲得信譽,讓百姓接受以便流通。”

太平公主笑道:“和你們發俸祿一樣,先領了票再去各處大倉領取錢糧。”

下面有人不慎跟著笑出聲來,但很快意識到張說等人都沒笑仍然板著一張臉,發笑的人急忙住了嘴。

“一開始正如殿下所言……”劉安道,“朝廷各官署開支使用這種紙幣,商賈臣民拿到之後可以換成錢糧。但只要流通一陣子,同時紙幣可用作稅賦獲得國庫的擔保,百姓很快就會知道紙幣的好處,便於攜帶便於支付便於度量,加上流通的金銀銅減少,此物便能在市井之間暢通無阻,人們無需再急著交換成實物使用。到那時,國庫只要有一成金銀,便能印發五成紙幣,對繁榮市面作用很大,盛世之象便在眼前耳。”

太平公主點點頭道:“防患民間偽造私印,也想到法子了麼?”

劉安道:“戶部紙幣的質材特殊,以桑穰為原料加入特定配方的墨料,後控制產地可防止大量偽造;頒嚴厲律法以懲罰奸商,處重罪告誡以身試法者;且戶部錢行印發紙幣時有編號記錄,一旦發現相同的編號便嚴查來源……尚有其他防患於未然之法一併施行,臣等反覆思量認為甚妥,鮮有紕漏之處。”他想了想又道,“這些法子多是晉王想到的,同僚們深以為可行之法。”

“崇訓倒是想法挺多的。”太平公主回顧四周,沒看見薛崇訓,昨兒他還來了的。

劉安見太平公主沒有表現出對新法的反感,便又趁機說道:“數月前臣等提出天啟變法,其緣由是眼見近年來土地兼併之勢愈來愈烈,戶部所掌戶籍日漸減少,造成財政兵源有兩廂枯竭之勢,如坐視不管未能拿出應對之策,國家堪憂也,殿下不可不察!

府兵衰減後便會使得邊關防務越來越依靠邊軍及羈州少民騎兵,在武備上造成外重內輕之狀;而國庫收成減少又會加重百姓徭役賦稅,使得更多的民戶為逃避徭役投身高門大戶為佃戶,地方因此加速惡化,富者愈富窮者愈窮,非社稷之利。

故變法因時導勢以疏治堵,主要在兵制及稅制上實現疏通治理,是為強兵富國也。錢法、榷鹽法、糧法皆以富國利民為要旨,臣尚有未完善之兩稅法等待時機合適之後提出……這次變法因私者少,為公者大,請殿下明察。”

待劉安說完後太平公主才拂袖道:“我知道了,變法所涉甚廣,我先慎重查閱之後再與諸相公商議。你們無需擔憂,其中於國有利的政令,我並不會反對。”

張說聽罷急忙帶頭喊道:“殿下英明!”眾臣也紛紛附和。

太平公主拍了拍手上的奏章道:“今天就到此為止罷,諸相公各回衙門安心國事。”

大臣們紛紛執禮告辭,太平公主也從榻上站了起來離座,大家散夥。

喜歡熱鬧的太平公主最近也沒開宴會,徑直回寢宮去了。因為眼下的大事沒有完全確定,就算宴請王公大臣估計大家的興致也不高,太平公主也就作罷。

她從承香殿飛橋上走上去,來到自己的寢宮,沒一會道士玉清便來了,拿著一個裝丹藥的盒子讓太平公主服丹。

因為患絕癥被玉清治好了那事兒,太平公主對道家越發相信起來,這種堪稱神蹟之事發生了讓她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玄機之物,在玉清道士的勸說下便一起服丹修仙。

待宮女服侍太平吃了“仙丹”之後,玉清也服用了同一種丹藥,然後兩人在寬闊的竹蓆上用一種很奇怪的姿勢面對面地坐在一起。宮女們也很熟練地幫她們倆除去了外面的長袍,兩女人只剩內衣坐在那裡雪白的肌膚白花花的,倒是十分香艷,不過宮殿裡全都是女的無人觀賞。

這種仙丹名字叫“八脈神丹”,藥性很大副作用也很大,吃下去之後太平公主常常感覺燥熱難耐心煩意亂,而且會十分容易衝動,所以玉清說要脫掉衣服精心打坐才能將外丹化為內丹。

見多識廣的太平公主認為丹藥中有春藥成分,但玉清死活不承認,雖然當初白七妹也這麼說過……當太平公主上次提及此事時,有個女官想巴結她,便說要進獻面首(男寵)。本來這種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初太平公主還送過男寵給她的母親武則天,可是這次太平公主卻拒絕了。她也說不出為什麼,細想之下好像是覺得這種事被薛崇訓知道了可能他會不高興。

從李旦王朝開始,太平公主就感覺到長子在自己的心目中越來越重要,那種親近的感覺每天都在緩緩地累積增加。好像是因薛崇訓長大了變化很大,很能貼她的心的緣故……不僅僅是因為母子關係,在她心裡其他三個兒子就沒有薛崇訓這麼重要,或許是偏愛寵愛罷。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能沒有薛崇訓,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有時候想像過有一天失去他會怎麼樣?這樣想就會讓她非常難受,彷彿整個世界都黯淡無光了,活著的樂趣也減少了。

