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上天台 作者:離人橫川 (全文完)

   關閉
不是小孩 2012-10-5 04:46:4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3 497840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3 19:42
第三百二十章 裁奪

    最後一句話,如一記重鎚,將所有的聲音鎚落。場面一片死寂。

    程鈞也是詫異,心中暗道:「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狼是狗?又不似是隨口罵人。」

    他只是有些疑問,但在眾雪狼耳中,只有侮辱,群狼再也忍耐不住,嗷嗚一聲,數千道影子一起衝出。

    玄岐哼了一聲,黑袍飄起,一陣黑風捲過,登時吹得飛沙走石,看不清場面。他往前邁了一步,這一步已經穿過狼群,來到池水旁邊,伸手去抓雲淵,卻抓了一個空,道:「小雜種,你自己說,你是怎麼混進狼群裡的?」

    雲淵如往常一般沉默,抱住幼狼,一抬腳,已經跨入池水中,終於把幼狼端端正正放在青石王座上。

    王座震了一下,發出一道強光,滿城池水沸騰起來,光明大放,底座顫抖轟鳴,聲音如荒野巨獸一般滄桑雄偉,龍吟不絕。

    老帥回過頭去,喝道:「我王正位,我王萬歲!」威嚴的聲音中帶著喜悅。

    所有的雪狼一起俯伏在地,五體投地,垂首臣服。然而這時與他們交戰的黑狼卻並未停下動作,有的更趁機加緊攻勢,尖牙咬下,鮮血橫飛,狀態慘不忍睹。

    老帥一棍子掃倒了一隻撲上來的黑狼,叫道:「惡賊大膽,請王發令!」

    那幼狼本來一直懨懨的,登上王座的一剎那,突然雙眼大睜,低低的鳴叫一聲。

    這一聲出來,程鈞根本沒聽到明確的聲音,但眼前的水幕卻明確的震動了一下,心中瞭然。必是有音波之類特殊的手法,蔓延四周,以至於衝擊了他的神通。

    果然見群狼停止拜服,猛地抬起頭來,一起對月長嘯,口中嗚嗚發威,目中凶光大盛,陡然撲了出去,撕咬黑狼,頃刻之間已經佔到了上風。

    老帥心中暗喜道:「原來大王這麼有天賦,剛剛登上王座,就能用嘯聲激勵全族,真乃千年難得的雄才!果然是王族的血脈,不容混淆。」

    玄岐見到局勢如此不可控制,心中惱火非常,黑袍一擺,皮毛生長,一個狼頭出現。剎那間現了原形,乃是一頭十丈首尾的黑色巨狼,猛地撲了上去,咬向雲淵。

    雲淵退了一步,手中一揮,一道雪白的長刀亮起,刀光一閃,和那黑狼斬在一起,刺拉一聲,劃掉一大片皮毛。

    玄岐卻不退縮,再次撲了上去,速度之快,猶如鬼魅。雲淵一面退,一面用長刀抵擋。一時間場面越打越大,雪白的刀氣和穿梭黑影漸漸籠罩了周圍幾十丈的範圍,原本在旁邊戰鬥的群狼不是退避三舍,就是被捲進去,打成了肉醬。

    程鈞在一旁看著,心中評估,都說妖獸手段很少,多數憑藉身體強橫,一味猛衝直撞,打起來與花樣百出的修士鬥法相比,分外難看。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那妖獸的力量速度以及強橫的身體,是修士吃不消的,簡單粗暴,但是有效。

    看兩人的修為,原先是差不多,雲淵應當略勝一籌,但那黑狼顯出原形之後,力量速度陡增,更有一股威殺之氣。雲淵只憑一把刀抵擋,漸漸落於下風,尤其他始終保持人形,這就更處於劣勢,許多天賦的法術,若不修成元神,只能在原形的狀態下用出來,不變成原形實在吃虧。

    那玄岐佔了上風,還有餘力笑道:「雲淵,那把刀是老狼王傳給你的吧?叫做什麼?狼牙是麼?你自己想想,你配用嗎?你只配用狗牙。可惜可惜,聽說此刀在狼山時就大大有名,還是聖主狼神的賞賜。這樣一把好刀你用起來為什麼像狗爬?是了,你力量不夠,為什麼不現出原形?讓大家看看,你原本生了一個什麼好皮囊?」

    雲淵不答,手中的刀一卷,一陣寒風吹過,刀刃上颳起了一層白霜。玄岐身上更是從頭到腳糊住了一層冰雪。下風處群狼打了個寒顫,雪狼還罷了,微一瑟縮便立刻再次撲上,黑狼卻動作遲緩了一拍。

    玄岐的身上一炸,抖落了片片雪花,再次笑道:「很好,老王如此厚愛你,連從人類那裡學到的道法刀術都傳給了你,還讓你進入狼群,做首領大王。哈哈,笑死我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要不要把原形現出,證明自己的清白?」

    雲淵依舊不語,刀風大作,層層白氣籠罩,越來越冷,玄岐笑道:「看來你不開口,是你不肯死心,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老底。哈哈,有什麼我不知道?還記得當年你倒在山城雪地裡的時候,是誰把你帶回來的麼?」

    雲淵動作驟然停止,原本雖然淡漠但還神光湛湛的雙眼一下子渙散起來,刀勢一緩,被玄岐一爪子拍出去,砸在河州上,濺起一片銀沙。

    玄歧一招得手,心中大喜,暗道果然戳中他的軟肋,一面繼續道:「當年你不過是山城人養的一條家狗,給人拉雪橇撿骨頭,還被主家丟棄。是老狼王把你撿回來,見你長的有幾分像狼,便帶你混入狼群,還傳授你一身修為,讓你到了今天這個境界,你可還記得?」

    雲淵倒在地上,雙目望天,似乎在發呆,周圍的戰鬥因為玄歧的一番豪言漸漸停止,兩群狼各個轉頭看向這邊。

    玄歧化作的巨狼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身材將雲淵完全遮擋在陰影裡,看起來高低懸殊,強弱分明,接續笑道:「你也知道自己血統下賤卑微,不是麼?要不然,你為什麼從來不化成獸形?即使你長得再像,狼和狗終究是有區別的,你生怕時間長了被認出來,自從化形之後,再也沒有恢復過獸形,是也不是?」

    雲淵陷在陰影裡,看不出表情如何,周圍的雪狼都是停住了動作,看來也都心存驚疑,不知該當如何。老帥握著枴杖的手顫抖不止,想要說什麼,卻也說不出來。

    玄歧從到這裡事事不順心,這時候才覺得心懷舒暢,逼近一步,乘勝追擊道:「你這土狗,要說你沒自知之明,你也知道夾起尾巴不露相,還有羞恥之心;要說你有自知之明,可是你怎麼敢如此低賤的血統,登上狼王之位,讓狼神的子孫向你叩拜?總算你還有三分自知之明,知道趕緊讓位,不敢再當這個狼王。是怕你多受幾次朝拜,就要折了造化,下輩子連狗都做不成吧?」

    程鈞聽到這裡,心中已有定數,這玄歧把切實的把柄攥在手裡,雲淵再難翻盤,這一局至少也是平手,最多兩敗俱傷。馬上局勢要大亂,再聽下去也沒有意思,自己也可以準備走路了。

    這洞府的周圍,程鈞已經上下摸過一遍,各方的出路盡在胸中,從什麼地方出去都可以。他早已規劃了幾條線路,最為保險的本來是走地下,但是程鈞發現,這島似乎只有上面一層浮土,地下並非地基,也不通水道,反而是一層奇怪的介質,還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感覺令他直覺上不想靠近,無法用土遁脫身,因此只有放棄了這條路。

    地上走不了,只好走天上。

    程鈞已經悄無聲息把洞府的封印打開。這洞府雖然是用法術封鎖的,但是妖族的法術原本粗陋,以蠻力為主。程鈞化氣為精之後,就已經能夠尋找出其中脈絡,用元氣一點點的消磨,早就將禁制消磨乾淨,這時只要一推就能打開。

    從大門出去,那就不可能靜悄悄的掩人耳目了,只有等到再次大亂起來,趁著亂乎勁兒推門出去,別說沒人發覺,就是有人發覺,身在戰局中也分身乏術,無法攔阻。只是現在外面靜悄悄的,正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時刻。他還需等一個契機。

    玄歧將想要指摘的話一口氣說完,胸懷大暢,眼見雲淵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目光中神采已經黯淡下去,瑟縮在陰影中一聲不吭,心中十分快慰,道:「老帥,這野狗僭篡王位,你看怎麼處置?」

    老帥見雲淵一句反駁沒有,心中也只能相信,它是歷盡滄桑的老狼,與雲淵共事多年,雖然也極其看重狼族的榮耀,但對於雲淵也很信任。剛剛知道真相時雖然驚怒,現在卻也冷靜下來,未始沒有保全之意,心中幾個念頭激烈衝突,終於大聲道:「請我王定奪!」

    這一聲雖然是公平,但也算暗助了雲淵,畢竟以他的身份,很難再在雪狼族立足,但他一手擁立的新王還被承認,這也是他沒被徹底否決的意思。當然,那池中王座只承認王族血統,在群狼中威望極高,被王座承認的狼王,眾狼無憂不服,因此狼王的命令依舊有效。如果狼王裁奪,多少會有轉圜餘地。

    玄歧一怔,心中暗自罵道:這老東西竟然還向著他!這狼王是他擁立,豈有不向著他的道理?

    就見那幼狼直起身子,目光如血,盯著自己,然後嗷嗚一聲,向天長嘯。

    群狼聽聞,一起俯首,嗚嗚有聲,凜然從命。

    程鈞正不知道結果如何,就聽見老帥沉著嗓子,喝道:「我王有命,驅逐異族玄狼一族和……異類雲淵!」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4 20:01
三二零 巫山狼島

驅逐!

這是新狼王的裁決!

聲音在湖水上方迴蕩,群狼俯首。

程鈞聽了結果,略感詫異,也忍不住懷疑自己聽錯了——剛才那個命令,果然是幼狼發出來的?

玄岐將雲淵的老底一揭到底,雲淵的命運也差不多決定了,對於妖獸來說,血統是夠成族群的最重要維繫,程鈞也覺得他很難在狼群中立足。但這個決定應該是出自公議,或者是出自狼族長老之口,甚至是雲淵自己退出,但不應該出自幼狼之口,而且還如此決絕,毫不猶豫。這畢竟是被雲淵一心看護,保上王位的幼狼。

這番翻臉無情之快,程鈞也覺得納罕。他本以為妖獸比之人類,心地應該更純才是。

狼族,果然與人族不同。狼的心性非人類可比。

老帥心中雖然一時詫異,但天人交戰一瞬間,便已經決定從命,喝道:「孩兒們,大王有令,還不結成殺陣,把異族都趕出去!」因為牽扯到雲淵,後面如有反抗,格殺勿論的話就沒有出口。

狼群這時反而寂然,一頭頭雪狼按照順序排場行列,一雙雙幽幽的眼睛放出光芒,這是給與入侵者最後的威嚇,下一刻,所有的敵人都會被撕成碎片。

玄岐卻也沒想到這樣的順利,按他想來,或許狼族要雲淵先跟自己打一場,才會驅逐他。沒想到現在就發令,雲淵一去。雪狼族沒有能和自己匹敵的,這一趟收穫必大。嘲笑道:「雲淵,你聽不懂話麼?人家不要你了。你還不趕緊夾著尾巴溜了,還能留下一層臉皮,等著人家趕你那就不好看了啊。被掃地出門這種事。你又不是第一次遇上,應該有經驗才是。」

雲淵坐在陰影中,微微揚起頭,月光照在他臉上,陰晴不定。但想要從他臉上找到悲憤、痛苦種種情緒的人終究失望了,他還是那副漠然的樣子,彷彿玄歧剛剛如此惡毒的諷刺也沒戳動他的感情。

幼狼突然抬起頭低低嗚叫一聲,雪狼群同時退後。慢慢向王座靠攏,眨眼間空出一條隔離帶來。雲淵雖然聽得懂命令,但並不站起,也被留在隔離帶以外。這一道空白地帶,分割了內外兩個世界,也終於把所有的外人留在另一個世界。

接近著,就聽簌簌的聲音響起。彷彿有大量灰塵落下,但夜色深沉,群狼一時沒發現異樣,只覺得聲音如百爪撓心,在暗夜中甚是詭異。

簌簌的聲音越來越大。變為嘩啦嘩啦的響聲,又有撲通撲通的聲音落下,動靜越來越大。黑狼們漸漸地便覺的腳下微微晃動,土地慢慢變得稀鬆。

同時,在洞內的程鈞就覺得頭頂上有東西落下,抬起頭一看,只見天上好似下了麵粉一般,再仔細看時,粉末是從山石洞頂落下的,再看周圍石壁,好似曬化了一般,一層層往下掉牆皮,伴隨著簌簌的聲音,漸成山崩之勢。

不好——

「要塌了!」

玄岐驚叫一聲,合身撲上,突然,那隔離帶猛地一震,全線崩塌。露出空蕩蕩幾丈寬的裂隙。

島裂了?

