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天可汗 作者:西風緊 (連載中)

 
b84120296 2012-8-26 23:22: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7 172663
tanakh 發表於 2019-1-15 21:30
第五十六章 趣談

山谷裡籠罩著淡淡的薄霧,薄霧中彷彿還夾雜著幾日前沒消散完的火藥硝煙味和血腥味。殺戮並沒有就此停下,野蠻也沒有因禮儀而消退。宦官楊思勖一臉的陰婺與怒氣,恐怕要發洩在此間的一群衣衫襤褸的蠻民身上。沒有人懷疑他是否能下得起毒手屠城,戰亂之地屠戮平民的事兒他不是第一個干,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隨從行軍的安南都護府錄事參軍之前見楊思勖聽不進勸告,本打算不多廢話的,但此時見其又要蠻幹,終於忍不住再次站出來努力勸說。

楊思勖的憤怒無非是糧草被燒了許多,又找不到是誰幹的,遂欲將山寨內的南詔人全部殺死抵罪。

錄事並不認為主要過錯在南詔人身上,言辭中多有埋怨楊思勖此前聽不進諫言:“唐軍初進山寨時楊公欲殺寨主及其他頭領,我便勸過,不料楊公執意為之。如今怎麼樣,我們語言不通地理不熟,查幾個罪犯都成問題,更別說治理這些蠻民。向使楊公安撫寨主等眾恩威並濟,用其控制蠻民,何以有今日之困?

……先前誤用刑法已是不智,今若楊公將山寨之民盡數殺戮必釀大錯也!朝臣獲知此事後定然怪罪楊公不解朝廷用心,雖數百里長驅南詔大寨戰功可嘉,又有何用?我與楊公共事數載,豈有相害之理?請明察決斷。”

楊思勖經文官一提醒思量之下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怒氣消了幾分,但是糧草被燒又懲罰不了罪犯終是心有不甘,感覺下不了臺,便問道:“而今如此計將安出?”

錄事回顧了一番遠遠站著看戲的其他五詔援兵頭領,低聲道:“五詔蠻人出兵協同我大唐都護府,除了攝於詔令,所圖者無非三樣:奴隸、土地、財物。這些部落尚處於以奴隸事生產之時,各部頭領的實力多以土地多寡奴隸數量為衡量,如果楊公將山寨之民賞給他們豈不是一時三鳥之策:既避免了咱們的暴虐嗜殺之名,又嘉獎了五詔出兵援助糧草之實,而且有寨中蠻民襲燒軍糧的藉口,對南詔人也是起到了懲戒的作用。何樂不為?”

楊思勖聽罷息怒反笑:“何錄事果然是老奸巨猾。”

錄事愕然,對這個“誇獎”不置可否。

於是楊思勖採納了錄事參軍的意見,將山寨之民盡數變為奴隸,交於五詔瓜分。修整兩日之後便率各族聯軍一起向陽瓜州南詔大寨進發。

本來皮邏格如欲於唐軍在陽瓜州決戰的話可以動員上萬的兵力,可惜他沒有那個勇氣和唐軍正面為敵,更沒有信心……就算數倍於敵也毫無勝算,在唐軍的戰爭裡可是經常有和數倍甚至十倍於己的敵人打仗的事兒。於是皮邏格放棄了在開闊地決戰的機會,帶著幕僚、奴隸主和精銳上山去了。

楊思勖率聯軍兵不血刃進入陽瓜州之後,搞清楚了皮邏格的去處,便率部來到山下。只見那大山高入雲層地勢險惡,山腰上的小路猶如盤蛇一般纏繞在上面……

有將領見狀就鬱悶地說道:“打這種仗真是折騰人,皮邏格要是不願意下來死守在上面,別說半個月時間抓住他,就是打幾個月死幾千人也不一定攻得上去。”

卻不料楊思勖笑道:“上兵伐謀,半月之內兵不血刃拿下此地。”

眾將都好奇極了,大家對付南蠻不是怕他們能打,最噁心的就是這種事兒,打又不和你打,憑藉險要地勢和你耗……楊公不知有何妙策?

就在這時,忽然有軍士稟報:“長安來信使了。”

楊思勖聽罷急忙回營見來使。那人掏出一封書信道:“此非朝廷公文,乃晉王予楊公的私人信札,請過目。”

“什麼?”楊思勖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急忙接了書信叫人好生款待來使。他雖然久在邊關,但實質的身份是個宦官以前是混宮廷的人,對長安宮廷的事兒一直都很關注也最是看得明白。薛崇訓在長安的權勢,楊思勖太明白了!現在居然遠在南疆也能收到薛崇訓的私人書信,怎叫他不受寵若驚?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睞,比在南疆浴血奮戰打十場勝仗還管用,而且可以攀附當權者,免去提心吊膽的壓力……楊思勖因政治站位錯誤被貶到南方之後可是一直膽顫心驚,生怕什麼時候來個清算被賜毒酒。

要知道武則天時,多少屢立戰功的驍勇善戰之輩因為政治錯誤,死得跟狗一樣的窩囊,楊思勖一個宦官更沒有門楣底子要死更容易!

他懷著激動又忐忑的心情扯開信封,手指都在顫抖,祈禱是福不是禍吧!

隻見上面寥寥數列字跡難看的字:悉聞捷報,又獲趣談,言楊公戰前先書捷報置於衣中而後戰,不失為一件趣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楊公之才令我生吐哺之愛,候早日戰勝歸來,我為你接風洗塵。

啥是吐哺之愛?楊思勖納悶了一下,片刻之後回過味來應該出自“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句話。

他看完一張紙之後來不及看第二張,已是激動得“嘿嘿”直笑了,手足舞蹈的樣子哪裡還像一個頭髮花白五十出頭的人?

部將見狀也是愕然道:“楊公,是何喜事?”

“天大的喜事!”楊思勖把看完的一張信遞給部將。過得一會大夥便紛紛高興地呼道:“賀喜楊公高昇!”

楊思勖嘆道:“晉王真是國之棟樑,我等遠在數千里之外,他亦能關心將士冷暖,真叫人感懷涕下。”

他說罷又看第二張信,上面寫了一件“小事”,說是某某河蠻人是皮邏格的奴隸,叫楊思勖到達陽瓜州之後確認是否被殺。

楊思勖看罷立刻下令道:“立刻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全部人都去找!”

錄事參軍又諫言道:“我軍兵臨險惡山下,只有半月時間,不抓緊備戰拿下酋長卻去找一眾奴隸,豈不是捨本逐末?”

楊思勖笑道:“我說老何啊,之前還誇你老奸巨猾,怎麼這會兒犯糊塗了?”

錄事皺眉道:“此話怎講?”

楊思勖笑而不答,片刻之後左顧而言它道:“擒拿皮邏格何須兵馬?一使者便可成也。”

錄事也好奇起來:“楊公可有何妙計,不若與我等說說?”

“幾日前何錄事進言‘以蠻治蠻’之法,欲留下緬寨寨主及頭領管治蠻民,我沒有採納以至諸事不順。我細想之下何錄事所言有一番道理,之後便舉一反三想出了擒服皮邏格之策。如此說來,何錄事也有一半功勞。”楊思勖侃侃而談,“皮邏格及南詔奴隸主都在山上,可土地奴隸卻在山下。只需一個使者上去與他們言明利害,如若不將皮邏格押解下山,便將南詔土地和奴隸與其他五詔瓜分了……哈哈,那些頭領跟著皮邏格啥都沒了,還跟他作甚?定然會叛亂幫咱們捉皮邏格下山!”

眾將一聽大呼妙計。楊思勖笑道:“山上的眾南詔頭領並不知道我一月內擒拿皮邏格的事,在山上多呆一日就可能被多瓜分掉一部分土地財產,你們說是該南詔人慌還是咱們慌?”

何錄事幫抱拳道:“全仗楊公神機妙算,某不敢貪功。舉一反三亦非常人所能也。”

楊思勖道:“老夫受益最大的便是汲取他人長處化用,緬寨之戰用火藥炸墻,也出於晉王之法呀。”

眾將紛紛拜服。

何錄事道:“我手無縛雞之力,但上山以三寸不爛之舌辦事尚可一用,請楊公用我為使,辦妥此事。”

楊思勖搖頭道:“這功勞讓給五詔蠻人,何錄事與我數年交情,我可捨不得讓你去赴死。此為有去無回之路,使者上山一說,在叛亂之前皮邏格就一定會怒而殺使。”何錄事一聽大為感動。

楊思勖又道:“何錄事雖常與我頂撞,但出於公心,我自是分得清楚,並不見怪。”

於是他們便一面派使者上面,一面分派人手尋找那大蠻的家人。先找河蠻奴隸,然後才一一確認,數日之後竟然就把薛崇訓交代的人給找到了!

原來那皮邏格聽聞唐軍出兵之後很是意外,始料未及之下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化險為夷抵擋唐軍進軍了,哪裡還顧得以前和張建成商量的那件小事?根本沒心思管。後來聽說唐軍已攻陷緬寨,數日之後便出現在陽瓜州境內,他更是慌了神忙著逃奔山間去了,於是大蠻小蠻的父母族人也就安然無恙。

……過得幾日上山的使者果然被殺,從後面的懸崖上拋屍下來摔成了肉餅,人都不成模樣只有從衣服飾物才份辨得出是派上山的那個使者。

不多久南詔眾部落頭領果然叛亂,以白蠻張家為首組織圍攻將皮邏格部屬盡數殺死,綁了皮邏格下山請罪來了。事情在情理之中,南詔以前的酋長本就是張家的人,後來被迫“禪讓”給了烏蠻皮邏格的祖上,如今正好抓住機會奪回大權,還能保住南詔土地子民。

公私兩事都順利完成,楊思勖的臉都笑爛了。

tanakh 發表於 2019-1-15 21:30
第五十七章 捷報

四匹風塵僕僕的快馬從明德門入,沿著朱雀大街向北狂奔。官民們聽得如此急促的馬蹄聲都注意讓道,回頭見那最前方的騎士背上插著三面旗幟便知是邊關急報,無論官民一律迴避讓開大路,還聽得那人一面跑一面大喊:“六百里捷報,南詔大捷!”

戰馬跑過的道路旁,百姓都是搖臂歡呼,畢竟是打了勝仗平頭百姓也很高興。四馬跑到朱雀門前便分道揚鑣,前面的一馬徑直往大明宮,其餘三馬去安邑坊了。

沒過一會,承香殿內就見宦官魚立本一手手提拂塵,一手提下袍,快步小跑著往星樓上去了。他還沒跑門口就嚷嚷起來了:“殿下,喜事兒,喜事……”

然後跑進殿門,見太平公主正和玉清靜坐,這要是別的時候打攪了她不得吃不完兜著走,不過既然是捷報,就是讓上位者聽著心裡爽的報,魚立本是不用擔憂任何事的。果然太平公主的聲音沒有怒氣,依然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說:“什麼喜事啊大呼小叫的,是不是楊思勖在南詔獲勝了?”

