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天可汗 作者:西風緊 (連載中)

 
b84120296 2012-8-26 23:22: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7 172631
tanakh 發表於 2019-2-10 10:07
第二十七章 獎勵

河中公主要到紫宸殿這邊參合的事兒,薛崇訓不置可否,沒答應也沒當場忤逆母親太平公主的意思。他心裡當然不怎麼情願,雖然河中公主是自己的親妹妹、又是女的不存在薛二郎那樣的隱患威脅,可是在權力上很奇怪,越親的人參合起來越麻煩,當初李旦朝時他的皇妹太平公主管的事就太多了。

薛崇訓也沒有斷然拒絕,他並不認為這事很嚴重,在他心裡不是特別嚴重的事都會儘量和太平公主相互妥協,這是開朝以來的一貫基調。因為在他眼裡,女人的見識相對來說終究還是狹隘了一些,難以對他的權力造成多大的影響;真正讓他在正事兒上重視的女人只有一個:太平公主。

不料第二天就出了一件“意外”,因為時機太巧合,薛崇訓認為這確實只是一件意外。

政事堂的人在議事時把昨天的一份蓋了玉璽的奏疏及一份卷宗給退回來,蕭至忠當面陳述原因:“此乃刑部覆審各地刑罰的卷宗,並附政事堂之議。其中一條萬年縣叔嫂私通案,被用硃筆修改為:諸罰妥,其嫂無罪。臣以為這樣改不通律法,是為賞罰不明。”

這時竇懷貞出列執禮道:“律法定:和姦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二年。不公也太明顯了,又觀奏疏上的字體並非御批,請陛下重新聖裁。”

面對這樣黑白易辨的事兒,一向以忠直敢言自居的李守一也不能保持沈默了,他立刻站出來抨擊道:“有的人恃寵胡作非為,代筆者擅作主張,將刑律視作兒戲,長此以往,朝政如何清明?國法無情以公正,必應將擾亂政務者嚴懲以儆傚尤!”

李守一說話時字正腔圓,一臉正義很有氣勢,將那個“有的人”也嚇得臉色變白了。“有的人”顯然就是指正侍立在御座一側的白七妹,大夥都知道她在代皇權硃批。

白七妹忙辯白道:“怎麼就定案為‘和姦’?這種事兒多半就怪不得女子,若是被那叔子用強,女子為了名聲多半不敢聲張。待到被人察覺後案發,卻要和那暴徒一起受刑,更背上壞名聲,這就是你們口上說的公正?”

眾臣聽罷都想發笑而忍著,幾句話中的漏洞就太多了。薛崇訓聽罷也覺得白七妹平時口舌伶俐,真在廟堂上和這幫老油條扯完全不是對手。不過討論這事兒就屬於“廢話”一類,薛崇訓每天都得忍受諸如此類的長篇扯淡,動輒就會說得十分嚴重比如扯到“國法公正”,他也不能現在就叫人把李守一拖出去打一頓,左右是沒多少好辦法。

果然李守一馬上就成竹在胸地爭鋒相對:“若是對此案的審理有異,也應覆審或男女同罪或都無罪,哪有分別對待的道理?”

白七妹委屈地張了張嘴,正想說話。李守一馬上劈頭蓋臉正聲喝道:“陛下祭天登基,南面而為天子,父天母地為之子,代天行靡所不統之權。養民雖勤、教民雖悉,也不能事必躬親,方選賢良忠正為佐,而有奸佞之徒趁機專營擾亂,豈能姑息?”

大臣們都默不作聲,不過也不反對李守一,反而覺得這個人某些時候還是有用的。若是縱容受皇帝寵信就濫用權力,對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事。

大殿上安靜了片刻,真是靜極了。李守一總算有點分寸,沒有咬住白七妹不放,回到了就事論事上:“臣諫議此案送回刑部覆審,弱真如宮廷女官所言,男犯便不是徒二年之刑,強姦者又是親屬,按律:斬!”

最後那個“斬”字鏗鏘有力,白七妹的肩膀都是一顫,好像是要把她施以斬刑一般。她是刀光劍影裡過來的人,膽子也不算小,沒想到有時候人嘴上的話竟然比拿刀指著還更有威懾力。

薛崇訓看在眼裡,心道你個鬍子那麼長的漢子,沒事拿個小姑娘嚇唬很光榮?他又想最開始拿這件屁事隱射白七妹的人是竇懷貞,竇懷貞這廝專門投靠太后,以前是韋氏後來是太平,這事兒不會是母親指使的吧?

殿中的瞬間死寂氣氛讓白七妹無助極了,她之前拿著那硃筆過皇帝癮估計覺得好玩,沒想太多,殊不知那朱紅的墨水代表的權力比血還要腥,一個小案件其實連管中窺豹都算不上。她幾乎要哭了,不過仍然強忍著反倒裝作一副為所謂的表情,好像這一切在她眼裡確是兒戲,倔強而不知悔改的表現。

但就算是草芥人命的她,也只是把自己掩藏在暗處行走在黑暗的邊緣,能殺人不代表內心真的那麼強大,真正厲害的人是李守一那些有權位的大臣,幹事明目張膽堂而皇之,陽謀才是強者的遊戲。白七妹充滿了畏懼,此時非常沒有安全感……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以前被官府追捕逃亡的日子,很大程度就是碰運氣無法看到自己的命運。

就在這時,薛崇訓緩緩地開口了:“硃批的那幾個字是朕讓女官寫的……”

大臣們聽罷都微微有些驚訝,因為皇帝從來沒有錯,有錯的都是下面的人沒辦好,薛崇訓自個認領確實有點讓人意外。李守一也皺眉退回自己的位置表示無話可說,他就算自喻直言,什麼都敢說但不是傻子,沒事就當面罵皇帝又沒什麼用處。

白七妹頓時回頭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薛崇訓,她畢竟是女子多少有些主觀感性,頓時覺得剛才薛崇訓那句原本很普通的聲音好聽極了,充滿了磁性和魅力。接著連他的身影也在白七妹眼裡變得高大起來,彷彿能撐起天空。

薛崇訓很淡定地說道:“當時有人在朕身邊說了幾句,朕一時疏忽未能慎重考慮就讓人如此處理,而今想來確有失察之處。好在政事堂諸相用心國事,連一個小疏忽都能查漏補缺到,朕心甚慰,你們都是忠臣,這裡沒有什麼奸佞。就依李守一所奏,讓刑部責令萬年縣重新審察。這事兒就這麼辦了,說其他的罷,杜暹你先把營州的看法說出來,讓大夥兒議議。”

“臣遵旨。”杜暹忙出來行禮道。

於是人們就不再糾纏剛才那事兒,皇帝都自認“疏忽”了,包括李守一都不願意再說什麼。至於白七妹當然屁事都沒有。

上午議事後,薛崇訓起身離開紫宸殿,白七妹也跟了上來,跑到薛崇訓身邊扭捏著好像要道歉。薛崇訓見這個性子有點野的美女這麼副表情,頓覺可愛,忍不住就趁機伸手放在她的削肩上,笑問道:“起先被李守一那老小子嚇唬到了?”

“才沒有。”白七妹到嘴的話又改了口。

薛崇訓好言道:“怕什麼,我讓你批奏章的,誰要動你也得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白七妹聽罷大概想到了“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句話,就沒好氣地翹起嘴道:“一口好話到您嘴裡也聽著不對味兒了……”她又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薛崇訓便不動聲色地拿了回去……這白七妹長得比三娘水嫩多了,皮膚又白又緊致,胸還挺。卻不怎麼好下手,雖然豁出去可以來強的但總歸不好,比那些隨便可以蹧蹋的宮女難搞,有點刺兒。

不料他剛剛打消這個念頭,白七妹就當著眾多宦官內侍的面靠近了他,墊起腳把嘴靠近薛崇訓的耳邊悄悄說道:“我得獎勵你呢,陛下。”

她的距離掌握得非常好,既沒有碰到薛崇訓又靠得非常近,讓他幾乎能感覺到那嘴唇的張合,以及蘭香之氣撩撥在耳朵上的酥癢。加上輕柔又有點撒嬌的口吻,薛崇訓硬生生就被挑起一股子火來。

“怎麼……”薛崇訓降低聲音道,“獎勵?”

白七妹一臉羞澀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又耳語道:“人家是第一回,你要溫柔點哦……”

薛崇訓的神情雖然仍保持著淡定,但諸如抿嘴唇的小動作已暴露了他的心緒,他便問道:“什麼時候?”

這時有個宦官邁著小步跑了過來說道:“陛下,尚食局已備好午膳,您先用膳嗎?”薛崇訓立刻說道:“先去溫室殿,朕處理完一本重要奏章再說。”

白七妹不由得笑了起來,大概色中餓鬼便是飯都顧不得吃的意思吧?

在前呼後擁中薛崇訓一行人來到了西邊不遠的溫室殿,他平日看奏章、有時候廷議或接見大臣都在這裡,但它本來的功用主要是起居生活,浴池臥室飯廳等都有。薛崇訓進了正殿根本不去書房,直奔側面用於休息的偏殿:裡面有床。

這處理重要奏章的地方倒也特別,他還屏退了左右,叫隨從該幹嘛幹嘛去。三娘大概也猜到薛崇訓要幹嘛,也遠遠地站著沒跟過來,白七妹回頭看了她一眼,但要從三娘臉上的表情看出什麼東西來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本帖最後由 tanakh 於 2019-2-10 10:14 編輯

tanakh 發表於 2019-2-10 10:16
第二十八章 啼哭

每當薛崇訓能有這樣的機會時,心裡總是會冒出一個念頭,以往承受的那些風浪和冒的風險都是值得的。否則哪裡來這麼多機會感受到漂亮小娘第一次被佔有的風情?白七妹雖然不是那種大家閨秀,而是屬於來路不明的人物,身份地位並不高貴,卻是一個心氣很高的女子,不然不會守身如玉。而現在薛崇訓在她自願的情況下輕易地掠奪了一切,不能不產生出精神上的愉悅以及一種虛榮。但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的感情了,他的感官被太多的低級慾望佔據,於其他的東西幾乎麻木,因為慾望來的更加直接。

他便在溫室殿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在溫存纏綿之中,他的手指猶如具有魔力,好似在表達著萬千的柔情……其實這一切沒有任何內涵,只有淺薄的情慾與征服感,其他的都是女人自己幻想出來的謊言。

一天的奏章自然是耽擱了,完事後已接近酉時。薛崇訓便叫身邊的宦官去內閣傳話,明日上午取消聽政,讓內閣四閣臣將積壓的奏章酌情批覆。他平時當然不會熬夜處理政務,驕奢淫逸才是做皇帝的本份。

回到蓬萊殿時,正瞧見薛家二妹河中公主和李妍兒在一塊兒,河中公主正逗薛崇訓的女兒薛夏玩呢。那小丫頭才兩歲,好像已經和第一回見面的姑姑混熟了,薛崇訓剛下御輦就聽得“咯咯”直笑的聲音。

侍候在女眷們身邊的宮女見得薛崇訓的儀仗,都紛紛恭敬地站到了大路兩邊。李妍兒等人也過來向薛崇訓見禮,薛崇訓拂袖道:“都是自家人,免了……小夏叫個爹。”薛崇訓一面說一面笑著去逗自己的女兒,不料小丫頭轉身抱住了她娘的裙子,李妍兒忙蹲下身將她抱了起來,柔聲道:“看看,是父皇啊。”

薛崇訓便伸手想抱抱薛夏,忽然“哇……”地一聲她哭起來,惹得李妍兒和河中公主都急忙哄著,薛崇訓頓時感到有點尷尬。

李妍兒瞪了他一眼:“誰叫你兇神惡煞的,把咱們夏州都嚇哭了。”

薛崇訓心下唏噓,自己的女兒打小就不認老子。想想確實是對她關心不夠,照顧更談不上,因為有許多奶娘宮女照料著,主要也是她母親在照看,不缺吃不缺穿,薛崇訓也沒怎麼親自過問。皇室的家庭關係相對疏遠,也許是他付出得不夠,百姓家的男子要養後代需要付出很多,感情上就更加親近了吧?於是薛崇訓下意識得出一個結論:愛和付出有關係。

好在沒一會兒小公主就不哭了,河中公主便接過去抱在懷裡。薛崇訓沈吟片刻問道:“妹妹若不嫌辛勞,平日到紫宸殿來幫我看看奏章如何?”