不等群狼反應過來,轟的一聲——一層瀑布從下而上捲了上來!

湖水倒流!

原本平靜無波的湖水咆哮著激起層層波濤,衝天蔽日,水浪捲起數百丈,嘩啦啦的倒捲過來。玄狼群本來都有不錯的修為,但架不住水流太急太猛,登時撲通撲通掉下去好幾個,每一個落在水中只有一聲悶響,連水花都打不起來,便再無蹤影。

玄岐是何等的修為,那水浪來得兇猛,終究不能奈他何,只是逆流而動,終究危險,化身的黑狼弓起身子,鼓足氣力,張口:「嗷——」的一聲大叫。

叫聲直上雲霄,帶起了巨大的風浪,竟硬生生的把水浪破開一個大窟窿!

玄岐當機立斷,飛身一躍,跳進通道中,往內島上撲去。

島內島外之間的隔離帶雖有十餘丈寬,但它身軀也有十丈長,不過輕輕一躍,就能躍上島。在他想來,島上不過一群不堪一擊的小狼,只要短兵相接,自然一掃而空。眼見他半個身子穿過水浪,就要合身上島,突然感覺身後有東西拽住自己的尾巴,狠狠一拖,把他硬生生拖後數長,只有前爪勉強夠著內島。

只這一隻爪子夠上島,玄岐就覺得如同摸到了太陽上,剎那間高溫焦灼,烤得痛不可擋,大叫一聲,落在水裡。他身後那個拽著尾巴的被他一帶,撲通一聲,一起落水。

一落入水中,玄岐登時覺得前爪被烈火煎熬一般疼痛,再次嚎叫出聲,撲騰了一會兒,就覺得腦袋撞上了什麼東西,砰地一聲,腦袋也登時如火燒一般疼痛,頭和爪子一起大疼,險些暈了過去,迷迷糊糊之間,只見湖水下面橫著一片陰影,層層疊疊,不知什麼東西,剛才自己就是捧在這個上面,才會覺得疼痛。

伸出爪子,只見原本黑黢黢的爪子這時燒的半紅不黑,指甲脫落,毛皮半掉半捲曲,委實不成樣子,只怕自己的的頭頂也是如此。

一怔之下,玄岐突然想起一事——巫山雪狼的傳說,這裡是巫山島?

壞了!

記憶深處的傳說陡然翻上腦海——這月亮湖是雪狼氏族發源地,湖中央本來無島,但因為雪狼族崛起,向外征伐,戰火連年,雪狼族前赴後繼,埋骨無數,死去的遺骸堆在湖中,硬生生堆出一個島來。從此,每年死去的狼族骨骸都會推入湖中,一層層墊高,形成了今日這個島,也是雪狼族的祖庭。重要的祭祀都在島上進行,參拜祖先也是如此。

據說,一代代的狼骨上面狼魂纏繞,又有精血入髓,早已堆積下靈驗的詛咒——任何非雪狼族人,踏上巫山島一步,必烈焰焚身而死。

只是巫山狼族為了正名,舉族遷移至狼山聖地,這巫山島已有上千年時光不曾使用,似乎已經飄滿了浮土,把狼骨掩埋,又在浮土上生長了許多樹木花草,彷彿一個尋常小島一般。自己帶人上了島,也不曾受過什麼傷害。

剛才那幼狼王,不知發動了什麼機關,將那浮土一發散落,露出底下的狼骨來,登時絕了異族立錐之地。自己不知端的,貿然上島,碰到狼骨上,引發詛咒,才險遭慘禍。

不及多想,玄岐忙向上刨去,餘光中一個白影從身邊浮起,就聽有聲音傳入耳朵,道:「今天輸了,回去吧。」

玄岐忍痛怒道:「滾蛋。」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是他救了我?剛才若不是他拉我一把,我身子撲在島上,後果不堪設想!

然則,他為什麼要幫我?莫非是恨幼主拋棄他,他深恨雪狼族,要投靠與我?

轉過頭去,正對上一雙幾乎沒有顏色的眸子,玄岐打量他,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小子原來也一頭碰在巫山島上了,銀髮給撩了不少。玄岐一身黑色皮毛,被燒了不見得怎樣,這小子一身雪白,被燒得漆黑,狼狽非常。

玄岐為了廢掉他,費了多少心思,這時兩人一起跌倒在冰冷的湖水裡,倒想不起敵意來,傳音道:「為什麼要拉著我?」

雲淵道:「有件事情,只有你知道。跟我走。」說著不往上游,反而往湖水深處游去。

玄岐冷笑道:「我幹嘛跟你走?」雖然如此,卻悄悄地收起獸形,恢復了當初黑髮黑袍的樣子,只是黑髮上面被燒禿了一塊,成了個地中海。這般變形,也是他心中驚悸,巨狼的身形太過龐大,恐惹關注。

但雖然他如此小心,心中還是硬撐著不服——上面的小輩不管如何弄鬼,本身實力還是不堪一擊,就算是依仗著巫山島故弄玄虛,自己只要提防到了,自然手到擒來。當下下定了決心,一蹬水浪,再次浮上。

剛剛冒頭,就見天空一片白濛濛的,開始以為是霧氣,但隨即就發現空氣中充滿了一種粘稠的東西,陰森森,寒津津,似乎看不見蹤跡,卻有無處不在。玄岐剛剛露出一雙眼睛,就覺得一陣迎風鑽入,渾身到腳的冰涼。

這是——

「嗚——」風聲之中,另有一種聲音含著,彷彿從地獄裡來,似哭似怨,不絕如縷——

狼魂!

雪狼族把狼魂放出來了!

這哪裡是什麼驅逐,分明是斬盡殺絕!

正在他驚怒時,濃霧之中,數道狼頭魂魄一起紮下,狠狠地往水中衝去。

玄岐大驚之下,猛地縮頭,回到了湖水當中,他自負修為冠壓雪狼族,但此地的魂魄怕不有幾千幾萬年,還有狼王魂魄坐鎮,一旦放出來,凶戾之氣非他人能想像。即使是他也不敢正面抵擋。

然而逃入湖水中就有用了麼?

漫天遍野的狼魂以萬鈞之勢壓了下來,湖水沸騰,竟給生生的壓低了一尺有餘。白慘慘的凶魂鑽入水中,到處亂竄,水中登時混沌起來。

玄岐一路拚命下潛,饒是他潛的快,也感到背後如芒在刺,陰森的魂魄幾次追及他的後頸,險些就要侵入他的魂魄。

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哪有背向敵人而死的狼王?

玄岐驟然停住,轉回身去,黑衣敞開,巨狼的身形又隱隱浮現。

這時候,在他身側,亮起了一道劍光——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5 20:14
三二一 脫險

程鈞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兩道影子如影隨形,覺得自己真他媽倒霉。

剛開始山崩時,程鈞就覺得地面開始塌陷,泥土紛紛落地。這時他猛然想起,這島的根基並非土地,而是另一種土遁術也沒辦法離開的特殊材質,雖然沒有人提醒,但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敏銳直覺告訴他——一定不能落下去。

搶在洞府塌陷下之前踏出大門,剛剛走出一步,就聽轟的一聲,身後的山體整個塌了下來。島上的地面已經震動的無法站立,一根根尖利的白骨從地面冒出來,森然羅列,就像殭屍從墳墓裡爬出來一般可怖。

程鈞只踏足一步,就覺得腳心一涼,彷彿被什麼惡靈纏上了一般,當機立斷,向前一撲,跨過數丈距離,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一進入水中,程鈞不容湖水沾身,已經用劍光護住全身——自從有了劍光,甲術也可以不用了——然後繼續下潛。

在水中,他果然看見了白骨堆積的巫山島,因為白骨斷裂,纏繞著一層碧瑩瑩的磷火。雖然不像玄岐那般能想起典故來,但程鈞還是能感覺到附著在白骨上的森森怨魂和兇殺戾氣。即使是劍光護體,他也不得不退後,一直往湖邊岸上遊走,離開這團凶物。

湖水並不深,程鈞一路下潛,已經到了湖底。他到了湖底,並非是為了鑽地或者順水逃走,那湖水是潭死水。並不與外界連通,無路可去。只不過是為了爭取最大的距離衝刺,能夠發揮劍遁的最高速度罷了。

劍遁,劍仙特有的遁法。雖然劍修講究一往無前,有我無敵。甚少有落荒而逃的時候,但憑藉劍光的速度,如果他們真的要戰略轉移,怕是沒幾個人能攔得住。程鈞雖然只是半個劍修,但因為生性使然,這門逃命法術早在九雁山就已經滾瓜爛熟。

在湖中,程鈞估算了一下距離,他要在湖水中加速。衝出水面的時候加速到頂點,飛出空氣時反而不必特意提速,順其自然,就足以劈開任何障礙,一往無前。到時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豈不快哉——就好像他不是逃跑一樣。

湖水在震動。程鈞的心卻寧靜如萬載寒冰。

劍——遁——

一道流光飛快的向上衝去,湖水被劍光整齊的撕裂成兩半,波浪甚至來不及湧出,只餘下一縷劍光一路向上!

上行……上行……

不過瞬間,程鈞就跨過了數十丈的湖水。並持續的加速。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一道白影,幾乎就在他劍尖所向的軌跡上,只需要一瞬間,就能穿過,到時不管是銅牆鐵壁,還是霧氣雲彩,統統如摧枯拉朽,一戳而破。但就在這時,程鈞心頭突然一動——

那大妖……叫什麼來著?