“哎呀,殿下未卜先知!”魚立本笑瞇瞇地躬身把手裡的捷報當面刮漆,然後遞了上去。

太平公主睜開眼接過紙,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都說南疆那蠻荒之地不便行軍,一個月之內是為難楊思勖,不想他竟然辦到了,這下並不絲毫影響‘秋防’,朝臣再無多話,我的耳朵也能清凈一些了。”

魚立本笑道:“此戰影響甚大,朝野都以為南詔擅自用兵大唐只有默認,不料今番寶劍出鞘一劍斬斷那些將朝廷詔令視作兒戲的蠻夷,敢藐視長安政令的不軌之徒今後就得多思量思量。楊公公一戰而勝維護了朝廷威信,實在功不可沒。”

太平公主似笑非笑地說道:“楊思勖要回朝裡來,你還一個勁為他說好話,魚公公的心胸挺寬的嘛。”

聽得太平點破,魚立本心道:雜家也是有些不情願的,楊思勖要是得寵了,雜家置於何地?但這事兒不得不捧他啊,上位者最怕的是什麼,自然是別人造反想推翻他或者奪取一部分權威如地方割據;最喜歡的人是什麼,是那些為了維護他消滅其敵人的人。楊思勖顯然是後者,正當幹了好事兒的時候,要是這時候說他壞話不是自居小人麼?

魚立本遂道:“楊公公有功於社稷,奴婢是雙手贊成封賞他的,唯有如此才會給那些盡心效忠殿下與朝廷的人以表率。”

太平公主點點頭道:“可惜他以前是跟李隆基的人……”

魚立本聽到這裡心下才有些暗爽,嘴上卻什麼也不說。

“準令楊思勖回朝,讓他把皮邏格押解回京問罪。”

一起到長安的另外幾個人去了晉王府,把南詔戰勝的事兒給薛崇訓說了,同行的還有一個被太陽曬的黑黝黝的漢子不似漢人。薛崇訓一眼就注意到了此人,覺得他的特別不像漢人,五官和膚色有些差別……最主要的是穿的少民服飾。

軍士道:“王爺,他叫細奴,是大蠻小蠻的兄長,是楊公派我們送他到長安的。您書信裡托辦之事已經辦妥了。”

那少民漢子道:“父母年邁恐不堪車馬勞頓,故沒有讓他們來長安看妹子二人,由草民來了。”

“你也會漢語。”薛崇訓驚訝道。

細奴道:“我家河蠻部落都是白蠻人,本來擁有土地和奴隸以耕種為經濟,故與漢民多有來往,時常交換農具牛羊。後來被南詔劫掠才淪為奴隸。”

薛崇訓隨口道:“既然如此,我倒可以讓朝廷把河蠻之地封於你家,賜予大唐官職世代守土。”

旁邊的軍士碰了一下細奴小聲道:“晉王一句話你們家發了,還不快謝恩。”細奴聽罷才急忙跪倒拜謝。

薛崇訓笑道:“雖說只是我一句話,給的也只是一個頭銜,但蠻族之地的首領都爭著要個大唐的官銜,有了便能名正言順受到唐軍的保護,是其他土著不能比擬的。”

細奴的腦子也不太笨,聽罷忙道:“妹子能在王爺左右侍奉是修來的福份,我見了定然囑咐她盡心盡力服侍王爺。”

薛崇訓聽他提到大蠻小蠻笑容黯淡了下去,因為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成了殘廢了,他也不好多說,只道:“你先見見大蠻再說吧,我叫人把她帶出來,你們兄妹敘敘,一會自有人為你安排食宿。”

他說罷便走了。過得一會,大蠻便被府上的奴婢帶出來了,她的目光呆滯人家要帶她去哪裡也不反抗,跟著就到前府倒罩房客廳來。

就在這時,忽然見到了自家的兄長,大蠻那無神的眼睛立刻有了光芒,怔怔地喊道:“二哥……”

“妹子!”細奴也用蠻語喊了一聲,面有驚喜。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這是在長安?你怎麼來的……”大蠻的眼睛裡閃著淚光,伸左手摸著細奴黝黑的臉。

細奴含淚微笑道:“妹子不是在做夢!大唐安南都護楊公帶兵打進陽瓜州來,將父母兄弟都放回了河蠻之地,還封還了故土。他是奉了大唐晉王爺的意思找咱們的,對咱們可好了,又說怕你們姊妹在長安想念親人,要將父母送來照顧,後來年紀父母年邁,才讓為兄替代跟著傳報的使者日夜兼程趕到長安來,為的就是讓你們安心……小蠻呢?”

“小蠻?”大蠻臉色紙白,“妹妹死了。”

“這……怎麼死的?”細奴這時才發現大蠻的右手袖口空蕩蕩的,伸手一摸,臉色又變,“大蠻,你的手?”

大蠻哭道:“張建成把我的手給砍掉了,只因他的部下扶了我一把。他又威脅我們,如果朝廷不同意南詔吞併河蠻之地,就會活埋了我們全家。後來我和小蠻獲知唐廷要對南詔用兵,以為父母兄弟肯定被殺死,他們那麼殘暴的怎麼可能寬恕別人……我與小蠻便跳進湖中欲與你們在地下相見,小蠻淹死了,我被晉王府的人救活,獨活於世。”

兄妹倆說罷傷心難抑,遂抱頭痛哭。

tanakh 發表於 2019-1-15 21:31
第五十八章 大蠻

大蠻和她的兄長促膝長談,多說家鄉的親人和風物,大蠻的思鄉之情溢於言表。她的兄長細奴卻一個勁地說長安好從來沒見過如此繁華的城池。

“安南都護是怎麼知道咱們家的事的?”大蠻好奇地問道。

“聽說是晉王專程派的使者從驛站快馬給楊公穿的書信。”細奴對薛崇訓讚不絕口,“我剛剛看到妹妹變成這樣,心下也納悶晉王怎麼會如此對你?原來是張建成那個混蛋!他也是白蠻人,心腸竟然如此歹毒!”

他當然不會認識到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道理,只簡單地以為唐朝的薛崇訓是好人;而皮邏格和張建成是壞人。其實大家都是因為野心而已,不同的是皮邏格是弱者和失敗者。

大蠻低頭道:“王爺對姊妹確實挺好的……就怪咱們在他的積威下太久,以為只有逼王爺答應他的要求才能救得家人,而今想來懲罰那些惡徒才是對的方法。我倒是錯怪了他,也害了妹妹……”

細奴忙好言寬慰並不責怪,勸道:“妹子在王府好好享福是正事,晉王喜歡你,咱們全家也跟著沾光。家父已被楊公封還了土地,起先晉王還說要封咱們父親唐朝的官銜。有這樣一個靠山,河蠻之地盡數變成咱們家的地盤不過是遲早的事,還能招來其他白蠻族人壯大,叫別番不敢輕易欺負咱們!”

他越說越興奮,被抓去做牛做馬多年,如今一朝翻身心情自然大好,就連小蠻的死也沒有太影響他滿懷希望的心情。

兄妹倆言談到傍晚,親王國負責接待賓客的官員來請細奴去宴飲,為他接風洗塵,他們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大蠻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已到晚膳時間,很快膳房的奴婢就送飯菜進來了,因為她的右手殘廢用不了筷子,送飯的丫鬟便好心地夾菜喂她,今日不同往日,她竟吃了不少。後來喂得她不好意思了,便伸出左手接過筷子道:“還是我自己來吧,正好練習一下左手。”

就在這時薛崇訓忽然來了,見大蠻正左手拿著筷子,便問旁邊的丫鬟:“你幹嘛不照顧她?”

大蠻急忙說道:“剛才她還照顧我,是我自己要動手的,否則吃飯都不行不是要變成一個廢人嗎?”

“你的父母還好麼?”薛崇訓問道。

大蠻有些愧疚道:“安好。”

這時那丫鬟知趣地出去了,薛崇訓便在桌子旁坐了下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楊思勖這個宦官很會辦事,等回長安了得好好誇他一下。”他看了一眼大蠻手裡不利索的筷子,便一把奪了過來,夾起一塊鹿肉喂她。大蠻也不好拒絕,便張開小嘴接受了臉蛋頓時一紅。

薛崇訓又要喂她時,她便搖搖頭道:“剛才已經吃飽了……郎君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這麼一問薛崇訓倒是愣了愣,笑道:“因為你長得挺漂亮的。”

大蠻感到很意外,她還不是很習慣薛崇訓這麼太直接的說話方式,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小娘子小心思多,心裡琢磨著可能是可憐死去的小蠻的緣故吧?便忸怩地說道:“郎君是個好人……”

“大家都這麼說。”薛崇訓點點頭道,“你怎麼還穿著白裙子?這樣挺嚇唬那些丫頭的,剛才就該換回來。”

大蠻一本正經道:“我今天是小蠻呢,明天才是大蠻。我能感覺小蠻在身體裡。”

薛崇訓愕然片刻,隨即便舒了一口氣,聖人不語怪力神他完全不信那玩意,於是毫無壓力,這時又聽她說:“郎君把我當成小蠻好了,小蠻挺喜歡郎君的,她以前總是念叨您呢,讓她來服侍郎君吧。”

怎麼這麼詭異呢?薛崇訓瞪大了眼看著她,但是他完全無法看出倆姊妹有啥區別,而且大蠻穿了白裙子之後就更沒有不同了,在薛崇訓看來她彷彿就是那日和自己纏綿的那個女子……可小蠻明明已經死了。他幹笑了一聲道:“小蠻喜歡我,那大蠻呢?”

她說道:“明兒你自己問唄。”片刻之後她又道:“郎君來看我們兩回了,難道不想見識一番南國的風情麼?現在我是郎君的了,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哦……”

充滿引誘的話第一時間卻不是讓薛崇訓起色心,而是感到有些冷意,因為這話是那日小蠻說的,兩個人連聲音和語氣都相似。他愕然道:“那日你沒睡著,在裡面都聽到了?”

大蠻一副可愛而委屈的樣子:“郎君不想小蠻了麼?”

薛崇訓道:“可她已經死了!”

“我現在就是小蠻,你相信我。”大蠻執著地說道,“我能感覺到她。”

薛崇訓看著她的眼睛,見其眼神很認真的樣子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便說道:“好吧你是小蠻,那我明日再來找大蠻。”

大蠻突然伸出唯一的左手拉住薛崇訓的衣袖,可憐楚楚地說道:“你能陪陪小蠻麼?她一輩子就你一個男子。”

薛崇訓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興致全無,但又覺得大蠻很可憐。他也弄不懂雙胞胎姊妹是怎麼一個感覺,反正他和薛二郎很難有如此深重的兄弟之情。他想了想便坐了下來,說道:“我便再留一會,和你說說話便好。”

大蠻便走到了他的面前竟然投懷送抱坐到了腿上,薛崇訓又觀察她的神情,只見她一臉春意,並無悲傷的表情,還真把自己當成小蠻了?薛崇訓便伸手摟住她的纖腰,入手處如小蠻一般的柔軟,無疑在薛崇訓的審美觀裡她的身材比絕大多數唐朝女人要好。

過得一會,薛崇訓又伸手摸她的胸部,因為在記憶裡他對小蠻的胸、臀之類的部位比較熟悉,一摸之下感覺大蠻的乳房好像比她妹妹的大一點……但區別太小,他有種在褻瀆屍體一般的錯覺。這種錯覺卻給了他莫名的快意。

大蠻把嘴靠了過來,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郎君可以把手伸進去。”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了,夜幕已經降臨……

tanakh 發表於 2019-1-15 21:33
第五十九章 喜事

楊思勖凱旋歸朝後被恩準回宮到內侍省安置,同時封了明威將軍,這是個武散官有別於職官,沒有具體的職務。由此看來他終究是有污點的人不能得到重用,如此封賞也算是受到善待了。

讓薛崇訓印象深刻的一個場景是楊思勖在紫宸殿伏拜的模樣,這個宦官又黑又瘦頭髮已經花白,戰戰兢兢地跪在殿下屁股翹得老高,對高高在上的寶座充滿了敬畏。他的樣子給薛崇訓挺可憐的錯覺,不過周圍的大臣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實際上能夠在大明宮先拜了天子又受到太平公主的接見應該是一種榮耀。