昨天太平公主提到讓河中公主參與政務,薛崇訓當時沒有明確答覆,不料第二天就在朝堂上扯出了白七妹的事兒。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薛崇訓覺得可能有太平公主的授意,而且他實際上已經落了下風。一家子內部的博弈,還遠遠沒有達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既然落了下風他就覺得應該同意母親的要求,以此妥協避免矛盾。

河中公主笑道:“長兄的話現在可是聖旨呢,我怎麼敢嫌辛勞?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國家大事,不過母親怕我在宮裡悶,就叫我來做些筆墨之事,拿主意還得長兄呢,不然怕出什麼漏子,事關國家很嚴重吧?”

聽她無意間提及“漏子”,薛崇訓自然就想到了上午在朝堂上的那件小事,他心下頓時對自己的親妹妹好感度下降了一些。恐怕武則天韋皇后那幾代遺留下來對貴婦們的影響仍然還在,這些宮廷貴婦總是想參合一下朝政。

薛崇訓道:“你出嫁之後我們兄妹連面都難得見上一面,而今有機會多相處也是好事,不過你平時也該多陪陪母親,我這每天事兒也挺多,能端茶送水孝敬的機會也少了。”

這時李妍兒有些埋怨地說:“郎君什麼道理都懂,幹嗎讓我娘搬去承香殿了?她又不是道士,在那邊住有什麼好的!自從娘搬走之後,我都煩死了,其他宮的事兒也就罷了一般去找姑婆,蓬萊殿這邊的大小事都來問我,我怎麼知道那麼多事?上次我就是用了一下金印,結果有個昭儀就跳湖死了,她們私下裡議論竟然是我害死的……”她越說越委屈,樣子看起來有點無助。

薛崇訓注意到妹妹在旁邊聽得時候臉上神情異樣,還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說道:“你不是金城的關係不錯?平時多相處,讓她在旁提醒一下,別擔心,不是還有我麼?”他想了想又對身邊的三娘說道,“你叫人查查是誰閒話多,給她換個地方也好反省反省。”

三娘面無表情地答了一聲“是”。

薛崇訓說完便想回寢宮吃飯了,臨走時又忍不住去摸女兒的臉蛋,結果又弄哭了,只得作罷。

這宮裡確實有點複雜,薛崇訓也不想去搞明白,自己能搞明白政務,想辦法保住皇位和一家子的權位已經比較費心,至於後宮死幾個人就讓她們死算了,只要不是自己關心的那幾個人就無所謂。

孫氏一走,以李妍兒那點水平估計真搞不定後宮,薛崇訓也沒得辦法,換皇后更是於心不忍,畢竟是登基前的正配。李妍兒現在這樣子,完全沒有歷練,應該也是孫氏保護得太好所致,沒有親自面對過困難就難以歷練出來。她出嫁之前是李隆基幾兄弟的寵兒,上面又有皇帝李旦,誰也不敢給她委屈,周圍的人肯定是千依百順;後來李隆基一黨倒臺,本來她們家是經歷苦難的時候,但也有孫氏全心的疼愛和保護。這麼一個人,要處理險惡的宮廷事務顯然有點扯淡。在後宮這個女人的世界裡,宮斗的險惡比男人們真槍真刀硬幹不逞多讓,勝出者如武則天那是一代梟雄。

不過有太平公主在,大明宮的秩序是不可能亂的。薛崇訓覺得自己的母親才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內外都有手段,不僅把宮裡的內務治得服服帖帖的,還要干涉國家政務,與大臣來往。不過她對薛崇訓的女人倒也比較厚道,不願幹涉太多激起矛盾,以太平公主的性格能這樣已經很看得起薛崇訓了,這都是他多年的爭鬥得來的。薛崇訓自己要沒點實力,估計太平公主就是慈禧太后那樣的人,他也是個悲劇傀儡。

除此之外,薛崇訓比較看好金城公主,她那種讓人見一面就能產生敬重的高貴氣質和智慧,薛崇訓是看在眼裡的,絕非平凡之流。不過在女人的世界裡,她長得實在太好看反而影響了勢力發展,女人們太容易嫉妒了。金城能獲得現在的地位也是不易,因為生父是李守禮在宮裡沒有根基又因相貌出眾,從小被人孤立排斥,差點被當作政治犧牲品送到吐蕃不毛之地。薛崇訓救了她……但也許是她自己爭來的,薛崇訓不過是好色。

他吃罷晚飯便走寢宮周圍四處走動,一面想這些事兒。琢磨來琢磨去,人總是生存在一張張網中;爭來爭去,能安慰付出的東西唯有物慾、肉慾、虛榮,人生真正的東西和成就無關,也很難得,只不過在刺激的紙醉金迷下顯得很單薄罷了。

tanakh 發表於 2019-2-10 10:17
第二十九章 後宮

因今夜無宴席,夜幕降臨之後就漸漸安靜下來了,要是遇到節氣或是有晚宴,在外面就能聽到絲竹管弦人聲鬧聲。而此時則一派美麗幽靜的景色,古典風格的建築在湖泊山樹之間份外漂亮。蓬萊殿各處都能看見宮女們成小隊地穿梭,她們在給路旁簷下的燈臺放蠟燭,有的負責抬一張放滿了燭火的燈床,有的負責開罩放燭,一絲不茍地重複著每天的工作。此時的大明宮和明清宮廷不同,這裡的宮女數量明顯多於宦官。因為宦官沒有被列入政治體系,不像後來從宮廷到地方都有許多宦官;此時的宦官除了低級的負責體力活的,就是內侍省那些管事的。大部分工作是宮女們在做,所以後宮的各處道路上常常能看見成群結隊提著燈籠的宮女,卻鮮見有宦官走動,南面含元殿到紫宸殿那邊的政務區域宦官要多點。

薛崇訓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會兒,他有時候確是喜歡幹一些無聊的事讓精神放鬆,懂得休息的人才能在做事的時候保持精力。

晚上沒有宴席或晚會就沒有什麼活動,電視電影什麼的當然一概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宮裡的娛樂活動就是干那事兒,男人還只有一個。不過他今晚不想去任何妃子那裡,想一個人睡……這樣的好日子可能真不多了,上回死了個昭儀,太平公主就提起了侍寢的規矩。

如果按照前朝的規矩,薛崇訓就比較苦了:可不是翻牌子,皇帝根本沒得選,而且天天都要“耕耘”,大多數時候還不只一個。朝定有陪侍御寢的一定順序,按照月圓月缺來定。每月的前十五日為漸滿,後十五日為漸缺。所以從初一到十五就由地位低的輪到高的,十六到月底前則反由地位高的輪到低的。皇后及三夫人有優先權,九嬪以下則“九九而御”,即每九個人共同承恩一夜。

初一到初九是八十一御妻,每九人共享一夜;初十到十二是二十七世婦,每九人共享一夜;十三是九嬪;十四是三夫人;十五就是皇后獨享。同樣,十六也是皇后獨享;十七是三夫人;十八是九嬪;十九到二十一是二十七世婦,每九人共享一夜;二十二到三十則是八十一御妻,每九人共享一夜。整體就是皇后兩夜,三夫人兩夜,世婦六夜,御妻十八夜。

這樣的規矩對嬪妃而言是公平的分配,能稍微緩解一些後宮的矛盾。不過皇帝真要完全按規矩辦的話,有時候就是一晚御九個女人,就是鐵打的身體也遭不住啊。據薛崇訓所知,唐朝的皇帝都沒有這樣幹過,規矩只是規矩而已,有的嬪妃被皇帝娶了好幾年還沒和皇帝合歡過。薛崇訓自認身體很好,也覺得真要這樣也熬不住,可能到頭來就是讓那些女人陪著睡覺而已,什麼也幹不成。

太平公主當時就提出繼承前朝制度,一則避免矛盾維持穩定、二則也好讓薛崇訓多搞靠譜的女人早日有繼承人。但薛崇訓當時就沒同意,真用那規矩還不如翻牌子;但太平公主也不同意翻牌子,助長陰謀詭計的規則。

最後沒談攏,因為嬪妃的職位也不滿額,這事兒就暫時擱置下來。薛崇訓登基之後,大明宮處於新舊交替之際,按理應該清理前任皇帝的嬪妃,給有兒女的妃子以安置、沒有生育的搬到離宮或寺廟,但是這裡面又存在一個問題:有的女官是太平公主的舊黨,以前為她控制宮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被弄走孤獨終老顯然太平公主本身也不太願意,但是她們名義上又是廢帝的女人,讓她們又換個男人顯然道理上說不過去。這也是太平公主掌權留下的後遺癥,如果是正常政權交替,換了皇帝以前的嬪妃無論多麼得寵都和新皇無關,直接就打入低谷。

現在的狀況是那些有品級的嬪妃女官大多數是李承寧的女人,因為投靠太平公主現在還管著事兒,只是在此之前沒有給薛崇訓侍寢。她們佔著職位,自然就沒能選新的女人上去。

薛崇訓登基以來侍寢制度都是混亂的,大抵和在晉王府一樣,他想哪個妃子了就去哪兒,完全沒規矩可言。除了在大明宮才搞的一些他名字都記不住的女人,他自己帶進來的妻妾不過數人,皇后李妍兒,夫人程婷、杜心梅、宇文姬,嬪阿史那卓,還有個慕容嫣還在娘家。以前那些有名份的偏妃就封了嬪妃;沒名份的近侍現在還是近侍,薛崇訓讓她們呆自己寢宮左右陪伴,還有一個六詔使者送來的大蠻殘廢了,因為身份的關係太平公主不同意封品級,不過薛崇訓同情她死掉的同胞姊姊仍舊留在蓬萊殿養著,什麼事也不做。