這時玉清緩緩地說道:“放開丹田之氣……”

太平公主便依言呼出一口氣來,儘量讓身體放鬆,其實玉清常常說一些玄虛之法,她壓根就沒聽懂多少,管她呢慢慢來吧,反正玉清的丹藥比閻王爺還厲害,太平公主甚至相信自己可以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不過副作用依然沒法消除,她很快就心煩意亂腦子裡一團亂麻,試圖靜心養性也是作用不大,薛崇訓的影子和一言一行接踵而至冒進她的腦海,揮之不去。迷迷糊糊之中,那天在親王國的場景又第無數次地閃現出來,胸懷為最親近的人而敞開,雙目緊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暖色。

tanakh 發表於 2019-1-14 17:53
第四十三章 小楷

太平公主在早上召見一面大臣之後便呆在承香殿沒出來了,和她以前長期宴會遊玩的風格極為不同,大家都以為她在靜心分析朝政格局和變法的玄機。哪想得她壓根就沒想起正事,先在寢宮和玉清服丹修仙,然後有點倦怠就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聽玉清慢慢地在旁邊講道。

玉清講解道家之義的聲音軟軟的,太平公主沒聽懂多少便有些走神了,人也很慵懶。一陣微風吹拂起墻邊的暗金色幔帷,陽光趁機滲透進殿,讓殿中的光線為之一明。玉清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太平,見她閉著眼睛,便繼續講解起來。

太平公主一隻手裡端著一個琉璃杯子,搖搖晃晃地來回**,另一隻手撐著頭身體歪在大殿正上方的軟塌上。她就算是如此放鬆的**,隱隱中也有一種灑脫的霸氣,彷彿那種氣勢是與生俱來的不帶任何做作修飾,一笑一顰一站一坐都有一股子上位者的風範。玉清看得入神,講解也停頓了一會兒,好在太平公主估計也沒聽。

“殿下……”玉清終於喚了一聲。

太平公主這才回過神,睜開大眼睛看著玉清,許久沒有下文太平公主便好言說道:“我身邊的人,就你最忠心,你安心留在大明宮與我有福同享。”

玉清點點頭顫聲道:“我願與殿下同修仙道不離不棄。”

太平公主聽出有些異樣,不由得端詳了一番玉清的神色,但見她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太平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心下已瞭然八分。這東西宮城裡有**數萬,許多人寂寞了做那“磨鏡”之事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太平公主見怪不怪了。

“你過來。”太平公主大模大樣地招了招手。

玉清愣了愣便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放下手裡的拂塵小步走上了臺階,站在軟塌之側。這時太平公主伸手抓住她的手一拉,將她拉到了軟塌上和自己坐到一起。玉清的瘦弱削減頓時一顫,可憐巴巴地看著太平,那眼神直教人心下一緊。

“玉清救過我的性命,你要什麼我都捨得,這宮裡的東西你看中什麼只管拿就是。”太平公主微笑著大方地一拂長袖,江山在手的大氣盡在投足之間。

玉清小聲道:“那身外之俗物不過爾爾,貧道並不貪圖財物。”

“那你要什麼?”太平公主伸出手指摸向玉清的下巴,只見這女道士的臉清瘦秀氣,倒是別有一番清秀的美麗,皮膚也是白凈並不惹人厭煩。

“殿下……”玉清的下巴被摸,感覺這動作有些異常,她的神情也是一陣慌亂。太平公主呵呵笑了一聲,忽然一把就將玉清那**苗條的身子摟入懷中。玉清在微微地顫抖,身體已軟得猶如流水一般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或許她也不想反抗。

太平公主用不可抗拒的口氣命令道:“抱著我。”

她的命令在天下鮮有人敢違抗,那種大權在握的底氣可以讓任何人相信只要她的一句話就能讓萬里之外流血漂櫓屍橫遍野。

但玉清卻對這種強權語調和氣勢很受用,她的臉頰變得紅撲撲的,彷彿服用了仙丹一般**,她滿臉的崇拜彷彿在對太平公主說就算被你揉碎在手心裡也絕無怨言。她緩緩地伸出手臂從太平的腋下伸了過去,然後把頭靠向她的胸口。太平不禁摟緊了她的肩膀,讓她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一聲輕輕的**飄蕩在寬敞的宮殿中,下方垂立的幾個宮女個個面紅耳赤,既不敢走開又不敢有動靜。太平公主的厲害之處就在這裡,無論幹什麼壞事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殿上,奴婢們誰也不敢亂說,久而久之甚至認為她本來就可以做那些事。