不兩日薛崇訓便在晉王府設宴款待楊思勖,答應了給他接風洗塵。之後便時常宴飲接觸趁機拉攏。薛崇訓認為他是一個難得的軍事人才,自然很有誠意地親和他……在薛崇訓的長期計畫裡,要在軍事和內政上建立更多的功勞,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和威望進而達到稱帝的高度,這些事都需要大量有用的人才,所以不願意錯過楊思勖;而楊思勖也正好在朝裡需要尋找新的靠山(老後臺李隆基已經灰飛煙滅了),在太平公主那裡不受重用,自然積極向晉王靠攏。一個願打願挨,倆人的自然一拍即合關係突飛猛進。

這時劉安終於提出了“兩稅法”,是一種新的稅收方式,有別於現行的“租庸調法”。新稅法的要旨便是以土地財產多寡為稅收憑據,因觸及了高門大戶的利益,剛一提出就遭到了許多士大夫的反對。他們自然不會說真正的原因,只引經據典上書言各種害處,“與民爭利”是最流行的說法。

由於反對的人太多,而且正值“秋防”準備時期,隴右、劍南、西域都傳來消息吐蕃人頻繁出現,太平公主便認為不宜在此時增加國內動盪,薛崇訓也贊成了母親的意思,稅法改制便暫時擱置下來。

兩稅法是薛崇訓早就內定要辦的事兒,但這時作出讓步是因為他要爭取另一件事:吐蕃戰爭的兵權。

太平公主捨不得讓他到邊陲之地去冒險,就說“你連子嗣都沒有”,朝廷又不是沒有人才可用不必躬親涉險。時兵部尚書程千里、安西都護杜暹、北庭節度使張孝嵩都是已經成長起來的一批能徵善戰的定邊人才,就連中書令張說也是文能提筆定國策武能上馬平兵戈之輩,完全不需要她的寶貝兒子出國門。

薛崇訓不甘心,又找不到說服母親的辦法,便有些悶悶不樂。

一日他天黑後才從大明宮回到家裡,正準備洗澡睡覺時,李妍兒卻在房裡磨蹭著不走。薛崇訓沒啥那方面的心思,便說道:“記得前幾日你才說月事要來,這麼快就好了?”

李妍兒委屈地說道:“這不還沒來麼?”

薛崇訓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忙問她上月的時間,掐指一算都快四十天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妍兒,見她活蹦亂跳的也沒什麼內分泌不調之類的徵兆,便瞪眼道:“妍兒該不會是懷上了吧?”

“懷什麼?”李妍兒瞪著大眼睛。

薛崇訓笑道:“大孩子懷上小孩子。”

李妍兒忙去摸自己的肚子,薛崇訓道:“就算有了也只一個多月,摸得到什麼?趕緊把宇文姬叫過來給你把脈。”

他立刻喚來裴娘去叫宇文姬,然後搓著手在地板上來回走了幾遍很是期待的樣子。在他的想法裡自己還不到三十歲,對後代的事兒也不是特別急,不過如果李妍兒懷上了……母親說他沒後代這個理由,不是就更容易說服了麼?

隻見薛崇訓的眼睛裡發出光彩來了,野心之火彷彿在熊熊燃燒。他受夠了對未知未來的擔憂,當有朝一日兵權政權在握羽翼豐滿之時,名正言順也就近在咫尺了。

過得一會,宇文姬便和裴娘一起進屋來了,她看了薛崇訓一眼連禮節也沒有,便坐到一張案前,將一塊布枕放在案上道:“王妃請坐,我給您診診脈就知道了。”

李妍兒坐到她的對面,伸手撩了一把長袖將手腕露出來放在那布枕上。宇文姬的指尖輕輕放到她的脈搏上,然後就安靜下來。薛崇訓瞪圓了眼站在旁邊屏住呼吸看著她們,期待地等著。

過了許久,宇文姬放開手腕,露出一個笑容道:“恭喜王妃,真的有喜了!”

“不會有錯吧?”薛崇訓按耐住高興的心情問了一句。

宇文姬白了他一眼道:“不信我可以叫其他郎中來診脈。”

“信,我當然信。”薛崇訓喜道,“男的女的?”

宇文姬道:“就摸一下脈象我怎麼男的女的?”

“你不是神醫麼?”

宇文姬:“……”

李妍兒可憐兮兮地問道:“生孩子會很疼吧?”

“那是十個月後的事兒,你想那麼遠作甚,現在得好好養著。”薛崇訓想了想說道,“把董氏和姚宛派過去照顧你,她們年紀大些比那些小丫頭懂事細心,我這裡有裴娘一個人就行了,反正我平常只有晚上在家。裴娘,你趕緊去聽雨湖給我岳母報喜。”

裴娘應道:“是。”然後輕快地跑了。

薛崇訓興奮之餘忙著安排事兒,“現在天晚了,我母親那裡只有明日再叫人去稟報。”他倒是第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想起有人說孩子在肚子裡會有動靜,便在李妍兒面前蹲了下來把耳朵湊上去聽。宇文姬見他那心急的樣子便笑道:“還早著呢,我明日為王妃開一副安胎的湯藥,不用著急。”

李妍兒問道:“郎君,有聲音麼?”

薛崇訓搖搖頭又對著肚子說道:“你投胎投得好,從娘肚子裡出來就是王子啊。”

過得一會孫氏和程婷都來了,還有一些丫鬟,薛崇訓的起居室裡頓時熱鬧起來,圍著李妍兒把她當寶貝直鬧騰到半夜,讓她哈欠連天。

第二天一早晉王府就派人進宮報喜去了,太平公主得知自己要抱孫兒了自然歡喜得很,對李妍兒讚不絕口,當下就派人送了許多名貴藥材補品到晉王府。她在承香殿召見了薛崇訓之後又想把李妍兒接到宮裡去養,但薛崇訓覺得大明宮人多複雜好言回絕,太平公主也就作罷。

這時薛崇訓又趁機提起了吐蕃的事:“犬戎(吐蕃)是大唐心腹之患,我們只是用軍鎮兵防守不是辦法,請母親準許兒臣帶兵增援河隴,趁其秋高出兵之時擊之,削弱犬戎主力之後伺機進取,方可成就母親大人四海賓服之志。”

坐在上位的太平公主很不情願地說道:“不久之後劍南、河隴、西域,甚至北庭、幽州都可能有事,你要親自帶兵也只能顧得一個地方,還不如都讓邊將們設防,你已貴為親王何苦和他們爭功?”

薛崇訓忙抱拳道:“其他地方都是小打小鬧最多讓四夷搶劫一點東西,唯有河隴和西域的威脅最大。而西域有杜暹坐鎮,又有北庭張節度使為援,犬戎不下血本暫時是奈何不了的。唯有河隴之地水草肥美,既是天然的馬場又是糧倉,犬戎與大唐在此爭奪不下數十次,當此秋季開戰的大好季節,犬戎主力定然要突破積石山向東擴張圖謀此地。大唐不能坐等防守,應調集大軍與之周旋並伺機進取……母親能完全放心交此兵權的人,除了兒臣還有誰?”

太平公主聽到這裡笑了,正如薛崇訓所言,真要集中精銳把兵權交到一個人的手裡,那樣的力量除了平邊還可以用來威逼長安。如果得到兵權的人來一個“清君側”,那樣的事真不是好玩的。她的笑是感覺到薛崇訓和自己之間的相互信任,比什麼都要讓人開心。

但是她收住笑容之後又輕輕搖頭:“西北邊患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欲速則不達。何況秋高之際正是蠻夷馬兵得意之時,你選這種時候與它周旋不是揚短避長麼?”

薛崇訓道:“正是秋季犬戎出兵之時,我軍才可就近與之決戰,否則他們遁入高原,我縱使擁兵百萬也難尋其主力蹤跡,只有不斷消耗吐蕃的實力才是保得邊疆安寧之道啊。”

太平公主皺眉沈吟許久,因薛崇訓這些日子一來就說這事兒,她阻攔了多次也不見效,便問道:“你是鐵了心想到西北帶兵?”

薛崇訓一本正經道:“母親大人當政,兒臣只有輔佐您成就前所未有的文治武功,後世天下人才不會罵咱們誤國。您的美名也會史載千秋,供萬世敬仰!犬戎佔據西面半壁一直以來牽制了我大唐數十萬兵力,消耗近半的國力,不滅之難以成就不世偉業,請母親明斷!”

一番話讓太平公主王霸之氣又上來了,母子倆一個野心勃勃一個霸氣凌然。太平公主的身體也坐正了一些,目光平視前方彷彿在思考著什麼深遠的事兒。

沈默了許久,太平公主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知子莫若母,你心裡想什麼我很明白。”

薛崇訓頓時怔了怔,這時太平又道:“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不會攔著你……連你都不信,我還能信誰?”

tanakh 發表於 2019-1-15 21:38
第六十章 醉了

六月唐廷頒第二次《舉猛士詔》,除關中徵募壯丁之外還令中書令張說和兵部尚書程千里分赴河南河北選拔勇士,專門招募身強力壯弓馬嫻熟的壯士編入徵西軍,招得壯士約八千人,與薛崇訓的神策軍合編一軍,組成了一支一萬二千人的精銳部隊。太平公主又授以薛崇訓邏些道行軍大總管,並持節朔方、河西、隴右、劍南諸軍事,治下所控兵力三十餘萬,掌握了唐廷分駐萬里江山一半以上精銳部隊的調兵權。晉王一時擁兵甚眾劍指吐蕃,朝野嘩然。

薛崇訓又點名張五郎、殷辭、楊思勖為副將,“二齡”王昌齡張九齡為首組成幕府集團,雖然這些人在唐朝不是頂尖的軍事人才,但好處是都和他一條心,免去了很多非戰術性的問題。

出征前夕太平公主在麟德殿大宴群臣,宴席上命人抬進來一副盔甲,對薛崇訓說道:“這幅百煉甲是二百工匠日夜打造而成,每一片護甲都是用精鐵千錘百煉而成,刀槍不入。願它在沙場上能助你一臂之力。”

薛崇訓忙從凳子上站出來叩拜謝恩。

這時太平公主從宦官魚立本的手裡拿過一把刀鞘裝飾得金壁輝煌的兵器道:“霜雪寶刀削鐵如泥,西漢曰白堅、東漢曰白虹,大唐霜雪,正合你用。”

薛崇訓忙走上木臺,跪倒在寶座前雙手接過那柄寶刀高呼道:“有母親大人賜予的神兵在手兒臣定然所向披靡,一舉剷除大唐心腹之患!”