本來能決定後宮秩序的人應該是皇后,但太平公主太強勢,這些事兒都是她說了算,在後宮事務上她甚至比薛崇訓更有權威。太平公主那些女官舊黨不好安置,她估計也難辦,薛崇訓樂得如此混亂,這樣就不用被迫做種馬了。不過漸漸地總會有一個規矩,那時候就沒現在這麼逍遙了。

宮廷裡其實就是這麼死板的,各種關係和規矩,實在不是什麼談情說愛風花雪月的地兒。薛崇訓覺得美女雖多,總的來說卻感覺死氣沈沈。

當然也不是到處都是美女,薛崇訓的寢宮裡的宮女就是一個比一個丑,好在他留了一手從舊府帶了幾個近侍,否則真是見了那些宮女就興致全無影響食慾。應該是管事的女官故意這樣幹的,為了避免在薛崇訓身邊露面的宮女被喜歡上一朝就得志,選過來幹活的人相貌實在不敢恭維。

薛崇訓剛進寢宮,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三下巴”肥得像豬一眼的宮女,就算是在偏好豐滿的唐朝這樣的體型也是奇醜,大夥喜歡豐滿可不是毫無線條的肥胖。肥胖也就罷了,臉上還凹凸不平。

“你……你們都出去,有什麼活做等下再來。”薛崇訓忍住踢她一腳的衝動,好言說了一句。

內侍宮女們紛紛告退,唯有當值的姚婉沒有走,她很聰明剛剛一見薛崇訓的臉色就知道他為什麼要屏退左右了,所以自己不是“她們”之列。等那幫人出去了,姚婉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急忙用雙手摀住嘴巴。

薛崇訓隨口抱怨道:“這他嗎是誰選的宮女?”姚婉道:“我可不能說,郎君想知道問別人去,得罪人的事兒。”

他當然也沒有去追究的意思,不過是隨口抱怨一下而已,回到休息的地方總是能這樣放鬆地隨便亂說話,不用考慮得太多。想來他帶來三個近侍也是一件明智之舉,她們都比較懂事,使得薛崇訓能口無遮攔處於放鬆心態;可能也是他調教出來的結果,因為幾年了他從來沒有教訓過她們的過錯,縱容之下她們在薛崇訓的面前也就比較放肆……從某種意義上薛崇訓覺得是輕鬆。

姚婉一面麻利地給他沏茶,一面輕快地說著家常:“現在都這麼晚了,你今晚就在這兒歇了啊?”沒聽見薛崇訓的回答她就當成是默認,又道:“郎君不是挺喜歡程夫人的嗎?”

薛崇訓聽到這裡就當她是隨口而言沒有其他意圖,要是換個人說這話他肯定要警覺。他也隨口道:“昨晚才在程婷那裡過的夜,今天又去對她反而不好。我也沒啥心思(下午才搞了半天),好好休息一下。”

這時姚婉端著茶水走了過來,順手又抓起毛巾擦了擦桌案,將杯子擱到薛崇訓的面前。薛崇訓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姚婉很好看,大約是剛才見了門口那個胖宮女之後一比較的關係,便覺得姚婉愈發靚麗。她的臉型類似瓜子形看起來比較秀氣,眼睛卻更是漂亮,就算沒有什麼表情也好像在對著人一種頗有風情的微笑,鼻子不算完美沒有輪廓感,好在嘴巴彌補了這點不足,不是小嘴但上唇微微有些上翹,看起來非常可愛。她的個子比較高,讓身體的曲線更有空間舒展,長腿讓她更顯氣質。

姚婉到底是出身書香門第的相門,雖然現在身份不同往昔了,卻保持著以前的教養,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很容易顯露出來。有著大家閨秀氣質的小娘,平時看不見她做一些耍嬌賣憨的動作,卻在普通自然的舉止中露出矜持與氣質。

著裝打扮也是一樣,因為身份的關係在服飾上也有規格,卻能在簡單普通的打扮中顯現出優雅,一套以絹布料子為主的襦裙能讓她穿出氣質來。不同於貴婦們的大紅大紫的張揚,更不同於歌妓們刻意賣弄風騷的艷俗,也不同於百姓人家女子的小家碧玉與太過樸素,她在淡雅的色調中顯現出一種含蓄內斂的風情。

姚婉正在收拾薛崇訓隨手扔在地上的綬帶和配飾,忽然抬起頭來問道:“你盯著我做什麼?”

tanakh 發表於 2019-2-10 10:18
第三十章 屈辱

寢宮正面的墻壁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厚德載物。薛崇訓搬進來的第一天就瞧見了,當時他就覺得這樣的地方寫這麼一幅字有點怪異,只是沒計較。這會兒正處寧靜柔和的氣氛下,他抬頭一瞥又看見了那副匾,便趁機岔開話題道:“明天叫人來把那塊匾給摘了。”

果然姚婉把剛才問他為什麼盯著她的事兒給忽略了,回頭看一眼也不覺莞爾,笑道:“摘了就留下一處空白,挺礙眼,總得重新換一塊吧,郎君覺得應該換什麼字?”

薛崇訓的注意力再次被面前的嬌娘吸引,便隨口說道:“雙眸剪秋水……十指撥春蔥。”姚婉看了他一眼,臉上一紅道:“這樣的詞兒可不行,不說被太后知道,皇后知道了也會質問……還有你也別這樣看著我,我可擔不起媚惑皇上耽誤朝政的罪名。”

“禍國殃民不是褒義詞、讚美女子漂亮的嗎?”薛崇訓笑道。

“好端端的成語被你把意思說歪了,可不是杜撰?”姚婉一面這麼說,但薛崇訓分明從她的眼裡看到竊喜。看來不論層次高低的女人都喜歡聽恭維的話,此言不假。他這時忽然想到要是有人在剛才門口那個胖宮女面前讚她漂亮,那宮女會不會當真?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哈哈”爽朗笑了一聲,也算是在心裡自娛自樂了一把。姚婉問他有什麼好笑的,他只搖頭不答。

隻見直欞窗外面的皓月正掛在窗口,與室內紅燭泛著的淺黃燈光相映成輝,紫色幔惟讓墻上的字畫更具詩情畫意,難道這宮裡竟然如此靜謐溫情,薛崇訓第一回對大明宮的居住環境產生了好感。平時他身邊多半都有一堆人,排場禮儀才能托出他九五之尊的身份,現在身邊只有一個近侍毫無做作地開著玩笑,卻才能真正讓他覺得很舒坦。

或許氣氛太美好太曖昧,薛崇訓愈發覺得姚婉一笑一顰間十分動人,又或許以前習慣了她在屋子裡外忙活沒有太仔細地注意,現在細看之下,別有一番風味。她正俯身去關窗子,初夏的衣衫本就單薄,交領的樣式又比其他領子寬,薛崇訓便得以俯視到了她鎖骨之下的一片肌膚。和白七妹的緊致皮膚不同,姚婉的皮膚看起來非常柔軟,好似讓看她的人的心情也變得柔軟起來。

她的胸脯也算不得大,估計是發育較晚的關係,薛崇訓單從領子裡看下去自然是看不到乳房的,卻能看見鎖骨下邊那道“圓弧線”的邊界,那軟軟的感覺加上白皙姣好的皮膚,彷彿就是一切美好藝術的具體化。

此情此景薛崇訓忽然想起今天下午解開白七妹的衣帶時的風情,心裡不由得琢磨:姚婉會是怎麼一副模樣?

其實相處得太熟以前又沒有那種舉動的人,要開口要求是有點難以啟齒的,哪怕她的命運完全掌握在薛崇訓的手裡,相反那些陌生的宮女反倒容易。

他便默不作聲地靜坐了一會兒,姚婉仍然在旁邊來來去去做些瑣事。他起先把宮女們都屏退了,偌大的宮室一個人照料起來小事並不少。

有的人經常只是想想並不付諸實施,但薛崇訓是那種想到就敢做的人,所以以前才幹了些幾乎是喪盡天良的錯事。就在姚婉從身邊經過時,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姚婉一不留神“呀”輕呼了一聲,回頭驚訝地看著薛崇訓,好像他是顯得有點毫無預兆了,讓姚婉還沒反應過來,脫口問道:“你做什麼啊?”薛崇訓鎮靜地說道:“你今晚侍寢吧。”

“什麼……怎麼你……”姚婉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薛崇訓淡定地說道:“你想抗旨?”

姚婉:“……”

興許薛崇訓可以換一種更加溫情的方式把她弄上床,但無論用什麼手段結局總會是這樣的,只要他起了那個心腸。那麼為何要捨近求遠過多糾纏呢?他比較傾向於這樣直接的方式。不然色心一起就口不擇言滿口柔情蜜意甚至於山盟海誓,影響他的威嚴也就罷了反正姚婉是近侍沒別人知道,他不信任的是自己,人都是會變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時充滿愛意的心境會被慾望衝向何方。與其這樣,不說也罷。

他不知道姚婉陰晴不定的表情下面經過了怎樣一番情緒和想法的過程。她敢不敢抗旨?這個薛崇訓也不能武斷地得出結論,他給周圍人的感覺有點喜怒無常,在極權的背景下這種感覺又被無限地放大了,大夥心裡還是有點怕他的;但畢竟他對自己的人一向很厚道,姚婉也相處那麼久了,就算真在私下裡抗旨應該也不嚴重吧?

再者姚婉內心裡是願意呢還是覺得被迫?薛崇訓永遠也不能問得出來,女子的心裡總是有些秘密,要她什麼也說出來顯然很難。

他不是很清楚姚婉的心路歷程,總之姚婉沈默了很久,最後遵從了。

對這個小娘,薛崇訓以前連有性騷擾嫌疑的親密動作也不曾有過,只因她曾經是宰相的女兒,薛崇訓下意識的尊重,可能也有姚相公之死與他有關的心理。不過具他幾年的觀察,姚婉對自己倒沒什麼仇怨,她是個明白大義道理的人。宰相姚崇之死還算不到薛崇訓的頭上,當時姚崇成了長安全部當權者的敵人,所有人都要他死,還要斬草除根。薛崇訓為了自己的名聲救了姚家內眷的性命,雖然有貓哭耗子之嫌,但終歸是活了許多條人命。

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大家就從來沒有提過。但姚家從位極人臣的地位一落到奴婢千丈,姚婉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忘掉的。於是薛崇訓抱她上床時,心裡倒掛唸著這回事。

他把手伸向姚婉的衣帶時,並沒有馬上拉,不由得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那常常給人春風微笑的眼神已消失不見,她閉上了眼睛,眉宇間露出了憂傷之色,讓薛崇訓驟然有些同情。

“我曾是你們姚家的敵人,你會因此而感到屈辱嗎?”薛崇訓忍不住沈聲問道。

他這句話其實說得並不得體,姚婉的臉變得通紅,神情極其複雜。過得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使勁搖搖頭:“我從來沒有對郎君有過怨恨,這都是命。前朝李三郎敗了大事,先父又死忠李唐,一切都是註定的結局。郎君這麼些年還不明白我的心麼?”