這處寢宮寬敞華麗一目瞭然,又在大白天光線亮堂,兩個**在正北的榻上抱在一起耳鬢**,連起碼的迴避遮掩都沒有,太平公主完全沒有壓力,倒是玉清躲在她的懷裡滿臉緋紅。

太平公主也是很受用的樣子,看得出來她此時十分愉快。她閉上眼睛,恍惚之中好像回到了記憶裡的某一刻,緊緊貼著自己**的人不是玉清而是另一個人。可惜感覺還是不夠不到位,也許她懷念不是那時的身體接觸,而是那種心心相貼的感受。

迷糊之間不知何時倆人的上衫已不見了,太平公主隨手抓住玉清的白兔,當個玩具一般揉捏成了各種形狀。而玉清的臉正貼在太平那**豐腴的胸口,她從來沒見過有這麼豐滿的兩個柔軟東西,喘息之間玉清顧不得平日的拘謹,竟然**將一顆大葡萄含了進去。太平公主輕呼了一聲,揚起頭時頭髮也散了,一頭青絲散亂在白生生的肩膀後背上,黑白顏色鮮明分開好看。

太平公主心下一陣異樣,她從來沒有過對**的衝動,卻不料玉清侍候起人來如此有感覺,而她也認為**和**之間的親密是不對的,卻反而加深了刺激。她們的體溫都漸漸升高,擁抱在一起肌膚相親,柔軟的指尖與**中的**造成的觸覺讓太平公主一陣迷亂。而越是神智不甚清醒的時候,越能讓她想起薛崇訓。那是完全不對的事,但是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不過太平公主是一個強大的人,她沒有因此感到恐慌,很自信能從容處理。

玉清由此全心全意地陪伴在太平公主的身邊,兩人就如古代帝王遇到了才華橫溢之士一般依依不捨,去哪裡都是一塊兒,連沐浴睡覺都不分開,黏得幾乎要同穿一條裙子。不過太平公主辦正事時,玉清也就像一個隨從一般侍立在她的身邊,並不干涉正事,顯然玉清對朝政俗務根本就沒一丁點興趣。這一點倒讓太平公主很滿意,她可不願意玉清失寵而驕,對她指指點點。

太平對玉清也很信任,讓她晚上在自己的**睡覺也不擔心,習慣了還可以有個擁抱的人,反倒沒那麼孤單了。

不兩日她們正在星樓上煉丹時,人報太后高氏問安來了,太平公主眉頭一皺沒什麼興趣……她完全沒把這個所謂的太后看在眼裡,之前幾次都不見她。但今日她正好比較空閒,便傳人把高氏叫進來瞧瞧。

待高氏走進星樓時,太平公主一見她穿的那身青色細簪禮服就有點生氣,心道:哪裡來的**竟然穿這樣的衣服!轉念一想這人是李守禮的正妻,李守禮駕崩後新君給她封的太后,按規矩本就應該穿這種尊貴厚重的禮服,也怪不得她……不過太平還是看著不順眼。

她看了一眼高氏頭上華貴的飾物和臉上的濃妝艷抹,便大模大樣坐著不動聲色。

好在高氏也沒端架子,恭恭敬敬地屈膝行了一禮說道:“晚輩見過殿下。得知殿下身體康復我多次想來問安好,不巧殿下繁忙不得相見,今日能相見真是很讓人高興。”

高氏一進來就看出了太平公主的臉色不怎麼好,不過高氏那張塗滿了脂粉的臉和往常一樣,幾乎沒多少表情和情緒流露,只是恭敬地說一些場面上的客套話。太平公主沒有醒來時,高氏無疑是最得志的時候,但得志時她沒有驕狂依然帶著面具,現在變成了寄人籬下的處境也看不出什麼不悅,這**倒是挺沈得住氣的。

但太平公主並沒有因此就領情,她是個霸氣外露的人,心想咱們家的江山有你什麼事?當下便說道:“先帝在位時你雖然是皇后,但並沒有為李家誕下血脈,如今應為先帝守節守哀,不該再住在承香殿這宴會歌舞之地,過兩日搬到三清殿那邊的某處道觀裡去吧。”

高氏的眼睛裡頓時露出一絲異樣,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道:“殿下所言甚是。”

太平公主不太耐煩地抬起衣袖揮了揮:“那你這就去準備準備,我有些乏了。”

高氏遂乖乖地行了一禮告辭,既不爭辯也不哀求,從容不迫的樣子倒是保留了一些尊嚴。

……見面沒幾句話,高氏便從承香殿星樓出來了,等在外面的宮女等急忙走上來跟在左右,人們悄悄觀察她的臉色但一無所獲。以前經常侍候左右的宦官魚立本也好幾天沒見著人了,一門心思都在太平公主這邊,人情冷暖可見一斑。不過她也怪不得魚立本,現在跟著她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大明宮西北角落的道觀……和打入冷宮也差不多了,一旦淡出這喧囂熱鬧之地很快就會被人們忘記,這是宮廷的遊戲規則。

高氏回到自己的寢宮呆坐了許久,這裡的宦官宮女們也明顯少了許多,剩下的被安排當值的人對她的態度也有不少改變,完全沒有以前那樣的敬畏。或許住進道觀後身邊會就只剩一個宮女,從幽州就一直跟著她的。

短短不到半月的時間,就造成了如此大的待遇差距,她不由得談了一口氣沒有過多的牢騷。只是對著梳妝臺上的銅鏡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如青絲般的頭髮和青春的臉……難道就要這樣守著青燈孤零零地到老?