群臣也大聲附和起來,紛紛說吉祥的話,大殿上熱鬧非常。然後太平公主便下令宮廷美女載歌載舞助興,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蠻腰晃來晃去,宮廷貴婦們在席間都面目**向薛崇訓拋媚眼,又有許多臣僚上來敬酒,薛崇訓喝得頭暈目眩酩酊大醉不知今夕何夕。

他確實是太高興了一時就沒控制自己喝高了,喝高了也沒什麼,他這人喝醉了要發酒瘋。發起酒瘋來雖然不會幹打人之類的事,卻一會哭一會笑,在朝廷百官宮廷貴婦面前出夠了洋相。

這時的場面實在是太囧了,薛崇訓用袖子把食案上的杯盤掀得滿地都是,然後拿著筷子一邊敲碗唱起歌來,好在大殿上諸公都喝得有點多了,也見怪不怪只是哈哈大笑。

薛崇訓唱了一陣,忽然又抱住自己的老婆大哭起來,把李妍兒的新羅裙弄得一片狼藉,大約渾渾噩噩之下覺得李妍兒懷孕了自己就要出征,多少有點對不住她。李妍兒大窘之下只得拍著他的背好言寬慰,叫他打了勝仗趕緊回家就行。太平公主在上面見他們夫妻倆恩愛如初,又想著李妍兒懷了她的孫子,心下對兒媳就更滿意了。

臺子上的宮廷歌舞還在繼續,長袖飄飛的月宮羽衣舞中,以優美含蓄的琴聲伴奏。不料在這種音樂中卻響起了一陣毫不相襯的豪壯歌聲,以唐律《上江虹》的調子唱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薛崇訓那嗓子吼起來也不得了,頓時震得大殿上回音繚繞,千百人都愕然將目光轉到他的身上,連臺子上的歌妓都被吼懵了歌舞也停下來。只見他正站在那裡,身邊的凳子酒盞等東倒西歪地丟了一地,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頭上的帽子都歪了,又說了一個字“靖……”然後轟地一下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大殿中間。這時候還有什麼儀態可言?

“晉王醉了。”不知誰說了句廢話。另一個大臣道:“這長短句還有下半闕,等晉王醒來得問問才好。”

太平公主下令道:“來人,扶他到承香殿歇息了。”

兩個宦官聽罷上前去扶他,可薛崇訓身高力壯倒在那裡像一堵墻一般怎麼扶不起來,侍立一旁的宦官宮女忙過去幫忙。他的老婆李妍兒最是貪玩,見薛崇訓今晚一反常態那麼一副窘樣,不覺得丟臉反倒捂著小嘴笑得前俯後仰肚子都怕笑疼了。

大夥剛把他扶起來,他卻彷彿醒了過來,一把推在一個宮女的胸上,喝道:“老子自己走!”這下那些宮廷貴婦都笑起來了,大概是因為宮裡的人說話都捏著嗓子似的,忽然聽到這麼一聲覺得有趣?

於是眾宦官宮女一大群前後簇擁著薛崇訓往殿門走怕他摔倒了,這廝是太平公主最寵愛的兒子又手握大權,眾人任他胡鬧也得當寶似的護著。出了麟德殿,又用太平公主平日坐的御輦(皇帝的車駕)送他去承香殿。

進承香殿之後有人問道:“晉王想在哪裡歇息?”

“金城那裡。”薛崇訓隨口答了一句。

這時身邊有宮人幾十個,他和金城的事兒雖然天下皆知但並不能在場面上說,眾人有些為難,總算有人道:“晉王既然說的要去,就送他去後殿吧。”

一行人剛走過裡面的一道宮門,正遇到高太后,原來她要“節哀”不便參加那樣的歌舞盛宴,這時聽得外面鬧騰就出來看,一見是滿臉通紅顯然喝得大醉的薛崇訓,便說道:“怎麼喝成這樣了?”

薛崇訓定睛一看,還是沒看清楚,只覺得眼前金玉晃來晃去,隱隱還覺得有**的白玉一般的肌膚連面前是幾個**都不清楚,便問道:“你們誰是金城?”

高氏沒好氣地說道:“連人都認不得了。”

一個宮女小聲道:“剛才王爺在大殿上唱完歌就醉在中間,奴婢們送他去歇息。”

高氏那張濃妝艷抹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了一個難得笑容。這時薛崇訓忽然走到她的面前道:“我過兩日就要出徵了,今晚便好好**你。”

眾人頓時愕然,高氏怒道:“晉王請自持身份!”

薛崇訓這時候還持個鳥,伸手便要去抓高氏不料看花眼了沒抓正,只抓到了她肩膀上的衣服。高氏大急立刻掙脫要跑,只聽得“嘩”地一聲她的禮服就給撕下一大塊來,此時正值夏秋之交人們穿得本來就薄,何況是宮廷貴婦就穿得更少了,她的外衣被撕去上身就沒剩什麼了幸好還有件內衣,手臂、後背、腹部全都**了出來,薛崇訓手裡抓著一塊綾羅頓時聞得一陣**的清香,在酒精中發酵,他立刻興致大發。

高氏雙手抱在胸前轉身就跑,薛崇訓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宮人們大急,這下可怎麼辦才好?那**可是先帝的老婆,晉王要搞誰也不能搞她啊!一個宮女忙喊道:“王爺萬萬不可,那是太后娘娘!”

這句話提醒了高氏,她也忙**道:“晉王,我是高太后,你看清楚了!”

不料薛崇訓竟然說道:“高太后?不也是我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敢去阻攔他,一瞧他腰間還掛著太平公主賜的那把“霜雪寶刀”,那玩意號稱削鐵如泥,他又喝醉了到時候發怒之下**來捅人一刀可不是好玩的。

有宦官急中生智道:“趕緊去稟報殿下!”

兩個人聽罷以為善轉身就跑,那宦官又囑咐道:“悄悄說,這事兒是宮裡的事傳出去可不好。”

“知道了!”

這時薛崇訓已經把高氏追到寢宮去了,幾十個宦官忙跟了上去,只見高氏正站在一張櫚木大案旁邊轉來轉去躲避,這種時候她怎麼願意從了薛崇訓?眾目睽睽之下而且名不正言不順得把臉都丟完了。她便喊道:“你們還站著作甚,快抓住晉王,他喝醉了你們也醉了?!”

宦官宮女們面面相覷,一齊看向薛崇訓腰間的兵器,誰也沒動。如果下這個命令的人是太平公主,他們還可能上前拼了命,可不是太平他們就站著沒動就像腳底有膠水一般。

高氏宮裡的兩個忠僕宮女終於冒死衝了上來,不料這時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薛崇訓竟然一腳將面前的案板踢飛了,嚇得倆宮女和高氏都呆在原地,他趁機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將高氏抱入懷中,高呼大呼:“救命啊!”

薛崇訓笑道:“你喊吧,喊破嗓子都沒用。”

高氏身體軟弱見掙扎不過他,一張臉漲得通紅,看了一眼薛崇訓身後的幾十個人,忙道:“這麼多人,你……”一句話還沒說完,薛崇訓的大嘴已經堵了上去,一隻大手也摸到了她的胸,將一隻大白兔一把抓在手裡。

“不要啊,唔……”

“嘩!”她上身最後的一塊布被一把輕而易舉地撕掉,飛向了空中,淺紅的綾羅猶如風箏一般飛在華貴的宮殿中央。

高氏雖然平日的言行非常呆板老氣,可她畢竟才十幾歲的年紀,拔掉了衣服身材和肌膚可掩蓋不住春色。身材並不豐腴,兩隻白兔大小適中,顏色和形狀都非常美好,腰肢也是柔軟苗條,總之勾起薛崇訓的**是完全足夠了。

她臉色緋紅,被辱已成定局,但拚命併攏著**試圖抱住最後的防線。

tanakh 發表於 2019-1-16 21:33
第六十一章 孽子

宮殿中亂作一團,剛才薛崇訓一腳踢飛的案面撞倒了一枝燈架,蠟燭倒在桌布上燒起來了,眾宮女宦官急忙奔過去救火。還好人多勢眾很快就將火撲滅了,但殿中仍然瀰散著一股子絲綢燒焦的糊味。

高氏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併攏兩腿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她也是衣冠不整狼狽不堪,首飾衣服碎片散落一地,上身已是不著寸縷,顫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啊……”不料薛崇訓回答道:“你不是高太后麼?”高氏一聽徹底無語了,她甚至想說你真要這樣也得挑挑時候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怎麼敢從你?

薛崇訓忽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他的身高本來就很可觀又喝得醉醺醺的,高氏一下子就像搖搖晃晃地飛到了空中一般,“啊!”地尖叫了一聲,身子不穩向後搖了搖哪裡還能將自己的雙臂抱在胸前,急忙摟住了薛崇訓的脖子;同時腿也分開**薛崇訓身體生怕摔下去了,完全是本能反應。薛崇訓面對她敞開的心胸便把嘴湊過去**了一隻白兔,高氏又羞又急,揮起拳頭在他的肩膀上捶打,薛崇訓以為在給他按摩呢。

他隱隱看見北邊還有一張桌子便搖搖晃晃地抱著高氏走了過去,將其放在桌面上。原來這是一張琴案,上面放著一張琴還有香爐,香爐被碰翻在地“棠”地一聲摔成碎片,裡面的香灰也散落猶如一股青煙。

高氏掙扎的時候一隻手刨到了琴面上,輕輕滑動一下就聽得一陣高山流水一般的琴聲響起,與當下的凌亂場面極不相符。

薛崇訓按住她又是摸索又是**,高氏的頭髮都散開了,從琴案上撒落下來猶如一道油光水滑的青絲瀑布一般分開美麗。

“晉王你聽我說啊,別這樣……”高氏帶著哭腔討饒,忽然又驚呼了一聲,原來是小衣被薛崇訓扯掉了,被他順手向後一扔了事。

高氏漲紅了臉看著他在那裡忙活著解自己的腰帶,可他喝醉了半天也弄不開,卻在那裡亂扯。薛崇訓那根腰帶可很難用蠻力扯斷,厚綢帶加的金鉤。高氏白了他一眼,一面說不要一面看了一眼下面那些奴婢,薛崇訓是背對著那邊。她便伸手輕輕在他的腰間撥了一下“波”地一聲那金鉤便開了。薛崇訓遂一面脫掉外袍,一面急不可耐地推開高氏的羅裙,只見那潔白的美妙**的芳草猶如她的長發一般漆黑油光,清秀的萋萋芳草與玉白的肌膚相映成輝猶如一道干凈清麗的水墨風景。

薛崇訓便壓了上去,但見高氏緊閉雙目咬著嘴唇仰著頭等待著,她裝模作樣地掙扎卻把腰挺上來了。不料薛崇訓頭昏腦脹之下半天找不到怎麼進去,那東西在高氏腿上腰間的皮膚到處磨蹭硬是找不到哪裡有洞,又伸手去摸總算摸到了便將那蘑菇一般的玩意頂了上去。

這時高氏大急道:“不是後面……”但隨即發現自己說錯了,又道:“不要這樣!”然後又伸手撥了一下。薛崇訓總算對準了地兒,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去了,因為那裡早已氾濫成災。

……不知過了多久,高氏已經軟得一點力氣沒有了,薛崇訓卻還在猛搗,簡直要把她的身子骨給搖散了似的。他喝了酒感覺遲鈍硬是老半天沒解決。

就在這時太平公主和一幹人終於來到承香殿了,走進高氏的寢宮一看還了得,只見薛崇訓正按著太后在一張案上當眾就搞起來,還有幾十個宮女宦官遠遠地玩著腰低著頭站著。

太平公主大步走上去,怒喝道:“**來!”

此言一出她身邊的奴婢們頓時漲紅了臉,在她身後的宮女們更是急忙摀住嘴才沒發出聲音,這時候要是發出一點聲音肯定被太平公主知道了。因為大殿上雖然人不少卻沒人敢說話,只聽得“噗嗤噗嗤”頗有節奏感的奇怪聲音。

太平公主也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聲喝有點口不擇言,但是她沒有笑,依然板著臉罵道:“你這孽子!趕緊給我下來!”