理智來想道理應該是這樣的,但她真的不感到屈辱?薛崇訓覺得自己問那句話的時候非常殘忍,就像明明知道那裡有傷疤還要去揭,甚至於是一種征服者的虐待。

薛崇訓便不再作聲,輕輕拉開她的衣帶,伸出手指將她的衣服緩緩挑開,那潔白的胸脯就一點點地從布料下面暴露出來了。先是微微隆起的一角,然後那弧線漸漸向高處翻升,接著白生生的顏色中露出了一點紅來,那是她的乳暈顏色。再繼續揭開,一顆形狀色澤姣好的乳尖就呈現在薛崇訓的眼前。

從她的經歷就薛崇訓就可以判斷,這是她第一回將胸懷裸露在一個男人面前。以前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坐法為奴籍,馬上又被限制在了晉王府那高門深院之中。

於是他並不著急,卻是很用心地品味。此時此刻姚婉第一次被人解開胸衣露出那剛剛成熟的美好軀體,臉紅得猶如喝醉了酒、害羞得無以復加,這樣的風情顯然比真正和女人纏綿時的狂歡來得更加動人深刻更加珍貴。她躺著沒動也沒出聲,但那臉上的血色、不知所措的雙手卻讓氣氛愈發緊張。難怪女人對第一次的記憶那麼深刻,這種準備迎接前所未有的陌生境界的緊張心情,期待、好奇、帶著一些恐懼,是以後再也不能體驗到的心情。

現在薛崇訓看出姚婉其實並非被迫,她就是自願的。

其實姚婉自打進了晉王府開始適應新的生活後早就想清楚了,姚家已經徹底中落,她淪為奴籍又成了鋪床疊被的近侍,再無其他路走,要麼得到薛崇訓的臨幸,要麼一輩子過尼姑一般的生活,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仇恨漸漸化解之後,作為女子自然會對一些東西有本能的憧憬。

難怪古往今來的詩人描寫宮女的生活都是淒涼痛苦的,在天下賦稅集中的宮廷,物質不能不豐富,就算是底層的宮女怎麼也比百姓家的女子過得好,但是她們卻比普通女子痛苦百倍。因為周朝以來的禮制就無情地剝奪了她們人倫之歡和生育的權利,而且這種禮制被堂而皇之地奉為真理。世上真的有那麼多真理麼?

tanakh 發表於 2019-2-10 10:19
第三十一章 紅衫

消停下來時正好三更報時,薛崇訓便隨口說道:“未聞二更的聲音,這就三更了。”然後沒聽見姚婉說話,他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她軟軟地躺在身邊,肩膀還在微微地顫動,頭髮也濕了貼在額頭上一片凌亂。雖還是初夏,兩個人糾纏了很久卻是比較熱,薛崇訓見她黏在額上的發絲,也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汗。

這時只見姚婉輕輕拉了被子遮住自己,薛崇訓便不禁調侃道:“剛才早被我看光,還叫得那麼大聲,天氣挺熱還蓋著作甚?”

“你就別說了……”姚婉用蚊子扇翅膀的聲音說道,臉上又是一陣羞,拉了被子連臉也遮住了。

薛崇訓見狀挪了挪身體,把右臂從她的頸窩下伸過去摟住她的削肩,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膀子上;左手又情不自禁地伸過去摸她的胸和腹部。入手處仍然有點濕潤,那是剛才出的汗還沒幹透,這樣摸起來卻感覺更加細滑。他便說道:“要不叫人打水來咱們洗個澡。”

撫摸可能讓姚婉比較受用,她也把手輕輕放在了薛崇訓的腰上,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恰如其分地表達出她的迎合,她正是那種很含蓄又能恰如其分的人。她說道:“先歇一會兒我去打水。”

薛崇訓不以為然道:“叫人來就行了。”姚婉道:“算了吧,我又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人,也是侍候人的,現在就因為‘勾引皇上’就要人家來服侍,指不定有人在背地裡說什麼難聽的話,這地方比晉王府的人還多,可不想惹些閒氣……郎君先歇會兒,我現在動也動不了。”

“怎麼,軟得沒力氣了?”薛崇訓笑道。姚婉柔聲道:“疼。”

見她這麼一副模樣,薛崇訓心裡也想過給封個什麼嬪妻御妻之類的身份,男人總是有這麼一個心理,這也是枕邊風比較有影響力的原因吧。但他想了一會兒暫時並不想提那事,因為他身邊有三個從舊府帶來的近侍,也侍過寢,要恩封應該一視同仁如果單單對姚婉那樣肯定會被人們視為不公正。而且現在他的權力太大,一句話可能造成連鎖反應,姚婉如果上升為寵妃之列那姚家被流放的那些男丁是不是應該被赦免甚至在晉朝獲得官職?薛崇訓對那些人還是不能信任,特別現在他覺得政權尚未完全平穩的時期。

他想著想著,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了。醒來時發現窗外一片明亮,天已大亮,回頭一看姚婉不在身邊,她已經起床。

沒一會就見她打水進來了,薛崇訓便開始沐浴更衣洗漱等事。他注意到姚婉換了一件紅色的衣服,話也比平常少了,臉上還有些紅也不像平常一般看他,她的目光總是在閃躲,她的模樣就像新婚洞房之後的早晨。只是窗戶上沒有貼喜慶的紅紙,周圍一切都照舊,而她只是換了一件紅上衫來紀念這個日子?唯有昨夜的紅燭殘骸還沒有來得及收拾。

吃過早飯,宮女們又拿著黃袍來服侍他穿戴。薛崇訓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幾種感受交集,大概有點覺得虧待了人,身上也有些慵懶。他便說道:“今天不想去了。”

“怎麼?”姚婉微微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他,這倒是今天早晨她第一次正視薛崇訓的眼睛。

薛崇訓道:“去太液池周圍走走,你陪我去。”

姚婉低下頭一會兒,笑道:“真是的,本來早晨侍候你完了,就該我休息。今天是董娘當值,你讓她陪你去。”

薛崇訓說道:“我說讓你和我去,金口玉言你不是不知道。現在你先去傳口諭,讓紫宸殿外面的大臣各回衙門,今日取消奏事。各地奏章依然讓政事堂擬出法子,內閣酌情批覆……我不穿這身,換一件棉布的衣服來。”

姚婉的眼睛裡露出一絲笑意,卻裝作一本正經地行禮道:“奴家遵旨。”

大臣們每天要比皇帝還早起,然後進宮等待召見議事,因為沒有讓皇帝等的道路。紫宸殿外頭的廣場上有兩顆老松樹,一般能進內朝的面聖的人都習慣性地三五幾人聚在兩棵樹下閒談等候,於是這兩顆原本極為普通的樹,在官場上卻非常出名了。要是有從長安下放到地方上辦事的人,在宴席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起“某日老夫與某某在內朝門口的樹下”,那可不是在謙虛,故作輕鬆的表情下是極度的炫耀,意思是老子是進出內朝的人,不是一般滴牛。

今天大夥卻沒等到來叫他們進殿的人,過來的宦官卻通知他們取消朝見。眾人倒也沒什麼異常的反應,聽罷就準備散夥各回各衙門,因為薛崇訓還是比較勤政的,偶爾一天不來也沒什麼。不過杜暹卻一臉的失望,又見來傳旨的宦官是楊思勖,他認識的人,便叫住楊思勖道:“我正寫了一份摺子,本來想今天上午當面奏事的,可見不著陛下,楊公公幫忙湊空給遞上去。”

“成,小事一樁。一會兒雜家回稟的時候正好遞給皇上。”楊思勖爽快地接過去,他們倆人的關係還不錯,可能是因為都是帶過兵的人,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杜暹也沒看不起楊思勖是個宦官,常常還收集楊思勖在西南的一些戰例信息分析得失。楊思勖打南詔時用火藥炸開了蠻兵的山寨進兵神速,杜暹總結之後吸取經驗,還將這個法子用到了攻打黑沙城的戰役中。

這時很快就有人覺得好奇起來,問道:“杜學士有什麼急事兒?”

杜暹沈吟片刻,覺得也不便隱瞞同僚,便實話道:“有鑑於契丹反叛跡象頻頻擾邊,我細思之下進策為陛下分憂。以為官軍主動出擊奪取營州是為上策,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或許這兩天陛下就會在朝議時拿出來讓諸位參詳。諸公皆為國事,此策是否正確自有定論。”

兵部尚書程千里不動聲色地說道:“陛下要是贊同,多半杜學士又該掛帥出京。”

旁邊有人也點頭附和:“方略是杜學士提的,您本身也是將才,於情於理也該如此。”

tanakh 發表於 2019-2-10 10:20
第三十二章 人為

政事堂大廳比內朝的許多大殿宮室的尺寸也小不了多少,但一進來並沒有宮殿中那種寬敞闊氣,可能是因為擺的東西太多了,最多的是桌案椅凳,還有許多書架,人來人往的場面使得空間有點擁擠紛亂。只見有的人在奮筆疾書,有的還在打算盤“噼啪”作響,這地方看起來竟比六部大堂還忙。這也是政事堂宰相兼領六部長官,權力進一步集中的結果。

現今的統治體系最初的原型其實是三省六部制,但唐朝百年又到現在經過了發展,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最初的三省份工很明確,中書門下具有決策職能,尚書是執行部門。但現在的政事堂宰相們是參與決策的,同時也兼領六部,比如程千里就領兵部尚書、蕭至忠領刑部尚書等等,決策與執行機構融為一體,在增加行政效率的同時也促進了中央集權。但現在內閣的新建也加入了決策行列,又是對決策權的分化。

六個宰相陸續進了政事堂衙門,張說走在前面。今天因為取消了朝議,省下時間,大夥的行程安排就顯得寬鬆了。正好一路上的話題還意猶未盡,幾個人便一塊兒跟著去了張說的書房,接著談話。

中國人自古就喜歡拉幫結派搞關係,政事堂幾個人之間的關係和內閣那幫人又有明顯區別,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在一處大屋子裡共事關系更加熟絡。雖然內閣學士也是同朝為官,幾乎每天都見面;但是終究不是在一個屋簷下辦事,這麼點區別就造成了站位的微妙差異。

張說有時候就會說“朝堂都是一體,不過飯是分鍋吃而已”,就是午膳的時候是國家負責的工作餐,但因朝裡官員太多,各個衙門的伙食來源不是一個廚房。張說不只一次說這句話,有時候是強調“一體”的團結,有時候卻是強調後半句。

大家又提起杜暹上摺子那事兒,竇懷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道:“前些日子今上接連兩天在溫室殿單獨召見杜暹,說了什麼?可能取營州的方略今上早就被杜暹說服了,這回上摺子不過做做樣子。到時候朝議此事,咱們也別提什麼異議了,今上的心裡已經有了譜,省得惹他不高興。”

竇懷貞一向以老帥哥自居,平常很注意自己的儀表,說幾句話時的姿勢也拿捏得很穩。不過他也不全是因為自戀,外表確是比其他幾個人要好一些,膚色就比較白,兩頰如削很是周正,鬍鬚細看之下是修剪過的……正好李守一站在旁邊襯托,本來李守一也不算醜,可在竇懷貞面前頓時顯得鬚髮如稻草一般亂蓬蓬,更過分的是鼻毛居然也露了出來,著實有些邋遢。

但李守一併未意識到外在的東西,這時竟然反過來用鄙視的目光看著竇懷貞:“我們居在這個位置上,不是為了逢迎上頭!”

