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天可汗 作者:西風緊 (連載中)

 
b84120296 2012-8-26 23:22: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7 172639
tanakh 發表於 2019-1-31 20:39
第七章 供詞

陳英被供出來後,內廠的人查他已無難度。當日陳英大把花錢本就引人注意,他所住的客棧及行蹤都有人知道,加上坊門對外來人口有記錄,很快宇文孝就把他的底細弄得清清楚楚。宇文孝隨即以內廠的牌票派人前往陳英家直接抓捕,地方官出面交涉時只被告知京裡的衙門奉命辦差,有疑問可上書朝廷云云。

這時正好賦閒在家的周彬到內廠歷練,宇文孝認為周彬對審訊問供很內行,便把此案交給了他辦理。周彬來到內廠私獄,不問青紅皂白先將人打了個半死,又過了一遍刑,剛打算要開始問供詞,忽然旁邊有書吏提醒他“案犯是蘇侍郎家的親戚”,周彬瞪眼道:“你怎麼不早說?”書吏道:“您一來就忙著下令,一點空隙都沒有,我沒找到機會。”

週彬將手裡剛剛拿起來的筆丟下,說道:“今天不審了,先知會蘇侍郎,若是他沒什麼話說,明日再審。”

就在這時一個獄役跑過來說道:“蘇侍郎已經進來了,他聞訊要來瞧瞧陳英,宇文公點頭了的事兒咱們也不能攔著。”

蘇晉對陳英顯然沒多少好感,但那廝是林氏娘家的親戚,不過問顯然不行。這案子是怎麼牽扯到陳英頭上的,蘇晉本身也比較疑惑。他在獄役的帶領下走了進來,這處牢獄並沒有修建在地下,房子在修建之初也許並不是用來做大獄的,此時四面被封死就改建成了關押人的地方。門窗都釘死了的,裡面光線陰暗,儼然有了大獄的氣氛。

蘇晉乍一進來還不怎麼習慣,親王國雕樓畫棟有山有水原本是風景很好的地方,不料後門這邊一墻之隔卻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剛走進關押陳英的牢房,蘇晉就感覺靴子下有些粘,忙挪了下腳低頭一看只見到血跡斑斑。偶然的一幕,他忽然回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他曾經也經歷過牢獄之災。

一瞬間蘇晉覺得這裡不是親王國的私獄,而是朝廷的大獄,陰濕的屋子、可憎的面孔、難聞的氣味、地獄般的折磨……

週彬抱拳道:“蘇侍郎來得正好,您先審一遍供詞。”

蘇晉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幾步,看了一眼已不成人樣的陳英,不動聲色轉身對周彬道:“既然內廠宇文公將此事托於你,我怎好越俎代庖?”

週彬笑了笑,此人面相生得不好,面瘦有點尖嘴猴腮的模樣,一笑起來就像奸笑:“這裡不是刑部大獄,蘇侍郎想要什麼樣的供詞?我來之前寫了一份,你瞧瞧要是沒什麼不妥的讓陳英畫押就行了。”

蘇晉心道:刑部大獄又好得了多少?當初朝政掌握在另一黨之手,對待他們認為的政敵又會講多少道理?他說道:“還是要問問真相,別冤枉了陳家的人。”

這時陳英好像聽見了蘇晉的聲音便抬起頭來,一張毫無血色的苦臉頓時露出了一絲希望:“蘇兄?”

蘇晉板著臉道:“今日你惹上禍事,須得把實情說出來,否則我也幫不了你。”周彬在一旁附和道:“你能開口說話也是個機會,明白麼?”

陳英此時哪裡還有以前那優裕的樣子?他一臉吃了黃蓮般的表情道:“當晚不過是拿蘇九開玩笑,也沒真把他老婆怎樣,哪想得你們要動此大刑……”

週彬臉色一陰:“這就算大刑?我看你是沒吃夠苦頭。說!是誰在後面指使你,是不是那幾家傳謠言的士族,要在背地裡算計蘇侍郎?你最好痛快點認了,我這裡早就掌握了證物,有哪些人一清二楚!”

陳英道:“什麼士家謠言,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來人,給我打!”周彬陰沈著臉喝了一聲。陳英臉色大變急忙討饒,但獄卒哪裡管他拿鞭子放到鹽水裡一蘸不容分手就抽,那皮鞭細長韌性十足鞭鞭見血,上面的鹽水又浸到皮膚下,陳英立刻嚎叫起來,一個勁喊“我招,什麼都招!”

蘇晉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這時才做了個樣子勸了周彬幾句叫他別打了。蘇晉平時的作風還算個君子,又有“身手不好骨頭硬”的氣節,不過此時心裡卻照樣泛出一絲快意,對陳英實在沒有什麼發自內心的同情。原因很簡單,他本就看不慣陳英這個人,這回又拿蘇家的整,就算蘇晉自喻君子內心裡也一樣是人,以德報怨不過是做在面子上的功夫。

週彬遂叫人暫且停下鞭打,繼續追問陳英“幕後主使”。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被逼急了,沒詞兒供又要用刑……周彬用刑都是就眼前的刑具挨著一個一個來一遍,接下來陳英看到了一旁的竹籤,那是刺指縫的刑具。還沒開始用刑,他只覺得雙手都在發顫,力氣都莫名消失了。這個富家子弟打小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懼得連苦帶述,一口一個給您跪下了。最後他被逼無奈,只得把難以啟齒的私事都說了出來,關於林氏的以及和蘇晉的過節等等。

蘇晉旁聽已斷定陳英這回說得是實話,又認為這廝還在念想自己的老婆蘇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當場就剝了他的皮。但周彬卻不信,冷冷道:“別把事兒再往蘇侍郎頭上扯,這不是什麼家務事。”

陳英道:“明公啊,您讓蘇兄說句話,他知道這事兒是真的。”

週彬轉頭看向蘇晉,蘇晉沈吟片刻道:“陳英,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不懂這些事,我早就告訴過你安生在家過好日子,你偏要到京裡來惹事,現在我怎麼幫你?”

說了等於沒說,陳英哭道:“我知錯了,饒了我這回罷!”

蘇晉壓抑住內心的怒氣,佯作無可奈何的樣子道:“你公事公辦,我要再摻和在王爺面前也不好交代,告辭。”

“你別走……”陳英急得拚命掙扎,他聽到周彬扯什麼士族,還真以為自己牽連到皇權爭鬥的漩渦中了,定有性命之憂,早就嚇得不得了。其實只要蘇晉真想幫他,蘇晉現在是薛崇訓身邊最紅的人之一,哪有什麼難的?權力場也就那麼回事,只因外面的人不明具體就覺得有多少玄虛。問題便是蘇晉根本就不想幫這廝,還想落井下石,只怕在林家親戚面前不好說話不敢做得太明顯罷了。

蘇晉走後,陳英一條命剩下不到半條,渾身都是傷,然後在一份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的供詞上籤字畫押,白白牽連了一大批人。

週彬就將這份供詞呈報到了薛崇訓的面前,又詳寫了一份卷宗。案件卷宗就像在寫一個故事,將一件本來是私人恩怨的小事搞成了一樁極具陰謀色彩的大案,一些士家舊黨心懷不軌,利用他人設套,繼而造謠生事想搞臭蘇晉云云。各種動機弄得十分詳盡,和真的也沒多大區別了。

薛崇訓讀了卷宗已信了八分,雖然其中缺少必要的證據,但這事兒要找到真憑實據也不容易。他心道:案犯畢竟和蘇晉沾親帶故,如果沒那回事,蘇晉為什麼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二齡求見進言,張九齡勸道:“此事不宜繼續查下去鬧大了,難道晉王要改變親王國定策麼?陳英案的始末無論查沒查清楚,也不能在這這事兒上拿士族動手。他們就算真幹了,也不過是扯些無關痛癢的事,這種情況在當初議策之時不時已有預料麼?我們應作出容人的姿態,重在安撫眾人,而不是將是非擴大,積下怨氣。”

薛崇訓沈吟未答。他想起昨晚重讀的《王莽傳》,新朝後期不滿當政的人越來越多,漸成墻倒眾人推之勢,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薛崇訓並不是個狂士,他常常也是對世間規則有敬畏之心的。

當然他認為王莽政權的失敗不是因為得罪了某某一些人,而是影響了太多人的利益,那才是根源。眼下造謠這等齷齪之事不過是小事而,自然不能相提並論,但當政者謹小慎微並不是什麼錯罷……他想了想便道:“子壽所言有理,咱們偌大的親王國幕府不能沒有一點氣度。這事兒就這樣辦:追究罪責只於設賭局詐財一事,蘇九是受害者,還之名聲清白,涉案者一律按律法問罪。並於刑律卷宗內告誡那些顛倒是非的造謠者,譴責其道德之劣即可。”二齡聽罷欣慰贊薛崇訓處事英明。

有薛崇訓表態定案,這事兒就容易了,陳英很快被移交到了京兆府,按律笞八十示眾責令其歸還財物並罰一倍。陳英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氣又損失了許多錢財總算被放回家,還背上了污名,因為官府定案為:陳英與市井賭坊竄通一氣,設賭局詐得蘇九家的財物,並意圖玷污其婦人的清白,未遂。

那些在公眾場合說過蘇家壞話的人覺得事兒不對勁,暗訪出獄的陳英,打聽到獄中有人逼供他說出居心叵測的幕後主使等事,他們情知不妙,頓時又憂又懼不在話下。

tanakh 發表於 2019-1-31 20:41
第八章 天寶

臘月初五含元殿逢五大朝,雖然皇帝常常會缺席,但京城中的公卿大臣都要去一趟,薛崇訓也乘車架進宮好與眾臣見面走動。儀仗隊剛剛從漕渠邊上經過時,忽然聽得“轟”地一聲巨響,河面上炸開來水花四濺,岸上行人無不大驚失色。薛崇訓的衛隊急忙停了下來,騎兵分兩邊衝到大馬車兩旁,將薛崇訓的乘車團團圍住。

少頃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河水中冒了出來,只見是一個身穿黑袍頭戴兩翼官帽的“人”,竟徒步站在水面上。“河神吶!”路上的官民大呼,許多老百姓急忙就地伏倒在地上不住磕頭。

薛崇訓急忙從馬車上下來遙觀河中的情形,這時那黑袍神抬起手臂向這邊指過來,大喝道:“來受天寶!”薛崇訓一臉詫異,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走到河邊。

黑袍神的手裡忽然出現了一枚白光閃閃的東西,因為他一身漆黑,手裡拿著一個雪白的東西就額外反差顯眼,他揚起手裡的東西往河岸上一擲,把東西向薛崇訓扔了過來。這玩意居然沒擲準,有點偏高了,幸好薛崇訓是習武之人,遂縱身一跳把手臂伸上去總算是接住了。

黑袍神見狀便忽地鑽進水中不見了,過得一會兒水面上忽然冒出來一隻白鶴,在水面上撲騰了幾下鳴叫了一聲倏地向天空飛去。

一旁的蘇晉反應最快,當即跪倒在薛崇訓面前大聲喊道:“上天派神仙下凡授寶璽,天命不可違,請薛郎順應天命君臨天下!”