心隨意動,程鈞還沒想清楚那妖的名字,卻微妙的一滑劍尖,方向略側,從那大妖身邊蹭過,同時,在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伸手臂,抓住了那大妖的腰帶。帶著他一起飛走。

嗖——

劍光如電,已經接近湖面。

就在這時,一人大叫,另一個身影從湖面上墜下,程鈞掃了一眼,就見他一身黑袍,似乎是另一個大妖。這個大妖和他全無交集,這時一瞥,自然不放在心上。

然而,剛轉過頭來,就聽有人道:「救他。」程鈞不必低頭,就知道是那大妖雲淵的聲音,心中煩躁,正要說:「沒空——」就見那黑衣大妖化作一隻巨狼撲了過來。

也不知他是拚命怎的,速度奇快無比,竟然一瞬間來到劍光可及處,雲淵一伸手拉住他,狠狠一拽,把他綁上了程鈞這條破船。

程鈞苦笑,還沒來得及抗議,只聽嘩啦一聲,水面分開,劍光衝破而出。

天上霧氣濛濛,無處不在的陰魂哭號著,戾氣四溢。程鈞在出了水面的一瞬間,就感覺像有人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呼吸和心跳一起停止。心底一股負面的情緒冒了出來,剎那間就將他裹住,往絕望的深淵裡拖了下去。

但程鈞畢竟是真正的大修,經驗何等豐富,一瞬間就心如止水,任那惡意在靈台轉了一圈,立即驅逐,心思空明。只是身體上的束縛並不曾解脫,全身上下一分一毫都移動不得,手指僵硬的握著大妖的腰帶——幸虧如此,不然他不一定會不會把他們扔下去。

雖然動彈不得,劍光卻分毫不慢。在衝出湖面的剎那,飛劍的速度早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這時即使無人操作,只憑慣性,也勢如破竹,無可抵擋。層層怨魂在劍光過處幾乎無所動作,就被這一人一劍衝出重圍。

老帥站在幼主身邊,看著離去的劍光,若有所思,再低頭一看,島上全是玄狼一族的屍首,除了那領頭的玄岐下落不明,其他的一個沒跑,聚殲於此。有的是給雪狼殺的,大部分是給巫山島燒死的。

看到如此戰果,老帥不由偷偷瞥了一眼幼狼,心中暗道:我大王果然是血統高貴,天生的雄主之才,年紀雖幼,已經有如此決斷,帶領部眾殺盡敵人,武功煊赫,將來前途無量。這才是我雪狼一族大王應該有的樣子。伏下頭來,道:「王,那……兩個跑了。您看如何處置?」

幼狼低低嗚咽一聲,老帥聽了神色微動,點頭領命。轉頭道:「我王有令,玄狼族是我雪狼族死敵,從前盟約一律作廢,我族與他們不死不休!那異類……是我族中恥辱,今日勾去名字,正式驅逐。從此之後,他若再敢在族中露面,殺無赦!狼族部眾,誰再提他,殺無赦!」

程鈞覺得自己倒霉的很——就因為多管了一次閒事,就要拖著這麼黑白分明兩個大包袱。

因為被怨氣束縛,程鈞有一段時間不能操縱飛劍,任由他以極限速度在十萬大山上劃過,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他才用煉魂陣將怨氣清理完畢,慢慢的降低速度,降下雲頭。

十萬大山何等廣大,程鈞這一飛劍飛來也飛過不一角。眼見遠處近處都是山,程鈞卻不好再走了——越往深處,妖獸越是強大,甚至有超越神君的存在,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

眼見林中一道清泉瀉下,程鈞在水邊落下飛劍,鬆手將兩個大妖放在地下。

本來他對這白衣大妖雲淵自作主張拉人甚是惱怒,想要將他們隨手往下一扔。但他畢竟心性成熟,善於自控,既然將那大妖帶出來,天大的事情已經了結,何必還要鬧這些小彆扭,好好的人情不用,斤斤計較做什麼?因此到了地下,才慢慢鬆手。

哪只剛一鬆手,只聽噗噗兩聲,黑白兩妖一起變作了滾地葫蘆。兩件袍子抖開,滾出兩個獸形來。

程鈞一愣,見兩獸都寂然無聲,顯然是人事不省,尤其神色痛苦,彷彿受了什麼侵害。不由暗自奇怪——這兩個妖怪都比他修為高,怎麼他沒事,這兩個都成這樣了?轉念一想,已經明白,妖族的魂魄不比人族堅固,修行更是純粹求力,對於道心沒有修行的方法,因此比人類脆弱許多。再加上那些魂魄都是上古狼妖化成,對於狼族的影響更大,程鈞不受影響,他們兩個倒成了這個樣子。

仔細看去,那兩獸一黑一白,都是一人來長,分明是兩隻巨狼。黑的是那玄岐,他化身黑狼時何等巨大,但本體終究也不過比尋常豺狼大上一些而已。而另一邊那白色的,程鈞第一眼看見也以為是白狼,但轉念想到玄岐指認它是狗,不由好奇心起,彎下腰來仔細看。眼見它分明長得和狼沒什麼區別,莫非是頭比狼族的大?

研究了半日,程鈞覺得自己也真夠無聊的,隨手拿出材料,輕易畫就兩張清心定魂的符籙,往兩獸額上一貼,一陣清光閃過,兩獸眉目同時動了一動,顯然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他們同時睜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對方,同時聳然直立而起,但魂魄無力,撲通撲通兩下,各自倒下,兀自互相瞪視。

程鈞見兩人一清醒就劍拔弩張,心中好笑,道:「我說兩位,現在已經不在月亮湖了。稍安勿躁,先歇息歇息吧。」

兩獸同時轉頭,玄岐不認得程鈞,驚疑不定,雲淵卻是認得的,緩緩起身,光芒閃過,已經恢復到人形,整個人裹在寬大的袍子裡,有些萎靡不振,只對程鈞道:「是你。」

程鈞道:「正是在下。」他以前是自稱晚輩的,但現在已經化氣為精,雲淵也不是神君,就可以免了這個稱呼。

雲淵微微揚頭,看著程鈞,道:「好。」除此之外,一個字也無。

程鈞也不在意,道:「只是我不明白,道友為何非要救他?」伸手指了指玄岐。

玄岐這時也化作了人形,頭頂禿了一塊,顯得有些狼狽,聽到程鈞如此不忌口,暗自惱怒,但顧忌對面兩人好似一夥兒的,倒也不便發作。

雲淵道:「我有話沒問。他不能死。」

玄岐哼了一聲,雲淵慢慢支起身子,正對著玄岐,一字一頓的問道:「玄大王,雪狼新主是你的孩兒麼?」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8 19:27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8 19:34 編輯

三二二 答案

程鈞聽到此處,真的呆住了。

他本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麼過往糾葛,卻沒想到聽到如此石破天驚的秘聞,饒是他不是探秘究私的多事之人,也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了玄岐一眼。玄岐神色先是一沉,然後緩緩道:「誰告訴你的?」

莫非是真的?

雲淵不答,分明的看著他,顯然要玄歧先做回答,玄歧嗤了一聲,以一種鄙夷的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程鈞再次看了玄岐一眼,就見他道:「你們族的公主……哼哼,不是我說什麼壞話,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任務,忒急著繁衍血脈。我靠近她時,不過是略作試探,她自己就貼過來了。我與她是做了幾日露水的夫妻,但那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可不知道。」

雲淵道:「是麼?」這句雖是問話,但已經沒有要強迫對方回答的意思,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玄歧輕輕的呸了一聲。

程鈞見場面驟然變冷,半是圓場半是好奇的問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兒,你也看不出來?」

玄岐哼了一聲,道:「他們雪狼王族的血統很是頑固。和別的同族生下來的孩子,都長得像是王族的樣子。我哪裡分得清楚?其實雪狼族也別眼高於頂,說自己怎樣怎樣,他們別的族眾都是純血,唯獨王族是些雜種。為了引起強大的血脈,常常到處勾三搭四,別說都是狼,就是其他族類也生冷不忌。你叫她和雲淵生下孩兒來。也是那個樣子。不過那母狼看不上他罷了。」

程鈞笑道:「倘若你能確定是自己的孩兒當王,今天晚上又何必走這一遭?」

玄岐道:「就算是我親生的,那又怎麼樣?難道它還會向著我麼?狼族的事情你個人類懂個屁。何況狼王。你也看見了,剛才那小崽子是如何對待雲淵的?先驅逐,後來直接要它的命。只為了確立自己的權威。就算我是他親生……」話音未落。突然嘩啦一聲,鮮血飛濺,一個頭顱衝天而起,滾在地下,變成了狼頭滾了幾滾,就此不動。

程鈞吃了一驚,劍光揮出,已經籠罩全身。抬頭看著雲淵。雲淵站在玄岐身後手中持刀,峙如泰岳,姿態一如行刑的劊子手。

雖然從那雙淡漠的眼睛中,程鈞沒看到什麼敵意甚至負面的情緒,但卻已經不敢作為自己判斷的依據——這廝動手完全沒有任何徵兆,一個剛剛還耀武揚威的大妖,就這麼死在他手中。剛才那一刀若是砍向程鈞。咋如雷霆,他也萬萬抵擋不了。

過了一會兒,雲淵收起刀來,坐在地下,頭輕輕低下。似乎有些疲勞。程鈞慢慢收起劍光,劍氣卻凝而不散,站起身來,一字一頓的問道:「為什麼殺他?」

雲淵沉默,程鈞以為他不會回答,過了一會兒,就聽他道:「應該的。」

這回輪到程鈞無話可說,只得一步步後退,兩人距離越來越遠,點頭道:「或許吧,本來就是應該的。他帶領狼群突襲雪狼族,又說出許多挑撥言語,逼得你無家可歸,論立場,論仇恨,論人品,他絕無生理。但你為什麼還要救他?」

與其說是他想要刨根問底,倒不如說他在以言語化解這詭異的氣氛,或者說在試探對方的感情,決定出手的時機和方向。

不出他所料,雲淵沒有回答,程鈞笑了笑道:「殺人救人,憑你一言而決,本該如此,是我多言了。」微微欠身,劍氣一乍,劍光再次升起,既為了護身,也為了御劍離開。

其實這個問題,程鈞心中已有解答——雲淵對玄歧說,『有件事,只有你知道』,所以雲淵不能讓玄歧死,就是為了有話問他。現在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可以死了。

不過為什麼雲淵怎麼看出這幼狼可能是玄岐的孩兒?他又何須在意這幼狼是不是玄岐的孩子?他寧願救助敵人也要確認的,難道是這一場變故是不是幼狼和玄岐的雙簧?但這又分明難以解釋,就算是他們演技已經高超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幼狼卻是程鈞交到雲淵手上的,時間上也不可能。

這時,雲淵突然張口道:「你想必已經猜到了,我還說什麼?」

程鈞拋開所有的疑問——說到底,干自己屁事!繼續笑道:「我以後決不和你說一句話,除了下面那句——你他媽以後殺人離我遠點,你看你弄得我一身血!下次你再衝著我的方向揮刀,就決一死戰。」比起玄歧的性命,程鈞更惱怒的是他出手的時機——誰要是看見自己對面正跟自己說話的人突然沒了腦袋,誰他媽心情也不好。

雲淵道:「那也不必。」

程鈞真正無奈了,所謂嬉笑怒罵不動如山,想必就是這種境界。想打都打不起來,只得道:「告辭。」

出乎意料的,這一回雲淵反而主動開口,道:「我的身世,你知道嗎?」

這個問題倒不好回答了,程鈞略一點頭,雲淵眼睛本來沒看他,但不知怎地,好像感覺到了這個點頭的動作,直接往下說道:「我的身世,只有老王和公主知道。」

程鈞卻是驟然見靈機一動,想通了其中關鍵——雲淵修煉到如今,也有少說幾百歲年紀了,他出身的秘密,也早就埋藏了幾百年。剛才玄岐在島上言之鑿鑿,將多少年前的舊事抖落殆盡,難道是他神機妙算麼?

當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可能,有人洩密……

誰?

因為嫌疑人範圍非常窄,所以很容易推斷出結果。

老王已去,只有狼族的公主。

雲淵問玄岐的問題,與其是問孩子。還不如說問:你和公主是什麼關係?

玄岐的答案:露水的夫妻。

這就足夠了。

一句話,就已經撕下了一層窗戶紙,露出了赤裸裸的現實。狼族的公主。和這位雪狼族的大敵耳鬢廝磨的時候,輕描淡寫的就把雲淵的底細,一五一十的賣了出去。至於是玄歧套問。還是公主當做笑話來取悅情郎,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難道她不知道這一句話,揭開雲淵的瘡疤之後,不但對於他是刀戳肺腑一般的傷害,更會讓他再無立足之地麼?