竇懷貞見他唾沫星子亂飛,鼻毛又噁心,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往旁邊躲了幾步。

張說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程千里:“程相精通兵法,以你之間調兵取營州是否妥當?”

其實程千里也很有氣質的一個人,年齡只中年,面部清矍身材修長,只不過皮膚沒竇懷貞那麼白,表情卻是更有正氣有古君子一般的風度。他聽張說問起,沈吟了一會兒才慎重地答道:“前陣子兵部批了一份公文,明光軍的四門炮調往河東去了,可能到時候還會從關中精銳前去,有此實力幽州地方不敢妄動,內外一體攻打營州,若真能打下來的話……確是一步事半功倍的妙著,抓住了東北形勢的關鍵之處。只不過……”

“程相有話但說無法,這裡就咱們幾個人。”張說隨口鼓勵了一句。

程千里這才正色道:“營州現在在契丹人手裡,但奚素來與契丹聯兵,我軍主動出擊定然會遭遇至少兩股人馬,實非容易。估計得集中河東、幽州、安東三鎮兵力才夠得上。如此一來,經略東北的人選兵權極大,三鎮主力健兵加上東調的關中精銳,正規軍就達兩三萬,並節制三鎮地方團練鄉兵、鎮兵,手握重兵不下十萬。能被委以如此重任的人選,必定應該是忠於皇上得到信任的一品大臣。因此我不反對進攻營州的策略,卻不好想到合適的人選。”

張說道:“忠心和重臣,還要素知兵法,滿足三個條件的人非程相莫屬。”

“恐怕不只罷……”程千里看了左右的人幾眼。果然李守一又直言直語地開口了:“法子是杜暹提的,按照以往的常例,誰上書進言,誰來負責,杜暹更可能被委事以東北。”

張說道:“但是以杜暹的資歷要出任獨當一面的封疆大吏還是淺了點,他一個武官,剛進內閣參與機要,卻是五品學士。咱們政事堂要舉薦他就是對朝政不負責任!”

竇懷貞沒好氣地說道:“資歷淺怕什麼,到幽州走一趟回來說不定給封一二品了,把內閣那幾個人都提到一二品,這才能與咱們這幫老傢伙平起平坐至於略高一籌嘛。”

張說皺眉沈思了片刻,說道:“到時候朝議提起這事兒,咱們除了程相的五個人都一起舉薦程相,內閣只有四個人,杜暹總會顧點面子不會毛遂自薦,這樣就只有三個人。咱們把道理在御前說明白了,何去何從讓今上決定。”

“老夫何德何能……萬一沒站穩營州,豈不辜負了同僚們的一片心意,到時候老夫如何面對你們?”程千里忙婉言推拒。

張說道:“你就別說那麼沒用的謙虛話,以前你在西域隴右和吐蕃打了多少次硬仗,契丹、奚還能強過昔日的吐蕃不成?咱們相信你。”

程千里正色道:“老夫不是自謙,營州確是艱難,自武周朝起長安幾度派遣大臣收復營州,皆是滿懷建功立業之心而去、鎩羽而歸。天時地利有利於北,非封疆大吏們不盡人事。”

“你沒有十足的把握?”張說問道,見程千里搖頭,他又說道,“程相的資歷能力都足夠,事在人為,就算沒有萬全之策,你去總是能勝算大一些。”

張說等三人說得熱烈,顯然是基於對營州用兵的前提下討論人選。其實還有一個選項:不對外用兵。只是他們覺得薛崇訓有那個想法不願意忤逆而已。

戶部尚書劉安一直沒說話,他本來並不是個沈默寡言的人,這會兒不說話可能是不怎麼贊同對外用兵,畢竟他管著戶部打仗要錢的。不過劉安是薛崇訓的嫡系,既然大家都猜到薛崇訓的心思,他自然也不願意站出來說什麼,只在那裡想法子怎麼開源節流挪出一些軍費來。

就在這時,李守一終於想到了這一點,便說道:“中書令和程相都懂兵,既然知道營州不一定能打下來,為何不勸諫今上?數年以來,朝堂哪一年沒對外用兵?天下財賦半數以上用在戰爭和養兵上面,中央不視生產經營休養生息,天下疲於征伐,北方州縣,多少百姓因此失去兒子、丈夫?咱們居廟堂之高、掌國柄,制定國策不體恤下民,諸公不覺愧疚?!”

眾人面面相覷,實在拿李守一沒辦法,這廝真是裝直賣忠,連政事堂的自己人也要罵。好幾個人都有擠兌他下去的心思,可他既不貪財又不好色家裡窮得叮噹響,從來都用大義來說話,不好抓住把柄;同時他好像也看得開,還想辭官,留下來那是皇帝親自挽留的。這麼一個人,真的叫人們無處下口。但大臣們心裡其實並不是那麼敬重他,因為老是覺得這老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疼,很少能提出合理可行的東西出來,在薛崇訓一黨注重實用的氛圍下李守一這樣的人自然沒那麼容易被人崇拜。

正當議事的人都被李守一佔領了道德制高點時,程千里站出來爭鋒相對道:“中書令張相曾刻印了一本書冊以教百官,李相公不曾讀過?”

一句話讓張說聽得十分受用,心裡不自覺又和程千里親近了一點,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洋洋自得之類的表情,而是不以為然。其實眾人都知道,雖然張說沒當上朝廷重臣之前打過仗帶過兵,帶一向是以文人自居,很顧惜士林名聲的,時不時就要做一些文章刻印,上到安邦定國的思想下到《綠衣使者》這樣的逸聞趣事,他都要寫。程千里提起他寫的書,又有讓大家都拜讀的意思,自然讓張說受用了。

程千里繼續說道:“以前西面河隴州郡動輒滿城被屠;北方關內道、河東道、河北道常年被劫掠,動輒數萬人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們不對外征伐,坐視百姓之父母妻兒被凌辱歟?用兵自然消耗國力死傷丁壯,可男兒不死,又讓誰死?”

張說聽罷忍不住讚道:“程相真大丈夫也!”

幾個人議著議著就這麼吵了一架,最後不歡而散,張說的書房中這才消停下來。

tanakh 發表於 2019-2-12 07:50
第三十三章 踏搖

杜暹的奏章在薛崇訓回蓬萊殿後又被他拿出來細讀了一遍,其中的內容對於薛崇訓來說一點都不新鮮,盯準營州的策略早在他召見杜暹時就討論過了。讓他聯想較多的原因是這份摺子是通過宦官直接送到他手上的,當時他都沒打算處理公事了正和姚婉在湖邊遊玩。他登基以來並非長期不理朝政的主,至少朝裡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幾乎天天都能見面,杜暹倒是著急,連一天都等不得,非得今天要把奏章送到自己手上。

他急什麼?薛崇訓由此聯想了一會兒,然後把摺子隨手丟到桌案上。他不得不承認干皇帝這份工作心理壓力非常大,特別是像他這樣得國不正的人。

杜暹值得信任麼?薛崇訓不用太多考慮就能得出答案是肯定的,他一直以來都覺得和這個人有種微妙的默契,如果不是君臣關係或許能成為一個至交知己。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竟然對杜暹有種提防心理,完全是情不自禁地防範著所有人……難怪天子自稱孤家寡人。

不過暗地裡提防是一回事,薛崇訓絕對不會對重臣輕舉妄動,因為這個國家總得有人來管事兒。就算你手裡有至尊權力可以看誰不順眼就弄下去,但新提拔上來的人會比以前的更好麼?

他一個人靜坐了很久,恍惚之間感覺到好像有一隻蝴蝶,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原來是近侍董氏在旁邊做著瑣事,她的臉上有個胎記,形似蝴蝶,本來臉上長胎記很影響美觀,可是她那個胎記卻恰到好處並不讓人覺得醜陋,反倒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就好像紋身一樣。

今天從旁晚起,當值就該是董氏,她負責薛崇訓起居的一切事務。雖然薛崇訓記掛著剛剛失身於他的姚婉,但也沒有專門重新安排當值秩序,一切依舊照舊。

董氏生得不算很漂亮,臉上除了那個胎記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不過勝在皮膚白身材豐滿,特別是胸前的奶子很大,走起路也微顫顫的。她和另外兩個近侍長期在薛崇訓身邊服侍起居,薛崇訓很信任她們。

不過董氏比姚婉又差了不只一籌,倒也不是相貌,她們倆人一個豐腴一個苗條類型不同也不好比較,但在氣質上卻差異巨大。所謂氣質不過就是平常習慣的動作說話和眼神,董氏做事也麻利,身上卻仍舊帶著市井百姓家的粗味兒,樸質卻有點不重細節,薛崇訓不經意間看見她低頭找東西時的站姿,雙腿叉著的,這樣的動作在宮廷貴婦身上是絕對不可能看到的。

就在這時,有女官在外面叫門,裡面的宮女出去詢問,那女官道:“太平公主得知永和縣主(武氏)仰慕李龜年的才華,就把李龜年請到承香殿來唱戲,皇后、金城公主、河中公主都已去了,金城公主差奴婢來問陛下是否要隨後前去。”

宮女聽罷便走過來複述剛才的事兒,她剛剛開口,薛崇訓便打斷:“剛才我已經聽見了,你不用再說第二遍。叫人備車,我這就過去。”

既然太平公主有興致,把一家子都請過去聽戲,薛崇訓覺得也應該參加。他對這些娛樂活動卻並不是很有興趣,不過是給太平公主的面子。

李龜年的名氣很大,走的是高端路線,一般進出表演的地方不是皇室貴族家就是官場士林豪門,其身份在現代可能就算是一個明星,在現在也就是個伶人。薛崇訓也結交過這個人,當然讓他最深刻的印像是來源於杜甫的一首詩《江南逢李龜年》。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不是什麼明星都能留名千年的。

薛崇訓拿起桌案上的奏章就出門,見著三娘便遞給她保管,明日送到內朝去放著,寢宮並不存奏章等公文。一眾宮女跟著他剛走到寢宮外的長廊上,正遇著姚婉。姚婉今天並不當值,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從這兒經過,她見著薛崇訓過來便按規矩垂手讓在道旁屈膝行禮。薛崇訓轉頭看著她經過,並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姚婉忽然低著頭說道:“陛下就穿著這身衣服去見人麼?”