薛崇訓心下怪之,翻轉手裡的玉一瞧,讀著上面的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果然是君權神授。

幕僚及衛隊將士紛紛下馬,伏倒於道高呼道:“陛下萬壽社稷永昌。”

漕河兩岸的行人百姓全部敬畏地伏倒在路邊,才一會兒就不知人們從哪裡拿來了香燭在河邊點燃起來,頓時青煙繚繞,許多人唸唸有詞。薛崇訓從風中隱隱聽到一句:“菩薩保祐我兒大病無恙……”

薛崇訓等人在漕河便停留了一會,繼續乘車入朝。這會兒很多大臣都聽說了河邊發生的事,當面勸進。到得含元殿時,只見皇帝李承寧手捧玉璽站在殿中,一旁的宦官魚立本宣召禪讓。

薛崇訓愣在大殿中間,眾臣紛紛側目,除了一個勁勸他登基的人,人們一言不發。很多人都期待著看著他,特別是常到晉王府走動的一幹官員武將,在這個時刻面露紅光。

這事兒恐怕是蘇晉等一幹人搗鼓出來的,薛崇訓怔了一會兒心裡琢磨著,河上的“黑頭公”是怎麼漂浮在水面上的,難道是在河裡打了樁?這寒冬臘月的從水裡冒出來也挺辛苦。

他從懷裡掏出從河公那裡得來的玉璽瞧了瞧:現在我該順勢上位?

一切恍如夢,薛崇訓暗地裡咬了一下舌尖,頓時一股子疼痛真切傳來,他不由得眉頭一皺。曾經有不少人要自己的命,但那些人都消失在虛空之中了,而自己仍然活得好好的,而且上面的寶座就在眼前;曾經面臨過很多挑戰,又何必在此關頭退縮?

薛崇訓顧不得細想,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位子不是我一個人在坐,就算有些人不滿,也不少人想維護它。

他咳了一聲,忽然發現自己說話都有些不利索:“群臣三番勸進,拒弗獲得……今天降寶璽,不敢違之。”

……次日一早長安城發生了一件很新奇的“政權交接儀式”,武功縣的明光軍連夜行軍至明德門,隨即鼓聲大作,城門上寫著“唐”字的旗幟被緩緩降了下來,然後旗桿掛上了“晉”字旗,其他各門紛紛效仿唐朝的大旗陸續落下了旗桿。

一切進行得平靜而順利,城中完全沒有出現騷亂。雖然朱雀大街上軍隊的腳步聲一直在響,但都在井然有序地調動,北衙禁軍奉命北調出玄重門,南衙上番兵從明德門出,分調京畿各軍鎮駐地。宮廷及城防易手,神策軍和明光軍掌握了各防務。

兵權交接之後,然後各門才張貼出詔書複本,有胥吏在那裡念,讓不識字的人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便算傳召天下改朝換代了。新朝姓薛,早在世人的意料之中,改國號為“晉”,年號今年就改為“天寶”,取神仙下凡喝“來授天寶”之意,也喻示天子是得上天眷顧之人。

不少士人聞變當即就失聲痛哭,也有當天就丟下官印脫了官袍直接回鄉去的,但照樣不缺歌功頌德之徒,各地官府也運轉正常,令人欣慰地暫時沒有出現暴動之事。那些自喻忠臣者唯有用辭官表達不滿,鮮有人願意直接組織武力對抗的,畢竟當朝者有一整套文治武備,以卵擊石無甚意義。

有大臣上書進言薛崇訓遷都,到洛陽登基。但薛崇訓與謀士商議之後,認為漕運暢通之後長安不缺物資,又得地形之利,在關中稱帝更有王氣。長安這邊是秦朝故地,軍事上防禦關東居高臨下又有雄關要塞,很佔優勢;晉朝初立不得不預料可能的危機。至於唐朝以前的關隴武將勢力,經過武則天朝之後就沒什麼實力了,就如程千里其實也算關隴貴族,顯然反而成了薛家的親戚。真正能起來反對新政權的反而可能是山東士族。

經過一番準備之後,薛崇訓便於唐朝舊宮太極宮中南面稱帝,同時頒詔大赦天下、減免某些州郡一年稅賦、及全天下半稅。薛崇訓倒是想全免收人心,無奈前幾年連年用兵軍隊數量龐大,一年不收稅軍費都成問題。所以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這樣的改朝換代沒經過天災兵禍,上來就減稅減罪,不能不說是一件好事,誰做皇帝和普通人根本沒關係,國策層面農夫走卒又不懂。

薛崇訓在太極宮舉行登基大典,是因這處離宮位於長安城正北面位置更好。但太極宮地勢低矮夏天會很陰濕,政治中心並不會因此轉移,應該延續大明宮的格局。

果然大典之後薛崇訓就搬到大明宮中去了,和他一起過去只有他的正妻李妍兒,家裡的其他人仍然住在晉王還沒來得及安排。

一直到深夜,他都還在宣政殿沒走,藉口自然是勤政。實際上他是因為興奮毫無睡意,大明宮他不是第一次來,但以前要麼坐在臺下,要麼站在一側,像現在這樣高高坐在寶座上確實是第一次。

他的面前放著許多奏章,多半都是歌功頌德之詞,他一個字也不看,根本看不進去,只顧坐在這裡感受新的身份。手放在寶座的扶手上,這種感覺就像手裡握著天底下的一切,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毫無倦意:從今往後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擁有最高的絕對權力!

時間已到三更,殿中除了一些當值的宦官宮女早就沒人了,但薛崇訓覺得大殿上仍然站滿了文武百官聽著自己發號施令。還有這宮裡有至少上萬的美女啊!每天換一個能換三十年,薛崇訓臉上露出了笑意,忽然想到三十年後她們都老了。前朝的那些妃子能玩?他的笑意漸漸消失,對待李家確實是個問題,第一件事應該去華清宮見見太平公主才對。

“陛下還未歇息呀?”一個聲音把薛崇訓的千思萬緒打斷了,他回頭看時原來是魚立本。魚立本道:“御廚為陛下煮了一些肉羹。”

薛崇訓道:“我還真有些餓了。”說罷裝模作樣地拿起一份奏章看起來,心裡仍然尋思著大明宮的美女。

這時一旁的三娘攔住了端食物的宮女,拿起勺子往一個小碗裡舀了一點,自己嘗了嘗,才放她們過去。魚立本見狀心下有些不快,顯然薛崇訓身邊的這小娘是怕食物裡有毒。魚立本心想:雜家還做著內給事,這些事兒雜家能不知道防患,不信雜家?”

今晚薛崇訓的情緒確實起伏有點大,可能是突如其來的東西給他的衝擊太大,他有時候很興奮激動,有時又憂心忡忡,怕被人從皇位上趕下去。總之是又喜又憂,百感交集。

他吃過宵夜,仍然沒有睡意,便從懷裡掏出一本書看起來,《王莽傳》,從從《漢書》裡裁下來重新訂的一本小冊子,封面為白紙,什麼也沒有。這篇文他都看過幾遍了,對於其中的成敗得失也多有見解,只是沒身在漢朝,這些故事又是後人根據資料編撰的,不知道實際上是怎麼個狀況。

三娘見他臉上忽喜忽憂,忍不住說道:“郎君是打算就住在這裡?”

薛崇訓疑惑道:“這裡是皇宮,我被群臣擁護上皇位,不住這住哪?此時是決不能再大興土木新建宮室的,大明宮本來也修得不錯。”

三娘擔憂地小聲道:“這裡都是前朝的人。”

薛崇訓頓時笑了,說道:“不必擔心這個,真正危險的定不是小人(沒有地位的宦官宮女)而是君子。”

tanakh 發表於 2019-1-31 20:42
第九章 迎回

薛崇訓還沒來得及去流連大明宮中的百媚千紅,邊關軍報就直接報到了他的手裡,西面突厥施部落引大食(阿拉伯)兵攻打安西四鎮;幽州長史上書契丹有反叛的跡象。這些事應該不是薛崇訓奪位造成的,只是以前的遺留問題,因為他忽然登基從開始到現在不過數日,消息傳不了那麼快,按時間算從安西鎮的軍報出發時薛崇訓都未稱帝。

就算是邊關有戰事,薛崇訓也顧不得,直接把奏章扔給政事堂,令中書令張說權衡後妥善處置。薛崇訓自己正忙著要啟程出城去華清宮見太平公主。

什麼阿拉伯穆斯林教向東擴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薛崇訓不認為他們這回就真能取得多大的進展。早在十年前他們的“列王之父”就任命了兩員大將專門負責東方事務,還揚言誰的軍隊先踏足中國,就任命為中國王,結果十年過去了也沒見阿拉伯人的騎兵進入中國邊境。至於契丹的反叛只是“跡象”,還不用太著急,薛崇訓認為當下最重要的還是他的親娘,不是稱帝了他就能離開太平公主,有她薛崇訓的力量才能更大強大才能鞏固統治。

出發時,薛崇訓發現奏章裡有一份李守一的,腦子裡立刻就浮現出這個自喻直言的人,出於好奇他會上書說什麼就隨手拿來揣在懷裡。

他的車駕還是以前乘坐的,還沒來得及按規制更換,隨從也只飛虎團一隊及家奴數人而已,已算是十分簡行了。三娘和他同乘一車隨行保衛。

從長安去華清宮路程並不遠,華清宮的位置只算長安城郊數十里地之遙。不過同車的三娘是個悶葫蘆,平時基本沒話說,薛崇訓便在這時掏出李守一的奏章細看,原來不是說皇位啊正統之類的事,好像是勸薛崇訓別愛錢財愛衣食的一篇進言。錢法之後,財物更便於攜帶,一小袋就價值不菲能買很多東西,反而給了那些不事生產的人方便,實際上錢財既不能在百姓寒冷的時候當衣服穿,又不能在餓的時候充饑;而織物糧食一大堆也值不了幾個錢,不用擔心被盜匪掠奪,卻能讓天下百姓不饑不寒。所以李守一上書勸上位者重視農桑,不要成天想著錢。

看罷這樣的奏章,薛崇訓只有一笑置之。李守一這樣的人能做出廉潔的道德表率,於經濟卻沒什麼見識,至少在薛崇訓眼裡他這樣的言論實在太陳舊早不中用了。實在沒有貪財好色劉安之輩的才幹。不過李守一隻要成天說老子名不正言不順揪著不放,就算省心,回去提筆嘉獎幾句佯作接受諫言了事。

關中的冬天又乾又冷,但薛崇訓一到太平公主在華清宮的寢宮時,下層的宮室卻因室內溫泉的緣故煙霧騰騰全是水汽,薛崇訓甚至想常在這地方活動會不會得風濕。

太平公主幾乎整個冬天都呆在華清宮,但並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薛崇訓認為她什麼都知道,朝裡那些大臣特別是竇懷貞之流的墻頭草不兩邊討好就奇怪了。果然剛見面太平公主就說:“不是說契丹人要反叛,你不留在京裡跑這裡來作甚?”

薛崇訓今天早上才得到的邊報,結果太平公主就已經知道了,說不定她比自己還知道得早。

“母親大人不在京城,我總覺得缺點什麼……就像一座空城,所以就來了。”薛崇訓一本正經道。

他站在旁邊,而太平公主正慵懶地半躺在正上方的毛皮軟塌上,做了皇帝又怎樣,在太平公主的面前他還是不自覺地矮一頭,畢竟是直系長輩。

宮室中非常溫暖,太平公主甚至只穿著春秋時節的薄絲衣衫,軟塌後面有個平緩的靠背,她仰靠在上面,半露在衣衫外面的胸部因此自然地舒展開來,猶如柔軟的水波一般。

太平公主聽得薛崇訓那句話,眼睛裡頓時露出一絲笑意,那笑容讓薛崇訓感覺異樣,怎麼形容呢就是很酷,又像能洞穿人的心思一般,薛崇訓一瞬間好像被扒光了衣服示眾,各種壞心思都被她看透了一樣。她不會看出我想把臉貼到她胸口上吧?太平公主又不會讀心術,應該是不會知道的!薛崇訓忙把眼睛看向別處,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太平公主懶懶地說道:“華清宮冬天不寒冷、夏天不酷熱,又有歌舞戲曲、棋弈詩畫,平時我還能讓玉清陪我修道,也不覺得悶,我看我不如一輩子留在這裡好了,反正你翅膀也硬了一聲不吭就登基稱帝君臨天下,還要我這閒人作甚?”