不管她是不喜歡雲淵也好,還是被玄岐哄住了也好,這樣對待一直忠心扶保雪狼族的雲淵來說,是令人齒寒的背叛。

聯想到適才。她的孩子如何決絕的對著扶持自己登位的雲淵斬盡殺絕,就可以知道,雪狼王族的鐵血無情,一貫如此。

一叛再叛。

儘管雲淵表現的並不動容,儘管他好像是真的全無感情,但是剛才揮向玄岐那毫不猶豫的一刀,多少也是一種情緒的宣洩吧

即使從隻字片語中推斷出了前因後果。程鈞反而覺得無法說話,站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尷尬。

雲淵看著他,突然臉色微微抽動了一下,程鈞一怔。就見他道:「既然如此,我真鬆了一口氣。」

程鈞終於從他語氣中聽出一絲難得的輕鬆甚至解脫,突然反應過來——剛才他臉色的抽動,可以看做是他笑了一下。

雲淵道:「你聽說過牧狼犬麼?」

程鈞搖搖頭,雲淵道:「那是老狼王發明的,一種很噁心的犬種。他說我很合適,我說不合適,他不信。」

程鈞鬼使神差的接口道:「現在他該信了。」

雲淵看了他一眼,眼睛眯了起來,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程鈞開口道:「雲道友,你可知道怎麼在山中弄到人類煉製法器陣法的材料?或者山中哪裡有出去的法陣或通道?」

雲淵很快回答道:「我的東西,都留在族中。」頓了一頓,道:「你要離開?回到人那邊去?」

程鈞點頭道:「是啊。出來了很久,我該回去了。」至於家離得太遠,不知道怎麼回去這種事不足跟外人道。

雲淵道:「我的老家山城,就在十萬大山中。是你們人類幾個活動的地點之一。你可以去看看。」

這倒是個收穫!

程鈞沒想到在十萬大山中,也有人類活動的固定地點,但旋即瞭然,人類可是比其他動物更能夠適宜任何生存環境的。即使這十萬大山妖獸盤踞,一般的大勢力不能直接進來,但是這麼多年,不知有多少修士摸了進來,建立幾個據點有什麼稀奇?

當下程鈞再細打聽那山城的規模,流動人口,勢力等等,雲淵道:「你還要再幫我一個忙。」

程鈞「嗯?」了一聲,暗道:他倒是不客氣,指一個路,還要我用什麼換取?心中略感不滿,但外表卻也不漏,道:「你說吧。」

雲淵道:「三月十七,也就是後天……」他抬頭看了一樣已經落下的月亮和天邊的晨曦,「已經是明天了麼?有一個聖物要出世。」

程鈞心中一動,道:「三月十七?莫非指的是萬骨窟要起出來的那件聖物?」博山已經被他殺了,但那孟洞主還在,估計召喚聖物的儀式還會如期進行。

雲淵點點頭,道:「那聖物很重要。我希望雪狼族能夠得到它。」

程鈞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雪狼族應該有佈置吧?」

記得他在山谷中時,南通一感覺到了妖獸的包圍,現在想來,多半就是雪狼族了。那時的佈置還是雲淵領導的,不過想來也不會因為王位變遷而停止計劃。

雲淵點頭道:「有的。但我希望萬無一失。請你幫我。」說著起身,躬身為禮。

程鈞還禮,心中雖覺得不可思議,還是道:「既然你這麼想,那就這麼辦吧。」橫豎兩批萬骨窟的人死傷了大半,雪狼族本就可以手到擒來。程鈞即使跟去,也不過做個保險,倒也不費精力。何況真遇到事情還有這位呢,程鈞可不覺得自己的戰鬥順序會在雲淵之前。雖然答應下來,但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值得麼?」

雲淵道:「有始,有終。」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9 21:07
三二三 復活

三月十七。午時。

孟洞主獨自坐在河谷中大石上,雖然面帶面具,卻也掩飾不住焦躁之意。她身後是一群沉默的黑衣人,比起上一次,人數少了三分之一。

眼見太陽漸漸升到頭頂,孟洞主站起身來,撫摸著立在谷中的一個大鼎爐,喃喃道:「難道出了意外?可別叫他烏鴉嘴自己報驗了。嘿,他人死了不要緊,聖獸魂魄不在,聖物怎麼取得出來?」

只聽後面有人道:「孟師姐當真是心疼我,居然關心我死不死。我這不是活著來見孟師姐了嗎?」

孟洞主回過頭,果然見是博山帶著面具走過來,看起來精神抖擻,哼道:「你來得可真早。嗯?怎麼就你一個人,你的手下呢?」

博山笑道:「諾,在後面。」只見一排黑衣人慢吞吞走進來,一步一頓,姿態怪異。到了河谷,與對面黑衣人遙遙相對。

孟洞主不過略掃了一眼,就道:「東西帶來了麼?」

博山笑聲中充滿得意,道:「我挑了一個最好的。」一伸手,一個白骨球中,一點靈魂跳躍不止。

孟洞主看了一眼,忍不住驚訝道:「好魂魄!這妖獸的魂魄很是健壯。已經接近元神了。難為師弟你弄得到。看來用不上我這個了。」她自己不過隨意獵殺了一隻蛇妖,雖也是結成妖丹的,但比這個差遠了。

博山面具下的程鈞心中暗笑道:那是當然,這可是一代玄狼王的魂魄。一般人哪能見到?其實雪狼公主的魂魄也不差,但有雲淵在,自然是拿不到的。他現在雖然未必有心情送公主奪舍,但要將她弄來煉魂,卻也絕對不能允許。

孟洞主眼見日當正午。心情有些澎湃,道:「現在可以復活聖獸了吧?」

程鈞道:「好,獸骨和獸丹在你那裡,拿過來我來煉吧。」

孟洞主搖頭道:「不行,我來煉製。」

程鈞就知道她不放心,他本來也不會,樂的讓她動手,毫不遲疑的掏出聖魂和狼王魂魄給她。道:「來吧。」

孟洞主見他如此爽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可以在一邊看著。」說著打開高爐,口中喃喃念動咒語,鼎下升起一叢白色火焰,開始煉製魂魄。

程鈞在一旁看著,所謂煉魂術。無非是祭煉魂魄的應用,各個流派都有這個法門,魔修有,道門也有。程鈞手中還有一個煉魂陣,只是這萬骨窟的煉魂術用到鼎爐和火焰。倒也少見。尤其是鼎下的那團火焰,全白無瑕,看著有些陰慘慘的,也沒有熱度,應當是他們萬骨窟的專門手法。

過了半個多時辰,孟洞主開鼎,從鼎中取出一團亮晶晶、顫巍巍的魂魄,還是以那聖獸魂魄為主,只是已經健壯了許多,顯得活力四射,接著伸手一拂,聖骨和聖獸丹一起飛出,在空中合為一體,一個光芒四射的獸形漸漸形成。

孟洞主大聲叫道:「醒來吧,聖獸!」

程鈞還記得她第一次呼喚的時候,聖獸從天上掉下來的尷尬樣子,不由一笑。這一次結果卻是完全不同,一團光芒掩映中,那獸形在空中微微一動,迎風便長,一直漲到丈來長短,才慢慢停下,搖首擺尾,生機盎然。

只見那獸形在空中雖未凝實,與真正的獸類頗有區別,但已經頭尾俱在,皮毛完全,能看得出來,分明是一頭狼形。程鈞在昨日還見過一群這種狼——論頭論尾,分明就是一頭典型的巫山雪狼。

程鈞見了,心中暗道:怪不得雲淵說了,這是他雪狼族的聖物,看這樣子哪裡和萬骨窟相干?再者老魔說得,他從沒留下過什麼聖物,也不知是萬骨窟哪一代弟子把這東西扒皮拆骨,運回了焉支山。現在時移世易,只怕又要交還給雪狼手中。

既然如此,雪狼族已經在外面久候了吧?它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其實程鈞是不想大喇喇的露面的,但孟洞主若不見博山出來,肯定不能復活聖獸,尋找聖物。雪狼一族想來也不知道聖物藏在哪裡,不然這幾日也不會靜觀其變了。博山死的時候因為形勢比較特殊,並沒搜魂,程鈞也不知道那聖物的來路,因此只好暫代博山前來赴會,給孟洞主提供聖魂。

雲淵本來也想扮個黑衣人混進來,程鈞卻阻止了他,雪狼族還在後面虎視眈眈,兩人都放在明處,萬一給人一鍋端了就不好了。還是留著雲淵在後面照應,關鍵時刻可以出手,襲擊程鈞,讓他假死脫身。其實雲淵自己出來假扮博山,程鈞在暗中照應倒也不錯 ,至少程鈞真心贊成,怎奈雲淵的性情實在不適合扮演角色,再加上他身材也太過高大,站在哪裡都是鶴立雞群,程鈞倒是與博山身材相仿,只好勉為其難,親自上陣。剩下的黑衣人,由老魔用特殊的煉屍術,草草的把原來那幾個人的屍體煉了一邊,掛在後面充數。至於什麼時候露餡,到時候再說。

不過程鈞還是留了一手,偷偷將李寶財裝扮起來,混在一眾黑衣人裡面,跟在自己身後。連雲淵也沒有告訴,這是他關鍵時刻的底牌,畢竟他和雲淵遠遠不到披肝瀝膽的地步。

那聖獸復活之後,從空中落到地下,也不理會眾人,低著頭似乎在地下嗅著。孟洞主在旁邊攥的手心出汗,只是咬牙。一面卻也看著程鈞這邊,唯恐他偷襲。

突然,那聖獸腳下一蹬,整個身軀化為一道光線往前竄去,速度之快,不遜於劍光。

所有人都一起追上,唯恐落在後面。程鈞獨獨不忙,聖獸出現之後,他的使命也結束了。悄無聲息的落在最後一個,偷偷地發信把李寶財叫到身邊,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換過面具,李寶財成了博山,快步衝向前,程鈞只做一個普通黑衣人尾隨。

那聖獸竄出幾步,已經到了岸邊,倏地一聲,跳入激流中。它並非實體,落入激流的時候連水花也不曾看見。

那激流是峽谷中的湍流,一層層的白浪翻滾,掉下一根樹枝都剎那間卷的不見蹤影。但孟洞主何等修為,自然不在乎,伸手一劃,一道黑色光刃飛出,硬生生的將上游的水截下來,露出一段河床,縱身一躍,已經鑽了進去。

她這麼一弄等於蓄洪,等到黑光一撤離,轟隆一聲,上面的水流夾雜風雷之勢衝了下來,一時間洪水滔滔,威勢赫人。水流比剛才還湍急十倍,想來她也有阻嚇後面人跟隨的意思。

但不懼威嚇的不止是她一人,後面鸞骨洞的黑衣人雖有猶豫的,但十之六七都相繼跳了下去。程鈞指揮著李寶財當先跳了下去,自己卻停在岸邊,連雲淵也不知道跳下去的是李寶財。他身後的黑衣人都是粗煉過的煉屍,跳下去十死無生,饒是如此,他為了掩人耳目,還是指揮一半黑衣人跳了下去,剩下的裝作膽小,停在岸邊。他自己就混在黑衣人中間,在岸上也一來自身無虞,二來還能通過李寶財監控水底的情況。倘若雲淵還不放心,非要自己跳下去,程鈞當然也不會阻攔。

眼見該跳下去的都跳下去了,剩下的除了程鈞控制的人外,都是鸞骨洞中地位比較低的黑衣人,許多只有入魔的修為,實在是怕掉下去就給淹死。程鈞也混在中間,若無其事,一面與李寶財聯繫,看水下的情況。

那聖獸居然一下水就衝往水底一道縫隙之中,不見蹤影。那縫隙甚是狹窄,正常人類無法進去。但修士總不會因為這點小事退縮,那孟洞主已經縮小身形,一馬當先進去了,其他黑衣人也有進去的,也有在洞口徘徊的。還有的站立不穩,給水下暗流一沖,翻過多少跟頭,直接衝下去,想來屍骨也難尋找。

程鈞略一沉吟,便打算叫李寶財跟下去看看,當下操作傀儡靠近了縫隙,略施小法,將身軀縮軟,小心進去。

正當他專心操作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後有所異動,接著惡風不善,連忙身子一滑,就地滾出兩步,回頭一看,不由一驚。

只見自己身後撲著一條白狼,已經按住一個黑衣人,咬斷了喉管,鮮血飛濺。再往別處看,河谷中,樹叢中間,山石上面站滿了一頭頭的雪狼,每一個無不齜牙瞪眼,面露凶相。中間站著一狼頭人,拄著枴杖,正發號施令,正是那老帥。當時便知,那巫山雪狼沉不住氣,終於出來了。

程鈞掃了一眼,見那狼王倒是沒來,來的數量也只有那天嘯月狼群中十之一二,但各個凶氣畢露,分明都是其中得力戰將。那老帥也有成丹的修為,要與這麼一群妖獸周旋,到也不容易。

那老帥今日也是煞氣十足,也不看剩下的黑衣人,喝道:「清場!」一聲令下,群狼嚎叫著撲了上來。谷中登時一片慘叫。

程鈞見此情景,不再猶豫,轉身一跳,扎入了滾滾白浪中。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30 21:13
三二四 洞下再見

一下水,四面八方的暗流洶洶而來,更兼河水寒涼如冰,給人很大的壓力。

然而程鈞畢竟有修為在,也不用劍光護體,元氣自然形成一個保護圈,催開水遁之術,便往河底摸去。就見身邊不時飄過零碎的黑衣和半截子骷髏頭面具,分明是幾個不幸死在河水裡的倒霉黑衣人的遺物。

眼見李寶財描述的縫隙就在眼前,程鈞越發小心翼翼摸了過去。

突然,就覺水中一陣吸力過來,剎那間暗流改變了流向,一起往縫隙中湧去,程鈞也半推半就,跟著水流向前。

看這麼久的功夫,還沒有雪狼下來,估計他們的策略還是埋伏在岸上,等待最後的螳螂捕蟬。眼見他們主力傾巢而出,來的都是青壯,可比萬骨窟的「盡起精英」靠譜許多,只要不出意外,應當是手到擒來。當然,前提是萬骨窟的人果然找到聖物。

不過看水流如此異動,莫非地下已經找到了什麼東西?