薛崇訓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著一身胡麻(亞麻)布的袍子,這玩意自然是很不正規的著裝料子,不過很透氣在夏天穿著舒服涼快。剛才在屋子裡時當值的董氏竟然沒有提醒他的著裝,可能她也沒想到那麼多,反倒是正值休息的姚婉心思細一些。

現在回去換又閒麻煩,薛崇訓便道:“不管了,晚飯都吃過了,連宴席都算不上,不就是聽聽戲麼?”

果然等到得承香殿拜見太平公主時,太平公主就說:“你倒好穿得還沒伶人工整。”薛崇訓道:“急著過來見母親,連衣服都沒顧得上換。”太平公主不禁露出笑容:“好在顧上穿鞋了,沒光著腳過來。”

“母親用典故教訓,兒汗顏之至。”薛崇訓趁機便糊弄了過去。只見太平公主穿著鮮艷的紅禮服,珠玉滿頭,臉上的妝更是一絲不茍,臉色看起來白裡透紅氣色非常好,光從膚色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紀。同樣是當權者,薛崇訓就顯然沒她那麼注重打扮儀表。

殿中上下幾乎都是些婦人,規格自是比不上現代的晚會那麼正式,頂多算是飯後的消遣活動,參加的也只宮裡的人,大多就是宮廷貴婦,公主嬪妃之類的。看客就薛崇訓一個男人,表演戲曲的倒是有些男的,李龜年本身就是個男的,還有那些樂工也有男樂工。

永和縣主在宮裡住一段時間就會回河中老家,今晚也是太平公主為她準備的戲。永和縣主慕名李龜年的表演,第一場便不照習慣讓李龜年親自出場,挑選他排演過的戲。

宦官上來向太平公主和皇帝薛崇訓報名字,說是《踏搖娘》。太平公主道:“教坊中的踏搖娘是婦人唱主角,這場不是李龜年上來表演?”

宦官忙道:“回稟殿下,是李龜年唱。”太平公主笑道:“這倒是有點意思了。”宦官道:“只要殿下高興,大夥兒都高興了。”太平公主看向坐在下邊的武氏道:“一會永和公主說好,我便重賞他們。”

過得一會兒樂工便奏樂烘託了一下氣氛,就見一個“婦人”打扮的戲子緩緩走上了御座前面的木臺子,戲便開始了。那“婦人”穿了女人的戲裝,化了妝,其實就是李龜年,不僅是個男人還是一個年近中年的大叔。

自古以來唱戲的伶人就有用男子扮女角色的傳統,李龜年扮成了一個婦人並不奇怪。他現在的角色是一個老百姓家的妻子,剛上臺子來還沒出聲,走路的姿勢和一系列的動作非常神似一個婦人,座位上的觀眾們頓時就笑起來。這時李龜年便在如泣如訴的琵琶聲中開口一唱,一腔女人的聲音再次讓氣氛攀升,有的人撫掌叫好。

永和公主瞪大了眼睛,激動地問:“他就是李龜年麼?”一旁的宦官忙答:“回公主,正是李龜年,如假包換呢。”永和公主笑道:“要不是事先知道,我還以為真是個婦人呢。”

就連平時不怎麼聽戲的薛崇訓也來了興致,津津有味地觀賞起來。

邊上的樂工和唱道:“踏搖,和來!踏搖娘苦,和來!”曲子變得慼慼然,在人們的笑談中,李龜年便一邊唱一邊舞還一邊訴苦,自稱是隋末河內人叫踏搖娘,老公貌惡而嗜酒,嘗自號郎中,喝醉了就打“她”。“她”自稱美色善歌,便借歌舞抒怨苦之辭。

接著又有化妝得十分醜陋的“夫”角色入場,表演起兇狠醜陋來,其間又有配角上場,表演當鋪裡的典庫,來索取典欠。演員們的表演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一樣,觀眾們漸漸入戲,自然對踏搖娘報以極大的同情心。戲雖然是假的,但生活無趣的貴婦們此時的感情卻是真的。

在配角的襯托下,李龜年將“貌美如花能歌善舞又命運淒苦”的妻子角色演繹得十分成功。薛崇訓看著看著,只覺得臺子上那踏搖娘楚楚可憐,竟然產生了憐香惜玉的情緒來。若是那踏搖娘是個女演員,薛崇訓說不定真會喜歡上,因為那投足之間一言一行真的非常有女人味兒……偏偏那身裝扮下是個噁心的中年男人。

薛崇訓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大抵是驚訝,一個男人竟然能在一言一行中勾得人心癢癢。而且那楚楚可憐的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在做戲,就跟真的一樣。那麼一個本來就有色相的女子能有這分火候,不是能叫人十分寵愛?薛崇訓忽然心下感嘆,真是人生如戲。

等《踏搖娘》表演完了,眾人紛紛都說好,太平公主問永和縣主得到滿意的答案,就叫宦官當場賞一些宮廷裡的值錢玩物。李龜年上前謝恩,那是字正腔圓的男子強調,儀態更是彬彬有禮,比廟堂上諸公的舉止也不逞多讓。

tanakh 發表於 2019-2-12 07:55
第三十四章 異香

華燈靜靜地發出柔和的亮光,戲臺上的戲已經唱完了。薛崇訓從承香殿出來剛要坐車回去,就聽得旁邊一個尖尖的聲音小聲道:“稟皇上,今天酉時程夫人在溫室殿見了兵部尚書程相公。”

薛崇訓回頭循著聲音看向說話的人,是個宦官,雖然他埋著頭,但薛崇訓已看出來是一個陌生的宦官,因為平常在身邊走動的那幾個大宦官薛崇訓都比較熟悉,別說看到正面,見著背影也認得出來。

“誰讓你來說的?”薛崇訓沒怎麼思索就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句話。

宦官道:“沒人叫奴婢,奴婢下午正巧在那邊當差,看見了。”

薛崇訓心道如果沒人指使他一個宦官跑到我面前來說這事兒作甚,有什麼好處?但他略一思索,並不打算將這事兒打破沙鍋問到底,隨即便輕鬆地說道:“淑妃(程婷)的父親不在了,程千里形同她的父親,見見親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是,都怪奴婢多嘴,奴婢罪該萬死。”宦官急忙跪倒在地。薛崇訓揮了揮袖子,上車就走。

大路兩旁有路燈,但裡面的燭火在夜色中仍舊顯得微弱。本來薛崇訓是比較喜歡夜色中的涼風的,但這時他卻隱隱感覺夜的天空隱隱有一種無形壓力。

御輦周圍有一群宦官宮女護駕,其中管事兒的是宦官張肖,本來是魚立本手下的人,不過很早以前就投奔薛崇訓了的。張肖瞅準機會問:“陛下的御輦要去哪裡?”

時間已經比較晚了,現在回去當然就該是睡覺的時候,薛崇訓也明白這句話是問要臨幸哪個妃子。他本來想去程婷哪裡清靜一下,因為程婷給他的感覺性情比較淡泊。但或許是剛才那個陌生宦官的話影響了他的情緒,這時他想了想便臨時改了主意:“去德妃宇文夫人那邊。”

“是,去德妃殿。”張肖提高了聲量應了一聲。另一個宦官會意正想離開隊伍過去報信,被薛崇訓喝住才作罷。

薛崇訓登基之後,把有名份的妻妾都封了嬪妃,其中正室李妍兒封皇后,其他人是正一品夫人:淑妃程婷、德妃宇文姬、賢妃杜心梅。仍在伏俟城的慕容嫣和突厥公主阿史那卓因為不是漢人,封的正二品九嬪之列。

宇文姬等人住的地方也在太液池南邊挨著蓬萊殿,方便侍寢的緣故,但薛崇訓也有好一陣沒去了。剛走到院門口,忽然聽得守門的宦官喊了一句:“皇上駕到!”薛崇訓頓時感覺異樣,心道:原來宮裡的人真會這麼喊。

走進院子,就聞到一股子異香,只見滿院子都種著花花草草,薛崇訓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種的一些藥材。宇文姬父女倆在這點上倒也有幾分相似,一個愛種菜一個愛種藥。過得一會兒,就見宇文姬和幾個宮女一塊兒迎接來了,她穿著一身深灰的翻領長袍,著裝上實在沒有宮廷貴婦們那般艷麗,竟然仍是一副男裝。

宇文姬行了一禮道:“不知陛下會來,倉促未及整理衣冠請陛下降罪。”

薛崇訓笑道:“算了吧,今晚承香殿那邊有唱戲的,你怎地沒去?”他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她。宇文家雖然自稱炎黃子孫,但這個姓氏可能有鮮卑人的血統:宇文姬的膚色和旁邊的宮女一對比,就顯得很白,沒有常人女子那種淺黃的光澤;個子也高,可能比身材高挑的姚婉還高出一些,而且她喜歡穿腰身緊窄的男式翻領長袍,這種長袍本身就是中原吸收胡人服飾的一種款式,穿在宇文姬身上顯得身段修長苗條。她的臉蛋上也是有股子媚氣,與漢人崇尚的賢、淑等氣質不太一樣,嘴唇還厚但色澤嫣紅十分性感。

“我正趕著讓下面的人抓藥,明天要送到太極宮去,看戲什麼的也沒多大的意思,就沒去。”宇文姬道,“陛下,您還是對離宮的那些老宮女們好些吧,那邊郎中奇缺,生了病的人連藥都沒有只有等死,竟比市井間的老婦還要悲慘!”

薛崇訓聽罷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兒來了,宇文姬常常跑去城隍廟去給那些乞丐把脈……由於宇文孝做事太狠辣,薛崇訓感覺宇文姬的這種善心氾濫很是奇怪,直覺上很矛盾。顯然她現在搬到宮裡來了,又找到了同情心氾濫的宣洩口,就是那些被拋棄遺忘的老宮女和前朝的嬪妃女官。

“行行……我不是對她們差,朕日理萬機哪裡顧得上,明天一定交待內侍省的人去管一下太極宮那邊的人。”薛崇訓隨口道,臉上故作一本正經很重視的樣子。在這個世上,無論是亂世還是盛世,總有一些命不好的人受苦受難,他覺得自己又不是觀音,難道見有人苦難就要吃不香睡不好?