薛崇訓竟然說道:“等等……”

太平公主回顧左右罵道:“你們還站著幹甚,給我拉下來。”

眾宮女聽罷這才圍過去,聞到一股子酒氣,他們七手八腳地拉薛崇訓,有機靈的趁人多手雜把薛崇訓的武裝(丟在一邊的佩刀)給收了。

薛崇訓被人從案板上拉下來,那猶如燒紅的鐵棒一般的長物還怒目昂首,上面水光一片。一個宮女急忙撿起他的長袍給裹在身上,可下面依然頂著一個帳篷。另一個人也急忙脫了外衣給高氏蓋上,高氏**發顫地吃力從案上爬了下來頓時大哭,傷心極了的樣子。

太平公主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們的面前,看了一眼傷心欲絕的高氏的臉頰,連一滴淚水都沒有。她的目光下移時,卻發現她的腿上“淚水”挺多的,把羅裙都印濕了。

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將薛崇訓一頓臭罵。這時薛崇訓的酒醒了三分,其實他還是有意識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喝醉了難免衝動亂搞。

聽得太平公主怒氣衝衝地罵道:“這麼多**你找誰不行,非要去污太后!”

高氏求情道:“晉王初封兵權為國出征,國事為大,殿下不要怪他,讓我以死謝罪罷。”說罷便要去撞墻。宮女們急忙拉住,太平公主沒好氣地說道:“別撞了……這孽子強迫的你,要是讓你抵命豈不是說我為事不公?”

太平公主也是無奈何,從頭到尾人家高太后都是在掙扎反抗的,能怪她麼?正如發生了**案,總不能降罪於被害者。何況唐代的**較後世受到的保護多受到的約束少。

“將薛崇訓帶走。”太平公主下令道,“這是宮裡的事,誰要管不住自己那張嘴我就扒了他的皮!”

眾人扶著薛崇訓,這才簇擁著太平公主從高氏的寢宮裡出去,人們陸續也離開了,只剩高氏和她的奴婢。高氏見人全都走了,急忙軟軟地坐倒在一把椅子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發起呆來,但見殿中的凌亂依舊,不然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

太平公主把薛崇訓帶進自己的寢宮,玉清也在裡面見這麼多人進來,還有醉醺醺的薛崇訓,便異樣地問道:“殿下這發生了什麼事?”

“崇訓喝醉了耍酒瘋。”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然後下令道,“把他弄進去洗干凈了就在我宮裡歇息,省得又鬧出什麼亂子。”

於是眾奴婢便將薛崇訓弄到裡面的木桶中,又忙著抬熱水進來給他洗澡。太平公主這寢宮寬敞明亮,兩邊站著許多宮女也放著許多燈架將這裡照得有如白晝一般。薛崇訓被人扒光搓洗時發現自己的那玩意還挺著,周圍卻很多**在圍觀,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便道:“你們這麼多人看著我作甚?”眾宮女漲紅了臉又不敢說話,一個個低著腦袋十分尷尬。

洗完了澡,一個宮女走到太平公主面前湊近了低聲說了句什麼,太平公主愣了愣將目光轉到玉清身上:“好事兒賞給你了,你去崇訓**。”

玉清愕然,瞪圓了眼睛支支吾吾地說道:“殿下,貧道……”隨即又用蚊子扇翅膀一般的聲音道,“……不喜歡男的。”

太平公主回顧左右,大明宮的女官們個個面紅耳赤,但她知道這幫蹄子恨不得要自告奮勇了。但是她仍舊對玉清道:“你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做?”

玉清幽怨地看了一眼太平公主道:“是。”

太平公主坐到金碧輝煌的寶座上,說道:“去啊,還站著作甚,辦完了我交代的事過來講講道法。”

玉清慢吞吞地走到薛崇訓的床前,那廝倒在**就睡著,鋪蓋還頂得老高……玉清猶豫了一下,便冷冷道:“為我寬衣。”兩個宮女忙上來為她寬衣解帶,將道袍等衣物脫下,只見這女道士去除了寬大的道袍仍然很有**味,背部線條蜿蜒曲折。她反手拉掉髮簪,甩散髮髻一頭長發就散開了垂在裸露的後背上,此時已與通常的**無異,不過身材瘦一些而已。

宮女掀開被子,只見薛崇訓正在打鼾已經睡熟了,玉清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立的的東西,頓時漲紅了臉沒說什麼,神情卻不太好大約不怎麼情願,又是羞辱又是厭惡的樣子。

但她沒有反抗太平公主的意思,隨著就上去了,坐到了薛崇訓身上……

床邊拉著一道簾子,但從外面仍然能看到裡面的人影,簾子上**的人影動彈著看起來十分香艷,殿中的奴婢們大氣不敢出一聲就如在一本正經在看色情電影電影一般。

過得一會薛崇訓就醒了,睜眼一看是玉清,見她正閉著眼睛**著身子,臉頰上兩行清淚好像很疼痛的樣子。薛崇訓吃了一驚,洗了澡又歇了一會酒已醒得差不多了,只是腦袋有些昏沈疼痛。他愕然道:“玉清道長?”

玉清睜開眼睛身體也停了下來,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削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按住他的嘴唇顫聲道:“躺著別動,也別說話。”

薛崇訓道:“我這是在哪裡?你怎麼在我身上?”

玉清沒好氣地說:“你娘的寢宮。”

薛崇訓詫異地瞪圓了眼睛,慢慢回憶起自己起先幹的事,好像強暴了高太后還被母親給逮住,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過錯,如果是其他皇親貴胄跑到大明宮幹這樣的事就會吃不完兜著走,但薛崇訓就沒事,太平公主絕不可能為了一個**把他怎麼樣,無論那個**是誰……問題是怎麼把玉清也搞了?薛崇訓沒想錯的話,這女道士是個百合,啥時候變口味了……

他伸手在自己的腿上一摸,將手拿到眼前一瞧手指上全是血跡,順手把血跡揩在了綢緞被子上。

玉清見狀俯下身子把一對柔軟的東西貼在他的胸膛上,將嘴湊在他的耳邊柔聲道:“我恨死你了!”

薛崇訓心道:難道是我回來又把玉清給強暴了?

玉清又磨蹭了許久,他躺著沒動只覺得那裡面緊又幹,不一會就忍受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一隻白東西,瞪目低吼了一聲。玉清見狀也軟倒在他的身上,薛崇訓只感覺她瘦瘦的身子在顫抖,身上也冰涼冰涼的。他便拉了被子蓋在身上,玉清一動也不動,牙關疼得“咯咯”直響。

大殿中很安靜,實際上卻站著幾十號人。

tanakh 發表於 2019-1-16 21:35
第六十二章 出發

時節已進入初秋,前幾天的天氣仍舊如夏日炎熱,吹的風都是熱乎乎的。待下了一陣雨,風中才帶來秋的涼意。秋風不僅涼爽也帶來了戰爭的氣息,每當這個時候便是與遊牧族衝突的多事之秋。等薛崇訓穿上太平公主送的那身百煉甲時就愈加感覺到秋蕭殺伐之氣了。

他腰挎佩刀一身百煉鋼皮從起居室走出來,一走起路來就響起金屬的叮哐摩擦聲。一堆女人慼慼然面有不捨,連斷腕的大蠻都來相送了。有的眼睛紅紅的問他何時回來,有的讓他注意安危云云,搞得薛崇訓心裡也軟軟的幾乎要吟一句自古多情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不過出征和其他離別不同要圖個吉利,不能說太蕭瑟的話,他想了想便嘆道:“家裡就是一個圍城。”說罷大步而走,頭也不回地又說了句:“打了勝仗就回,不是很久,你們別送了。”

但孫氏仍然帶著一行美人送到前府。龐二牽了一匹高頭大馬過來,薛崇訓翻身上馬想了想又道:“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內事岳母大人作主,外事不能決就告訴我的母親。”

這回和上次去隴右做刺史不同,上次可以帶小妾,現在掌的是兵權還帶妾室就很荒唐了。他常坐的那輛松木馬車也不帶,而是騎馬代步。

龐二牽著馬,三娘方俞忠等侍衛也騎馬跟上,出得大門,只見街上一眾飛虎團親衛已整裝待發。這時王昌齡、張九齡、楊思勖、張五郎等文武幕臣也從親王國出來了,全都騎馬未坐車。

一個騎士下馬道:“稟王爺,陛下和太平公主殿下率百官去明德門了。”

薛崇訓點點頭向大門口揮了揮手道別,然後喊了一聲:“出發!”一眾鐵甲騎士便跟著他向安邑坊坊門的方向奔去。經過親王國門口時,只見許多官吏正站在門口,見得薛崇訓騎馬過來便躬身立於道旁行禮,薛崇訓沒搭理率兵長揚而去。

到得明德門果見四週五步一哨衛士林立,宮廷的人和朝臣都在那裡等著相送。薛崇訓這一去擁兵三十餘萬又遠在西北,是國家頭等大事,自然讓滿朝文武額外重視。

皇帝的儀仗前,只見坐在正中的仍然是李承寧,他在名義終究是天子。而太平公主和高太后只能坐在一側。

一番禮儀之後李承寧便說道:“來人,賜酒,朕祝晉王早日凱旋班師。”

宦官便捧著兩個金盞上來,薛崇訓接過酒盞大聲道:“臣……”不料一聲中氣十足的話剛說一個字,冷不丁嚇了皇帝一大跳,聽得“哐”地一聲李承寧手中的金盞掉到了地上。

眾臣見狀嘩然,薛崇訓愕然道:“臣……謝恩,定不負陛下重託。”他隨即才反應過來嚇著皇帝了,便伏倒道:“讓陛下受驚了。”

李承寧笑道:“朕手滑沒拿穩,不怪愛卿,快快請起。”

隻見上下相對的兩個人一個長得英俊卻柔弱,一個卻一身鋼甲像個鐵人似的,身後還有一大群騎兵。周圍的人見狀都默然不語。

宦官急忙給皇帝換了一個酒杯,總算與薛崇訓對飲罷了。太平公主和薛崇訓說了幾句話,又叫來他身邊的幕臣囑咐他們穩打穩紮盡到職責。然後薛崇訓才和皇室親戚們道別,帶著飛虎團衛隊前往神策軍軍營調兵出發。

……神策軍原四千人救災回來沒有進城,在長安城郊修了一個兵寨駐紮,後來新募的壯士也陸續送往彼處編制行伍。總共一萬二千餘人,平時仍有殷辭任將軍,朝廷決定對犬戎用兵之後除了徵壯丁還調配了大批戰馬,使其達到了精銳部隊的裝備,連步兵也有馬。

將士們的盔甲長短兵器弓箭全是新的,不過拔營行軍之時就沒有列陣那麼耐看。每火人至少有六匹騾馬駝東西,輜重軍還有各式大小車,浩浩蕩蕩的猶如遷徙的牧民一般。

這次薛崇訓行軍的目的地仍然是鄯州,鄯州是隴右無數軍鎮據點的大本營,也是各地運調軍需物資的集散地。

不過神策軍從長安到鄯州的糧草補給倒不是問題,出兵之前朝裡就向沿途州郡下了政令要準備糧草物資。唐兵在國內行軍很輕鬆,沿路各地都可以得到補給。全副馬隊機動也不錯,七月中旬就進入了隴右地界。

這時候眾將士的頭部裝扮就和西北牧民看上去差不多了,頭盔上都頂著個幕布,包起來有點像西方穆斯林世界的人。因為這邊風沙大,不包成這樣要是遇到天氣不好一開口說話就滿嘴的沙土。不過騎兵身上多穿戴有護心鏡的明光甲,這個區別就大了,少民武裝很少穿這種盔甲,一看就是唐兵。

越往西走天氣也越冷了,河隴地區的溫度明顯比長安低。剛出長安那會一件單衣配盔甲都會出汗,現在在盔甲裡面墊上柔軟的毛皮批上斗篷都不會熱。斗篷也是黑色的,神策軍的服飾延續了組建之初的樣式,規模壯大之後仍然是“壽衣軍”。

一日傍晚大軍按常例砍樹紮營,薛崇訓和眾高級將領則不用幹活,圍坐在中軍的一堆火前烤肉。他取下自己“霜雪寶刀”把玩,抽出刀來瞧刀刃倒是鋒利結實,但是不怎麼喜歡這刀鞘。個人品味的關係,薛崇訓不怎麼喜歡這種黃燦燦的太張揚華麗的東西,但是普遍的唐人很喜歡黃金珠寶做裝飾,貴族最喜歡用的酒杯也是黃金打造。

他想了想便把刀鞘遞給一旁的宦官楊思勖道:“試試你那把刀能裝進去不。”

楊思勖便隨手接過,拔出自己的刀放了進去,看來是差不多。唐制的各式兵器大小都相差不大,也難怪正巧能用。薛崇訓便笑道:“送你了。”

楊思勖回顧左右還有其他將帥幕僚,忙推辭道:“我未立寸功,豈敢平白受此貴重之物?”