程鈞一面順水而動,一面調動李寶財,先行進入裂縫,在前面探路。

李寶財跟著孟洞主進入縫隙,因為河水倒灌,縫隙也在水底,又兼狹窄,顯得分外昏暗,其中暗流縱橫,漩渦處處,委實危險。他本是傀儡之身,不需要呼吸,雖無種種法術,卻是身體強橫,在水中倒也遊刃有餘。走了一路,常常看見屍首飄過,或者被漩渦捲走,連屍骨都找不到。他一路數著。總有二三十具,再加上外面那些,萬骨窟的弟子怕是死了十之八九。只是不知道為首的那個孟洞主死活。想來她好歹是一個真人,這小小的水流也難不倒她。

只聽嘩啦一聲,他帶著一身水從水面上起身。原來已經到了一個乾燥的洞窟中。剛剛上岸,就聽嗤嗤風聲,幾道白骨槍橫插上來。

李寶財是由程鈞操作,自然和程鈞一樣,向來謹慎,雖然爬上水面,卻也沒放開護身的甲術,早已護的周身滴水不漏。那白骨槍雖然來得突兀,鐺鐺幾聲,射在甲術上墜地,卻也沒能奈何他。李寶財壓著嗓子道:「孟師姐跟我開玩笑?」

孟洞主從石洞後面,轉出身形,乾笑道:「師弟,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什麼敵人。」

李寶財暗中冷笑。自然之道孟洞主剛才的骨槍絕非看錯了,也並非特意針對他,而是無論誰上來,都要挨上一槍。若是死了,那她就少一個對手。若是沒死,她也有其他話說,當下只是低聲問道:「你怎麼停在這裡?聖獸呢?」

孟洞主一指前面,道:「你看!」

只見前面山洞至少連通了十多個分岔洞口,一色排開,如蜂房一樣,分不清差別。他哦了一聲,道:「跟丟了?」

孟洞主面具後面的臉以一紅,好在別人也看不出來,道:「那畜生……那聖獸跑得太快,我從水面上來時,已經沒影了。我也曾用搜魂天地將此地好好搜過一遍,卻始終不見蹤影,那聖獸沒有實體,不帶元氣,神識無法識別,我找不到他。」

李寶財哦了一聲,道:「那幹嘛不一個一個去試試?這裡一共九個洞穴,一個個試過去,遇到死路就轉回來,也並不太難吧?正好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只需要嘗試四次。」

孟洞主煩惱道:「這個道理我怎能不懂?只是我剛進了一個洞穴,不過幾步,已經又分出七八道岔路,再往前走,又岔開許多路。一條路分開幾十個岔道。這般如何能了局?我在這裡等著看,能多湊到幾個人手,也就能容易探路。」

李寶財心道:外頭的都給狼吃了、水淹了,死的七零八落,哪有許多人手?再說看你守在這裡,人來就給一下子的架勢,哪裡像是等人手?

正想到這裡,只聽身後嘩啦一聲,又冒出一個人頭來,水淋淋的看去,也是骷髏頭,想來是萬骨窟的人。

李寶財沒想到還有漏網之人,孟洞主更是爽快,伸手一揮,數道白骨槍再次激發,狠狠地紮了下去。

那黑衣人吃了一驚,也不知是怎麼弄的,突然從水中拔起數尺,躍到空中,正好讓過這些白骨槍,如一片羽毛一樣,緩緩落地,整個過程絕非依靠的出色的身法,而是確實想有翅膀一樣憑空飛舞。

孟洞主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原來是皂八。別人不來,你倒跟來了。」

那黑衣人抱拳行禮,卻沒有出聲。

孟洞主點點頭,道:「罷了,你既然來了,也算是個人手。站在一邊。我和博山洞主有話商量。」

那黑衣人躬身退後,束手站立。

孟洞主轉向李寶財,道:「師弟,眼前形勢複雜,但乾看著也不是辦法。看來也只有按照你的辦法,一個個試探了。」暗中卻傳音道:「師弟,這個人有鬼!」

李寶財也早發現了不妥,卻只傳音問道:「怎麼有鬼?」

孟洞主暗中道:皂八只是我弟子中不成器的一個,倘若真的是他,別說萬不能或者追過來,就是追過來了,剛剛我那幾根骨槍早就要了他性命。這個人卻是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分明是個高手,混到我們隊伍裡裝神弄鬼,心懷不軌。

李寶財面上點頭,朗聲道:「師姐說的不錯,這就開始吧。」暗地卻傳音道,「既然如此,你我一起出手,將他廢了就是。」

孟洞主傳音道:「且慢,不要著急出手,還不知他修為如何。這樣吧,我假裝安排三人分頭行動,把他誘進一個洞裡,我們兩個一起出手,從後面結果他。量他修為雖高,架不住我們偷襲。」

李寶財道:「全憑師姐安排。」卻暗中傳訊給另一個黑衣人,笑道:「南道友,好久不見。你不是先行離去了麼?怎的又回到這裡?」

那黑衣人微不可查的看了李寶財一眼,傳音道:「你莫非是……程道友?太巧了,你也在這裡。」

李寶財暗笑:果然是南通一。不知道他為什麼去而又返,莫非是圖謀那件聖物麼?若果然如此,程鈞早和雲淵有約,聖物是要給雪狼族的,就不能站在他一邊,難免有所衝突。不過眼前不必挑明,傳音道:「道友小心些,那孟洞主已經發現你的不對了。」

南通一一怔,隨即笑道:「那再好不過,我早就裝膩了。」就要伸手去掀面具。孟洞主見他如此,目光一動,身上慢慢纏繞上一絲煞氣。

李寶財忙道:「慢來,咱們且來個將計就計。」

南通一道:「好,你說。」

李寶財一面對著孟洞主微微搖頭,一面傳音道:「她要我誑你進洞,從後面襲擊你。咱們便將計就計,你先進洞,約好號令,從前後一起夾擊她……」話音未落,只聽遠處一聲狼嚎!

嚎聲威嚴無比,充滿王者威壓,彷彿洪荒巨獸從沉眠中甦醒,宣告著自己的歸來。

李寶財也就是程鈞突然覺得,雪狼一族當中,別說新王沒有這樣的威勢,就是月下千狼嘯聚,似乎也還沒有這一聲狼嚎震撼。

這一聲明明白白的提示了方向。幾人聽了,不約而同的往哪個方向跑去,早把剛才互相算計放在一邊。

孟洞主當先鑽入洞中,眼見後面兩人也跟了上來,心中發狠,大袖一擺,無數骨矛往後面飛去,接著連連作法,一道道白骨屏障升起,把狹窄的洞口堵得水洩不通,截成了竹子似的一段一段。

南通一和李寶財同時大怒,各處手段擋下了森森白骨,一起向前。到了洞口,李寶財稍微退了一步,讓南通一先進去。

南通一惦記洞中情況,也不謙讓,一馬當先闖了進去。眼見洞內交錯羅列的都是白骨,猶如一堵牆一般,擋的風雨不透。手中一擺,一隻蒼鷹出現,狠狠地撞上骨牆,嘩啦一聲,已經撞出一個大洞。然而那蒼鷹也往後退了幾尺,飛到空中盤旋,羽毛散落,顯得有些吃力。

南通一見此情況,也不再催促,突然伸手一抓,將蒼鷹抓在手中,光芒一閃,就見他整個手臂浮了一層鷹羽,手指伸長,五指尖利如爪,憑空一探,喀喇一聲,將整個白骨牆抓住,一把卸了下來,繼續大踏步闖了進去。

附妖神通!

李寶財在後面看著,心思暗動:沒想到道門出身的南通一,竟會學這種近似野路子的妖修神通!他到底是哪家的傳人?這門神通固然威力奇大,但修到最後全身妖化,向來為主流道門所鄙視。他竟然敢挑戰,倒也不虧了他馴獸師的身份。

看著南通一勇猛直前的背影,李寶財心中突然一動:他為什麼這麼著急洞中的東西?似乎修妖神通需要大量獸魂獸血祭煉,這洞中的聖物本屬於狼族,很可能就是類似的玩意兒。他會不會得到消息,知道與自己有好處,這才非得不可?

思慮轉動,李寶財已經跟著南通一闖過了洞穴隧道,眼前豁然開朗,就見孟洞主直直的站在洞口,似乎僵住了。南通一一眼看到洞中的情景,腳步也戛然而止。李寶財跟著繞過兩人,看清洞中情形,也是大感震驚。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 21:36
三二五 石狼出世

只見石壁上,一個巨大的狼頭生長出來,張開大口,露出滿口尖牙,根根倒豎,個個閃光。

眾人一見,只覺得一頭亙古未有的石狼要從石壁裡掙扎出來,胸口登時一悶,便如泰山壓頂一般,同時向後退去。定了定神,再仔細一看,卻見那狼頭靜止不動,顏色沉暗,分明是一座石雕。

那狼頭足有十丈寬窄,雖是石雕,但五官神態乃至臉上絨毛,無不惟妙惟肖,有其一雙眼睛,灰色的石質中,竟透出一股幽暗的綠色,果如擇人而噬的巨獸,因此眾人一見之下,立刻便覺心驚肉跳。

定了定神,眾人才發現,在狼頭下面,還有一個身影,全身散發出淡淡的金光,正是那復活的聖獸。它如今後腿踞坐,身子直立而起,仰頭看向狼頭,神情甚是專注。只是比起那宏偉的狼頭顯得太過渺小,以至於幾乎被忽略。

孟洞主突然一怔,道:「長得一樣啊。」李寶財往上看去,果然見那聖獸和狼頭從自己這邊看來,兩個狼頭交相輝映,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雖然他原本也分不清每頭狼之間有什麼區別,但孟洞主一說,他登時覺得越看越像,簡直就是分毫無差。

他有心情觀察這些,南通一卻沒有,只是低聲道:「就是這裡,聖地就在這裡,哈哈哈哈,這一趟沒有白來,那精血……」

李寶財聽到精血,有些瞭然——妖修神通中,再沒有比精血重要的東西了,修為提升和神通擴展,統統離不開,難道這裡的聖物是雪狼王的精血?倘若這樣,南通一來這裡是來對了,孟洞主卻是來錯了,她一個玩骨頭的,要妖獸精血幹什麼?