她說罷本想著聽薛崇訓又拚命解釋並表白忠心一番,哪想得薛崇訓偶爾會犯犟,“我登基稱帝不是母親允許的?您多半還暗裡扶持了我一把吧?”

太平公主臉色微變,冷冷道:“你奪了我李家的江山,我怎會扶持你?”

薛崇訓站直了身體,對視道:“母親敢說我所作所為一點都不知道事前沒有半點可以防備的手段?事實是群臣三番勸進,我連一點阻礙都沒有,既然母親要維護李唐江山,何以會出現這樣的局面?話說回去,當初我受兵權伐突厥之前,您就有所預料罷?”

太平公主一語頓塞,轉而怒了,坐直了身體道:“你在蘇晉等一幫人的出謀劃策之下暗地做些什麼,我怎能猜到,又怎想到你膽大包天,敢大模大樣地坐上那位置!”

“母親大人什麼也不知道,怎會一口就說出蘇晉,蘇晉很出名麼?”薛崇訓上前走了兩步,爭鋒相對,“這裡又沒別人,玉清你不會亂說話的罷?母親何不與兒臣坦誠相待?外祖父高宗與外祖母大聖皇帝之後,現今所剩者唯母親一人,睿宗之外的幾家凋零怪不到咱們頭上,李三郎與母親爭權敗北,兄弟數人盡數被除。往後母親就算想恢復李唐社稷,也早就不是高宗一脈的江山,只不過掛個姓李的名頭而已,和母親有多大的關係?而母親又一直自卑,自認不及外祖母,加上今時今日天下大勢又與往常不同,您自己登基做女皇反而會很危險……以上原因,您才長期縱容我一步步上位,其實我都是按您的想法在走,絲毫沒有離開過。”

太平公主瞪圓了大眼睛,面露怒色,她這樣沈默了一會兒,才嘆道:“難道你認為我只是因為這些緣由嗎?”

薛崇訓聽罷琢磨了一陣,沒弄明白話裡有什麼意思,便脫口道:“請您明示。”

“不懂就罷了。”太平公主道。

薛崇訓見她沒有勃然大怒,就急忙換了種口氣道:“近幾年李家天子根本就是個傀儡,咱們家還得長期背個強臣不忠之名,還不如這樣正大光明。誰做皇帝又有什麼關係,母親想做兒臣讓給您,並一門心思擁護您的皇位。”

太平公主笑了一下,“你的臉上寫滿了野心,還口口聲聲說得那麼輕巧。”

薛崇訓下意識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隨即察覺是不打自招,忙轉移話題道:“母親隨我回京,您便貴為太后,公事私事不還得聽您的。”

太平公主的怒氣漸漸平息,背又重新靠向後面,若有所思地說:“我有八個子女,都各自成家立業,我卻不能享天倫之樂,現在你搬到大明宮來住,倒是可以時常陪我。”

薛崇訓忙抱拳道:“只要您隨我回京,兒臣定然每日陪伴在母親的身邊。”

過得一會兒,薛崇訓忽然來了靈感,想出一個很新奇的點子,既然高宗武後可以是兩代皇帝,現在朝廷大可以在追薛崇訓的父親及祖上為皇帝稱號時,也給太平公主一個皇帝的名義,現在稱為太上皇,一則滿足了她以前的雄心,二則又避開了天下忌諱第二個女皇當權的大勢。

薛崇訓將想法說出來,太平公主只說他胡鬧。但她沒有明確阻止,薛崇訓也就當她默認了。

第二天太平公主便傳旨華清宮的官吏衛隊,稱不能回絕皇帝的孝心,即日起程回京。薛崇訓也就與她同行回去,坐得是唐朝時期的御輦,這車駕名義上是唐朝皇帝給予的殊榮其實太平公主早就在享受皇帝的一切待遇。

無論怎樣薛崇訓此時簡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和太平公主再次握手言和,比他大敗突厥主力時還讓他輕鬆。皇帝有孤家寡人之稱,但薛崇訓實在不想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當一切危機都要自己一個人承擔的時候活起來實在太累,那做皇帝還有什麼樂趣?薛崇訓可沒有千秋萬代江山的雄心,能管好一代的江山已是不易。只要有太平公主在一條船上,不僅多了一股強有力的勢力盟友能獲得大量官僚士族的支持,對李家宗室及其支持者也是一種安撫:既然太平公主姓李,她在掌權,就不可能對李家宗室趕盡殺絕。那些前朝餘勢沒有極大的壓力,也很難捨棄一切和當政者玩命。

tanakh 發表於 2019-1-31 20:43
第十章 待遇

新的政權宣佈一切照舊,以前的王侯爵位公卿大臣享有的封號官位保持原狀,實際上除了換個國號年號,連其中的人都還是原來那幫人。一天晚上薛崇訓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魯迅的一本書,革命之後縣太爺剃了個光頭,換了名字叫縣長,但那把椅子以前是誰坐後來還是誰坐。而今新立的晉朝也差不多是那樣,南衙官僚基本一個都沒動;武備上有些調整,北衙禁軍官署沒變,不過羽林軍不再駐紮在玄武門,北宮由神策軍調防。

前朝皇帝李承寧搬離了大明宮,一家人住到長安城東北角的入苑坊,他的幾十個兄弟姊妹也大多居住在那裡。那地方修得雕樓畫棟非同小可,起居生活遊玩享樂比大明宮差不了多少,平民住宅是全部“坼遷”出去了的,除了修建了大量的樓臺庭院,就是山水園林如詩如畫非常漂亮。

實際上玢王李守禮的兒女們在這幾年的政局動盪是獲利了的,除了李守禮和他的長子被牽扯進一場宮變中死得不明不白,其他幾十個人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如果沒有持續數年的風波,同是高宗之後,中宗睿宗前後即位,特別是睿宗聯合太平公主滅掉意圖篡權的韋氏之後,睿宗一脈已有恢復正常傳位秩序的跡象,根本沒有玢王李守禮他們什麼事,李守禮是高宗的孫子但和長安活動的李隆基兄弟比起來就是旁支,一般是輪不到他了。李守禮做幽州刺史時,由於家眷龐大兒女眾多又成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幕僚就勸過他兒女很多要養成節儉的習慣,以免後輩過得太潦倒。顯然當時他們家的封地利益都不夠分了,那幾十個兒女往後的生活都成問題;而現在卻能坐享富貴聲色犬馬,作為前朝皇帝的皇子公主,奢侈的生活是國庫掏錢養的。

薛崇訓一黨自然不能輕易刻薄他們,不然別的公卿不得說皇子都過成那樣咱們下邊的人還有什麼保障?

所以以前大夥兒怎麼過,現在還怎麼過。但問題並非保持原狀就能解決的。

天寶元年最後一次大朝,薛崇訓同太平公主在含元殿接受百官朝賀,這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那幫心腹幕僚竟然位列最末,好像這還是特準他們上朝的結果,不然按照親王國幕府的那些官吏品級,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薛崇訓坐在那裡沒提這事兒,心裡卻在琢磨:那些出謀劃策讓自己坐上皇位的一班人馬,那是有擁立大功的,於情於理不應該是這樣的待遇。除了劉安杜暹等本來就有出身的人,其他一直在親王國的謀臣在朝裡都沒位置。

可是有實權的那些位置早就有人了,朝廷又剛剛表態一切維持原狀,總不能說一套做一套把人換下來。嘉獎二齡等人擁立之功封爵不給實權?薛崇訓又覺得自己住到宮廷之後會越來越遠離以前的人,身邊沒有心腹之士總是不好。

所以他覺得事情有點難辦,便沒有輕易提出來。好在從親王國出身的那些人大部分還有士大夫的修養,也沒有急著埋怨。

大朝之時,正中的皇位是薛崇訓坐在那裡,而太平公主一樣臨朝,他坐在後面卻位置更高。不過薛崇訓並沒有不滿之處,讓太平公主臨朝也是他出面請的。這樣參與人數眾多的場合,除了一系列禮儀都不議什麼正事,連西域的軍務也沒人提及,只有政事堂的張說上書到了年底官員休假市井防火等事,並有各國使臣上表的禮節過場。薛崇訓剛登基,已有幾個藩國上書稱臣道賀,或許在他們眼裡中原王朝是李家還是薛家根本沒有區別。

太平公主回京後依然住在原來的承香殿,而薛崇訓下朝後的住處在蓬萊殿,便是以前李承寧住的那座宮殿。蓬萊殿位於皇宮中軸線上正合天子的身份,地處太液池南岸、內朝紫宸殿正北,既靠近太液池沿岸風景優美之地方便遊玩,屬於後宮區域,又臨近南部朝廷,方便與朝臣聯繫,可謂上好的寢宮位置。這裡實際上不是一棟房子而是一個建築群,薛崇訓剛封的皇后李妍兒也同住在一處,按照這裡的建築規模就算薛崇訓的後宮再擴大十倍也可以把她們全部安置在一處,唐朝留下的宮室建築特點就是大,地方非常寬闊。這個時代生產力低下,人們卻痴迷建築,就薛崇訓看來大明宮的宮室比他前世看過的故宮規模大了不只幾倍。

以前他在母親那裡參加晚宴也在宮中留宿過,當時就不習慣皇宮裡太寬闊的臥室,休息得很不好;現在薛崇訓還是不習慣。不知怎地,他總覺得在這樣的房子裡睡覺非常缺乏安全感。

睡覺的寢宮比客廳還大,雖然裡面擺放著各色傢具裝飾品,但薛崇訓還是覺得空蕩蕩的好像是幕天席地一樣毫無隱私可言,又像一切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中,不能徹底放鬆情緒。在這樣的心理作用下,他躺床上愣是睡不著。輾轉反側了許久,發現晚上還有宮女當值侍立在一旁,這幾個人他又不認識感覺很不舒服,便坐了起來下令道:“你們都出去,有事我知道叫你們。”宮女們順從地應了小心離開了薛崇訓的臥室。

但是他還是睡不著,這房子裡明明沒人了,但由於太大他總覺得有人。身體和精神一向很好的薛崇訓難得地失眠了一次,翻身了幾回之後心道:難道是我的內心不夠坦蕩,竟如小人常慼慼?

不管怎樣,薛崇訓反而懷念起在晉王府的生活來,身邊都是熟人,地方只有那麼大,一回去就能放下所有的煩惱感覺很輕鬆。而現在連覺都睡不著,腦子裡還浮現出白天各種裝模作樣的走路姿勢動作語氣,全是裝的,比如挺起胸手提綬帶走八字步真是累得慌。

他還不習慣新的身份,正如世人現在還沒習慣新朝,仍然照以前的法子辦事。

還有在他身邊服侍的陌生宮女,雖然一個個低聲下氣很聽話的樣子,但她們也是活人不是,對任何事都會有一定的看法,薛崇訓在自家裡也不能隨心所欲。他心道:明天得叫人回去把家裡的幾個丫頭接過來,我還是不習慣陌生的地兒不熟的人。

而眼下在蓬萊殿除了李妍兒就只有三娘一個是晉王府的故人,現在已是深更半夜了,他不好去找李妍兒,再說在這樣讓他沒有安全感的環境中什麼心思都沒有。左右睡不著還頭昏腦脹,薛崇訓便把剛剛叫出去的宮女又喊了進來,吩咐道:“去把三娘找來,我有事要和她說。”

沒想到三娘來得很快,一會兒就穿戴整齊地進寢宮來了,薛崇訓懷疑她根本還沒睡下。她走過來抱拳道:“郎君有何吩咐?”