只要是個頭腦清醒的人,面對這樣的遭遇都會產生極度的不甘。高氏也不例外,她只是沒說出來而已。左右沒有外人的時候,她的臉上才露出了絕望的表情……除了絕望還能怎麼樣?她知道自己沒那能耐和太平公主抗衡,整個大明宮乃至天下幾乎沒人和她叫板,就算是皇太后又怎麼樣,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

就在這時站在旁邊的心腹宮女看出了高氏的心思,便小聲提醒道:“娘娘和晉王有交情,何不和晉王聯繫一下?”

高氏沈吟片刻,搖頭嘆息道:“自從太平公主甦醒過來,薛郎就與我再無音信……”她的臉上露出幽怨,“現在回頭看,當初他與我交好無非就是為了結盟,我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如今我對他來說還有什麼價值?他根本不可能為了我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去和他的母親交惡。”

那宮女不可置信的樣子,忍不住又說道:“有一次晉王說不會對娘娘坐視不管的,奴婢當時也在,明明是他親口說的話……”

“此一時彼一時,恐怕沒什麼用。”高氏板著臉對著銅鏡發呆,眼淚在眼眶裡轉悠,最終還是沒掉下來。

宮女看得很不忍心,說道:“要不娘娘試一下,反正住道觀裡和住冷宮也沒啥區別,還有什麼擔心的?您寫封信,奴婢悄悄混出宮去找晉王怎麼樣?”

高氏想了想道:“我不還是皇太后麼,偷偷摸摸的派宮女出去反倒不好,不如叫魚立本帶信。”

“魚公公願意?”

高氏道:“他跟了我大半年時間,這點事都不願意辦?那我真是看走眼了,恐怕薛崇訓也是差不多的人!”她的神色緩和了些,便讓宮女準備文房用品,一面提起硯臺上的毛筆一面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去尋尋魚立本,把他叫過來。”身後的宮女應了一聲便聽得她的腳步聲向外走去。

寫好信高氏又看了一遍有無錯字然後吹了幾口氣,放在案上用鎮紙壓住等著風乾。等了許久,魚立本果然來了。

他依然躬身執禮道:“拜見娘娘,您有何吩咐?”

高氏見他的態度不由得讚許地輕輕點了點頭,心道到底是大宦官有些講究,只有那些小人才會太過勢利。她便拿起案上乾透了的信紙摺疊起來放在信封裡封好,說道:“讓魚公公幫個忙,把這封信送到晉王府去,能辦到麼?”

魚立本略一思量,當下就答應下來:“娘娘儘管放心,這點小事包在雜家身上,一會兒就送到薛郎手裡。”

高氏有點意外道:“魚公公有空現在就去?”

魚立本笑道:“娘娘的事當然不能拖,其他事兒待會再說。”他一面說一面接過信札放進袖袋裡,然後抱拳道:“雜家這就去辦,娘娘等著。”

魚立本從前殿寢宮出來時,不由得獨自嘆息了一聲,疾步向南而去。

出了大明宮魚立本便乘馬車徑直往安邑坊去了,到得北街親王國自報家門,門子忙引他去大門內的廊廡裡喝茶,然後把信兒報進去了。魚立本也算是薛崇訓在宮裡比較有交情的宦官,很快家奴就回了信說薛崇訓正在主殿處理正事,讓魚立本跟著家奴過去相見。

走上風滿樓的臺階時,便見到薛崇訓迎了出來寒暄道:“魚公公親自前來,莫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魚立本道:“不是公事,所以雜家得盡快趕回去。”說罷從袖袋裡掏出信來遞過去,“太后給薛郎的您自個看,雜家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事兒……不過晌午過後聽說太平公主殿下要太后住到三清殿那邊去。雜家也是剛聽說沒來得及確認,薛郎心裡有個數就行了。”

薛崇訓收了信,說道:“咱們進去詳談。”

“明兒大朝薛郎也會進宮啊,到時候閒聊幾句就成。今日卻不成,雜家怕耽擱久了被殿下責怪。”魚立本抱拳說道。

薛崇訓聽罷便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了。”

“薛郎留步不送,告辭。”

魚立本匆匆離開之後,薛崇訓便回到書房內坐下扯開信封閱覽,入眼處清雋的字體確實是高太后的字,干凈工整的小楷確實賞心悅目……有些大臣比如張說愛寫草書,薛崇訓看他們的字叫一個吃力,很多字都不認識,只有一邊讀一邊聯繫上下文猜才看得明白。

他仔細地看了一遍,感覺有些意外,高氏在信中絲毫沒有提及正事更沒有說要他幫忙之類的話,只是一些表示關切的問候和客套話。不過他一琢磨覺得倒是很符合高氏平時的風格,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一個一本正經**端莊面無表情的小娘子,而且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氣穩重。

一連讀了兩遍,薛崇訓也沒發現有什麼暗示的東西,便將信紙輕輕放到面前這張沒上漆的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回頭看了一眼窗外快下山的夕陽。

他心裡琢磨著,魚立本說的太平公主要把高氏弄到道觀去的事兒恐怕多半是真的,他太明白自己的母親了,這樣的事確實像是她的風格。那麼高氏應該很絕望才對,為啥不在信裡向自己求救?