孟洞主卻沒考慮這一層,她滿心裡想的也是聖物,心情激動之下,往前邁了一步,卻見一隻長滿羽毛的利爪到了面前,攔住她去路。就聽南通一的聲音道:「現在精血還沒取出來,你待在這裡。若攪了好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孟洞主大怒,腳下土地一陣翻騰,數寸骨質已經隱隱露出地面,但終究含而未發,顯然也知道如今是關鍵時刻,打擾不得,但已經做出了隨時翻臉的準備——反正只要聖物出現,必有一番龍爭虎鬥,倒也不必遮掩。

這時候,孟洞主傳音給李寶財道:「師弟,這聖物是我萬骨窟之物,怎能落入外人之手?你我先不要爭搶,先將這個大敵聯手滅了再說。」

與此同時,南通一也傳音道:「道友,這東西對我實在太過要緊,還望你看在同鄉的份兒上出手相助,事後必有重謝。」

李寶財忍住笑意,微微點頭,兩人看見了,都道他同意自己,心中略感安定。

倘若果然必須在他們兩個人之中選一個,李寶財只能選南通一,畢竟是真身認識的,但事實上,若真有緊急,他可以誰都不選。

氣氛越發緊張,卻也越發沉默。

那聖獸一直無視周圍,仰著頭,雙目直視狼頭。李寶財開始以為他在祭拜或者僵立,現在仔細看,就見它下顎微微開合,似乎是在對話。

狼與石像對話!

在凡人眼中,這猶如神蹟。但修士卻有很多辦法達到這一點,因此並不驚惶。只是不知道,隱藏在狼頭後面的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過了很久,時間在聖獸下顎的緩緩芻動中一分一刻的流失了。

突然,那聖獸抬起頭,大叫一聲。身子陡然躍起,向前撞去。

眾人驚異中,那聖獸已經從狼頭張開的大口中一躍而入,丈餘長的身子沒入石壁,光芒消散,只留下淡淡的虛影。

緊接著,空氣中響起了一絲令人牙酸的聲音。眾人就覺得眼前一花,狼頭彷彿活了過來,向前一挺,開始緩緩蠕動。

它要出來?!

三人一起嚇住,李寶財一面緩緩後退,一面暗暗探測這怪獸的實力,無奈這石狼實在是如土石一般,沒有半分靈氣,叫人難以窺測。

孟洞主先是驚異,然後大聲叫道:「是了,聖物在石頭狼肚子裡面,聖獸在啟動聖物,才有這樣的異象!它想要脫身!」一面說,一面奮不顧身撲了上去。

李寶財實在難以理解,這般明著找死為哪般?然而還沒等他發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感慨,就見南通一一挺身,也衝了過去。

孟洞主人在空中,就感覺到身後有礙,頭也不回,叫道:「閃開——」早已埋伏下的骨頭蹭蹭噌如槍林箭雨一般冒了出來,登時如此廣大的洞口都封上一層。

眼見南通一就要撞在骨層上,突然身子一扭,從背後倏地伸出兩隻巨翅微微一拍,已經橫飛數丈,再一轉折,已經狠狠地抓了下來,刺啦一聲,把骨層撕出一整條裂痕,身子已經整個穿了過去。

剛一穿入,就見那孟洞主已經落在狼頭的舌頭上,向前探身,南通一急道:「賤人,爾敢——」他肋生雙翅,何等快速,轉眼已經能捉到孟洞主腳跟。

就在這時,那狼頭動了。

咔的一聲爆響,巨大的狼口狠狠地合上,尖牙合攏,將孟洞主咬在裡面!鮮血瞬間陰濕了石像!

南通一來得雖晚,但架不住他速度快,半根翅膀已經靠得太近,躲避不及,被一口咬斷,慘叫一聲,從空中跌落,鮮血和羽毛四濺紛飛。

也是他經驗豐富,雖然受此重傷,但還知道此地乃是凶地,支持著用一隻翅膀搖搖晃晃滑翔了幾丈,終於完全失控,跌了下來。

李寶財在下面看著,這時看他衝著自己方向而來,只得上去接住他,也不多說,一面用精氣助他止血,一面抱著他轉身就跑,這時也顧不得遁術不遁術,只有「但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之感。

眨眼間跑到外面,身後石洞中異響不停。他故意不走遠路,選了陌生的岔道進去,如果遇到死路,就打碎山壁,串到其他路上去,如此數次,越走越深,直到最後一條死路才停下來。

這時,聽到遠處轟的一聲巨響,便即無聲。雖然李寶財什麼都沒看見,但他的直覺卻告訴他——石狼已經出來了。

程鈞一直坐在水中,用感官監視著李寶財的行動,那李寶財彷彿他的身外化身一樣,行動心意皆可想通——還是偶屍神奇,自從化氣為精之後,他就可以做到這一點了。等看到石狼的瞬間,本人立刻緩緩上浮,來到水面,也不上去,而是沿著河岸移了兩三里地,這才起身,這時已經脫離了峽谷的範圍。

想了想,他還是從其他的路繞了回去,在峽谷的外圍一道山樑上,看到了雲淵負手而立。這貨也不知是對自己有信心還是怎麼,雖然氣息掩飾的絕無破綻,但一身白衣,滿頭銀髮,戳在哪兒哪兒顯眼。

感覺到程鈞上來,雲淵道:「完了?」

程鈞道:「沒完。地下有東西要出來了。我不清楚和雪狼族是敵是友。你自己看好了,想護著誰提前護著點兒,到時候別措手不及。」雲淵眼睛一眯,就聽地下輕輕一響,就像是有人用竹篙打水面的聲音,地下的水流突然截然分開,一個巨大的石狼竄了出來。

程鈞本來以為那石狼會來得更隆重一點,沒想到他就這麼來了。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動靜又不算小,那石狼重重落在地上,咚的一聲,地面都在抖動。而來不及撤退的群狼在石狼落下的瞬間,壓死不知多少,因為骨肉盡碎,血都流不出來。

一個十丈大的腦袋,會有多大的身子?據程鈞看來,那石狼雖然還只是弓著身子,整個山谷彷彿都撐不下它。而群狼的活動空間,在一瞬間被壓縮了三分之二。倖存下來的雪狼都在原地發愣。唯一例外的只有老帥。

老帥見到那巨狼,先是驚異,隨即大喜:「狼神出世,快隨我拜祭狼……」

話音未落,只聽咔嚓一聲,那石狼低下頭,咬住了自己身邊兩頭雪狼,大口咀嚼吞嚥下去。

老帥呆住,他雖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狼神出世,也不知這是什麼情況,一愣神間,又有數頭雪狼被大口吞噬。

事到如今,即使群狼悍勇,也沒有什麼「親近狼神」的念頭了,無不紛紛退步,更有轉身奔逃的。

那石狼也不在乎,如雞啄碎米一般,一面低頭吞吃,一面向前,直到離開河谷,突然抬起頭來,往一個方向看了一眼,發出一聲長嘯,嘯聲變幻有致,彷彿在傳達什麼訊息。嘯聲一聽,四腿離地,加速直奔而去。別看它身材如此笨重,速度卻快捷無比,片刻已經不見蹤影。

程鈞吃了一驚,轉頭看向雲淵,不知他混在狼群中這麼久,有沒有什麼心得。

雲淵沉默了一下,道:「它說的是血祭……月光湖。」

程鈞點頭,道:「那還等什麼?走吧。」

雲淵看著他,程鈞道:「你這有始有終,總不能看著雪狼遭此橫禍,必然要插手。我也有始有終,陪你走一趟。」

雲淵點了點頭,大袖一擺,往石狼狂奔的方向追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 19:50
第三百二七章 狼神

    深谷中的洞穴中,兩人黑衣骷髏人坐在對面。其中一個靜靜盤膝打坐,另一個靠著牆壁,懷中抱著一隻失去了半邊翅膀,半死不活的蒼鷹,顯得十分頹喪。

    沉默中,那骷髏人緩緩將手移向那蒼鷹的脖子,兩根手指卡住,似乎想要收緊,但過了一會兒,還是緩緩放下,長嘆一口氣,道:「恩師說得對,我果然不是修妖的苗子。」

    對面那骷髏人奇道:「南道友何出此言,馴獸師怎樣,非我所能評價,但你的附妖神通變幻神奇,是我生平僅見,怎能說不合適?」

    南通一嘆道:「修妖士最重要的是要冷靜選擇,比旁的修士更需要冷靜。比如黑羽,他剛剛受傷,失去了半邊臂膀,已經無法再成為我的本命妖獸,這時就應該將它處死,一來結束它的痛苦,二來拿回我附加在他身上的精血,不然我將來就不能繼續修煉附妖的神通,妖修這條道路就走不下去。可我兩次三番下不了決心,更下不去手。它從小就追隨我,我們是主僕,更是戰友。當初我修妖也是因為和他特別投契,因此願意一起戰鬥,現在風風雨雨過來了,難道他一朝失勢,我就要親手處死他麼?」

    李寶財哦了一聲,道:「難道說不殺了它,就不能把精血拿出來嗎?再說就算不拿出來又能如何?我見有的妖修一身契訂十隻八隻妖獸,個個都能變換。就少了一隻,少些選擇。或許比別人少一樣神通,但修為到了,打什麼緊?」

    南通一道:「哪有十隻八隻一起修妖的?不過別的門派有的妖修確實可以契訂三五隻。唉,哪怕只能契訂兩隻,我也不會對它如何,少一半神通也無所謂。但我修的是獨門妖道,乃是人妖合一之術,只能與一隻妖獸契訂,威力不比尋常,卻也受到極大限制。倘若妖獸死了,他的精血沒能及時散出,我的修為不但永遠下降一格,還很難選擇新的妖獸。」

    李寶財訝道:「原來如此,還真沒聽說過這麼霸道的修妖術。」

    南通一嘆道:「也是我當時選擇的問題。恩師手中有幾千種無上道法,我偏偏喜歡這一種,黑羽從小就跟著我,與我可算心血相連……」說到這裡,撫摸著懷中蒼鷹的翎羽,有些說不下去。

    李寶財聽得「幾千種無上道法」,不由暗自嗤之以鼻,像他手握半部道藏,多年經驗,胸中所藏包羅萬象,尚且不敢說幾千種「無上」道法,其他人又怎麼敢說這樣的大話?心中一動,道:「道友位列仙籍,想必是出身道宮?不知是哪位長老門下?」像南通一這樣的修為,在紫霄宮就不該這麼問,因為他的修為就是長老級別的,他師父也未必就比他高。但是在上清宮,他的修為也就是中堅力量到青年才俊之間,應該還在師父座下。

    南通一一笑,道:「沒跟道友提起過麼?說出來你可能不曾耳聞,但他老人家實在是一位驚天徹地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上清宮的大長老玄道神君。」

    李寶財哦了一聲,心中暗道:「又見到一個玄道的弟子,真是冤家路窄。南通一、林通秀,我早該想到了。」心中陡然警惕起來,面上卻搖搖頭,道:「我果然孤陋寡聞,竟沒聽過這位前輩的大名。」

    南通一道:「那也是尋常,就是在上清宮內,恩師也聲名不顯。其實真正的高人,大多是不問世事的。我們道宮幾位最高的師叔師伯,無不是閉關修煉。除了恩師收下三個弟子,無罪師伯有一個弟子,很多前輩連弟子都沒有。」

    李寶財點點頭,這他就能理清楚關係了。玄道掌握上清宮真正的實權,手中幾千門法術總是有的。他向來以博學著稱,和無罪專研劍陣又自不同。看南通一的樣子,多半是林通秀的師兄,到底是第一個還是第二個徒弟那就不知道了,但總之是一夥兒人。

    南通一嘆道:「我這一出來,不小心耽擱了幾個月,音訊全無,還不知道如何與恩師交待。我臨走之時,恩師還吩咐我馬上有件事交代我去辦,好像就是去你們北國。如今我一走,不知道是讓師弟還是師妹去辦了。」

