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上天台 作者:離人橫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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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孩 2012-10-5 04:46:4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3 497832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5 21:15
三三零 白骨召喚

    程鈞見到這個衝突的情形,目光一閃,道:「不行。」

    雖然兩個龐大的身軀還在水下,眾人眼中,似乎是生死難料,但在程鈞眼中,已經有了結果。即使是在那麼脆弱的情況下,白色巨狼的牙齒依舊只咬入了石頭三分,最後隨著石頭狼那一摔,更像是力不從心,以至於跌倒。

    不管這次石頭狼傷得如何,總之這一次攻擊是不可能重創它了。

    既然如此,就要早作準備。

    程鈞不等結果出來,已經飛身退後,直接道:「借公主的魂魄,幼王的精血。」

    雲淵臉色微變,在一瞬間,僵硬的神色閃過明顯的掙扎,但還是垂下頭,低低的在狼王耳邊囑咐一句,舉起幼王交給程鈞。

    程鈞伸出手指,在幼王額頭上一點,一滴閃著光芒的精血在他手中滴溜溜亂轉,再將手一合,已經將精血收入掌中,轉頭道:「魂魄拿來。」

    雲淵略一猶豫,只聽一聲狼嚎,水中站起一團黑影,搖了搖腦袋,正是那石頭巨狼,惡狠狠地盯著四周。那白色巨狼卻是倒在水裡,兀自未起。

    那石頭狼向前走了幾步,轉回岸上,低下頭蹭了蹭,似乎受了些傷害,但看動作流暢,身姿輕盈,顯然並未受重傷。就見它四肢伸直,低低的嚎叫一聲,猶如受了欺淩的野獸,與其說是虛弱,更不如說是兇殘和受了重大的刺激。隨時準備反噬。

    雲淵見此情況,目光垂下,將一個盛放了魂魄的水晶球交了過去。

    程鈞接過,囑咐道:「給我爭取一點時間。」說著轉身往島上飛去。

    正在這時,水中另一隻白色巨狼緩緩站了起來。雖然起身,但身子還是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要再次倒下。幼狼王吼叫一聲,似乎有催促之意,那巨狼勉強答應一聲,但始終未能再次上前。

    雲淵見到這樣的情形,知道雪狼族已經無力再戰。將幼狼放在妖風雲霧上,自己跳出雲霧,昂頭一聲長嘯。

    嘯聲中,只見一隻巨大的獸形在雲霧中成型。風聲一變,從雲端上躍下一隻白色巨獸來。

    那巨獸踏風而來,英姿勃發,速度快如一道雪影。看它頭尾皮毛,分明又是一隻雪狼,只是眼睛中卻沒有狼族本有帶著凶煞之氣的綠色光芒,反而淡的幾乎看不清顏色,一如雲淵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到了這個時候,先前如此避諱真身的雲淵也終於現了原形。

    他本身原型也不過是丈許長短一條白狗,但這時幻化了,也有十丈大小。若在野獸當中,端的是一條龐然大物,但此時卻只有石頭狼的一個頭大,委實不是同階別的對手。他在空中微一停留,已經直直的撲了下去,落在石頭狼的頭頂,便如給那石頭狼戴了一個白色的皮帽。

    那石頭狼察覺有異,抬起頭來,又是甩又是搖,嘶吼連連,卻也拿他無法。只是雲淵雖在他頭頂,尖牙利爪,也進行各種攻擊,卻不能傷害它分毫,一時又找不到更有利的位置,不得不趴在此處,只以不被它摔下去為要緊。

    程鈞不管這邊的情形,一路飛到島上。臨到湖心,腳下都是森森白骨,這才停下,呼喚道:「你出來吧。」

    一個貓頭探了出來,站在他的頭頂,老魔大聲叫道:「好啊,好久沒有這樣活動筋骨了。本座不出,你們都把萬骨窟當做等閒,今日就叫你們大開眼界,才知道骨魔的大名絕非虛至。精血,精魂!」

    程鈞見他如此意氣風發,也就甘當助手,一手精血,一手精魂,兩團光華在空中緩緩升起。老魔念動咒語,兩物漸漸合攏,形成一個滴溜溜亂轉的金色圓球,伸手一拋,那圓球迎著陽光帶著萬道幻彩落了下去。

    噗嗤——

    圓球落在白骨島上,如彈球一般,跳了一跳,就此埋沒。

    一陣詭異的寂靜之後,就聽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彷彿什麼東西斷裂了,接著就是悉悉索索的細小聲音,整個島都開始響了起來,聽得人身上一陣麻癢。