怕自己勢利冷漠坐視不管,她要留一點尊嚴?薛崇訓想到這裡不禁露出了笑意,很有意思的一個**。

不過最近確實是對高氏太冷淡了,因為公事已不需要她協助,薛崇訓一時沒想到上面去。變法的事和新國策沒定下來,他想那些東西去了,而且家裡幾個**最近好像挺熱情的搞得他疲於應付,完全就沒顧得上視線之外的高氏,連金城公主都沒顧得上。

現在收到了書信,薛崇訓自然是很想幫忙,不是壓力特別大的時候他其實並不願意太絕情……不過一想到母親那性子,薛崇訓還是有點堵,她是那種想要所有事情都按照她的意思來辦的人。不僅高太后這件事,就是國家大事產生了分歧也是個麻煩,二元政治便是如此總會有些矛盾和分歧。

tanakh 發表於 2019-1-14 17:54
第四十四章 寵信

次日正逢五日一次的大朝,李承寧在含元殿接受了滿朝文武及外國使節的朝賀,薛崇訓自然也去參加了。時下來長安進貢的使節同樣非常多,像日本國、新羅國等一來就是組團一群人,造成唐廷接待的官署應接不暇,多次下詔限制來使人數但效果並不好。

這次大朝又來了新的使節,來自西南方向的蒙舍詔(南詔),是西南“六詔”中實力較強而且親唐的一支,正使名叫張建成受南詔首領皮邏格派遣入朝。他們想皇帝進貢了地方特產珍寶等物之後,還向太平公主和薛崇訓等權貴特意準備了禮物。

太平公主的禮物是一條珍奇的“百鳥裙”,這種裙子安樂公主等受寵的公主曾經擁有過,太平公主年輕的時候也有一條這樣用各種奇珍異鳥的羽毛編織的裙子。她當時非常喜歡,皮邏格打聽到這事之後專門收羅工匠用當地的飛鳥羽毛打造了這份禮物,果然讓太平公主非常高興。

她在紫宸殿和大臣們見面時,特意穿上了新裙子,見薛崇訓也和相公閣老們一起來了,便愈發心情好了。

見禮罷,太平公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盈地轉了一圈,笑吟吟地看著薛崇訓道:“你們覺得這裙子怎麼樣?”

竇懷貞首先就很誇張地奉承起來,表情就像看見了大象在天上飛一般,大聲說道:“正視旁視,日中影中,各為一色,百鳥之狀,並見裙中……天下只有殿下配得上這樣的珍貴之物啊!”

眾人也紛紛讚美起來,但薛崇訓只是隨口附和了兩句情緒不高的樣子,這讓太平公主高興之餘有些許失落。

但讚美奉承之聲漸漸平息後,她想了想便不動聲色地問道:“崇訓,你覺得變法可是利國利民之事?”

突然問起這段時間大家都關心的事,薛崇訓微微有些吃驚,急忙站出來抱拳道:“張相公變法之前曾與兒臣秉燭夜談變法利弊,兒臣以為此法利大於弊,頗有遠見,可施行也。”

大夥頓時安靜下來,十分期待地等著太平公主的答案。這時她露出笑容道:“既然崇訓也如此說,那便按原來的政令繼續施行,不必更改了。”

在場的人愣了愣,張說率先高呼道:“殿下英明!”接著人們便跟著附和起來。

就連薛崇訓也沒料到母親會在那件大事上決斷得如此快速,心下大喜。他暗忖莫不是她今天心情好的原因?不過太平公主並非那樣的人,多半是已經想好了,曾氣氛融洽時說出來讓大家再輕鬆一下而已。

他覺得現在的時機很好,便又說道:“稟母親大人,兒臣還有一請……聽聞高太后要搬到三清殿道觀去,兒臣認為她並不信奉道教,如此安排是否有些不妥?”