    李寶財暗道:「這也合理,正常人誰會讓林通秀出去幹事?既然是玄道的弟子,那麼……」

    沉吟了一下,李寶財道:「道友,我倒學過一個小法術,說不定能拿出你放在靈獸身上的精血,只是不知道靈也不靈?」

    南通一聞言大喜,抓住他的手道:「道友,你若能保得我這黑羽不死,就是對我有救命之恩。剛剛你已經救了我一次,這一次再救一次,我只有永生永世感激不盡。」

    李寶財忙搖手道:「這個可不敢當,而且我也不知道成不成。另外在這裡不合適,找個開闊點的地方,我還有點小東西落在外面,要蒐集起來才能施法。」

    南通一滿心歡喜,道:「這個無妨,只要你老弟肯出手,還有什麼問題?我看外面已經平靜下來了,想來那石頭狼已經去得遠了,料也無事,咱們這就出去吧。」

    李寶財答應,心中暗道:「看他剛才對靈獸的情誼,應當是個重感情的人,希望這個人情是放的對了。」

    雖然他平時也會做些隨手可及的好事,但這時對於南通一,自然是有所求的。他也不打算培養個什麼內線之類,玄道是何等人物,在他身邊插內線哪裡能那麼順利。何況一時恩惠,本就抵不過多年師徒情分。

    他只是覺得,在玄道身邊有一個和自己有關聯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巨大的石狼跑起來風馳電掣,比程鈞的劍光都不慢,雲淵雖然修為在程鈞之上,但速度就差了一籌。好在那石狼體型龐大,遠看就是一座移動的小山,他們又知道方向,因此不至於跟丟。

    眼見月亮湖就在眼前,程鈞道:「我將劍光催到極限,或許可以趕在石頭狼之前到達,提醒雪狼族注意,好過措手不及。只是我去說,恐怕他們不信,不如帶著你走一程。」

    雲淵正在地下狂奔——妖族不比人族有法器法寶,可以憑虛御空,當然,結成妖丹之後確實可以駕風飛行,但速度並不出色,還不如憑藉本身力量奔跑,聽到程鈞的話,回答道:「他們不聽我的。」

    程鈞搖搖頭,想問問他當大王多久了,難道一個親信手下都沒有?說話都沒人信?又想狼族的事情與人類截然不同,自己也難以揣測,又道:「可以試試把他引走,減少損失,不過難度很大。」

    雲淵道:「不可能。」

    程鈞無奈,道:「那就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那石狼似身體還有些僵硬,我猜測它可能還要吃血食,才能越發強大,倘若現在不攔阻,等他吃飽了血食,越發無能為力。這就是你們想要找的聖物?你們存心把這巨狼放出來,打算攪風攪雨?還是有什麼上古的秘法,能夠控制此狼?」

    雲淵道:「不是。」隔了一會兒,主動解釋道:「聖物本是狼神精血。」

    程鈞道:「好東西。」他其實已經猜到,畢竟李寶財在地下已有一番經歷。

    雲淵接著道:「獲得精血,能做狼神。」

    程鈞點頭道:「原來如此。狼族只有一個狼神,現任的狼神死了?」

    雲淵道:「死了。狼山大戰,雪狼下山,都是為此。雪狼族想做新狼神。」

    程鈞點點頭,雖然他也不知道狼族的體制,不過由此及彼,也能猜到一二,又道:「所以你們跑回來尋找聖物。結果現在狼神精血放出來了,連狼神也放出來了,那石頭狼可能是狼神的化身吧。那聖獸就像是精魄,精魄和精血合一,造出個狼神化身來。我看這狼神似乎是雪狼族的,倘若他能完全復活,也算是雪狼族做了狼神。」

    雲淵看了程鈞一眼,對他的嘲諷口氣似乎有些不滿,但沒說話。程鈞突然道:「有件事我要徵得你的許可。」

    雲淵嗯了一聲,程鈞道:「如果為了抵抗那巨狼,需要公主的魂魄,可以嗎?」

    雲淵道:「什麼意思?」

    程鈞道:「這樣,我有一個方案,雖然不一定最後用的上,但也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只是需用到雪狼王族的精血和精魂。精血一會兒可以取幼王的,精魂卻只有公主一個選擇。」這個想法可不是他提出來的,而是老魔突然提出的構想,他聽了只覺得異想天開,但多少還是當做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因此事先問上一聲。

    雲淵低下頭沉思,道:「儘量不要。」

    正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一陣水聲響起,遠遠的那石狼的身體停了下來。程鈞伸手一提雲淵,催促劍光,畫了一道劍虹,只往前飛去。

    劍光一閃,程鈞已經到了谷口,但無論如何進不去,因為山谷的道路被巨狼的身軀擋了個嚴嚴實實。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3 21:00
三二八 巨狼對巨狼

    那龐大的身軀,真如一座小山一般不可踰越。

    其實對於修士來說,沒有什麼路是過不去的,因為修士都會飛,只要有天就有路,沒有誰能把天遮擋嚴實。但那巨狼偏偏把谷口塞得水洩不通,要想進去,最近的莫過於從頭而越,但程鈞多少有些忌諱,畢竟任何野獸都將從自己頭頂跨過作為極大的侮辱。

    沉吟了一下,程鈞劍光飛快的向東轉了個大圈子,繞過七八里的山林,從後面的山崖上越過,迂迴插入谷中。雖然路遠,但程鈞劍光太快,也不過晃了晃的功夫,就已經再次進入山谷。

    一進谷中,就見那巨狼蹲在谷口,大頭垂下,姿態彷彿跪拜。程鈞一怔之後,立刻發現,是那巨狼正在飲水,伴隨著它動作的是吸溜吸溜的巨大聲響。

    這個大傢伙飲水,可不是一口口飲下,而是猶如長鯨取水,長虹倒吸,將頭埋在湖水中,一飲而入。不過片刻時間,就見那湖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分分往下降,漸漸露出岩石湖岸,和中間那座白骨堆積的島來。

    平心而論,低頭喝水的巨狼,比之剛剛一路上噬血啖肉、無限殺戮的怪獸,顯得安靜乖巧許多,但事實上,它在這種情況下,兀自收割著性命。

    這般巨變早已驚動了島上群狼。島上雖然土地盡失,但還是雪狼族的棲息地,也依舊保留著王座和新用白骨搭建的狼窩。這時原本在其中休息的群狼,除了老弱病殘,早已圍在湖邊。幼狼王雖然年幼,卻也在群狼簇擁之下,站在湖島中央。

    眼見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巨獸竟敢破壞神聖的月光湖,數隻兇悍的雪狼早已衝上前去,不顧身形的差距,對著石頭狼咬去。卻在剛越過水流上方時,不知被什麼力量一拉,登時拉倒在水中,和著水流一起流入那石狼的巨口,雖然這聲吸水聲便蹤影不見。

    雖然這麼送死的只是少數,但因為那巨獸輕描淡寫的態度,也著實駭人。狼群的恐慌也漸漸擴大,騷動起來。若在人類宗門群落,只怕早就出現逃兵,但獸類畢竟心地質樸,還沒有這種情況。

    程鈞浮在空中道:「還看不看?」他本心當然是想再看下去,當時雪狼族用來對付玄岐他們時造出的聲勢給了他很深的印象,他不相信面對這樣的危機,雪狼族會束手無策。當然,更重要的是,作壁上觀總是最容易的,他本心當中,更不希望給人做了先鋒。

    雲淵答道:「他有應對。」

    話音剛落,那幼狼王一跺足,身前的雪狼一起分開,狼王幾步上前一聲長嘯。它身邊的一頭巨狼衝了出來,在狼群面前繞圈子奔跑。周圍的狼群安靜下來,一起直勾勾盯著那雪狼。

    繞過了一個大圈,狼王的嘯聲還沒停止,就見狼群中撲出一頭雪狼,往那奔跑的雪狼身上撲去。

    這一隻撲出來,就跟雪崩一樣,狼群接二連三的衝出雪狼往其中撲過去,就見狼形堆積在一起,轉眼間就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純白的皮毛交織在一起,更是壯觀至極。眨眼之間,雪球已經有幾丈高矮橫闊,圓滾滾的遮蔽視線。饒是如此,雪球下還有四隻小小的短腿,還在不停繞場奔跑。

    眼見在場的雪狼十之八九已經糅合進了雪團,狼王停止了尖嘯,垂下了頭,突然,再次張口一聲暴吼。一團光芒平地升起,場中彷彿再次升起了一個太陽。

    光芒之中,一頭巨狼從中升起,全身雪白,牙齒尖利,首尾俱全,分明又是一頭巨型雪狼,體型只比那石頭巨狼略小。

    幼狼王身子一竄,已經躍上巨狼的頭頂,四隻眼睛同時閃過綠色光芒,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宣告著雪狼族的全力出擊——

    巨狼對陣巨狼!

    程鈞讚道:「這一招不錯,雪狼族果然有高招!只看這個頭,至少輸人不輸陣!」

    狼族巨狼咆哮之後,輪廓變得越發清晰,皮毛宛然,動作舉止也順暢無比,活脫脫就是一隻放大百倍的真狼,比之對方灰撲撲的顏色,顯得更加雪白,也更似雪狼,目發凶光,挑釁之意甚是明顯。

    那石頭狼對周圍一切充耳不聞,只顧低頭飲水,成鯨吞之勢,似乎渴了多少天,非要把最後一滴湖水喝幹不可。

    白色巨狼低吼了一聲,主動出擊,張開大嘴,狠狠地咬了下去。鋒利的尖牙到了石頭狼的頭頂,眼見就要咬在腦袋上。

    突然,那石狼抬起頭,雙眼充滿了石頭特有的漠然,一仰頭,直接用腦袋撞了過去。

    砰地一聲,兩頭巨狼碩大的腦袋結結實實的撞了一記。白色巨狼蹬蹬蹬蹬,退出去幾步,退過湖水,還要再退,只能回到了白骨島上,兀自搖頭,顯得頭疼。

    程鈞看著暗自倒抽一口涼氣——先不說骨頭碰上石頭,就是一般兩個人,用額頭和下巴撞上,吃虧的肯定不是額頭啊。

    那白色巨狼嗚咽了一聲,幼狼王尖嘯出聲,登時不顧剛才的損傷,再次衝上前去,與石頭狼狠狠撕咬在一起。這一回全是近身廝打,與野獸爭鬥無異,只是體型放大百倍。

    野獸間的搏鬥,向來是兇狠為主,滾在泥裡,血腥四濺,鮮少賞心悅目。這一番劇鬥,更是兇狠到一百二十分。雙方不斷地用牙齒和爪子,乃至頭、身體、尾巴攻擊對方,龐大的身軀讓雙方每一次攻擊都對周圍的環境產生了巨大的破壞。

    雖然雙方撕咬的如此劇烈,但程鈞只看了片刻,就知道結果了。

    這絕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無論速度、力量乃至個頭,石頭狼都先天勝過一籌。更不必說幾乎無窮無盡的耐力,似乎永遠不會衰落。更可怕的是,當石頭狼咬住白色巨狼,能看見清晰地傷口痕跡,斑斑點點的鮮血灑落,與一般的雪狼受傷無異,而但石頭狼被攻擊時,大部分時間根本沒有受到傷害,即使有了,也不過是一道淺淺的白印,落下星星點點的石粉,剎那間就隱沒在土地中,不見痕跡。

    這是只有一方會受傷的戰鬥。

    輸贏,有懸念麼?