“不過是把刀鞘。”薛崇訓淡然道,“楊公初次隨我出征,就當是見面禮。今後要是立功封賞,一把小小的刀鞘怎麼拿得出手?”

既然他這般說,楊思勖就不便推辭了。薛崇訓又取下一塊玉珮遞給張九齡:“子壽也是第一次跟我出國門。君子如玉,玉珮正合你用。”

張九齡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笑道:“薛郎謬讚,不敢當不敢當。”

李逵勇悶悶地說了一句話:“我來得太早了。”眾人聽罷頓時一陣哈哈大笑。

火上的羊肉外面烤得差不多了,眾將便七手八腳地用刀子在上面割肉,割下外面熟的,裡面繼續烤,便能邊烤邊吃。這種野營吃食自然沒有多少斯文可言,剛才還號稱君子的張九齡也吃得滿嘴是油。

就在這時一個軍士走了過來說道:“王爺,鄯州劉使君派信使來了。”他口中的劉使君是劉訥,在西北邊州當官幹了許多年了,上次薛崇訓去隴右他在那裡現在還在,調到了鄯州做刺史。

薛崇訓便叫他喚信使進來。軍士剛要出去,李逵勇用手抓起一塊羊肉遞了過去,那軍士急忙接了出帳。

過得一會,一個頭臉包得嚴嚴實實的風塵僕僕的漢子就被帶了進來,把書信躬身遞上。薛崇訓刮開封漆抽出信件瀏覽了一遍,隨即遞給張五郎,正色說道:“黃河南邊的積石山據點被犬戎夷平了,劉訥得到消息犬戎此次號稱五十萬,來勢不小啊。”

張五郎道:“從朔方、河西各鎮調集的人馬還在路上未及成軍,咱們也不用急,等匯合之後再與之周旋……犬戎出積石山就可攻吐谷渾,就怕吐谷渾人抵擋不住。”

這時楊思勖的乾兒子楊猛說道:“聽說吐谷渾號稱控弦十餘萬,連一月半月都擋不住也太可笑了吧。”

張五郎點點頭:“吐谷渾人知道咱們大唐會調兵增援,應該能堅持一些時日的,關鍵還是要看咱們與犬戎的大戰勝負,萬一受挫,吐谷渾人肯定又會向犬戎納款。”他的臉色有些凝重,因為唐軍這次集結的各地軍隊最多十來萬。雖然薛崇訓號稱擁兵三十餘萬人馬,但各地軍鎮據點仍需要人駐守,北方還要防範其他部落,能集結十萬人馬已是不錯了。

當然吐蕃也是號稱五十萬,席捲而來的人馬中很多奴隸牧民是沒有戰鬥力,饒是如此總是比唐兵多很多。

又是數倍於己的情況,眾將的臉色都有些凝重。這時薛崇訓寬慰道:“犬戎來的人多是他們的優勢,但遊牧人也有致命的弱點,他們承受不了太大的損失,因為他們恢復能力很慢。相比之下我大唐萬里疆域戰爭潛力雄厚,只要下定決心與之打到底,犬戎必敗!”

這時的西北形勢彷彿是一個輪迴。吐蕃剛剛崛起之時,西海(青海)以東全是唐朝控區;以西的鮮卑人地盤(吐谷渾)是唐朝的附庸,作為緩衝地帶。而吐蕃想要的就是兼併吐谷渾及黃河地區的水草肥美之地。

後來吐蕃越來越強盛,先後吞併了吐谷渾及東面地形險要的各要塞,不斷襲擾河隴平原,唐朝處於極度被動的狀態。終於在兩年前程千里和薛崇訓大勝一場,乘勝奪取了石堡城諸險地、收復吐谷渾、佔領積石山以北的黃河流域,形勢得以逆轉。

此次吐蕃便是想重新奪取吐谷渾之地和河隴平原的入口,只有這樣才能打通東線,對唐朝腹地造成一定的威懾;否則唐朝有恃無恐並能及時支援其他地方,吐蕃在西域、西南戰場都很難有建樹。

tanakh 發表於 2019-1-16 21:36
第六十三章 王城

吐蕃大批人馬拔除了唐軍在積石山系(今阿瑪尼卿山)修築的幾個要塞據點之後,便通過山區進入了黃河上游流域。西北方向就是吐谷渾的牧場區,中間幾乎無險可守,鮮卑人(吐谷渾)也不擅長駐守;東北和北面是唐朝的河州、廊州、鄯州地區,各州邊界山區連綿,關隘之處全是唐軍的軍事據點,要直接襲擾唐境不太容易。漢人大部分是農耕民,土木技術很成熟,在防務上最愛幹的事就是修工事築城……當漢民噁心遊牧族機動搶劫的方式時,遊牧族也很噁心這種遍地要塞的邊界,遊騎兵攻城顯然不怎麼好使。吐蕃人有時候覺得很神奇,在聊無人煙一根草都沒有的戈壁上漢人都能修幾個堡,實在無法理喻。

所以墀德祖贊家的人進入黃河流域之後準備先搶鮮卑人,並使之臣服。一來可以快速減除一支唐朝附庸武裝;二來能佔領大片牧場,掠奪大量牛羊馬,為進一步與唐軍角逐準備戰略資源。

墀德繼承“器弩悉弄”才幾年時間,初期在自家勢力的幫助下平息了內亂算是頗有成就,但在兩年前丟失了吐谷渾及黃河流域被視為一大恥辱,一直就想拿回來。他的年紀也就十六七歲,和吐谷渾漢王慕容宣差不多的年紀,但是墀德長得很壯不到二十歲兩腮上就長起了淺淺的絡腮鬍,吐蕃人又沒有剔鬍鬚的習慣於是墀德乍一看去真不像十幾歲的少年。

他們趕著牛羊馬群從容地進入黃河流域,一點都不匆忙,因為唐軍各路人馬還在路上,想集結成一支對他們號稱五十萬大軍造成威脅的野戰部隊沒有一個月時間是很難辦到的。至於吐谷渾聚集的所謂控弦十萬,吐蕃人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果然大軍到黃河九曲之後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漢牧民遊騎已經跑到北邊的西滄州、廣恩鎮軍事據點尋求保護去了;而吐谷渾主力則遁入青海湖方向,壓根不敢來阻擊吐蕃大軍。吐蕃人得以獨佔各處牧場,然後排出騎兵找可以搶劫的牛羊。墀德喜歡“狩獵”也率兵先行,而大批主力和奴隸牧民趕著牛羊在後面緩緩向西北前進。

墀德率兵向西北走了整整一天,斥候才發現一處吐谷渾沒來得及撤走的牧場。墀德大喜立刻趕了過去,策馬跑上一處山坡居高臨下向下一看,只見數十個帳篷,草地上的牛羊至少有幾百頭。

墀德回顧左右道:“咱們做事恩怨分明,以前不搶鮮卑人是因為他們每年都要送咱們禮物,而咱們出兵保護他們,公平公正。但是鮮卑人卻是出爾反爾不遵守諾言,反過來幫助漢人奪咱們的石堡城。咱們還客氣什麼?”

眾騎士高興極了,燒殺搶劫對於日子苦寒的吐蕃人來說無疑是最刺激好玩的娛樂活動,而且能得到戰利品,山坡上頓時發出一陣歡呼。

就在這時只見幾個騎馬的鮮卑人向這邊跑了過來,旁邊的人說道:“可能是來講和討饒的。”

另一個不滿道:“本來就是咱們的東西,還講什麼和?”

墀德也不說話,不動聲色地取下了弓箭,估摸著那幾個人進去射程了,便瞄準一人“嗖”地一聲射了出去,遠處的一個騎士應聲摔下馬去。緊接著就是一通箭雨,遠處的人和馬都被射成了刺蝟。山坡上又是一陣歡呼,然後騎著馬兒紛紛向下衝去。

鮮卑馬隊見狀也從牧營中奔出來了,無可奈何地準備抵抗。馬蹄轟鳴中,吐蕃馬隊直奔牧營,然後分成左右兩股猶如兩股洪水一般包抄而去,包圍圈以不可抗拒的情勢逐漸形成。他們一邊跑一邊還射箭,鮮卑人中箭者甚眾,繞著籬笆也作了象徵性的還擊。還沒開始衝擊鮮卑人就被射得潰不成軍,馬匹在帳篷之間亂跑。

很快中央的一支吐蕃騎兵便分作十幾隊直衝而去,將簡陋的籬笆撞成碎片。迎面一個聲音用吐蕃語大喊:“我們投降!”

可是沒人聽他的,騎兵紛紛拔出彎刀“哇哇”興奮地怪叫著衝過去亂砍,鮮卑馬隊四散逃跑,但四面已被圍死,亂竄的人成了活靶子。

不一會兒帳篷上就紛紛燃起火來,火光閃爍煙霧升騰,婦人小孩也叫嚷著從帳篷裡跑出來了。吐蕃兵騎著馬砍殺了一陣盡興之後總算停止了殺戮,把俘虜們驅逐到草地圍定,然後開始清點戰利品。

所有的東西包括人都是戰利品,牛馬馬匹自不必說那是草原上最重要的生存資料,還有人也有用,男的可以做奴隸,女的……很顯然是人們喜歡的戰利品。老弱和小孩就沒啥用了,被殺是很顯然的事,有的老頭老婦不用敵兵動手就自己解決了。

吐蕃兵揮著皮鞭肆意抽那些俘虜,同時哈哈大笑,取樂之餘讓奴隸們畏懼馴化。小孩們被穿在長槍頭上,或被人奮力向空中拋去,然後摔死。好像摔小孩也是一件娛樂活動,就彷彿打馬球似的,同樣能讓征服者高興一陣。

清點完東西,吐蕃兵主力繼續在草原上搜索,如此搶了兩三次天色晚了,這才紮營修整。

無疑戰爭能帶給遊牧男人們極大的快樂(如果能打贏的話),白天盡情殺戮,旁晚可以放開肚皮大吃大喝搶來的東西,羊肉隨便嚼奶酒隨便整,還能讓俘虜來的女人們脫光在篝火邊上跳舞。

梳著小辮的人們左手酒袋右手羊腿吃得滿嘴都是油哈哈大笑,高興了看中哪個跳舞的女人腰扭得好屁股圓就拉進人群幹得她們呼天搶地,比較講究的奴隸主是抗在肩上到帳篷裡胡天黑地。墀德也很盡興,他拉了一個皮嫩的走進中軍大帳,一面騎在人身上一面拿皮鞭抽,搞那事兒也能弄成騎馬一般可苦了那女人,等他折騰完,那女人已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渾身都是滲血珠的鞭痕。

……吐蕃兵在鮮卑人的草原上四處劫掠,牧民們紛紛向王城伏俟那邊逃,因為吐谷渾的主力騎兵聚集在那個方向。

本來需要廣袤草原放牧的牛羊馬一下子聚在一小塊地區,那裡的草地自然不夠承載如此多的牲口,鮮卑人困在那裡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候夾在大唐與吐蕃中間,辦法無疑只有兩種:跟唐朝或者跟吐蕃。

主張投降吐蕃重新向吐蕃人納稅的人佔多數,原因就在眼前。其一,唐朝也要徵收高達收成五分之一的稅,比吐蕃少不了多少;其二,吐蕃人野蠻兇狠,與之為敵遭到的報復更甚;其三,吐蕃人已經近在眼前了,打又打不過除了投降還能有啥法子?