薛崇訓注意到她對自己的稱呼一直沒變過,不過這也沒什麼,薛崇訓自登基以來除非在廟堂上還不是不自稱朕、寡人之類的。三娘的聲音還是那樣,有點沙啞沒有什麼情緒冷冰冰的,不過她的著裝及言行卻是改變了許多。現在她早不穿以前那種像夜行衣一般的青布料子了,那樣的衣服在晚上也許更能融入夜色,但是在白天活動的人反而有異於常人,所以她如今的穿戴也很大眾化,現在身上的淺綠翻領長袍和襆頭就讓她看起來像宮裡的一個女官。她的皮膚還是很蒼白,看上去沒什麼光澤,和保養得柔滑如脂的宮廷貴婦相比差遠了,甚至還不如市井百姓的膚色紅潤,微微撐起胸襟的胸脯也沒有那些半露酥胸打扮的誘人,加上那毫無情趣的飾物和打扮,反正沒多少女人味。

找來了三娘,薛崇訓又沒什麼事兒說,主要和三娘沒啥好說的,便打量了她的穿著隨口問道:“你還沒睡?”

三娘站在那裡沒動,大約是當薛崇訓說了一句廢話懶得搭腔,平時便是這樣,她可不管什麼君臣之禮。

面對這樣一個人,薛崇訓縱是心血來潮要徐徐舊談談心事什麼的也不能。只可惜這安靜的夜晚,孤男寡女的華麗宮闈,以及好聞的熏香暖色的燭火。尷尬地沈默相對了好一陣,三娘還是不吭聲,她好像認為冷場才是正常的與人相處,談得來了反而很奇怪。

寢宮裡當值的奴婢都被薛崇訓支出去了,偌大的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雖然沒說什麼話,卻很神奇地薛崇訓覺得有個可靠的人站在身邊也好受得多。他說道:“今日上朝,王少伯蘇侍郎他們位列末等,朝裡又沒恰當的空缺,我正頭疼如何處理此事。”

三娘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好像薛崇訓在說吃飯了沒有諸如此類的廢話。這要換作別人,肯定會說不能干涉國事之類的賢淑婦人該說的話。

薛崇訓頓了頓見她沒開口的意思,便無趣地問:“你覺得該怎麼辦?”

這時很意外地三娘說道:“郎君增設幾個官職不就行了,難道郎君叫我來是問國事?”

tanakh 發表於 2019-1-31 20:44
第十一章 靠近

薛崇訓找三娘去扯了些官位功勞之類的事,但這些她從來不過問的,也不關心。這時候她已經明白了,薛崇訓找她沒事就是想說說話。但是最終也沒說個什麼所以然,三娘離開寢宮時不由得有些懊悔,但轉念一想,如果再去一回恐怕也是同樣的結果罷。

她回到蓬萊殿中的住處,目光不由得轉向了擱梳妝櫃上的一個箱子,是她從晉王府帶過來的行李,就這麼丟在那裡還未來得及收拾。她便走過去坐下打開箱子,裡面除了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幾個漂亮的小盒子……裝胭脂水粉的盒子。那是晉王府裡的歌妓非煙在剛認識的時候送的,說買了許多分一些給三娘,大概是非煙見三娘一個年輕女子臉上素顏出於好心的關係。好意難卻三娘收了卻從來沒用過,不過她也沒捨得扔掉。

三娘把裡面的漂亮小盒拿了出來,放在櫃上,對面有副銅鏡,她便坐在那裡發了一陣呆。旁邊的燈架上點著兩支紅燭,屋子裡的光線有點朦朧,自然比起正殿中昏暗了不少,主要宮裡的用度都有配額,身份卻低的人按制度分的日用物品就越少,不過就算最低的宮女也比普通百姓浪費多了,民間很多人一到晚上就儘可能就寢休息,哪裡能沒事點著燈浪費?

過得一會兒,她便打開盒子聞了聞,一股百花的好聞香味撲鼻而來,加上盒子又做得漂亮,確實挺招人喜歡的,三娘也有點想試試了……但很快她便蓋了起來。

三娘有自知之明,清楚以薛崇訓今時今日的地位身邊什麼漂亮的女人都有,自己的這點色相實在沒可能和那些人爭寵,再怎麼打扮也不能太大地改變肌膚與姿色,毫無意義。古人言視為知己,女為悅己,三娘嘆了一口氣心道平日里根本沒話可說,更別說知己了。

她毫無睡意,回憶起剛才和薛崇訓的談話中他隨口說了一句“宮中的房屋太大了”,現在她也有同樣的感受。雖然她在人前總是習慣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薛崇訓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很清楚,哪怕是那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她總是這樣,很想再“靠近”一點,但每次那樣想的時候都有種自卑以及很難說清楚的不自在,就像是大白天穿錯了衣服身處市井之中非常尷尬。以前晝伏夜出,早已習慣夜裡的孤寂,後來退出江湖投身豪門之下改變了習性,但她的心仍然停留在幽夜之中……在孤寂中煎熬,可是一旦有人走來卻又會恐慌不知所措。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薛崇訓為她提供安全、一切生活所需的物質,或許這只是一種依賴。有時候她在想自己對薛崇訓還有什麼價值,特別是他野心勃勃地登上天子之位後,這宮廷內外五步一崗共約幾萬人在保衛他的安全,要辦什麼事對付什麼人只需一句話便是聖旨正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麼她自己作為一個刺客對薛崇訓僅存的價值都沒有了。她甚至想初識之時薛崇訓要讓自己去頂罪,如果真那樣了倒也死得其所。想到那次薛崇訓讓自己藏到床底下,拚命維護的事兒,三娘的臉上就微微一紅:究竟是為什麼他要抓住自己這樣一個沒什麼價值的人?

次日薛崇訓的眼圈有點黑,他在紫宸殿召政事堂大臣及蘇晉、二齡等晉王府幕僚議事,張說等以為他要問西域大食和東北契丹的事兒,便將事前想好的對策略寫在了象牙牌上以免臨時忘記。畢竟這幾年朝廷最多的大事就是戰爭,皇帝本人也多次親率大軍出戰。

不料薛崇訓連提都不提戰事,卻先說起了一件雞毛蒜皮的事兒:“朕早上來紫宸殿時,見著外面有一處大房子空著,沒派上用場?”

站在皇位前側的宦官魚立本忙躬身道:“只有一些內侍省的宦官空閒時在那裡休息,裡面放了打掃紫宸殿的浮塵掃帚等物。”

內給事魚立本作為站位正確的宮廷宦官,無論是在前朝還是在晉朝依然屹立不倒,他對大明宮及朝內外各種事務都輕車熟路,往往能及時解答薛崇訓問的大小事。不過他發現薛崇訓上朝時身邊總帶著一個女官,而且和他站得特別近,基本沒聽她說過話,很得信任的樣子。又加上有一天晚上這個女官懷疑內侍省送的夜宵有毒,魚立本心裡對她是有點成見的。

薛崇訓道:“那麼大幾間宮室卻閒置在那,朕想在那裡新設一個衙門,挑選一些朝政資歷有限而胸有才略的文士在紫宸殿外辦公,也好做朕的顧問,查漏補缺時常提醒避免治國之失。”

說得這裡薛崇訓微微轉頭看了三娘一眼,三娘像個諸如燈架香爐等擺設一樣站在那裡面無表情,但她對薛崇訓的一舉一動都默默看在眼裡,哪怕是這樣一個細微的眼神,薛崇訓好像在說:昨晚你叫我增設幾個官位,這不說幹就幹?

在三娘的眼裡這等國家小事是無所謂的,但張說等朝臣卻一下子就重視起來。在朝局機構上的任何改變都可能關係重大,就如唐朝時用同中書門下的花樣就架空了三省長官的相權,分化資歷太老威望太高的大臣權力、加強君權。

由於薛崇訓忽然提及沒有什麼預兆,朝臣們也一時沒有看明白其中的玄虛,不過張說竇懷貞等老油條混跡官場多年,可不是那麼好蒙的。張說當下就說道:“規諷過失、侍從顧問之務已有門下省左散騎常侍、諫議大夫等官員所領,若再設一府與門下省重疊,不僅會造成冗官加重國庫開支,也可能會因此職權不清,問責混亂,聖人不可不察。”

薛崇訓不以為然道:“不過是多幾個顧問,有什麼混亂?門下省的官員有時不方便進言,若是在內朝有幾個謀士最好了。況且蘇晉、子壽、少伯等原為親王國官員,與朕相熟便於直言過失,現在讓他們在內朝領職有何不妥?”

善於阿諛奉承的竇懷貞聽罷正色道:“王少伯等有擁立之功,實乃大晉之功臣,正該貴為公侯位列九卿,方顯功過賞罰之明。”

蘇晉一聽急忙從後排出列說道:“臣等微功不敢炫耀,又因資歷不夠恐不能服眾,蒙陛下隆恩亦不能居廟堂之高,但乞追隨陛下左右鞍前馬後侍奉便心滿意足了。”

張說等一聽話都說到這份上,人家擁立薛崇訓做了皇帝,封個什麼官爵都不過分,再反對的話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於是張說便默不作聲了。薛崇訓便道:“如果大家沒有意見,我便讓內侍省的人將殿外的房子收拾出來,在內朝設一個‘內閣’,在內閣任職的士大夫可參與軍機要務勸諫過失。”

見無人反對,薛崇訓就將這事兒議定。新設的“內閣”體系還沒有顯示出重要性來,第一批職官稱為學士,品級只五品小官,沒有給予多大的具體權力,只是可以在皇帝面前隨便說話不能輕易因言獲罪如此而已。

晉朝初立一切照舊大部分東西都沒有革新,但內閣的設立已開始邁出了小小的一步。大臣們都看得明白,只是無話可說而已。這個衙門從剛建立起,它定然不同尋常:三個五品的職官,蘇晉、張九齡、王昌齡都是晉王府出身的嫡系,人選就說明瞭一切。

宰相和大臣們無不關注,不過暫時卻是影響不大,提出國策及舉薦人才等權力仍然在政事堂之手。除此之外,太平公主時常在麟德殿歡宴,不僅有歌舞還偶爾有馬球賽,政事堂宰相及老臣們和她的關係依然很近;薛崇訓早已做出了與太平公主繼續二元政治共治天下的姿態,大臣們不是在上頭沒靠山,所以對於內閣的事兒也不用太著急。

太平公主聽說了薛崇訓設內閣的事兒,對身邊的近侍笑道:“崇訓不是李承寧,他當然應該在身邊選一些自己信任的人。”

不僅是南衙朝臣“腳踏兩隻船”,既表態效忠皇帝,又和太平公主走得近。還有宮廷貴婦,有些是薛崇訓的女人,也和太平公主親密無間,特別是金城公主和高氏(李守禮的皇后),因為同住在承香殿中常常見面,以前的一點芥蒂早就因為熟悉而消失,倒成了非常親密的關係。

大明宮在太平公主幾年的清洗經營下,從內侍省宦官到女官宮女很多她的人,薛崇訓沒動那些人,也沒說要挪窩,只從家裡把妻妾奴婢接到蓬萊殿去,總之他和太平公主沒有什麼矛盾。

這樣的格局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情況,李薛兩家形成二元互為近親各有權勢,竟然和睦相處穩定共存。但是這一切的基礎只是薛崇訓和太平公主二人的緣故,誰說不是畸形的政治格局呢?等掌權的不再是他們母子,就很難再出現如今的局面。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後才能暴露出的問題,他們現在實在顧不上了。

tanakh 發表於 2019-1-31 20:45
第十二章 美景

突厥戰爭後,杜暹跟隨薛崇訓回到長安就差不多等於賦閒在家,他雖然有左武衛大將軍的官銜,但這種原本六衛府兵體系的職位在和平時期既無兵權又不用打仗,正事基本沒有。他本身又是一個以君子儒將自居的“文人”,平常不喜出門尋歡作樂,一時間就變得非常宅了。

好在春冬之交長安有好雪,杜暹坐在後院的亭子裡就能看見遠處雪花中的大雁塔,高高的塔此時就像一座冰雕的奇觀,直入雲天,雪中賞此景只叫人心胸開闊豪氣萬丈。

於是他便在亭中放了一樽小泥爐,把酒放在水中溫著,一面賞冰雪下的美妙景色,一面提著筆在掛壁上的一張畫上修修補補。好一個盛世長安,雲煙飛雪之中只見遠處亭臺宮闕高塔城樓挺拔如天宮,杜暹翹首仰望時而吟唱幾句,他的心情很好,真心興慶生在這個時代這個強大有尊嚴的國家。墻壁上掛的一副圖原來是一副寬大的帝國版圖,杜暹在它面前長身而立,胸中不禁就生出一股子平治天下實現胸中抱負的情緒來,他獨自張開雙臂比劃了一下,好像要將這幅圖再次擴大,飄逸的長袍在風中舞動古意盎然。雖然暫時還沒能位列中樞掌權,但杜暹毫不懷疑自己的前程將如晴天大道一般寬敞。

他想起了“薛崇訓的”一首詞,脫口吟道:“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生後名……”

就在這時,一個奴僕前來稟報導:“阿郎,張侍郎到了。”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大笑:“了卻君王天下事,杜兄好興致!”