    地下的白骨山堆中,一陣陣黑煙冒起,剎那間已經島上乃至湖面上籠罩了一層黑色霧霾,就如同一個大碗扣在島上,霎時間不見情形。

    霧霾之下,只聽哢嚓哢嚓的聲音越來越響,接著就是越來越大的咯噔咯噔聲,似乎在地下發生了一場巨變。

    老魔突然叫道:「出來吧,白骨鬼僕!」

    一陣陰風颳過,霧霾當中發出了一陣鬼哭一樣尖利的嘯叫聲,一個龐大的身影慢慢的站了起來。

    那是一頭白骨巨獸,身長百丈,四肢俱全,渾身由一塊一塊的碎骨拼接而成,巨大的骷髏頭中,兩隻黑洞洞的眼睛盯著前方。看形狀就似放大了萬倍的狼骨。

    又多了一頭巨獸!

    與原本那兩頭生活著的巨獸不同,這一頭不只有白骨,而且周圍籠罩著一層黑色的煙氣,如雲如霧,似魂似怨,彷彿霧裡看花,始終隔著一層,那雙空空的黑洞眼睛也籠罩在黑煙之中,彷彿包含著多年的怨氣,陰森之感撲面而來。

    程鈞看見如此奇景,也不由嘆道:「壯哉!」

    沒想到真的能做成。

    老魔說要以白骨島為根基,做自己的骨僕,程鈞還以為他在玩笑。要知道,這骨頭可不是暴屍荒野的遺骨,而是多年的雪狼族遺骸,上面纏繞的都是狼族的精魂怨氣,生生世世守護的是巫山雪狼族,怎能聽老魔的指揮。

    老魔卻道:可以靠騙。

    用王族的精魂和精血,作為引子,欺騙那群狼魂,以為是王族在召喚,只要他們不頑固的排斥,老魔就能用神通召喚出骨僕來。

    整個島有多少白骨,老魔就有多少手段。

    幾千年留下的遺骸,竟像是等著他的到來。這守衛雪狼族祖庭的白骨場,竟做了他的樂園。

    老魔道:「天下若論玩骨頭,誰是我的對手?只要有骨頭的地方,就是我的老家。何況此處白骨怨氣纏繞,魂魄充盈,簡直是我最最親近的姥姥家。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出來,出來——」

    巨獸腳下,接著站起數隻小白骨獸,大的大,小的小,無不活動頭尾,慢慢走出,宛如軍隊一般。一個站起接著一個,如雨後的春筍,眼見無邊無沿一般。

    程鈞突然道:「停。」

    老魔一怔,程鈞道:「你大造白骨軍,用的是我的元氣。我的精氣可是有限的,現在這個數目就是極限了。我還要留著力,一會兒指揮這些骨頭,除非你這些骨頭只管生,不管養,不用人指揮,不然一會兒你和你這些最最親近的骨頭親戚見一面,他們就要接著轉回陰曹地府去了,豈不辜負了你一番情意?」

    老魔哼哼兩聲,果然停止製造,趴在程鈞頭頂,剛剛的興奮勁兒散去不少,只道:「想當年,我造十萬大軍如探囊取物。」

    程鈞跟著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胖子不提當年腫。且顧眼下吧。吹當初不急在一時三刻,做過這一場,咱們對著吹三個時辰不帶重樣的。」

    老魔哼了一聲,道:「下去,在它頭上指揮。」程鈞聞言答應一聲,身子一沉,緩緩落在白骨巨獸頭頂。

    老魔喝道:「走吧,我的白骨僕人——」

    哢嗒、哢嗒——

    隨著骨頭震動的聲音,巨大的骨獸邁開大步,離開了湖心島,帶著身後數位白骨小獸,浩浩蕩蕩來到戰場。

    石頭巨狼原本還在為頭上的雲淵煩惱,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陡然察覺到了危險,轉過頭去,一見那白骨巨獸,陡然身子僵住,俯下身,做出戒備的姿態。

    雲淵見了白骨巨獸,慢慢的化成人影,仗著那石頭狼已經不在乎他,竟端端正正坐在狼頭上,道:「終於來了。」

    幼狼在空中,見到兩狼對峙,突然心中意動,也是嚎叫一聲。那原本在水中湖底觀戰的白色巨狼聞聽,慢慢的走出水中,來到石頭狼對面。經過一陣休息,它也從疲憊中喚醒過來,堪堪一戰。那幼狼王從風中跳下,落在白色巨狼頭頂上,撐起以外的王族的威風,不肯在對峙中輸了場面。

    在大軍隨從下,骨頭巨狼終於踏上了土地,陰風繚繞下,也站到了石頭巨狼的對面。與白色巨狼成掎角之勢。

    三頭巨狼聚首!