但王室及其支持者更傾向繼續親唐,在他們眼裡唐朝無疑才是世界最強大的帝國,和唐結盟是比較長遠的打算。可以出兵阻擊延緩吐蕃兵,等待唐兵來援。

伏俟城亂作一團爭執不休,隨著草原上越來越擁擠悲觀情緒也在王城周圍蔓延。

就在這時,鮮卑使節從鄯州回來了,慕容宣急忙招其到王帳說話。使節帶來了令人絕望的“希望”:數鎮唐兵正在向鄯州集結,估摸能出兵十萬,但要西出的時間至少得八月間去了……距現在得一個月左右。

眾貴族奴隸主嘩然,嚷嚷道:“一個月,地皮都被羊啃光了!向吐蕃人投降吧,盡力得到他們的寬恕。”

“十萬唐兵在草原上對五十萬吐蕃兵,有什麼勝算?唐兵野戰敗了不只一回,要是這回再敗我們跟他們非得吃不完兜著走!”

有人反對道:“兩年前唐兵不是勝了麼?萬一這回唐朝又勝,吐蕃人倒是跑回高原去了,咱們在這裡不是做反覆無常的小人?”

“兩年前唐人是怎麼勝的?躲在工事裡耗,等吐蕃人耗不過了才追擊好像是收穫了不少;今年他們再這麼耗,咱們拿什麼來耗?”

年輕蒼白的慕容宣沈默不語,一旁的大相伏呂卻是坐不住了,愁眉苦臉地說道:“別說以後,現在就已火燒眉毛,吐蕃人在眼皮底下……”

一個奴隸主心急火燎地勸道:“大相趕緊拿個主意。其實咱們就沒法投大唐的,前年吐蕃人把黃河和積石山全部丟掉,跑得精光咱們是沒辦法,投唐只是權宜之計。您想想,吐蕃人從西邊一下來就是咱們的地兒,每年都可能遭殃,投唐朝不是專程為他們做擋箭牌麼?”

眾人紛紛附和,王帳內頓時鬧作一團。

就在這時,聽見一個不大的聲音道:“大家都看全盤……”

是汗王慕容宣的聲音,他雖然實力沒有伏呂家大,但終究是老大而且他也不經常說話,所以眾人一聽是慕容宣說話都陸續安靜了些,想聽聽汗王想說什麼。

慕容宣看著面前那張擺著木馬木人的棋盤道:“有時候看全盤太亂,只需看一粒子便可:石堡城!”

他就這麼玄虛地說了一句話便住了口。大夥默默地琢磨意思,其實意思也不複雜:石堡城在誰的手裡,誰就更容易有主動權。假若石堡城在吐蕃人手裡,唐朝很難直接打擊到吐谷渾腹地,那麼就不必太害怕唐朝;反之石堡城如在唐軍手上,反叛的結果唐人和吐蕃人一樣可以隨時出兵懲罰。

tanakh 發表於 2019-1-16 21:38
第六十四章 下注

慕容宣的想法是就算這次唐人戰敗、再次丟失了黃河流域及吐谷渾地區被逼到國門,慕容氏仍然有出路:對唐廷表明忠心之後可申請內遷,和靈州鮮卑人一樣讓唐朝在疆域內劃一塊地方給他們放牧生活。

坐上汗王的位置慕容宣是依靠了伏呂氏的實力,雖然不完全是提線木偶,但實際上說話最有份量的不是慕容氏反而是臣子伏呂。但是慕容氏有個優勢,那就是和唐朝的關係好,特別和現在的當權者晉王派系的人聯絡密切,比如張五郎在伏俟城時常常就是王帳的座上賓。

汗王不想完全被大相伏呂控制,就不能斷了唐朝那邊的線,否則根本沒有可能和伏呂抗衡……這是他極力親唐的最重要原因。

反觀吐蕃那邊的線,伏呂顯然更熟絡,慕容宣比不上。如果吐谷渾投靠吐蕃,他也就沒有盼頭了,只能讓伏呂坐大不敢有絲毫反抗。

當然這些都是慕容宣心底的東西並不能明說出來,只能找其他理由說服諸部落首領、奴隸主們寄希望於唐朝。

但大夥對他的理由並不買賬,有人說道:“石堡城現今雖然在唐軍手裡,可那地方能管著唐人可管不了吐蕃,吐蕃照樣能威脅咱們。如若非要下注賭一邊,我寧肯賭吐蕃,畢竟他們來了五十萬大軍!”

就在這時,支持汗王的一個大臣把那扇窗戶紙能點破了:“賭大唐,輸了可以內遷;賭吐蕃輸了怎麼辦?讓汗王和大相坐囚車去長安麼?”

內遷?伏呂總算是明白慕容宣那幫子的算盤:內遷進唐境就直接受長安統治,而慕容宣和唐人關係不錯,那還有我伏呂什麼事?

伏呂立刻站起來說道:“吐蕃兵就在眼皮底下,我們打又打不過,唐兵還不知在哪兒,能怎麼辦?先和吐蕃人議和,就算將來唐兵復來也應該明白咱們的難處,是他們來得太慢。何況我認為吐蕃人的贏面很大,他們這回來如許多人馬對故地誌在必得!”

既然伏呂表明了態度,在場的大部分人就覺得沒有再爭議下去的必要了,但是還有個人不怎麼服氣道:“咱們十萬大軍擋他個把月也不是什麼難事,待唐朝援兵一來合兵一處與犬戎決戰未必贏不了……”

“我覺得大相所言很有道理。”慕容宣實時地打斷了那個人的話,表明了支持伏呂的態度。這個態度讓伏呂十分滿意,覺得慕容宣做汗王很省心,是一個知進退識時務的人。

慕容宣嘆了一口氣道:“螳臂擋車,就算能周旋一月也會元氣大傷,十年都難以恢復。”

汗王和大相的意見都一致了,其他人便不再爭執,王帳內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伏呂道:“派人去見墀德祖贊吧……”

……眾人散去之後,到得晚上慕容宣密招心腹入賬,拿了一件信物給那人囑咐道:“立刻入唐境見晉王,告訴他伏呂欲投降犬戎。一定要保密,否則吾休也。”

信使拿出一枚蠟丸道:“如事不利我便放之入口咬破,入喉即死!誓死不說出一個字。”

慕容宣聽罷頗為感動,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閃閃發光:“望你順利完成使命!”

慕容宣和伏呂雖然君臣同城,但無疑“同床異夢”。慕容宣派使節去唐境時,伏呂也派使者去見墀德祖讚了。

當鮮卑使節的人馬被吐蕃騎兵發現之後,見他們持節,倒是沒有胡來,一面派人稟報墀德祖贊一面送他們過去。

墀德祖贊聞報之後便回顧左右道:“鮮卑人投降來了。”

眾將聽罷哈哈大笑,這時候來使節不是來投降的是幹嘛的?墀德遂叫人去帶使者過來見面,顯然是願意接受投降的……畢竟鮮卑人好歹有十萬馬兵,雖然打不過吐蕃,但真要魚死網破的話吐蕃也夠喝一壺的,既費力又耗時間,不利於整體大局。吐蕃真正的對手是唐朝。

人還沒到,眾吐蕃貴族已經在帳中商量要勒索鮮卑人什麼東西來。吐蕃最大的貴族之一末氏笑道:“先要一批牛羊,如與唐兵久持不下再問他們要。”

“牛羊和馬都要,是毋庸置疑的,除此之外鮮卑人還有什麼好東西呢,你們知道麼?”郎氏的頭人笑哈哈地問大家。

郎氏以前的老首領被薛崇訓一刀給砍了,現在這個繼承人年紀和墀德一般大,年齡相仿說話投機,所以郎氏比以前還得寵信,在大汗面前說話也比其他人隨便得多。

果然墀德的神色變得很有興趣,轉頭問道:“你就直說罷。”

郎氏笑道:“伏呂要背叛舊主與咱們結盟,必要做兩件事:歃血、聯姻……”

墀德一聽明白了:“對了,那慕容氏有兩個姊妹,大姊嫁給伏呂了,還有個妹子,討過來做妾正好。”

“非也。”郎氏揶揄地笑道,“慕容氏那個妹子如何我沒聽人說過,名氣不大恐怕沒啥出色之處,反倒是伏呂那老婆慕容氏的大姊慕容嫣艷名遠播,遠近各部落許多人都有所耳聞……大汗何不在約定歃血為盟之時,讓伏呂帶他老婆一起來?”

墀德雖殘暴又好色但並不會對錯都亂來,聽到這裡神色一正,沈吟道:“苦於沒有上得了臺面的藉口,結盟讓別人帶女人來作甚?就怕做得太露骨伏呂那老東西的臉掛不住,逼急了和咱們魚死網破,不是影響正事兒麼?”

眾人一聽都微微點頭,對受寵的郎氏很鄙夷,覺得這廝盡讒言出餿主意,好在大汗英明顧全大局。

不了郎氏卻胸有成竹道:“藉口不是很容易麼?鮮卑人確實是伏呂說了算,可上位坐得仍是慕容家的人不是。既然要歃血,總得要叫個慕容家的人來吧?慕容宣要坐鎮王城,剩下的就倆姊妹,妹子還未出嫁的閨女叫人過來說不過去;而慕容嫣正好,還是伏呂的妻子,夫妻一併過來結盟有何不可?”

墀德略一思索,頓時大喜道:“這法子行得通!一會使者來了,咱修書就指名要伏呂夫妻過來議和。”

等了一陣子,忽報使者到地兒了,吐蕃人便傳入王帳。那使者剛進來時還有些緊張,不料這時墀德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們是來議和的!吐谷渾本來就是我們的盟友,暫時的分開並不代表永世結仇,只要你們答應彌補關係,我很高興能重歸於好,把書信傳上來罷!”

使者沒料到如此順利,慌忙從口袋掏出國書恭敬地遞了上去說道:“昔日我汗王受唐人逼迫實出無奈,唐人要挾如不降便要出兵劫掠我族所有的牛羊,生死存亡之下才出下策暫時與之結盟。兩年中大相無一日敢忘大汗的盟約,只待大汗率群鷹重回此地永結交好……”

墀德隨意看了一下國書便丟在一邊說道:“咱們是有條件的。”

使者道:“我邦願意向大汗依照舊例納款,並聽從驅馳與大汗同仇敵愾。”

墀德與貴族們面面相覷,片刻之後說道:“每年給予的牛羊數目要增加,稍後我便修書與你們的汗王,如答應條件便叫伏呂大相及其妻子一併前來歃血為盟,化干戈為玉帛。”

使者很快就意識到吐蕃人指名要見的人中慕容嫣有點不合常理,便隨即問道:“公主女流之輩不問國事,何以要她也來?”