太平公主的臉色頓時一沈,剛剛還雀躍大喜的大臣們也急忙按奈下來。她前不久才因服用了道家的仙丹康復,對道家自然十分推崇……看她那樣子可能要發火了。薛崇訓也站在殿中等著,反正從前到今就是經常惹母親生氣的主,多一回也無所謂。

卻不料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崇訓言之有理,就依你所請罷。”

薛崇訓很意外,趕緊抱拳說了些好聽的話,他納悶今天母親好像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實在和以前有很大的區別。不管怎樣他倒是輕鬆了一頭,高太后的事兒總算是盡到了一些幫助,她大概不會認為自己過河拆橋過分勢利了。

太平公主道:“南詔酋長皮邏格恭順有禮乃番邦表率,來人,宣南詔使節張建成入內見面。”

侍立一旁的宦官魚立本尖聲大喊了一聲,下面的奴婢傳下話去,門口的人就急忙宣旨去了。過得一會,就見一個身作少民服飾的人走了進來,衣服和頭巾都是以白色為主。

站在薛崇訓旁邊的竇懷貞便給科普道:“酋長皮邏格家的‘烏蠻’,太宗時從‘白蠻’張樂進手裡得到的位置,這個張建成也是‘白蠻’。”竇懷貞這廝愛阿諛奉承是一回事,但本身還是多有學識見識的一個人。

張建成一進來就伏倒在臺下,態度十分謙恭一個一口臣,漢語竟然說得十分流利,口音雖然帶著劍南那個方向的地方口音,但並不影響表達。

上位的太平公主無疑十分滿意,她最願意看到的就是四方臣服威名遠颺的狀況,當下便對張建成好言道:“六詔中唯南詔對朝廷最忠心,我心甚慰。今上也曾念及(關李承寧鳥事),欲加封巍州刺史(南詔酋長皮邏格)為登臺郡王,以示表彰。”

張建成立刻大呼道:“臣代使君叩謝朝廷隆恩!長久以來南詔子民深受大唐之恩,高宗時蒙嶲詔多番侵擾民不聊生,幸有天兵馳援,我方能擊退蒙嶲詔殘暴之徒,並有陽瓜州之地。使君每感懷聖恩,常往北而拜叮囑臣僚勿忘國恩,以效忠大唐皇帝為己任。故五詔反覆無常之輩受吐蕃人威逼利誘,忽而奉唐忽而奉蕃;而我南詔從未變節,只尊大唐詔令,是不敢忘朝廷之恩德也!”

太平公主面帶笑容道:“皮邏格進獻的百鳥裙非常合身,難得他一片孝心。我漢皇倡忠信仁義,凡有心向之者定不虧待。”

張建成掏出一份奏章來說道:“使君遣臣入朝尚有一件大事稟報,請殿下過目。獲悉河蠻諸部已勾通吐蕃人心懷不軌,有叛唐之心,請朝廷準許南詔出兵討伐以儆傚尤。”

太平公主接過奏章象徵性地翻了一下,好像並沒怎麼放在心上。畢竟那是邊陲之地,而且他們又沒要唐軍出兵增援,也就不必阻止了。

片刻之後太平公主放下手裡的奏章,正欲說話時,薛崇訓站了出來說道:“母親大人不必馬上回應,可與今上商議之後再回書南詔。”

太平公主聽罷意識到薛崇訓有什麼話要說,便點頭道:“正是如此,過幾天朝廷會給予答覆,你們且在行館住下等候旨意便是。”

張建成只得謝恩告辭而出。等他退下之後,太平公主便問薛崇訓道:“剛才你有什麼話要說?”

薛崇訓行了一禮,轉身問竇懷貞道:“竇相公是禮部尚書,我便隨意問一下朝廷奉行的外交策略是什麼?”

竇懷貞摸了摸鬍鬚左右看了一番同僚,愕然道:“自然是歸附者封官並修參天可汗道,反叛者舉兵討伐。譬如安東都護之地,初時有高句麗、百濟、新羅割據,新羅一向承認大唐為宗主執禮甚恭;而高句麗百濟之民桀傲不遜,故朝廷調兵與新羅兵合擊高句麗百濟,終於平定安東相安無事了。”

薛崇訓皺眉道:“如果依此主張,那麼我們要坐視西南統一,讓他們形成一個實力較強的藩國在我大唐臥榻之側?”

竇懷貞道:“西南有六詔,晉王怎知他們會合併為一?”

“此次張建成入朝,朝貢之餘又四處送禮,目的已是十分明顯。無非就是野心膨脹準備擴張,欲先獲得朝廷的默許再步步蠶食周邊各部,如果能得到唐軍相助更有助力。我們為啥要支援蠻夷,有什麼好處?得到的那點朝貢根本用處不大於國無益。”

這時一個大臣插話道:“如今大唐四方諸藩中心腹大患者,吐蕃國。南詔親唐,可用其在西南方牽制吐蕃一部分兵力,於大局有利也。”

薛崇訓道:“吐蕃為大唐之患,六詔之地亦是隱患,自秦以來便反覆無常極難王化。且在林山脈之處,不利大軍行進攻伐不便尤甚於吐蕃,如有朝一日他們不聽朝廷詔令,我朝出兵討伐定然極為艱難,有損朝廷之威也……

所以維持西南各蠻分裂規定界限對朝廷最是有利,當某部落反叛時,朝廷可拉攏其他部落熟悉當地人文地貌者極易施以懲戒,以維護大唐朝廷在西南的霸權。向使吐蕃分裂數塊內耗,如今怎會成為我大唐心腹之患,以致朝廷徒耗數十萬兵力防備、每年國庫軍費消耗無算”

薛崇訓言罷轉身抱拳對太平公主說道:“母親大人是曠古絕今的聖明之主,胸懷威服宇內之志,戰馬能跑到的地方都要向您稱臣,讓大唐的霸權光照四方!如此既能減少外族蠻夷對中原的威脅,保障漢皇之安,又能獲得無數錢糧玉帛富庶天下子民,世人焉有不頌之理?”