    這正是亙古未有的場面,三頭狼,沒有一頭天地生成,卻都站在戰場上,等待著彼此的廝殺!

    在三頭巨狼的頭頂上,還有三個存在,程鈞和幼狼王,是站在自己製造出來的巨狼頭頂,充作指揮,雲淵卻是站在敵人頭頂,只是不下來而已。

    程鈞站在最高處,俯視著四周,心中已有定計,傳音對雲淵道:「一會兒要看你的。」

    雲淵眉毛微微一動,程鈞道:「那石頭怪掉下來的身軀會變成石頭珠子,那珠子我雖然不知道做什麼用的,但石頭狼忌諱它們落到別人手裡。他忌諱的,就是我們要做到的。一會兒打起來,若有石頭珠子落地,你要將他們全部收集起來,就算沒辦法處理,也不要落在那石頭狼手中。」

    雲淵緩緩點頭。

    程鈞道:「若我沒有猜錯,或許那珠子才是它有如此強橫的不死之身的關鍵。這一場的關鍵,或許就在你手裡。」

    雲淵再次點頭。

    程鈞交代完畢,手中掐訣,白骨巨獸低沉的咆哮聲響起,兩聲狼嚎回應,一起宣佈著這場大戰拉開序幕!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6 19:39
三三一 白骨作戰

    最先出擊的,出乎意料,竟然是處於數量劣勢的石頭狼!

    巨大的石頭狼腳下一頓,突然龐大的身軀整個往上撲了過來,這一次的目標,正是新來的白骨巨獸。

    這是試探!

    那白色巨狼已經被壓了下來,不堪於戰。驟然冒出來一個新來對手,它是什麼來路?有什麼樣的能力?多大的力量?

    這一撲,它沒有盡全力,卻是為後面的戰鬥摸清底細。

    其實不只是這石頭狼,連程鈞也想知道,這白骨巨獸到底有幾分本事?他雖然面上是指揮,但並不真的管事,還是由老魔來指揮骨僕。程鈞也想看看,這白骨巨狼,畢竟只是用現成的白骨拼湊起來,材料不比山石堅硬,又失去了尖牙利爪和強壯身體,要如何和其他巨獸爭鋒?

    老魔站在程鈞頭頂,見石頭狼過來,貓臉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喝道:「起——」

    巨獸聞言,人立而起,竟然張開了四肢,門戶大開,等著那石頭狼撲過來。

    那石頭狼沒見過這種陣勢,只知道有些不對,在空中卻已經來不及改變,撲的一聲,身子撲了過來,正好撞在那白骨巨獸的懷裡。

    白骨巨獸順勢往後倒,抵消了這一撲的威勢,接著四肢立刻合攏,將它緊緊抱住!

    一層層的白色肋骨和臂骨,就如同一根根繩子,將石頭狼緊緊勒住,後部的白骨尾巴捲了上來,如蟒蛇一樣將它緊緊纏住,又給那石頭狼上了一道捆。

    原本刀槍難傷的石體,竟被這層層白骨勒出了一道道石痕。刮蹭下來的粉末在空中紛紛落下,化成了一顆顆石珠。雲淵看得清楚,顧不得風險,從石頭上跳下,身法運轉到極速,在狹小的縫隙中穿梭,講一個個石珠抄在手中。

    老魔猶嫌不足,再次喝道:「滾。」

    巨大的白骨獸抱著石頭狼在地下滾動起來。它的身子只有幾根骨頭,可以隨意塑形,蜷起身軀,將自己和石頭狼抱成了一個圓球,在地下滾動不止。每滾過一圈,骨頭就更深的勒緊石頭狼,那石頭狼被擠壓的嚎叫不止,不住的掙扎,但因為四肢被鎖在其中,用不上力,掙脫不得。

    這畜生也有幾分機智,雖然四肢不能動彈,但還有一隻鋼尾拖在外面,當下用尾巴狠狠地抵著地面,充作剎車,以便停止無休止的滾動。只聽「嗤嗤」連響,那石尾與地面擦出一溜火花,深深地拖出一條地溝來。