過得一會兒就見一個身穿紅袍頭戴襆頭的文士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張侍郎是兵部侍郎張孝貞,西域大將張孝嵩的家門兄弟。因杜暹在西域時與張孝嵩交好,而今在朝裡也與他的弟弟張孝貞關係很好。

隻見穿紅衣服的張孝貞在白茫茫的雪景背景下很是顯眼,生生給這淡雅的氣氛增加了一絲熱烈。杜暹忙迎了上去,二人面對站定,若有其事相互鞠躬行禮。

禮罷張孝貞笑道:“杜兄難得一閒,近日東西兩家胡姬酒肆都新進了嬌娘,何不出去找找樂子?”

杜暹淡然一笑:“我還是習慣一爐小火幾杯淡酒。”

張孝貞抬頭一看只見亭子上方掛著一副牌匾,上書“寧靜致遠”,下面卻有一副大圖,小案上還隔著筆墨等物,筆毫濕的顯是正在作畫。張孝貞便饒有興致走上前去觀賞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杜暹:“兄臺好氣度,將一副地圖畫得如此有氣勢。”

杜暹道:“我快費了半月工夫了,等完工了便獻給今上。今上是一代有進取之心的君王,定會喜歡這幅圖。”

張孝貞微微一笑,似有玄虛。杜暹情知此兄弟足智多謀,見其表情便忙問:“賢弟何故發笑,莫不是我的拙圖獻醜了?”

“畫是好畫……”張孝貞道,“只是杜兄大可以緩一緩獻上,別急於一時。”

杜暹忙問玄虛,張孝貞便說:“杜兄不聞‘內閣’之事?”杜暹道:“聽說了,怎麼?”張孝貞道:“要在以前,進入政事堂便是位極人臣,可以大展抱負;但現在嘛,在我看來真正值得進取的反而是內閣的那五品小官。”

杜暹聽罷若有所思地沈吟起來,張孝貞哈哈一笑:“那五品官真不是那麼好當的,現在的三個學士,你瞧瞧都是些什麼人。杜兄幾番跟隨今上南征北戰,又飽肚詩書,有這樣的出身何必去爭政事堂那七個位置?話便盡此,你琢磨琢磨我說得對不對。”

張孝貞幾次為杜暹出謀,事後都證明此人確有不同尋常的見識,多以杜暹這回也額外重視他的見解。

“對了,今日拜訪杜兄,是有另一件事。”張孝貞轉口說道,“家兄(張孝嵩)仍在安西帶兵,部下只四千餘將士,情況不容樂觀。我替他想了一個法,但不便自己上書,再說今上眼裡又沒我這個人,上書也不一定受重視。所以想請杜兄幫個忙,把事兒往今上面前說一聲。”

“沒問題,有我能辦到的事自然義不容辭。”杜暹還沒問是什麼事,就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薛崇訓剛剛登基稱帝,還是表現出來比較勤政的,無論有沒有大小朝幾乎天天都要在紫宸殿與大臣見面,仔細聽大家的建議從諫如流,姿態要做足。而且有了貨真價實的君權,批覆奏章和各項政令的程序簡單,中樞運轉得也效率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杜暹要進宮去替張家說句話就很容易了,第二天直接過去就在紫宸殿當面見著薛崇訓了。

杜暹說的事兒便是讓朝廷用封突厥施部落首領爵位等方式拉攏這個部落,藉以阻擋阿拉伯勢力的東擴。中原王朝雖然將整個西域納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並在當地修成築堡駐軍,但漢兵真正依賴的也就只有那些據點,大片地區活動的仍然是大小林立的西域藩國部落。兵部侍郎張孝貞認為拉攏了突厥施部落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拉攏的方式除了許以爵位名利,還有一件事:曉之以義動之以情,張孝貞想讓薛崇訓的皇妃突厥公主阿史那卓給突厥施首領寫一封誠懇的信勸降。

本來覺得這事兒挺難出口的,畢竟大臣沒有要求後宮做什麼事的權力,不料薛崇訓一副從諫如流的態度,真就答應了,並叫王昌齡用阿史那卓的口氣寫一封信,然後拿給阿史那卓抄,畢竟大夥不認為突厥公主有那份考慮周全用詞恰當的才能。但信一定要阿史那卓親筆,因為據說突厥施部落有人以前在黑沙城見過突厥公主,還有一段時間的來往,如果不是公主親筆,事關國家大事萬一被突厥施人識破反倒弄巧成拙顯得朝廷沒有誠意。

黃昏時,薛崇訓回到蓬萊殿便讓宦官去叫阿史那卓來見他。等待的時候,他來到蓬萊殿北邊的一處樓臺上,半開的瓊臺在薛崇訓的眼裡就像現代的大陽臺。他踱步到“陽臺上”,忽然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搬進大明宮有一段時間了,今天他才注意到這裡的風景如此驚艷。前面最顯眼的就是太液池,只見雪花飛揚中的湖面白汽層層,真如天上仙宮的雲氣一般,在雲煙之中太液池中島嶼上的宮殿若隱若現,上翹的裝飾著鴟尾的建築有著東方古典特有的韻味,太液池岸邊是大片的宮室建築群,錯落有致既端莊大氣又不顯得呆板。薛崇訓低頭向下看,只見一群仙子一般的宮廷女子正提著宮燈優雅地從長街上走過,長長的月白裙子讓她們的身影修長而挺拔,至少從表面上看去這裡的人們都生活得體面幸福,一切都是美好的。

帝國的中心權力的樞紐本是充滿了爭鬥權謀的地方,這座宮殿竟然如此充滿山水之意,彷彿不沾半點人間煙火,蓬萊殿的名字指的是仙宮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過得一會兒身穿禮服的阿史那卓來了,她跨過門檻就微微屈膝,和漢人貴婦一般的姿態作禮喚了一聲:“陛下。”興許是這裡的禮儀影響,阿史那卓入鄉隨俗也漸漸變得端莊雍容,卻少了幾分在草原上的野性活力。她身上的打扮和唐朝時沒有什麼區別,大明宮中的婦人們也一樣沒有因為國號換成了晉就有什麼生活習慣的改變,薛崇訓有時候覺得自己仍然活在唐朝。畢竟新的王朝是在唐朝完好社會的基礎上建立起來,並非在亂世打破一切新建起來的皇朝,一如武則天稱帝建立了周,其禮儀風俗和唐朝有什麼區別。

薛崇訓指著太液池回頭說道:“這裡的景色漂亮麼?”阿史那卓終於暴露了本性,在裝模作樣的舉止下,表情卻出賣了她,她無意間就露出不怎麼沈穩莊重的神情來:“我剛進宮看到這裡的一切時就像做夢一樣!人間怎麼能有這樣的地方,這麼多人在這裡都是怎麼生活的,每天就梳妝打扮去參加宴會去下棋遊玩嗎,中原真是富庶……”

“我大晉朝有人口數千萬、治下十六道三百餘州,還不算關外的許多都護府、羈州,大明宮這點地方只是管中窺豹。”薛崇訓不禁自豪地說了一句,又說道,“所以這裡才是文明的中心、人們夢想之地,只有我們能給天下以昌盛富庶。沒有中原的道德仁義典章律法,此時的人們只能像螻蟻一般卑賤麻木地活著。我們遠遠超越了西方的大食,如果讓他們涉足西域等地,就沒有任何道義可言,人們會毫無道理地被燒死,就算是默啜可汗統治時的突厥也充滿了野蠻殘暴,怎麼和大晉相比?歸順朝廷才是明光大道。”

阿史那卓崇拜地看著他,一時間沒顧得上多想,腦子裡浮現出了人間天堂的世界,就像眼前的大明宮。或許如此宏偉的奇觀給她的感官衝擊太大,初到此地簡直能讓人放棄以前的現實閱歷,重拾起了遙遠的夢想。但就算是在京城長安在大明宮,凡事都有道義麼……

tanakh 發表於 2019-2-1 18:28
第十三章 奇想

美侖美奐的樓臺上,宮人遠遠地侍立著,薛崇訓和阿史那卓說了一陣話,然後有片刻的沈默,他便面對太液池習慣性地閉目想問題,這時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話來:閉上眼睛你看到了什麼?薛崇訓的記憶中回答者說什麼也沒看見,然後一個聲音說這就是你的生活一無所有。人大約是需要夢想的,就算是驕奢淫逸的統治者也有人擁有“大同”的夢想,有平治天下的抱負。

在這一刻,不僅阿史那卓相信了薛崇訓說的一切,連他自己都彷彿信了。

“突厥施部落同屬突厥人,有人在黑沙城與你來往過,我想讓你給他們寫一份書信去勸降。突厥施和大食勾結毫無益處,朝廷才是他們的歸屬。”薛崇訓將正事說了出來。

阿史那卓毫不猶豫地點頭欣然應許,沒有半點被迫的意願。她被薛崇訓口述的夢想感動了。

……西域的事薛崇訓就聽從了杜暹的諫言,實際上這一套策略出自張孝貞之手。大食太遠,薛崇訓此時沒有想無節制地擴張,他預感到自己還將面臨其他威脅,正如以前面對過許多次的挑戰。

不過太平公主那邊卻在承香殿麟德殿日日歡宴歌舞昇平,大約她認為王朝之始應表現出天下承平的樣子,正月初天氣放晴,她還打算在麟德殿的廣場上看馬球賽,讓薛崇訓也去參加,她薛崇訓的馬球技術也不錯。

薛崇訓年少時是個活潑好動的少年,不喜讀書只喜運動,舞棍弄槍騎馬打球什麼的最愛好了,不過如今他好像變了個人,恰恰相反不好動反倒好靜,雖然馬球本來打得不錯,卻實在沒多少興趣。只不過太平公主專門派人來請,盛情難卻他便答應下來,心道到了時候上場隨便跑跑就行了。心思自然是沒放上面,只想著其他事。

要想坐穩寶座的位置,要想的事還真多。除了看奏章和批覆,薛崇訓覺得自己吃飯睡覺都在琢磨事兒,很多時候怕思考出來的想法忘記了便讓三娘隨時跟在身邊將點點滴滴記下來。

為了這事兒白七妹有一次還表現得很不痛快,大概她覺得自己才是薛崇訓的“書僮”,偏偏她的事兒被三娘給搶了,還不讓她看。薛崇訓也懶得管她,依舊讓三娘幹這事,因為他的有些靈感想法事關大局,也有的只是出於構思階段沒有成熟,不想讓別人看到,相比之下薛崇訓覺得三娘為人要靠譜點,她的交際也不寬說漏嘴的機會都很少。大部分時候薛崇訓都不覺得三娘是個活人,就像一臺打字機,因為她很少說什麼,更不對內容發表見解。

薛崇訓不是個有才華的人,但他常常有許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大約是前世記憶的影響。比如現在他正在幹的事是“造炮”。

一開始想到這事兒的原因很簡單,他認為此後還可能會遇到軍事挑戰,想要更大地保持自己的軍備優勢,造槍造炮是最容易產生的靈感,其實他早幾年就在想這個了。不過薛崇訓前世既非軍械專家又非愛好者,連冶金材料方面也是門外漢,有那想法沒那水準。

楊思勖在西南戰爭中對火藥的應用以及杜暹學樣炸開了突厥黑沙城的城門,又激起了薛崇訓對這方面的希望。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陸續考慮,他覺得造槍短時間難以成功,就算是火槍也弄不出來槍管技術,難以實用在他看來就是白忙活;而造炮可能性會大得多,而且就算造得不怎麼好,拿來轟城門什麼的肯定有奇效,這個時代的城池就沒有防禦實心鐵彈衝擊的功用考慮,只要有了新武器攻城拔寨不得非常犀利?