他又用不經意的口氣問道:“對了,你以前不是常回娘家居住,最近有回去見你父親麼?”宇文姬道:“回去父親要罵我,再說最近挺忙的,有好一陣子沒見他了。”

薛崇訓道:“抽空還是多噓寒問暖一番。”宇文姬差異道:“今天怎麼想起了,父親不是常常與你見面麼?”薛崇訓趁機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藉口:“明天我便召見他,代你問候幾句。”

因為東北用兵的那事,薛崇訓這些天一直在琢磨,其實琢磨得最多的還是身邊那些人。他有時候在想:這些手握重權的大臣是什麼樣的人,在下面究竟在幹什麼什麼,只能通過見面的時候和奏章來判斷,可是李龜年一個男子也能演成惟妙惟肖的婦人,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並不可靠。

但他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多疑了,唐朝百年沒有特務機構,仍舊維持的運行不是?

晉王府以前設立的那個刺探京城內外情報的“內廠”,是不是應該擴大勢力,做成一個特務機構?明朝廠衛制度在史上很受詬病,就是一個反動、黑暗、殘暴的代名詞。但史書和評論都是士林的人寫的,它究竟有沒有好處,薛崇訓不能只回想它的名聲,還得自己判斷。

內廠牢獄的影響並不大,以前不過是薛崇訓無視法律在長安橫行霸道的工具,他登基之後也沒有過多重視。現在宇文孝的辦公地點在紫宸殿建築群的東邊設了個不起眼的書房,也沒什麼官吏;唯一保存下來的東西就是晉王府親王國的那個監獄,還有裡面的一些官署書吏併入了內廠,主要幹的事是監視入苑坊住的那些李家王爺。

李家丟了江山,被人監視控制是情理中的事,沒什麼人說好歹;但如果內廠插手監視大臣,會產生什麼後果?

“郎君在想什麼呢?”宇文姬提醒了他一句。薛崇訓頓時露出一個壞笑,上前兩步靠近了些低聲道:“我在想,一會兒該用什麼法子讓你欲罷不能……”

宇文姬的臉唰一下就紅了,瞪了他一眼:“宮裡可是有很多規矩的,我可得正經一點。”

“宇文夫人不是一直都很端莊賢淑的麼?”薛崇訓笑道。宇文姬聽罷覺得是在嘲笑她,有點生氣了:“想起了呢你就來一趟,平時連人影都看不到,我和守寡有什麼區別!你乾脆別來招惹我了!”

剛見面那會兒她的禮節倒是挺周到恭敬,沒說兩句話脾氣就上來了,也就只有薛崇訓的“舊人”們敢這樣任性,不過他也不計較依舊面帶笑意,好言與她說話。

薛崇訓大晚上的到這裡來,自然是要在這裡睡覺過夜,兩人便一邊說話一邊從廊廡向寢宮走去。進了臥房,薛崇訓見桌子上放著幾個木盒,上面還貼著字,便好奇地走過去瞧,只見其中一個盒子上寫著:太平公主。他便問道:“我母親身體不適,要用藥?”

宇文姬笑道:“這不是治病的藥,是養顏的。”薛崇訓道:“原來如此,難怪你的皮膚那麼好,也在用這種養顏的東西?”

“我可不敢用。”宇文姬臉上露出神秘的樣子,小聲道,“此藥固元氣而養宮,但是服用後會有副作用。哎呀,這麼簡單的醫理你也想得到嘛……你又常常不來,我要是服用此物可不難受?”

她說罷臉蛋上浮現出了一絲紅暈:“你先等等,我去沐浴便來……服侍你。”

薛崇訓恍然大悟,已明白了八分,心道承香殿也沒男人,不過玉清那道士會有點悲劇罷。想罷不由得心下一陣好笑。

宇文姬離開臥室去洗澡了,薛崇訓便坐著等,過得一會兒宮女便送了兩份甜湯上來,說道:“要到歇息的時候了,陛下便將甜湯當茶飲罷。”

薛崇訓點點頭,這時他覺得有點無聊,便揭開那個木盒子瞧瞧,只見裡面隔著一些烏黑的丸子。他隨手拈起一顆來拿到鼻子面前聞,有股子很清淡的香味。這玩意是女人服用的,肯定不能當壯陽藥吃,他正想放回去時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便將手裡的丸子給放進了宇文姬那碗甜湯裡,想了想又拿起一顆丟進碗裡。他幹完壞事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便拿起勺子在那碗中攪拌了一會兒,讓藥丸在裡面化開,湯水的顏色漸漸就變深了。

tanakh 發表於 2019-2-12 07:58
第三十五章 梳子

薛崇訓等了很久才見宇文姬進來,這麼長的時間她恐怕不僅僅是去沐浴更衣。果然只見她的臉上重新上了妝,雖比較淡卻雕琢得精緻。女為悅己者容,這句古話自是不錯。女子上妝是一門古老的學問,現在才公元八世紀,這門學問已有千百年的歷史了。宇文姬是一個懂得打扮的**,雖然其精妙程度比不上現代,但她也深得淡妝的藝術,特別是她這樣年輕女子本身皮膚還很好,所以不在於改變,而是在於修飾,讓臉看起來更加干凈細緻。

她換的這身襦衫也無意間切合了薛崇訓的口味,簡潔的基調、窄的腰身袖子,著重突出身體的曲線,有別於寬大色彩厚重的宮廷禮服,這樣的打扮在現在的環境下也顯得更加得體。

一天就要結束了,她卻專門打扮了一番,顯是很看重這個短短的夜晚的。薛崇訓理解她的心情,但口上仍淡然地說道:“侍女送了甜湯上來,你去那麼久都涼了。”

“反正天氣挺熱的,下午喝紅糖粥還要拿到冰盆裡浸一會呢,涼了正好。”宇文姬一面說一面在桌案對面坐了下來,拿起勺子便舀一勺便喝。

薛崇訓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看樣子她完全沒注意到湯裡放了別的東西。他剛這麼想,宇文姬的眉頭就微微一皺:“今晚的湯怎麼味道怪怪的。”

“挺甜的啊,我剛才也吃了一碗。”薛崇訓隨口道。

宇文姬聽罷便又喝了幾口,她發現薛崇訓很專注地看著自己,不明白是另有原因,她還微微有點不好意思,喝湯的動作也不覺得注意起來看起來更加矜持,偶爾裝著很不在意的樣子看薛崇訓一眼,只是她閃爍的目光**了她的那點心思,所謂欲蓋彌彰大抵便是如此。

薛崇訓見狀便不緊不慢地說道:“看見你喝湯的樣子,我都有點饞了。”宇文姬趁機又抬頭看著他道:“那叫侍女再盛一碗來。”

薛崇訓笑道:“還是別了,晚上喝那麼多水乾什麼?可能東西也並不是那麼好吃,只是看它從你的嘴唇邊送進去讓人很有食慾的緣故……怎麼同樣是胭脂,塗在你的嘴唇上就挺不同的?”

他也不愧在花叢中混了多年,有時候真想哄**還是挺會說的。他沒說一個諸如“漂亮”“美麗”之類的詞兒,也不對宇文姬評頭論足誇讚一番,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只提嘴唇的一個細節,效果卻也並不見得比滔滔不絕的言論差多少。

果然宇文姬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我在胭脂裡加了珍珠粉……郎君現在貴為天下,不是富有四海麼,我用點南海珍珠也不算過分啊。”

“難怪。”薛崇訓也故作笑臉,雖然表情有點生硬,但也是笑。

這時宇文姬放下勺子道:“這都晚上了,我剛剛才洗過澡,怎麼還感覺身上燥熱……”薛崇訓心道:那烏丸子還真管用,說有副作用就見效了……果然出自女神醫之手的藥材沒有假冒偽劣產品。

宇文姬起身欲去找扇子,薛崇訓就說道:“把衣服脫掉就不熱了,我幫你。”他說著說著就走了過去,把手伸到宇文姬的腰間的衣帶上。她的臉上已泛出紅紅的光澤,輕輕按住薛崇訓的手,回頭對侍立在旁邊的宮女道:“你們都下去罷。”侍女們行禮告退出去了。

她又低聲道:“我們先到帳中去罷。”

可能那培元養宮丸的藥勁真上來了,薛崇訓這還沒動手動腳,她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攜了薛崇訓的手就往綾羅幔帳中走,也不管薛崇訓還沒洗漱,好在他旁晚剛回蓬萊殿時覺得身上汗膩膩的就沐浴過。

他們坐在大床邊上就忍不住相互**起來,先是宇文姬伸手摸薛崇訓的胸肌,薛崇訓也就依樣把手從她的交領裡往下面伸,入手處肌膚滑如綢緞。

薛崇訓這幾個月來幾乎沒鍛鍊,好在身體的底子在,飲食上的習慣也喜好果蔬,幸好沒有發福,胸口腹部依然是充滿陽剛之感的肌肉。宇文姬的臉愈紅,下意識輕**了一下自己性感朱紅的嘴唇,那動作真是叫人胃口大開,薛崇訓幾乎想馬上將它含在嘴裡。

他的手掌很暖,摸到宇文姬的肌膚時也覺得她的身體微微有些熱,也不知是誰暖和了誰。他的左手在解她的衣帶,右手依舊不緩不急地隨著她的衣襟漸漸敞開往下摸,也沒**動作比較輕,於是那手掌就像在攀山,沿著**上的線條上升。最後在如棉一般的軟的滑的觸覺中忽然感覺到一點生硬,薛崇訓就知道已經摸到**了。那顆東西在被薛崇訓摸索到之前已經**,薛崇訓用指尖輕輕一撥,只聽得宇文姬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它便好似又漲大了一絲。

宇文姬忽然把自己的手從薛崇訓身上收了回來,向薛崇訓的手按了過來,或許嫌他**太輕,想把他的手實實在在地按在胸脯上。但薛崇訓的手十分穩定,勁又到,竟是紋絲不動,乾脆把手拿開了。宇文姬的目光變得可憐兮兮的,朱唇輕啟卻沒說出話來。無論宇文姬身上究竟有些什麼血統,文化習俗卻是一個地道的漢家女子,還算比較含蓄,平常並不會做出什麼有放蕩嫌疑的言行。

“別急。”薛崇訓靠近她的耳邊低聲笑道,“我用嘴含它。”

宇文姬的脖子上都泛起了血色,她低下頭喉嚨微微一陣蠕動吞了一口口水。

薛崇訓說的話自是金口玉言,說到做到。宇文姬身上的內外衣帶都被揭開,衣衫只披在身上,衣襟被向兩邊一挑就開了,薛崇訓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潔白的富有立體感的曲線便呈現在眼前,在白色中也點綴著兩點嫣紅,就好似朱雀大街兩天的桐樹開花時的白花紅蕊。他便埋下頭去。

這時薛崇訓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微微一疼,胳膊被宇文姬**抓了一把,她的指甲有點長。

隻見她的身體已經有點繃緊了,薛崇訓甚至能感覺到她好似發自內心的顫動。這才剛剛用舌苔刮了一下那顆東西……她的反應程度已經稍稍超出了薛崇訓的意料。

但是她仍舊沒有要求什麼,也沒有什麼誇張的表現……薛崇訓認為這些淫逸的取樂方式確實應該發源於古典的東方,因為只有在這樣含蓄的文化下才能創造出如此內斂而壓抑的宣洩方式。

空氣中還瀰散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異香,這種味道就是起先在院子裡聞到的草藥氣味,大約是外面的花粉被夜的涼風從窗縫裡送進來了。

……薛崇訓道:“你們每日清早都會將頭髮精心梳理一番,為何有的地方卻如此凌亂?我幫你梳理一下。”

宇文姬喘息著道:“一隻手只有五個手指,怎麼比得上木梳?先別管那裡亂不亂……再往下一點吧。”

週圍的環境很幽靜,夜已經深了幾乎一點聲音也沒有,歌舞昇平的後宮在這時也消停了。不過幔帳中聞得宇文姬時而忍不住發出的聲音,卻如幽夜中的一陣陣輕謠淺唱。

薛崇訓坐了起來,笑道:“幸虧你起先喝了那麼大一碗甜湯,不然現在身上不是要乾了?”