太平公主最愛聽這種話,也充滿了對功業名聲的渴望,聽罷之後大為受用,拍了拍寶座側邊的護手眼睛閃閃發光:“諸位對崇訓所言國策有何建議?”

中書令張說站出來道:“臣附議。”於是政事堂的宰相們紛紛響應。太平公主點點頭,又垂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百鳥裙嘆道:“倒是難為了皮邏格的一番心意。”

張說道:“殿下已答應張建成晉封皮邏格為郡王,受此殊榮便應懷感恩之心,而事關社稷大事的國策,卻不必受羈州外臣的影響。”

tanakh 發表於 2019-1-14 17:58
第四十五章 來往

含元殿的大朝和紫宸殿的小朝會之後,太平公主回到承香殿,召薛崇訓前往見面,薛崇訓自然義不容辭。這幾天在朝政上太平公主對他是千依百順,不僅通過了天啟變法國策,還支持他的外交政策,甚至在高太后住所這樣的宮廷內務上也聽從薛崇訓的意願。這讓薛崇訓對母親十分滿意,自然要在其他事上儘量遷就她。在這種時候,母子合心顯然能壯大共同的權勢穩固現有格局,裨益匪淺。

薛崇訓來到承香殿時,被宦官告知太平公主不在星樓,被帶到了後殿中。但是剛往裡走了一陣,他就被宮女攔下了,這讓薛崇訓有點生氣,瞪了那幾個宮女一眼。他把大明宮當成自己家似的,一向想去哪就去哪,幾乎沒人敢阻攔。

宮女忙道:“殿下尚在池中沐浴多有不便,請王爺稍後,奴婢去稟報殿下。”

薛崇訓頓時感到很尷尬,站了一會轉身欲走時,有宮女在身後異樣地說道:“殿下讓王爺進去坐會等著……浴池外有簾子遮著不要緊。”

薛崇訓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他的情緒腦中又浮想起那日發生的一切,但是又本能地牴觸那樣的浮想,完全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齷齪心理。就在手心裡出了一陣冷汗之後,他才發現這個地方確實比較封閉,前面層層的幔帷放下之後完全密不透光,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這裡他還是第一次來,大抵是承香殿的宮廷貴婦們沐浴梳妝的地方,不是男人該來的,就連宦官也沒見著。他等了一會,就有人來喚他進去見面,太平公主應該忙完了。

奴婢們掀起一層層的綾羅幔帷,薛崇訓走進去之後果然見有一個小游泳池大小的池子,四周用木料鑲嵌,裡面的水還熱氣騰騰猶如溫泉一般,上面漂著一些花瓣。太平公主已坐在對岸的椅子上,幾個宮女忙著給她擦頭髮。

薛崇訓從池子旁邊走過去便執禮道:“兒臣拜見母親大人。”

太平公主隨手指了一下旁邊的胡床,說道:“這裡到底不如華清池,特別是冬天的時候在溫泉裡還能賞雪。”

“是。”薛崇訓應付了一聲,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心下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的身上雖然穿了一件長裙絲毫不見暴露,但剛剛沐浴後顯然沒有穿太多的衣服,皮膚也濕漉漉的以至於有些地方的布料緊緊貼在身體上。薛崇訓甚至看到了她飽滿的胸脯在衣服下面撐出的完整輪廓,因為離得很近,連那乳尖印在衣服上的形狀也是清晰可見。那日情緒失控薛崇訓投進了她的懷裡,當時就感覺她的胸又大又軟能叫人呼吸不能產生窒息之感;今日太平公主穿得薄,方才目測到她的胸圍實在壯觀。

“我想把華清池修繕一番,等冬天到了好過去呆一陣子。”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

薛崇訓忙收回忐忑不安的情緒,心道母親應該是把我當成一家人才會不拘小節。他便鎮定下來說道:“劉安的鹽政變法之後能為國庫增加大量收入,錢法實行前期通過印紙幣也能實質獲得一大筆錢,一處溫泉的開銷不過是小小的預算,母親盡可派人將華清池修得舒適一些。只有母親稱心如意,兒臣才能盡到一點孝心。”

太平公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還是崇訓最能替我作想。”

薛崇訓道:“我們本就是不分彼此的一家,和當初三郎與咱們家是兩回事。母親尊貴不上,兒臣亦能受萌福;兒臣立功辦了好事,也能為母親分憂解難。”

“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但願親情不會因歲月改變罷。”太平公主慈愛的笑容中彷彿露出了一絲隱隱的憂鬱。