    程鈞長嘆一聲,道:「該我們出手了。你也看見了,那石頭狼硬的不比尋常,你手中有啃得下這塊骨頭的東西麼?」

    這石頭實在太硬,程鈞的劍光雖然不能說無堅不摧,也可說鋒利難有其匹。但即使是他,也要加上速度,才敢說一定能夠傷到石頭狼。也不知這石頭狼受不受五行制約,對於法術防禦如何,這個還要一一嘗試。

    雲淵道:「我有寶刀狼牙。」說著刀光一閃,已經把一把長刀取出,就要下去。程鈞在後面一伸手,抓住了他的白袍。

    雲淵抬頭,程鈞道:「別下去,還沒到最緊要時刻。等到危急時刻,你好下去。」

    雲淵看了程鈞一眼,道:「我不需要。」

    程鈞道:「你以為我叫你沽恩市義?我料你也不懂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叫你不顧情況,故意賣好?或者挾私報復?我至於麼?狼族對我屁用沒有。你下面那個狼王,又驕傲又狠毒,你現在下去,他有一百個心思猜測你,一千個心思防備你,怎能和你並肩作戰?只有到了最危險的時刻,讓他除了自己的安危什麼都不能想,它才會有讓步接受你,依靠你,你才有機會做自己要做的事。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讓他覺得非你不可,你們才會有一段並肩戰鬥的空間。」

    雲淵低低道:「何至於此?」

    程鈞道:「你那狼王未必有捐棄前嫌的氣魄,只好由我來判斷同仇敵愾的時機。除非你還想面對敵人的時候防備身後。」

    雲淵遲疑了一下,道:「我不懂這些事。」

    程鈞一口咬定道:「我懂就行。」他向來是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並且從不以此為恥,即使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者以人類之心度野獸之腹,只要能增加自己的安全,又有什麼干係?雲淵要是不聽,他也只好隨便了。

    雲淵道:「好吧。」

    戰鬥在兩人的圍觀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幼狼王雖然年幼,但已經頗具眼光,眼見自己身下的巨狼不佔上風,再次想起了隔絕外敵的巫山島,發出指令,令白色巨狼慢慢退到島上,利用白骨島的怨靈和詛咒,將那巨狼限制住。

    白色巨狼聽令,且戰且退,慢慢退到島上,踏在森森的白骨上,方才再次發威,以作挑釁。那石頭狼絲毫不覺有異,上前一步,一隻腳踏上了白骨島——

    什麼都沒有發生。

    連雲淵都無法站立的巫山島,被這個滅族大敵踏上,竟沒有絲毫反應。

    這石頭狼,果然也被默認為雪狼中的一員!

    那石頭狼兩步踏過,已經橫站住巫山島的兩頭,巨大的灰石尾巴一掃,狠狠地將那白色巨狼掃出了島外。幼狼王躲避不及,從狼頭跌下,撲通一聲,落入水裡。石頭狼再次低頭,張開口,灰色的舌頭向狼王捲去。

    程鈞見此情況,手一加勁,狠狠地將雲淵甩了出去,道:「就看現在——」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4 20:58
三二九 弱點

    幼狼王眼見那怪物口中灰色的舌頭捲了過來,不由嚇得血色全失,萬念俱空。他雖然是王族血脈,但仍是一隻幼崽,作為狼族還在初生混沌之年,靈智也未開,只因登上王位,激發了血脈力量,強行煉化了橫骨,有了種種靈性,其實修行還不到家。這時見到命在旦夕,腦中所有被強灌的鐵血王威統統散去,雙目緊閉,只有一聲嗚嗚的低吟,彷彿回到了幼年時母親身邊。

    母親……

    救我!

    刷——

    一道風聲拂過,剛烈的刀鋒刮得它臉上一陣生疼。雖然沒有睜開眼,但他還是感覺到腦袋中有一道光芒閃過,明亮的令人炫目。

    似乎是刀光?

    睜開眼睛,它只看見一片白色。

    萬千銀絲伴隨著水光,在太陽下熠熠生光,長長的刀刃反射著烈烈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幼狼嗚嗚低鳴,把頭低了下去。

    雲淵抱著幼狼倒退回去,卻無法在島上站立,只好再次御風而起,回到天上。妖風夾雜著黃沙,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土黃色雲彩。

    一道劍光從他身邊掠過,就聽程鈞問道:「你的刀呢?」

    雲淵的雙手都抱著幼狼,自然沒有手再去拿刀了,他揚聲回答道:「在底下。」

    程鈞低頭一看,只見那石頭狼抬頭向天空,石頭做成的雙眼居然也閃爍了一層凶光。在他的舌頭上。一把雪亮的尖刀赫然在目,也只插下去半尺,正是雲淵的那把「狼牙」。從他的角度來看,剛才雲淵衝下去,先一刀斬向了那石狼的舌頭,狠狠地插了進去,然後將幼王帶走,卻將刀留在原地,不由得有些費解,道:「砍不動?」

    雲淵道:「砍不動,砍下不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刀,他是盡了全力的,且不只是他自己的全力,還有程鈞把他擲下去的那一下力道,也被他借到極限,剛剛那一刀是他生平實力所聚,現在要他再用出來也是不能。

    但即使如此,那一刀如此勁力,依舊只能砍入石頭半尺,也就是半個刀頭的距離。而且砍中的一瞬間,他就覺得一股絕大的吸力往下拽他,把他往尖牙利口中往下拽去,吸力之大,絕非一般人可以抵擋。要不是他當機立斷,果斷棄刀抱起幼狼逃脫,這一下只有把自己搭進去。

    那巨狼見雲淵在上面不下來,目光中的凶光漸漸隱去,恢復了仰望天空的肅穆神情,舌頭捲起,大嘴一合,咀嚼兩下,把那把曠世少見的尖刀生生當做鹹菜嚼了。

    程鈞見了,笑道:「可惜了你的寶刀。」

    雲淵道:「不是我的,本就該還。如今為了狼族失去,正該如此。」

    程鈞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態,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比之琴劍二老又是一種真性情,至純無礙,修道必然容易。道:「既然你砍不動,換我試試吧。」劍光一錯。指向那巨狼。

    這個時候,程鈞出手其實是吃虧的,一般的野獸,口腔都是一個弱點,尤其是舌頭,柔軟易流血,最容易攻擊,剛才雲淵就是衝著他的舌頭動手的,但現在巨狼閉了嘴,他所面對的,就是一個純粹的石頭腦袋。尋常豺狼尚有「銅頭鐵尾豆腐腰」之稱,何況石狼?

    雲淵看著程鈞手中劍,搖頭道:「難。」

    程鈞道:「難也得試試,你也別小看了劍修的衝鋒。」手中劍一亮,正是本命飛劍「滄海」!

    雲淵見了這般情形,道:「好,那我也助你一臂之力。」說著伸手抓住程鈞,托住他的雙腳,往地下狠狠一擲,倏地一聲,劍光離手,化為長虹橫空而去。

    劍光風馳電掣,一閃而過。

    嗖——刺啦——

    這一聲如此刺耳,誰也想不到是劍光碰到石頭上的聲音。

    程鈞的劍準備的命中了石頭狼的頂心,以極快的速度刺了一下,沒有刺進去,反而將劍光壓得彎了,也是他當機立斷,由直刺改為橫切,劍隨心走,劍刃順勢化了一道弧線,留下一道白印,切出一道彎彎的傷口,從腦後墜了下去。

    劍光與石頭摩擦,發出了一溜火光和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但無論怎麼說,雖然劍尖往下拖,劍光也不再虛浮,反而越來越沒入狼身。

    咚的一聲,一個巨大的狼耳被劍光整個切了下來,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塵土飛揚的大坑。程鈞架起劍光,一溜輕煙似的轉了回來。

    極限了……

    正如雲淵那一刀是極致一樣,程鈞雖然在此時此刻,依舊習慣性的留了些餘力,但也至少用出九分力氣,再加上雲淵的助力,這也差不多等於他現在劍光力量的極限。但這個極限,依舊破不開石頭狼的要害。

    雖然劍光的摩擦,通過力量的累積,他能感覺到劍光是在逐漸在加大對石頭狼的壓力,也能破開幾尺的表皮,但這個壓力同時也作用於他本身,尤其是他的劍。他明顯感覺到,隨著傷口的深入,滄海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顯然已經有接近極限的趨勢。

    再過片刻,劍身必潰!

    作為一個劍修,一個無關路過、友情幫忙的局外人,程鈞自然知道怎麼選擇。為了這個沒什麼希望的傷口弄折了自己的劍,他絕對開心不起來。

    撤吧!

    不過,臨收劍之前,他還是將劍鋒微妙的轉了一圈,切下了原本不在自己劍鋒去路上的耳朵,這樣讓他顯得不是無功而返,反而像斬獲歸來,頗有光彩。其實他也想知道,某個部件被切除,到底對這個石頭狼有什麼影響?

    劍光從石頭狼身側掠過,避開了頭尾兩處危險,程鈞目光斜側,餘光看見半塊石頭在往下墜去,正是他切下來的耳朵,心中一動,伸手一抓,使用隔空取物的手段,將半截石頭狼耳朵取了過來。

    那半截耳朵也有丈來長,提在手中頗具份量,然而還沒等程鈞將它從下面提上來,便覺手上份量越來越輕,低頭看去,眼見著手中那份東西體積越來越小,最終提上來落在手中,就見光芒搖曳,如水泡一般慢慢縮滅,落在手中,只剩下圓溜溜一顆灰色的珠子。

    程鈞握著小指頭大一顆珠子,輕飄飄的猶如無物,再仔細看那石頭巨狼,心中一動,暗道:「這就是真相?那東西的本體,莫不是也只有這麼一點吧?」

    那石頭狼原本雖然上躥下跳,兇狠非常,但神情就如同一塊石頭,只有漠然,但自身體的一部分落到程鈞手中,突然雙目露出凶光,雙膝一曲,猛地向上竄去,張開的大口可吞日月。

    程鈞劍光何等迅速,光芒一閃,已經退開一邊,讓過這一咬。但覺風聲猶如雷鳴,尖牙開合的哢嚓聲,不免令人心悸。

    那石頭巨狼鍥而不捨,一落之下再次竄高,一口口追著咬下去,程鈞劍光升高,它也跳的更高,回回都把程鈞逼得驚險躲過,在天上兜圈子,始終落不下來。

    雲淵見了這種情形,連忙飛過來要施以援手,卻聽程鈞傳音道:「別動,你看著!」

    雲淵身子一停,道:「看什麼?」

    程鈞道:「你看它向我咬來的時候,脖子挺起,咽喉和嗓子完全露了出來。倘若他有破綻,必然是在此。你要抓住!我引他往高處咬,你在後面偷襲,切中要害,能立大功。」

    雲淵目光森然,道:「我知道了。」

    程鈞點點頭,正要繼續引著那石狼繼續往上咬,突然心中一閃,道:「等等,你沒有刀,如何切喉?」

    雲淵道:「我本來也不用刀。」慢慢張開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程鈞愣了愣,只覺啼笑皆非,道:「咬也行,不過那也輪不到你咬,你讓狼主發出號令,那邊的巨型白狼還在,叫它準備好了,這邊往上跳,衝過去咬住那石頭狼的喉嚨。成敗在此一舉,倘若這一次不成,你就準備公主的魂魄吧。」

    雲淵道:「知道了。」低低一陣狼語,說與幼狼王知道。

    幼狼王這次沒有推辭,目光中幽幽泛綠,嘶嘶一陣叫聲。原本委頓在地上的白色巨狼彷彿找到了丟失的魂魄,緩緩地動了動,卻沒有站起身,伏在地上靜靜等待。

    蓄勢待發——

    程鈞的劍光微微降低,正好到達了那石頭狼上次挑起的水平線。這是他以身犯險之意,為了吸引這一巨狼的下一撲。

    那石頭巨狼見了他降下,目光兇氣四溢,畜生畢竟不會多思,嗷嗚一聲,已經再次飛躍而起——

    就是現在!

    風聲驟起,雪白的巨影騰空而起,遮天蔽日,狠狠地撲向石頭狼。

    石頭狼反應甚快,雖然身在空中,還是轉過頭去,看見了那撲過來的巨狼,本能的一偏頭。

    可惜晚了!

    巨大的白色狼頭已經接觸上了灰濛濛的脖子,兩排尖利的犬牙一起楔入了石頭做成的堅硬身軀。

    咬上,咬住!

    那是帶著狼族無盡兇殘恨意的一咬,全身勁力,全族雪狼的恨意,都在一咬當中!

    蛇咬一口,入骨三分。狼咬一口,豈止是三分而已!

    即使是石頭巨狼,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無力繼續躍起咬人,往地下墜去。在狼口餘生的程鈞飛快的駕駛著劍光從巨獸的戰場中脫離。

    兩頭巨狼以兩排尖齒為紐帶,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撲通一聲,一起墜入了淺淺的湖水中,水花四濺!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不是小孩

LV:6 爵士

追蹤
  • 12

    主題

  • 4231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