於是他便派宦官楊思勖到武功縣,以明光軍為大本營,在那裡修了幾座作坊開始研究大炮。他們一開始搗鼓的東西無非兩樣:提純黑火藥、鑄造打磨炮身。

之前使用的所謂火藥,其實是在道家煉金術的經驗上配製的,有很多不必要的雜質,弄一大桶量多還有威力,但要用那種東西填炮就很不合格了。薛崇訓在這方面的知識不多,卻也記得“一硫二硝三木炭”,直接傳旨給楊思勖讓他試驗。楊思勖將此法作為軍機密事,這讓薛崇訓十分滿意。

就在太平公主讓他準備參加馬球賽的時候,楊思勖也發來密報,火藥很快就造成功了,同樣劑量比以前的威力大幾倍。薛崇訓聽到這個消息,心思哪裡還在什麼馬球賽上,乾脆覺得趕著先去武功縣親眼看看再說。

他也沒想在出宮時體驗天子威儀,連御輦也不用,簡單地下旨駐紮在玄武門的飛虎團親兵隨從,然後坐了一駕舊馬車急匆匆地就出城了。這輛車真是有點年頭了,還是好幾年前薛崇訓從鄯州那麼遠的地方帶回來的,松木車廂打造得非常結實,使用這麼久了仍然堪用。

當然他最中意的還是坐在這駕裡的那股子松木自然的清香,比上漆的華麗馬車讓人舒坦多了。還有車廂壁上木料本身的流暢紋理,讓爽心悅目。

三娘照樣跟著他出行,正在路上時薛崇訓作恍然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從袖子裡摸出一個東西來遞過去,三娘默然接到手裡一看,原來是一條金閃閃的項鏈,她疑惑道:“郎君去武功帶這東西何用?”

薛崇訓道:“送你的。”

三娘頓時怔了怔,她心道今天是我的生辰,難道是因為這個?她很希望是這個原因,不過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這事兒基本沒人知道,連她自己都不關心,薛崇訓哪裡知道?再說這些日子見他忙上忙下怎會記得如此小事?她便不動聲色地說:“怎麼突然想起送我東西了?”

薛崇訓笑道:“不是你生辰麼?我上回從白七妹那兒問的,日子沒錯罷?”

三娘聽罷心下頓時一熱,將手裡的項鏈緊緊握住,一時間連自己在哪裡都恍惚了,可是這時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將臉轉向別處,仍然毫無表情地“哦”了一聲道:“沒錯,不過這日子是宇文孝以前定的,沒什麼意思。”

薛崇訓這才想起她是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孤兒出身,心下泛出一些同情來,也就不再和她說這事兒,埋頭看楊思勖寫的東西了。

三娘心裡波濤洶湧,卻表現得非常淡然,讓薛崇訓也信以為真覺得她不看重這個,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小娘不都希望被人關懷,在特別的日子裡收點小意思……”

顯然他想得並沒有錯,而且三娘基本沒得到過關心,這反而不只是小意思。她冷著臉道:“白無常真是什麼都和你說。”

今天幾句對話好像很簡單平常,其實已經算說得很多了,平常倆人常在一起卻很少說兩句話。薛崇訓聽她今日難得搭腔,便繼續開玩笑的口吻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想起來,她能在我面前說你,沒在你面前說過我麼?”

“說……說什麼?”

薛崇訓聽她聲音有些異樣,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竟然發現三娘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奇異的淺紅,這樣的表情如果出現在別的女人臉上當然是非常正常普通的事兒,但在三娘卻很少見,她害羞了?薛崇訓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和白七妹之間的那幾次“獎勵遊戲”,這女鬼不會把這樣私人的事兒真和三娘講了吧?薛崇訓不禁愕然,她不是性冷淡麼?

他便詐道:“白七妹不和你說了麼,你說是什麼?”

不料三娘這時竟然發火了:“你們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白七妹是長得漂亮,你讓她在身邊就行了,她的身手不比我差,還要我做什麼!”

她幾句話像連珠一樣冒出來,薛崇訓真沒聽她說話這麼快這麼順暢過。她說罷便敲了敲車廂喊道:“停車。”

薛崇訓一看這小娘是真動氣了,不過他現今貴為天子,誰能在他面前動氣?三娘能這樣他不氣反倒感覺有些異樣,隨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她的手腕依然冷涼似雪。

這時傳來了侍衛的聲音:“發生了何事,趕緊停下來。”薛崇訓挑開簾子說道:“沒事,繼續趕路,天黑前到明光軍軍營。”

“是。”一個聲音應道。

三娘低頭看著薛崇訓緊緊抓住的手道:“我還有什麼用,你還留我作甚?”

薛崇訓心下覺得有點好笑,面上當然不敢嬉笑出來,否則三娘更要認真,她倒是很少這麼耍過性子,特別在自己面前。薛崇訓還是挺會琢磨女人的心思的,略一思索便對癥下藥道:“誰說你不漂亮?這麼久我沒有對你無禮,那是真心看重你,你以前不是說不想做玩物麼?”

三娘心裡說:只要你留我,做你的玩物也可以。

薛崇訓仍然沒琢磨透三娘的心,也許是交流太少了。他便試探性地把手慢慢伸到她的臉龐上準備看她的反應見機行事,這時三娘抬起頭來正視薛崇訓,她的眼睛裡不再像平常那樣冷漠毫無情緒,薛崇訓感到了一種哀求一種自卑一種難以描述的感受,他心下忽然微微一疼。

tanakh 發表於 2019-2-1 18:29
第十四章 旅途

在搖晃的木板廂中聽一路上滴答的馬蹄聲,這樣的旅途三娘和薛崇訓有過無數次,平常人出行不易,但薛崇訓的身邊有眾多隨從照料一切旅行也不是件艱難的事,只不過馬車總有些顛簸罷了。三娘以前替宇文孝跑江湖,走過很多路,自然明白跟隨薛崇訓出行算是非常輕鬆的。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在薛崇訓的身邊充當的是侍衛一類的角色為了保衛他的安全,但想起來真正保障安危的是他的身份,諸如有眾多精銳騎兵帶兵器的家丁;而自己也因此被保護在一個安全的殼中,分享他所擁有的東西。

三娘看著薛崇訓從當初一個默默無聞的衛國公變成天下之主,她知道他除了出身貴州,還想過很多東西、做過很多事、與很多人來往爭鬥,才能擁有現在的一切,並且讓他身邊的很多人分享帶來的安全與富貴。所以三娘認為他有許多美女簇擁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三娘過得很簡單甚至不願意與不相干的人來往,因此她要求的也很簡單,更不想要太多的東西,只要能追隨一個人就好了。以前是宇文孝,但宇文孝只當她們是工具,其實以前她覺得做一個工具也沒什麼不好,她是個無法太操心的人,或許是成長的環境太幽閉,使她連普通人的生活技能都沒有。但作為工具的悲哀便是宇文孝改行了,她這種人不僅沒用還是隱患,就像作案的兇器需要被毀掉,而她不僅僅是工具還是一個人就有求生的本能。

然後她遇到了薛崇訓,被作為工具利用完後卻被他想盡辦法地保護,這時她就意識到薛崇訓不是宇文孝那樣的人,他會做一些毫無原因的事。之後長久的日子,她不只一次感受到這樣的關懷,漸漸沈迷其中……或許是貴族門下的生活太安逸了,才會讓她有心思看重這樣的東西。

剛才薛崇訓說不想把她玩物,三娘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心道我早就明白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如同以前把自己當工具結果呢?她根本不怕這個,只恨自己生得沒白七妹那般的姿色,想做玩物而在其他嬌娘面前自慚形穢,只怕不能合他的心意。

當薛崇訓的手觸碰到她的臉龐時,三娘沒有反抗,神色也冷冷的,但她這樣並不是因為反感,實際上她現在腦子裡想的是非煙送的那幾個漂亮的胭脂水粉小盒子,如果像其他女子一樣抹了那東西會不會漂亮點?

薛崇訓畢竟只會猜,不能直接看到別人心裡的想法,他見三娘這麼一副表現感到有些困惑,特別是起先她抬起頭的眼神真叫他有些於心不忍,和三娘都認識這麼久了他實在不忍心傷害她。他甚至懷疑或許三娘壓根對那方面沒興趣,她們那圈子的幾個**都有異於常人,像那個太平公主身邊的女道士甚至喜歡女的,作為有著現代人記憶的薛崇訓對這個倒是不陌生,親自遇到卻很少。

他本身是個好色之徒,但並不缺這個,宮裡一大群**巴不得被臨幸呢,如果三娘不願意,他真不想強迫她什麼,雖然他很喜歡這個**。要問自己喜歡三娘什麼?薛崇訓心裡也說不上來,或許是這種眼裡只有一個人的忠心和常人不同,也就沒有塵世中人的勢利俗氣……還有他莫名地被三娘身上那股子幽冷的氣息吸引。

薛崇訓正想打退堂鼓,想縮手時,不料三娘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將臉靠了過來在他耳邊顫聲道:“想要什麼……就不要猶豫。”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和勇氣,另一隻手裡還握著薛崇訓送她的項鏈,此時被緊**著手心都被擱得發疼了。

薛崇訓聽罷釋然,隨即便毫不糾結地解她的衣服。他脫過很多次**的衣裳,對於這活已是十分嫻熟,脫三娘的衣服也不例外。只不過她看起來十分緊張身上繃緊雙臂生硬,多少給薛崇訓增加了一點難度。

不過仍然沒一會兒她便赤身面對薛崇訓了,由於天氣冷車廂裡也好不了太多她的肌膚忽然**在空氣中頓時起了一層雞皮。薛崇訓只覺得面前一片白,雖是白天車廂是封閉的光線其實有點暗,更顯得她的皮膚白得毫無血色……其他**的肌膚也有養得白的,但東方人本身是黃皮膚總是黃色的,三娘的皮膚卻沒有一絲其他顏色,甚至讓薛崇訓懷疑她的血統,不過從面相等特徵看她顯然是漢人。她的身子其實有點瘦弱,平時不覺得,此時才更顯出來。唯有隆起的胸脯才讓薛崇訓感受到了一些柔美,只是仍不能那些嬌娘那般如水波一般的柔嫩相比,三娘的**生得不夠豐滿,不過形狀仍然不錯,畢竟她的年紀不大。