薛崇訓完全理解她,不說他們母子,就是當初李隆基登基之後發動政變,除了對付他們太平一家子,也是在對付李隆基自己的生父太皇后李旦。就算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常綱約束,也無法阻擋背叛……

此時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忠信仁義的諾言也並不像鑽石那般堅固。薛崇訓沈默了片刻,便站起身伸手要了宮女手中的木梳,給太平公主梳起長發來了以示親近。

太平公主很受用地閉目養神了一會,緩緩說道:“今晚你就留下吧。”

“啊?”薛崇訓愣了愣,手裡的木梳險些掉到地上。

“怎麼?”太平公主也有些詫異,轉而頗有深意地笑了一下,“你在想什麼事兒?我的意思是你去陪陪金城,金城不是在承香殿麼。”

薛崇訓這才說道:“是,兒臣遵從母親的意思。”他一面說一面心道:母親以前是不喜歡金城公主的,這會兒倒是為金城著想起來,應該是為了儘量消除母子間的隔閡……她能這樣考慮的話倒是很有好處的。

太平公主又道:“既然你們兩情相悅,事已至此我要勸說你也是無用。我倒是給你想了個法子,讓金城先出家為道除去世俗身份,然後再封她做偏妃。外面那些閒來無事者自然要說長道短,但並沒甚要緊的。”

這一招太平公主倒是覺得很好用,當初她才十幾歲的時候吐蕃人點名要她和親,高宗和武則天很寵愛她都捨不得,她本人當然打死也不想去吐蕃,於是出家做道士。然後好好的嫁了個英俊瀟灑的世家貴族,被人捧在手心裡不敢有絲毫怠慢,比離開爹娘遠嫁他方好多了。

於是薛崇訓依照太平公主的意思留宿在承香殿,在宮廷中與皇室公主柔情蜜意纏綿一晚不在話下。他自然也與金城公主說及了母親為她的名份作想的設想,並囑咐金城儘量修繕與太平公主的關係,以期減少內部矛盾。

……他第二天一早才回晉王府,從薛六那裡得知南詔使臣送了禮物過來。這種禮儀往來不僅是私交,孫氏和薛六便都沒有出面,而讓親王國那邊的官吏接待了。

薛崇訓直接來到親王國,王昌齡等人就來說那事了。他們把一個盒子搬進殿中打開,只見裡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珍珠寶石,以珍珠最多都是南方出產的貴重東西,看樣子價值不菲。

不過薛崇訓並不為所動,毫不猶豫地說道:“這些人下本送禮有所圖謀,我要是收下了不替他們說幾句話會顯得沒有誠信,而且我也並不貪圖這點東西,送還南詔人罷!”

王昌齡道:“薛郎明鑑,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禮物不算賄賂。幾年前太平公主未當政時,各地進獻的宮廷貢品都會專門為她準備一份,連外國使者進京也從來不會少了那一道,正是天下人對太平公主地位的承認。如今南詔進京專程為薛郎備了厚禮也應該不是賄賂,咱們收下無妨,退回去反倒讓人難堪。”

薛崇訓道:“昨日母親在紫宸殿接見南詔使節張建成,張建成狀告河蠻諸部攀附吐蕃,欲興兵討伐。六詔之地距離長安數千里之遙,山高密林,咱們一時根本沒法確認其中真假。我認為南詔有吞併周邊的野心,這才遣使入朝謀求擴張的合法性。雖然南詔現在親唐可以作為牽制吐蕃的一股實力,但是我主張的外交策略你們一向都知道,自隴右起到現在從未改變:不能過分信任外族;分割削弱諸夷,壯大漢民武備。因此我無法支持張建成的奏呈,財物就受之有愧了。”

王昌齡沈思了一陣,“既然如此,親王國確是不該收納這些珠寶。可現在退還又有些不近人情,畢竟南詔一向奉大唐天子詔令從未叛變,我們與之亦無過節……我倒是想到一個兩全之策。”

薛崇訓坐下來端起茶杯,很隨意地道:“少伯但說無妨。”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也回贈同樣價值的珠寶便可,既維持了面子,也無礙公事。”

薛崇訓一聽樂道:“這辦法好……親王國好像沒有存有珠寶,這事兒我得問問內府。”

薛崇訓回去之後尋到孫氏,把滿盒子的珍珠首飾遞給她,果然孫氏見到十分驚喜。不過她很快就詢問東西哪裡來的。薛崇訓便把前因後果給說了出來,讓孫氏估價挑出一些收藏的西域寶石回贈南詔人。

孫氏喜歡珠寶首飾,但也是個識大體的人,當下就滿口答應道:“我放著的那些東西多半也是薛郎給的,只是幫你放著而已,用得上的時候給我說便是……回贈同等價值的寶石倒是顯得咱們家小氣,按照長安市價來算多給些罷,也讓南詔人知道咱們大唐的親王不缺他們那點東西。”

薛崇訓笑道:“大人所言極是,在這種財物小利上我泱泱大國正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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