宇文姬已軟軟地倚在在枕頭上,眼神迷離猶如銅鏡放在浴桶邊矇上了一層水汽,她看了一眼薛崇訓,見到他鬍鬚上的水珠,羞得急忙轉過頭去,也不說話。

薛崇訓又道:“那甜湯經過了美人的身子,也不知還甜是不甜,我且嘗嘗再說。”

過了一會兒,宇文姬終於忍無可忍道:“郎君明日還有國事呢,就別耽擱了。”

“那咱們這就歇了,反正也有點困。”薛崇訓道。

宇文姬生氣道:“你那點花招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我都清楚得很!你要我怎麼樣嘛?行了,你要怎樣便趕緊說吧,我都答應你……”

tanakh 發表於 2019-2-12 07:59
第三十六章 松樹

次日一早正逢十五日,按規矩要在含元殿舉行一次大朝,目的是在隆重的禮樂中體現出天子的威儀和霸氣,一般參與人數眾多包括外國使節,不會議什麼正事主要是走過場。但薛崇訓一起床就叫人傳等候在德妃殿外準備迎接御輦的宦官魚立本,對他說:“含元殿路太遠了朕懶得走,你去傳口諭,叫來參加大朝的人各回各門,該幹嘛幹嘛去;讓政事堂及內閣官員照舊到紫宸殿議事。”

薛崇訓比較傾向實用主義,正如不喜各種宴會,同樣對那套禮樂也不怎麼感興趣,於是一句“路太遠”就把重要的大朝給推了。他是這麼想的:有的皇帝幾十年從不上朝照樣能坐穩位置,我曠幾回臨朝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時候沒有鐘錶,宮裡常用沙漏計時,但沙漏不是很準,一般晴天是看太陽開始工作時間。當太陽光照到各處宮闕大門口的臺階上時,大夥便各自去該去的地方開始一天的工作。而政事堂及內閣大臣共十人則要先走大老遠的路去紫宸殿面聖,參加常規的御前會議……又要見到內朝門口的那兩顆松樹了。

其中政事堂六個人看起來氣氛不太好。因為昨天他們討論東北事務時吵起來了,沒論出結果來;本來打算今天大朝之後繼續討論的,有大朝的日子通常沒有御前議事,這就有了一天的時間準備達成一致,不料薛崇訓忽然下旨取消大朝……兵家還不打無準備之戰,何況廟堂之上,也難怪他們的臉色看起來不怎麼順了。

而今內閣加入決策機構之後,格局有了微妙的變化,政事堂幾個人不能在御前才吵,不論內部時不時有分歧都應該勉強達成一致之後再說事兒,否則他們面對內閣的觀點將會處於極為被動的局面。

清晨的陽光照在紫宸殿門外的兩顆松樹上,把影子拉得老長,天空很藍無雲,此時的北方地區既無工業污染又遠離海岸,晴天是比較多的。那兩顆松樹下的情形也極為有趣,正好政事堂和內閣的人各站一堆。如果換作平時政事堂那邊的樹下要熱鬧一點,一是因為他們有六個人、人多,二是政事堂的宰相門資歷老得多,有的是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主各種逸聞趣事張口就來,閒扯起來一套接一套十分活絡。可是今天他們卻顯得非常沈悶,本來內部對東北事務的意見就存在分歧,臨時這會兒討論顯然是來不及了。

李守一的觀點與張說相左也就罷了,張說現在還有點擔心程千里的想法,昨天下午程千里在溫室殿見了他的姪女淑妃,一直到現在也沒聽程千里提起這事,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這大明宮裡說大也大,佔地極廣形如一座城池,有人口數萬;說小也小,人們常常琢磨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都在一處辦事,有丁點事兒都瞞不過大家,程千里見了後宮的妃子,他沒說但同僚們心裡卻清楚得很。

過得一會兒,沈默不語的程千里總算開口說話了:“中書令、各位同僚,我有一言,舉薦東北兵總管一職,程某不能勝任,也不想去做沒有萬全把握的事。”

張說一聽,一張馬臉拉得更長了:“論語曰: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孟子曰:捨我其誰。重任非程相莫能勝任,你怎能臨陣退卻?”

程千里正色道:“今上應天命而南臨,必是能選人用人的明君。若是今上也認為我是能托東北事的最好人選,我自然當仁不讓;若非如此,咱們爭也是枉然,反而不利於國家。”

張說還有話想說,這時傳旨的宦官就來了,讓大臣們立刻進殿。他只得作罷,暫且不能說得太多。

今日的議事地方在紫宸殿正殿,或許是薛崇訓昨晚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今早精神還比較好,議事的地方便能看出他的心情。十個大臣先進去找到自己的席位坐下,是跪坐,較為正式的場合少見椅凳之類的傢具。過得一會兒見薛崇訓走進門來,大夥便換了姿勢跪伏在席位上行禮,等他走上了寶座坐定說一聲“平身”,大夥才依舊坐下。

果然薛崇訓一坐上去就開門見山地說:“昨日內閣杜暹上書言東北事,提出進取營州之策,諸位議一議,有什麼意見但說無妨。”

他提出來之後就不發表任何態度了,只管呆坐在寶座上聽一幫人拐彎抹角引經據典地論證,其中的廢話含量是非常大的。這也沒辦法,若非必要乾坤獨斷,他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大臣們議一議最後達成一致,只有這樣才更利於實行,畢竟中央決策之後要落實還得要下面的六部配合執行。

特別是李守一的各種為民作主的論調,廢話又多,薛崇訓心裡已經對這個人有點厭煩了,但他還得忍著儘量不感情用事。朝廷不僅需要劉安這樣實幹的人,劉安可是貪財又好色的主,還得需要一些堅持道德的人中和一下風氣,否則所有人都貪也不是什麼好事。

好在李守一孤軍奮戰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政事堂大部分人都支持取營州的方略。內閣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因為上書的人是杜暹,本身就是內閣學士,其他三個人沒有觸及到他們的原則的情況下一般都不會坼自己人的臺。

於是薛崇訓又問:“誰出任行軍總管比較妥當?”

張說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竇懷貞,竇懷貞會意急著站了起來,搶答道:“欲取營州必集數鎮兵馬以十萬計,能將十萬兵者,臣舉薦兵部尚書程相公。”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個不緊不緩的聲音道:“杜學士能提出方略,自是有成竹在胸對營州局勢有過長遠思量,人選還是提出策略的杜學士更為妥當吧?”說話的人是張九齡,內閣除了杜暹的三個人中,顯然張九齡對官場看得最透徹,他反應很快,立刻就回應了一句。

議事議到這份上已經產生了分歧,但薛崇訓仍然沒作聲。在決策大事的時候,他經常性地好似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彷彿一個態度:你們說咋辦就咋辦,他也不說好歹。所以有時候議事在溫室殿裡,他在幔惟後面幹些瑣事或者打瞌睡,也不影響大臣們決策大事。

用人的分歧早在薛崇訓的預料之中,他也不想摻和,就看看人們最後能爭出個什麼結果。不料這時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事,程千里竟然站起來道:“臣不敢保必取營州,恐辜負了朝廷重託。”

內閣大臣頓時詫異:謙虛當然沒什麼,但現在爭執的時候他站出來這麼謙虛就有點奇怪了。

薛崇訓也不禁打量了一下程千里,開口道:“朕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沙場之上哪裡有萬全之策,必取之法?只要盡力就行了,爾等謀事不用擔憂太多。”

程千里道:“陛下寬以待人,臣更是惶恐有負聖恩,還請陛下另擇賢良為之。”

張說的臉色十分難看,坐在前列一言不發。現在這情況,政事堂已經落了下風……不僅現代人看重人的自信,古代也同樣如此,自己就說自己不行了,怎麼叫別人信任他能把事兒辦好?程千里的言論已經不限於自謙,就是在說他不能勝任。

爭論因此緩和下來,大夥都沈默著等待意料之中的敲定人選。

卻不料薛崇訓這時說道:“今日議事便到此為止,明日再議,散了罷。今後的奏章政事堂先‘貼紙’寫出事兒的概要和處理辦法,貼在奏章封面上;然後內閣‘草擬’批奏,朕看完之後就用奚。”

大臣們聽罷面面相覷,本來議事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為何還要“明日再議”?眾人各人在心裡琢磨,自然不會把疑竇說出來。張九齡不動聲色地回頭看杜暹的臉,但從他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他看起來比較淡定的樣子。

薛崇訓站了起來,大臣們便伏身叩拜,一如剛開始的禮節。

……政事堂的辦事衙門在南邊宣政殿外,回去還得走好一陣子,雖然紫宸殿和宣政殿都在同一條中軸線上,宣政殿後面就是紫宸殿相鄰,可由於宮室廟宇規模宏大,走起路來也不是很短的距離。相比之下,內閣衙門設在內朝,就近得多了。

幾個宰相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言,還有什麼好說的?

程千里剛剛回到自己在政事堂中的書房,就有兵部的一個官進來問議事的結果,聽了之後不由得說道:“不知恩師為何這樣做,一夜之間就改變主意急流勇退……只是如此一來政事堂的人恐怕會對您有意見。”

“他們不滿意程某人便罷了。”程千里將手裡的象牌往案上一扔,騰出手來往下巴的鬍鬚輕輕擼了一把,低頭沈思起來。

拜他為師的兵部官吏見狀不敢打攪,只得垂手立於一旁,於沈默之中也跟著琢磨起尚書的心思來。

就在這時,一個宦官走到了門口,喘了一口氣道:“程相公真是走得快,皇上派雜家來傳召,一路追上來,您已經到政事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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