“還好嗎?”三娘輕輕問了一句,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應該很冷但她是個經歷過艱難的人並未表現出來。

馬車仍然在枯燥單調地行進搖晃,車上的人也隨之微微搖晃著。薛崇訓沒有說話,語言那是在穿著衣服時說的,而現在不需要說太多。他拉開綬帶,敞開了長袍和白綢褻衣,將自己的胸膛也袒露了出來,然後把三娘**的上身抱進來,讓她貼在自己身上。頓時薛崇訓像是抱住一塊冰或是其他沒有生命的東西,被激得打了個冷顫,或許是她**在冰冷的空氣中身子變得太冷了。“不冷了吧?”他問了一句。

三娘幾乎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離得這麼近也許聽見了的但她已無法想哪怕是最簡單的問題,只“嗯”了一聲。她的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只覺得忽然掉進了溫暖的雲霧之中,感受只有一片熱氣。薛崇訓的身體無疑是熱血的,結實的前胸不僅有胸肌還有腹肌,得益以前的習武鍛鍊,這在他自己的前世也是難以想像的。他的手臂環抱住三娘的腰,一隻手從她的背上**而過,流暢的曲線,果然苗條有苗條的好。貼在他胸膛上的**也漸漸被他的體溫溫熱了,就更加柔軟美好起來。

至少在薛崇訓的感覺裡氣溫已不斷攀升,情慾進入他的心裡。見三娘頭上仍然帶著襆頭,他便伸手摘掉,然後拉掉頭髮上的木簪,頓時一頭青絲就滑將下來……薛崇訓認為這樣更有感覺了。他把口鼻貼在三娘的耳朵、脖子上**,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或許並非香而是**身上的**味兒,很淡,不過在他產生衝動時這種氣味無疑是最好聞的。

三娘僵硬的身子漸漸變得柔軟。一旦開始就無法收手了,薛崇訓放棄了一切束縛盡情地品嚐她的特有寒冷,**她的****刮過她的**,感受到它****讓他有種很受用的快感。他甚至**她**的腋窩。

三娘第一次與人這麼近的接觸,而且第一回就是這麼“放肆”的體驗,平常難以想像人與人之間能粘得那麼緊。腋窩下也感受到薛崇訓的**,一股子**讓她幾乎要笑出來,不過三娘是一個極盡自律的人,她無非讓自己隨意表現出什麼,饒是癢得受不了,仍然一聲不吭。

她任憑薛崇訓為所欲為,哪怕他是十分重口的作為,她也不表示任何反對,只是在他的嘴和手忙活著掠奪她的全身的時候,她悄悄伸手摸了薛崇訓溫暖的胸膛。她明白自己除非是迷戀得無法自已才會這樣做,此時此刻她喜愛薛崇訓的一切,哪怕是常人難以接受的陰暗殘忍面,她都覺得理所當然,三娘本就是一個黑白不明的人成長所致非裝出來的。

粘乎了一會兒,薛崇訓就撩起她的下袍脫她的褻褲,三娘聽憑他所為,她已明白將要發生了什麼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甚至此時婦人們很看重的貞潔她也不在意,在她眼裡如同人的性命一般不重要,性命受到威脅時還會有本能地抗爭,這種東西她什麼感覺也沒有,不過若非她願意他人實在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薛崇訓對於房事實在和吃飯一般多,他都當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無非就是脫掉**的衣物然後**磨蹭得差不多了就開始搞,這時**多半也動情想要了。不過此時他見三娘毫無反應,雖然知道三娘是個不多表現的人,但這種事有時候是無意識間反應出來的,見狀多少覺得有些異樣,心道難道是我的手段不到位在她身上不管用?

顯然三娘是個處女,對於這個薛崇訓都不用想,這幾年瞧她的生活習性就清楚得很。親了她這麼久都沒什麼反應,這要是直接上還能讓她有什麼樂趣可言?於是他打算先用**,在充滿情慾的時候他對這種事毫不糾結,或許平時還因為環境的影響顧點禮儀廉恥,可纏綿起來他沒任何壓力。他便抓住三娘的下袍往腰間推去,埋頭將嘴湊了過去。

tanakh 發表於 2019-2-1 18:30
第十五章 苦楚

她沒想到兩個毫不相干的地方能聯繫到一起,這無疑在挑戰她以往的認知。況且薛崇訓出身貴族,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比較嚴肅知書達禮的人,穿著講究言行合乎禮儀,本身也生得算是儀表堂堂,不過他幹起猥褻之事來竟也毫不含糊。

三娘幹過很多壞事,主要是謀害他人性命,但日子久了她對這些壞事已經沒什麼直觀的感覺。而此時此刻卻明顯地感到是在做一件決不能見光無法讓人原諒的大壞事。她對這樣突然發生的事一開始是有點牴觸的,下意識抬起手想抗拒,但最後她仍然什麼也沒有做,只能認了。她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什麼來。不過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薛崇訓那有些粗糙的舌苔,從來沒有這麼親近過,片刻之後她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都被抽離了身體,一種奇妙的讓人忘乎所以的歡樂在羞愧之中徘徊。她的臉已經不再蒼白,卻呈現出了不同尋常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紅,雖然薛崇訓埋著頭看不到她,她仍然緊閉著雙眼不能面對一切。

很快三娘就愉快起來,兩人的一些羞於見人的經歷,讓她覺得彷彿彼此之間有了更多的秘密。她原本就是一個背叛了大流道義的人,經過了一會兒下意識的抗拒,便開始接受。那處身體上幾乎讓她遺忘的地方,此時讓她覺得竟是連接彼此的要沖之地,薛崇訓捲起**探入時,三娘彷彿覺得他觸碰到了自己的心底。

一切彷彿都不重要了,彷彿不是在喧囂塵世,沒有了身份的差別,沒有了周圍的一切,他們到達了一個世外桃源般虛幻的二人世界。

三娘無措地被動接受著,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表現自己,就算是有些本能的衝動也忍著。她就是這樣的人,平時的喜怒哀樂並非出自本心,而是在她的認知裡覺得在那種時候應該喜應該憂,她幾乎都忘記了感受,而此時清晰的體驗讓她的感官都一下子活了起來。

薛崇訓沒聽見什麼特別的聲音,便使出滿身的解數忙活了好一陣,雖然三娘仍然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但他總算從蛛絲馬跡中明白了她的感受,因為她的**甚至都微微發顫,皮膚的紅也出賣了她的內心。

在**別人的同時也在**自己,薛崇訓也同樣愉悅,他總是覺得生活在演戲,平日裡高貴得體的儀表、考慮周全的措辭、各種禮儀,都是在人前標榜和表現著自己好的一面,當然他也明白這才是文明的表現,但這些都不讓他覺得純粹,好像只有幹不被世人接受的壞事才能**本身的一面。這種想法讓他在某些時候肆無忌憚,想方設法做偏執的事,只有想不到沒有他不敢幹的。

(修改刪除一部分,一直遊走在黑暗的邊緣,偶有被警告刪除的時候。)

從小到大她的世界是封閉的,但有些事兒到了年紀可能真可以無師自通,而且市井中總不缺開粗鄙玩笑把這種事兒掛到嘴上的人,也讓三娘被動地增加了見識。不過今日的見識更甚,薛崇訓平日很少說粗話,但真幹起來更放得開,實際上和晉王府來往的那些貴族大臣也是和薛崇訓一樣知書達禮一本正經,但皇室士族的荒淫三娘是清楚的。

“不要……你要做什麼?”三娘總算是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薛崇訓道:“你不願意?”

三娘紅著臉道:“你不要騙我,不是那裡罷……”

薛崇訓很少自居君子,但常常自居文明人不使用暴力的,當然這要除開更暴力的戰爭。在此之前他一般要和**說說自己的歪理,對三娘就更簡單了,他俯身抱住三娘的裸背,在她耳邊充滿柔情地說:“你以前不是說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麼,這樣的事你願意陪我?”

本來薛崇訓認為三娘會辯解,人之常情。不料三娘沈默了片刻竟然“嗯”了一聲。

這讓薛崇訓反而意外而疑惑,他跪坐在那裡怔了好一會兒。

三娘無力地側躺了下來,感到薛崇訓半天沒動靜便翻過身來,忽然主動地將自己嬌小的**貼到薛崇訓的胸膛上,臉上笑了一下。

霎那間薛崇訓瞪圓了眼睛,記憶裡很少見三娘笑過,她總是板著臉面無表情,而一個笑容卻能如此生動叫人遐思,雖然不怎麼自然好像是冷笑。

三娘把**湊了上來輕輕說道:“不是要我做你的玩物麼?我心甘情願的。”

於是薛崇訓就真實施了,沒有什麼讓他覺得不該做的。

初時難以描述苦楚與難受讓三娘幾乎無法忍受,彷彿墮入了十八層深淵,那不只是痛。她走過江湖路,總有吃虧受傷的時候,但只是筋骨皮肉的疼痛並不是不能忍耐,她是一個有忍耐心的人,可是這時她幾乎不能忍受了。她覺得自己整個都被撕碎了受了致命傷很快就要死掉,又覺得被困在僅僅容身的狹小籠子裡憋悶異常,自尊心臉面等玩意早已蕩然無存,她已經完全迷失了自己。

但是過了許久她又從苦楚中感到了別樣的快意,如同喜歡喝苦澀的茶,她漸漸地能從苦中體味到其他東西。只是這樣的快意和先前薛崇訓俯身**她的時候完全不同。

當這一切都結束時,她只能蜷縮在車上任憑身體不遮掩地**著,寒冷與羞臊在此刻已算不得什麼。薛崇訓倒是拉了大衣輕輕給她遮上。

她全身都被掏空,力氣與精神全無,疲憊地說道:“你抱著我。”薛崇訓便依言擁其入懷。三娘貼著他柔聲說道:“有一天我定會設法取你性命。”

薛崇訓笑道:“那你肯定也願意陪我一塊兒去。”

黃昏時分一行人到達了武功縣明光軍駐地,天氣晴朗甚至能看見西邊的太陽,不過晴了一天各處的積雪仍舊沒有化完。薛崇訓整理衣冠,見三娘很受傷的模樣,便說:“你不用下車了,一會讓人直接送你到行轅。”

三娘沒有說話算是默許,過得一會待薛崇訓下車她就聽見了外面各種一本正經的說辭,許多人呼萬壽無疆,三娘雖然沒看見但也可以想像此時薛崇訓的尊崇,然後就聽薛崇訓半文不白地朕來朕地說了一番大道理。要不是親身經歷,她難以想像這樣她現在追隨的人在威儀之下有另一面。

薛崇訓到得武將官吏們為他準備的行轅,立刻就召見宦官楊思勖及內侍省兩名宦官,餘者都阻擋在外,行轅內外飛虎團警戒。將士們都知道天子在和大宦官商量秘密武器的事兒,因為試驗在軍營中進行,雖然絕大部分人不知細則,但火藥爆炸及幾個鑄鐵的作坊很明白,大夥多少也知道一些。

長得又黑又瘦的楊思勖其貌不揚還是個宦官,但薛崇訓是清楚的,此人實際上是一個對軍事頗有造詣的人才,肚子裡有貨。

楊思勖拿來了三種粉末,都用木盒裝著,顯然是有關火藥的東西,製造出來的**中有薛崇訓的重要意見,也有楊思勖的揣摩。其中一種是硝粉,好像很神秘其實知道怎麼做就很簡單,是從鐘南山採得的硝石加水和草木灰煮,濾掉雜物冷卻結晶而成;另外一種是硫粉,也是採了硫礦提純,燒煮融化取其上層;最後那樣黑漆漆的東西不知道是木炭還是火藥製成品,三種配方混在一起應該也和木炭一樣是黑的。