果不出吐蕃人所料吐谷渾使者會有疑問,不過墀德祖贊早就準備好藉口了,當下便輕鬆道:“你們的汗王是姓伏呂還是姓慕容?既然要在神明之前結血盟,沒有慕容家的人怎麼行?”

使者皺眉道:“我會回稟汗王及大相,由王帳決定。”

雙方都有和的願望,談起來就不費勁,只是怎麼“和”的問題。吐蕃人收了國書,也隨後修書回覆,言明條件等事,叫那幫使者帶回去。

吐蕃扯的那個要慕容家的人參加的藉口顯然不怎麼高明,明眼人一下就明白其中屈辱了,吐蕃人想幹嘛一目瞭然,不過是要把用心說得委婉點而已:霸佔慕容宣的妹子美名其曰“聯姻”;欲淫辱慕容嫣叫“與王室結盟”。

……伏俟城上層得到吐蕃的回覆之後,對於牛羊數目的增加也可以接受,強弱有別就不會有什麼公平,條件苛刻點也可以理解;但是讓已經出嫁給伏呂大相的慕容嫣去吐蕃營帳顯然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在遊牧民族的觀念裡妻子受辱比女兒姊妹的清白受污還不能讓人接受,所以吐蕃人提出要聯姻讓汗王的妹子慕容冬嫁過去做妾是可以的,但是提出讓慕容嫣身入狼穴就有點過分了。(上次去大唐議和,慕容嫣那是伏呂自己帶去的另當別論;這回是吐蕃人提出的,居心就讓人懷疑。)

就在這時伏呂竟然作出一個爽快得讓人意外的決定:同意帶慕容嫣一塊兒去議和!

所謂什麼事兒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當初吐蕃人戰敗跑了之後,伏呂害怕唐兵把老婆帶上去鄯州;這次他害怕吐蕃兵也可以把老婆帶去見墀德祖贊……

tanakh 發表於 2019-1-16 21:39
第六十五章 反差

唐朝神策軍已進入鄯州地界,人馬沿著驛道行進連綿數裡地,浩浩蕩蕩旌旗如雲。無論步騎軍都騎著馬走,但速度仍然很慢。因為其他幾路調遣到河隴的邊軍還未到達,神策軍只有一萬餘人趕過去也很難展開有效的攻勢,所以乾脆慢騰騰地邊走邊等了。

石堡城及鄯州、廊州、河州邊界地形險惡,唐朝又有這一帶設立了大量的軍鎮、堡、哨防衛體系,就算吐蕃來了大軍,本土暫時也沒什麼嚴重的危險;而吐谷渾對於唐朝的作用便是緩衝地帶,作為抵擋延緩吐蕃軍突發進攻的前頭堡,以便唐軍有時間集結出擊……理想構想下是這樣的狀態。

目前一切發展都在國防設想預料之中,唐軍正在向鄯州集結。

中軍騎在馬上的薛崇訓戴頭盔的鐵腦袋上裹著一塊布,讓他看起來十分奇怪;身邊的三娘更誇張頭上包得眼睛都看不到,臉前還遮了一塊當沙的沙幕,好在騎著馬影響一些視線也無所謂了。

沿途是一望無垠的草原,“天邊”的山脈影子遠遠猶如烏雲的輪廓一般。偶爾就能看到成群的牛羊,有河流的地方還有成片長勢很好的莊稼。自從唐軍收復石堡城和一系列要地之後,河隴平原已經安寧了兩年多,一片生氣盎然的景象,哪裡還有戰爭的影子?

雖然犬戎五十萬大軍陳列在西面,戰火一觸即發,但這裡的景象是感覺不出來的,反倒是神策軍這支兵馬顯得有點與和平安寧的牧場農田格格不入……眼睛看到的東西有時候真的會騙人。

“太陽底下也冷颼颼的,什麼幾巴鬼天氣!”一個將領罵了一句,“天上的太陽不會是紙糊的樣子貨吧?”

另一個笑道:“這個太陽不就是長安的太陽?越高的地方越冷,你不見遠處的高山都白頂了?上面還下雪呢。”

眾人說笑著行軍走得又慢,儼然在遊山玩水一般。

就在這時兩匹馬反方向向薛崇訓這邊跑了過來,因為隊伍在前行,他們就沒下馬,前頭那個穿盔甲的是唐軍將帥對薛崇訓喊道:“薛郎,這人是送信的使者。”

“哪裡來的?”薛崇訓問道。

“伏俟城。”

薛崇訓聽罷便率眾將離開了驛道讓出路來,跑到草地上見那使者。使者從馬上跳將下來,一面向薛崇訓行禮一面又左右謹慎地觀察了一下。但見其儀仗中有旄牛尾旌節,還有面旗幟上寫著“大唐左衛大將軍晉王薛”。

使者遂解開毛皮大衣,從裡面掏出慕容家的印信和書信呈上去躬身說道:“汗王密令我前來知會王爺,大相伏呂派使者去見犬戎,恐怕要投降了,請王爺早作打算。”

眾將一聽頓時嘩然,有人已經罵起伏呂墻頭草來。薛崇訓扯開書信看了看幸好寫的是漢語,內容主要便如這個使者所言伏呂要投降的事,慕容宣密遣使者過來很顯然王室是不贊同投降吐蕃的,不言自明。薛崇訓看罷便順手遞給了旁邊的王昌齡,讓幕臣傳閱。

大家的反應很激動,倒是薛崇訓看起來還沈得住氣,下令道:“讓使者留下,待晚上紮營我們商議後再作打算。”

大軍又按照原來的速度走了半日,然後上下各級按部就班地各司其職紮下營地修整。剛搭建好中軍大帳,神策軍主要將帥及薛崇訓的幕府官僚便陸續進了帳篷,開始商議決定目前的應變對策。

剛得知鮮卑人要投降犬戎的時候眾人都很憤慨,但坐下想辦法時大部分還是冷靜下來。王昌齡說道:“我有兩個諫議:其一,應立刻傳令隴右加強戒備,增援石堡城等要地,穩固防衛陣腳再圖大計;其二,向伏俟城派遣使者對鮮卑人施壓,儘量用優於犬戎的條件爭取鮮卑人。待各處援軍到達隴右,再佈置與吐蕃軍主力的周旋。”

王昌齡畢竟年輕威嚴不足,下首立刻有將領反對他:“伏呂決定要投降之前怎會沒考慮到咱們的施壓?現在只用使者幾張嘴想勸他回心轉意無疑痴人說夢,現在不救鮮卑人,不久他們就會從咱們的盟友變成敵人,對手的兵力增加到六十萬,把隴右堵得死死的,咱們想河隴都困難,到頭來只有憑藉工事防禦,這仗著還有什麼味?”

“怎麼救?”王昌齡沒好氣地看向那個將領反問道。

那人張了張無言以對,只得住了口。

王昌齡又道:“鮮卑人反叛之事證實薛郎的羈州國策合情合理,少民羈州在關鍵時候總是不如漢軍靠得住。當初神策軍從伏俟城撤軍之後,隴右兵力不足便未依照議和條款再行派兵駐紮在吐谷渾,向使現在有數千兵馬在伏俟城,伏呂怎敢輕易反叛?”

這時座次靠後的地方有個大漢說道:“王爺給咱一支馬隊,在他們接頭的時候殺過去把伏呂那廝擒回來!慕容家不是不想投降麼,伏呂死了不就沒事了?”

眾人一聽面露嘲意的笑容,紛紛轉頭看去,只見說話的人有點眼生,這人長得像一堆小山似的壯,兩腮全是黑鬚,一看就是個猛男,原來是宦官楊思勖的那乾兒子楊猛。

楊思勖罵道:“住口!你好好聽著便是,插什麼嘴?”

“咱們在這裡不就是商量麼?”楊猛怏怏說道。

楊思勖道:“諸軍鎮外是鮮卑人的地盤,現在被犬戎控制了大半,鮮卑人又要投降了,你去就是沒頭的蒼蠅,哪裡去找他們和談的地方?又如何得知具體時日?別說捉伏呂,先被別人捉去了。”

張九齡聲音不大地發了一句言:“何況鮮卑人是降是和不是伏呂一個人的意思,就算伏呂就縛,其他部落頭領也會繼續幹,與大事無多益處。”

眾將帥說了一陣看起來有些沮喪,說話聲也稀疏了,紛紛轉頭看向薛崇訓,可薛崇訓也默然不表態。

確實現在唐軍兵力有限,很難完成大規模的戰役目標;可坐等吐谷渾投敵也是一件十分失利的事。

一則此消彼長的道理,吐谷渾投向犬戎,削弱了唐軍陣營的力量而且增強了犬戎的實力;二則唐軍欲有所進取就要野戰,出隴右就是吐谷渾,有熟悉當地的盟友和孤軍奮戰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過得許久,薛崇訓總算說話了:“派幾路信使出去,催促朔方河西等地兵馬盡快調攏鄯州,不得有誤!”

眾人一聽這個命令心下也就瞭然,現在的情況也只能如此,等待十萬大軍聚集之後才能幹點正事……心急解決了任何事。

中軍商議之後也沒任何動作,神策軍依然和往常一樣行軍。過得幾天,從鄯州又來了消息,是劉訥的信使。

隴右郡在伏俟城的細作(相當於間諜)打探到了一個重要消息:吐蕃要求伏呂和慕容嫣一起去吐蕃軍歃血為盟,伏呂竟然不顧羞恥答應,看來是鐵了心要向吐蕃靠攏。

神策軍中軍從劉訥的信使那裡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伏呂的所作所為自然讓唐人們嘲笑了一通。不料這時薛崇訓的反應十分激烈,比剛得知鮮卑人要投降時的意外突然情況還要惱怒,倒是讓人十分驚訝,前後態度反差也太大了。

前幾天薛崇訓還很理智而穩重,很沈得住先聽了左右的諫言之後才微微表了個態;不料今日他竟然暴跳如雷,當著眾人的面就破口大罵,將伏呂和墀德祖讚的祖上十八代都挨個罵了一遍,滿口污言穢語讓軍中的大老粗都感到自愧不如。

“老子要將墀德祖贊碎屍萬段!”薛崇訓咬牙切齒地一拍大案喝道,“傳令各軍加速前進,不在鄯州膳城停留,三日內出關!”

他震怒之後臉色恢復了冷然,殺氣頓時在大帳中蔓延,比破口大罵的時候還要讓人害怕。連不動聲色站在角落裡幾乎要被人遺忘的三娘也不禁轉頭看向薛崇訓,三娘很熟悉薛崇訓的這種殘暴冷血的表現,她親眼見過不只一次,不過之前已經很久沒有見他這樣了。

“王爺三思!萬萬不可!”好幾個幕僚幾乎異口同聲地勸道。倒是張九齡沒說話,他是剛和薛崇訓共事,還需要在經歷應變的大事時觀察一番薛崇訓才能上下磨合。

王昌齡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他有什麼建議都是直說,當下便勸道:“薛郎息怒,三思後才決定大事。吐蕃軍五十萬人馬,而今隴右能機動出戰的也就咱們神策軍一萬二千人,從古到今,未聞在曠野擺開決戰能以一敵五十倍的戰例……”

薛崇訓冷冷地平鋪直敘道:“我現在冷靜得很,作出這個決定並非一時衝動,無論權衡多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帳中的人都瞪大了眼看著他,晉王瘋了?

薛崇訓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三娘,說道:“我這個近侍以前說過一句話,殺人重要的不是用什麼利器,而是一顆殺人的心!縱使神策軍只有一萬二千人,我照樣用它斬墀德祖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