這次技術改進其實就是提純的**,對火藥的本質沒什麼改變。以往軍中製作的火藥是從民間煉金術那裡得來的經驗,大家並不清楚起作用的成分,只把那些煉金的材料混合在一起,自然不相關的雜誌就很多,稀釋之後威力有限;現在經薛崇訓的指點,找到了只對爆炸有用的材料,便製作而成了。

“這是火藥?”薛崇訓指著黑漆漆的粉末問道。楊思勖道:“回稟陛下,正是火藥,威力驚人。”

剛才薛崇訓聽了楊思勖稟報整個製作**,都不用等親眼所見爆炸效果,就可以斷定這玩意確實成功了,畢竟它本身就很簡單。一硫二硝三木炭,薛崇訓從未懷疑過“前人”的成果。

不過眼前這黑乎乎一團,在沒有相關技術的支持下,就算外人得了這東西也不一定容易搞清楚其成份及製作**,此時的人們判斷一種東西無非就是聞氣味嘗味道什麼的。薛崇訓便道:“配方文卷是軍機密案,洩漏出去者死罪。這玩意咱們能做,別人也能,不要自己造出來的兵器被敵人利用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大約是薛崇訓的話有些俗了,另外兩個宦官不禁笑了起來,但馬上見楊思勖和薛崇訓都一本正經的,他們就急忙憋住了笑意。楊思勖躬身道:“奴婢遵旨。”

薛崇訓看了那兩個紅著臉尷尬的宦官,自己也笑起來:“保密一定要做好,就算以後別人遲早能弄明白火器,但現在咱們是有武器優勢的,而等以後或許咱們又能造出更領先的兵器,隨時保持技術優勢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薛崇訓又問大炮鑄造,楊思勖答還沒成功,用泥模灌鐵水鑄造了炮身,但太脆了一裝火藥就炸膛,應是鐵質不過關。軍需作坊造的刀劍等冷兵器倒是質量很好,可那是反覆鍛打出來的效果,這種法子用來鑄炮顯然不行。

tanakh 發表於 2019-2-1 18:30
第十六章 正事

在明光軍停留了一天薛崇訓就趕回大明宮去了,次日在麟德殿有一場蹴鞠他要參加,幾天前太平公主就派人告訴他了,不能不去。

本來薛崇訓是抱著應付了事的想法參加,不料到場後玩得十分高興。薛崇訓這邊的十個人選了一些熟悉的年輕武將以及飛虎團的人,對面的球隊是羽林軍裡選出來的。羽林軍並沒有故意讓著討好皇帝的意思,因為薛崇訓早年在蹴鞠上的技術就很有點名聲,將士們不說讓著生怕打得太差讓皇帝不盡興,所以準備很充分,五六天之前就每日訓練。而薛崇訓剛剛才從武功縣回來,倉促選出的球手,也就是打聽誰蹴鞠在行就弄進來湊足十人,賽前沒有磨合,結果開場就被進了個球。這激起了薛崇訓的好勝心,便認真對待起來。

他一較真,接下來的場面就更加精彩了。場地是刨鬆了的沙地,撒得是油,有的人從馬上摔下來弄得一身油泥也不在乎繼續上跑奔跑,觀賽的人們情緒高漲,麟德殿前呼聲愈頻。

薛崇訓的相貌長得不算英俊,好在身板大身材挺拔,穿上護甲頭盔後騎馬縱橫也是頗有氣勢,那些觀賽的宮廷婦人見皇帝生龍活虎別提多高興了。前來麟德殿的除了一些得寵的重臣及關係交好的外邦使節如慕容鮮卑的使臣,最多的就是大明宮中的貴婦宮人,當薛崇訓騎馬從場邊奔過時,邊上的婦人目送秋波者也不在少數,這讓薛崇訓下意識地有些飄然起來,能得到美婦的青睞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兒。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精神面貌也積極起來,而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在盡力保證既得的東西。晴空中的陽光也在此時沖散了他心中陰霾的一面,唯有熱血沸騰地策馬奔走追逐。

這場蹴鞠自然是以薛崇訓勝利為結果,接下來的賽事是婦人們的表演,貴婦也是喜愛這項活動的。薛崇訓也不更衣,取下頭盔就穿著護甲到臺子上入座觀賞。

木臺正中金黃色的寶座引人注目,他坐在太平公主的身邊,旁邊的位置上還有一眾比花兒還漂亮艷麗的婦人,金城公主和高氏就在太平一旁,另外除了皇后還有薛崇訓的岳母孫氏也在一起。薛崇訓坐下來就覺得自己在花叢之中,這些女人除了漂亮,個個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儀態雍容高貴。眾芳環繞金玉在側,薛崇訓覺得這就是自己多年爭權奪利的勝利果實之一。

場上繼續開始的蹴鞠不如起先二郎們那般驚心動魄充滿爭鬥性,卻更值得觀賞,她們身姿輕盈往來迅疾,一枚空心球更是被玩得技藝嫻熟,飛舞流轉卻比剛才那種只圖實效勝負沒有什麼花樣的蹴鞠好看多了。恐怕就是一點都不懂蹴鞠的人,此時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不過在長安真正的“球盲”實在很少,能打馬球的人不多,畢竟戰馬和場地都需要社會資源,馬球確實如現代的高爾夫一樣是高端運動,可是人們可以在街巷院子裡用足踢。市井間的少你婦人穿著簡陋的木屐,有的乾脆赤腳追逐著空球奔跑,隨時在長安走一圈肯定能見到這樣的場面,至少在京城裡絕大多數百姓是衣食無憂的,才能喜好這些玩樂。

薛崇訓出了一身汗,正興致勃勃地觀賞場上那些婦人的表演,比賽倒在其次,他看到的是搔首弄姿玩著各種花樣的表演。大約是他劇烈運動之後散發出了一股雄性激素的味兒,旁邊那些很難見著男人的婦人此時臉上都有些紅暈。薛崇訓感覺孫氏好像在向自己遞眼色,轉頭看時卻見她端坐在那裡,他只能開口寒暄一句掩蓋自己的動作,因為他的任何微小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周圍的人注意。

他便隨口問道:“寧國夫人何時搬進宮裡來的?”薛崇訓稱帝後,他的親戚妻妾都按照關係遠近封了貴族品級,宮裡的人按禮制上書,他批覆後即給封號俸祿,自然孫氏也不例外。

孫氏道:“前幾日奉了旨就住進來了,現在居住在蓬萊殿中,常得與妍兒見面。”

薛崇訓笑道:“以往蒙夫人照料家務,我無後顧之憂,現在可以繼續管著蓬萊殿的事兒。”

孫氏忙道:“陛下的內事是皇后在管,我是她的長輩只是偶爾叮囑她謹記禮儀。”

薛崇訓點點頭,心道在公眾場合孫氏真是一個舉止說話非得得體的人,很有大家風範。但她越是這樣,薛崇訓的腦子裡越會浮現出床笫之間她的另一面風情。想到這裡他已有些蠢蠢欲動,心道住在蓬萊殿真是近水樓臺,今晚不知有沒有機會呢。

但在麟德殿玩了一下午,晚上在承香殿還有晚宴歌舞,薛崇訓也不好掃太平公主的興,一大群人晚上又在承香殿熱鬧起來。歌舞罷,又有新鮮的傀儡戲表演,一直到深夜罷休。

坐在一旁的太平公主提醒薛崇訓道:“時間不早了,蓬萊殿還有好一段路,你今晚就在這邊歇了吧。”

她輕輕的一句話,金城和高氏都不進露出了感激的表情,顯然太平公主是在為她們著想,而且薛崇訓比較聽從太平公主的話。

不料這時薛崇訓感覺自己的腳被踩了一下,回顧坐在一張食案旁邊的人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用餘光看了一眼孫氏,懷疑是她踩的自己。

他沈吟了片刻便道:“明天一早我還要見見大臣,今晚實在有些累了,要不明晚下值之後再來陪母親大人晚膳?”

忽然有個聲音輕笑道:“瞧郎君說的,在承香殿這邊歇息就會很累麼?”

頓時好多雙眼睛都循著聲音看向侍立在薛崇訓身邊的白七妹身上,白七妹情知失言頓時紅了臉。片刻之後幾個人的目光又看向太平公主身後的女道士玉清,都沒人去斥責白七妹。玉清尷尬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薛崇訓見到一會兒之間的眼神交流,忍不住面露笑意。

太平公主正色道:“好罷,你且回寢宮歇息便是。”

薛崇訓乘車回到蓬萊殿之後哪裡覺得累,一門心思想著與孫氏纏綿的事兒來。他要找人侍寢自然簡單,再不行身邊的幾個內侍也行,可孫氏總能讓他盡興,他又迷戀那種掩蓋在端莊之下的風情……當然之前孫氏兩番暗示,他也不想讓大人失望。

可是這大明宮不比晉王府,這裡到處都是人,特別在皇帝寢宮,晚上也有宦官宮女當值,他又是特別受關注的人萬一在路上被人瞧見了卻是不好。在這一刻薛崇訓再次感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老窩。

今晚在薛崇訓寢宮當值的內侍是姚宛,她見薛崇訓坐立不安的樣子便好心問了一句。薛崇訓對自己的內侍還是比較信任的,便說道:“我想出寢宮一趟,又不願被他人知道,正犯難。”

姚宛也是個聰明的小娘,出身相府還讀過許多書,聽罷一琢磨:大晚上的他要偷偷摸摸去哪裡?這種時間能幹的應該就是私會,可是他都登基做天子了,這後宮裡的婦人想要誰召來侍寢便是……就在這時姚婉忽然想起了孫氏,這個婦人就是薛崇訓不能正大光明能一塊兒睡覺的。想到這裡姚宛臉上一紅,覺得自己想得太壞了,可是薛崇訓那樣子真讓她想不出別的事兒。而且當初在晉王府時姚婉就覺得孫氏和薛崇訓的關係有點奇怪,她是一種直覺在偶然間的細節中感覺出來的,只是孫氏平日端莊守禮姚婉也不能想得太多。

而這時她也不能細問,略一琢磨便道:“你打扮成宦官出去罷。”她只是隨口胡謅,說出來之後覺得好玩便不禁掩嘴笑了起來。

“倒是一個辦法,那些值夜的每次走動巡邏都有規矩,你把執事房的卷宗拿來查查就能摸準空檔,我要是換了衣服就算被人遠遠看見也看不清楚是我,或許會以為是去辦什麼事的宦官。”薛崇訓一本正經道。

姚婉打量了一下薛崇訓道:“就是個子太高,我得給你找一身能穿的衣服才行。”

這事兒乾得很離譜,但姚婉見薛崇訓來真的,她有皇帝撐腰有什麼好怕的,當下就跑去查巡邏的時間找衣服去了。在有些枯燥的宮廷生活中,她能幹這事兒還覺得很有趣。

薛崇訓換上了一身宦官的衣服,姚宛見狀笑得合不攏嘴,“真沒見過長著這麼多鬍鬚的宦官,要不您把鬍鬚給剃掉就更像了。”

“胡說!那我還怎麼見大臣?一會低著頭走,遠處看不見的。真要就近遇到我了,他們還能認不出來?”薛崇訓想了想道,“不行,我要是自己跑過去,總要通過那邊當值的奴婢才能見著那人,這不得給認出來……你跟我一塊去才行。”

姚宛本來覺得不能打聽薛崇訓要去哪裡,但他這麼一說,她便釋然問道:“郎君要去哪裡?”

“……寧國夫人那邊。”薛崇訓頓了頓才說道,“你別亂想,也別亂說出去,我找她是有正事要商量。”

姚宛憋紅了臉,終於說服自己要做出相信的樣子正色道:“郎君一定有要緊的正事,我可不敢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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