    雲淵在後面跟著,只見那石尾越磨越短,地溝中灑落著點點石珠,心中也越發相信程鈞的判斷,這些石珠必有古怪,忙身入溝中,將石珠個個收集起來。

    等到終於停下來,石頭狼一根狼尾,竟然給拖得禿了。

    石頭狼倒在地上,雖然不會喘氣,但明顯看得出相當疲勞,卻更有一種困獸猶鬥的狠勁,突然身子一弓,帶著骨頭枷鎖竄起,從頭到尾,狠狠地往地下摔去。

    老魔見了,忙喝道:「散。」

    只見還與石狼糾纏不休的白骨巨獸,瞬間化為一攤白骨,嘩啦啦掉在地上,等到那個巨大的身形從上方摔下來的時候,只剩下它自己。轟隆一聲,砸在地面,土石紛飛,在地下砸下一個大坑。

    老魔笑嘻嘻道:「起——」

    剩下的碎骨一陣移動,在不遠處又拼起一個巨獸,搖頭晃腦站了起來,一點事兒都沒有。

    程鈞雖然驚喜,但更多的是警惕——這一下依舊沒能消滅石頭狼,反而把它逼急了,只怕之後必定是狂風暴雨一樣的進攻,說不定把他的底牌逼出來。

    果然,大坑中傳來了一聲狼嚎。

    程鈞聽到嚎聲,竟也打了個寒顫——被逼瘋的野獸,到了絕境卻又不甘心,獸性大發之下,大約就會這樣嘶嚎吧,而這聲嘶嚎中更帶了十二分的憤怒和掙扎。

    然而,在想像中石狼從坑中暴起傷人的情況卻並沒有出現。

    大坑靜靜的,連狼頭的影子都沒看見。

    程鈞一怔,立刻道:「不好。」劍光一閃,已經掠過了那大坑的上方,由上往下看去。

    程鈞看到的巨狼,只有一半。

    那石頭狼伏在地上,正慢慢地向下沉去,一半的身體已經和山石合為一體,只剩下狼頭和脊背還漏在外面。

    不好!

    程鈞心頭一沉,那石狼本來就是從石頭中所生,現在回到石頭中去,莫不是如同木遁一般,只要是石頭,都是它的身體,盡可以無限來回?

    若是如此,它來無影去無蹤,豈不更加難以應對?

    但這時候那石狼只剩下脊背,全無破綻,程鈞雖然想要阻止,卻也無能為力。手中劍光閃了閃,沒等出劍,那石狼已經沒了頂。

    程鈞忙道:「快離開,回到島上去!」四周的實地都不安全,只有巫山島是白骨堆成,沒有石頭地基,只要回到島上,自然無礙。

    正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石狼從地下撲了出來,一口咬住了白骨巨獸的頭骨,老魔喝道:「散——」剛剛成型的巨獸再次碎成了一堆骨頭。

    石頭狼白白的嚼了一嘴骨頭渣子,怒吼一聲,轉頭衝向白色巨狼。白色巨狼有了這一下緩衝,奮力一躍,躲開這一下。老魔指揮者腳下一群白骨小獸在後面用骨頭紮石頭狼的腳踝,擾亂它的動作。石頭狼幾次不中,怒吼一聲,又沉了下去。

    在沉下去一瞬間,程鈞目光一閃,突然驚聲道:「它的尾巴回來了。」

    其餘幾人聞言都閃了一眼,果然見還未來得及沉下的軀體上,長著一根新尾巴。

    這一下眾人都有些洩氣,老魔道:「果然是不死不滅之身?有岩石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子,可以無限重生?那還打什麼?散了吧,我跟它也沒有多大的深仇,幹嘛要惹這個怪物?」

    程鈞只得道:「先回到島上去。」

    幼狼王也不敢再戀戰,當下指揮白色巨狼衝上巫山島,老魔也帶著一群白骨獸上去。雲淵在那石頭狼沉入地底之後就無處可去,只得跟著眾人一起上島。

    巫山島本來高於水面,但老魔用了島上不少骨頭,因此也就矮下許多,好在湖水被巨狼喝了大半,島才沒有被湖水淹沒,但面積已經小了不少。那白色巨狼和白骨巨獸都是何等的龐大,一起站在島上已經相當侷促。也虧了有白骨巨獸做底,不然巫山島禁止外人踏足,程鈞和雲淵還沒地方下腳。白骨巨獸本就是島上骨頭做成,倒也無妨了。

    老魔站在程鈞頭上,道:「到這個地步,也沒辦法打下去了。盡了人事,就該順應天命。那巨狼雖然看著礙眼,但到底也沒和咱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就是雪狼一族,也沒必要跟它不共戴天,不如一起走了吧,總比站在這裡挨打好。」

    那幼狼王嘶嘶發聲,瞪視老魔。雲淵道:「他說,雪狼祖庭,不容丟失。」

    老魔冷笑一聲,道:「你們不是剛從什麼狼山上下來,當時怎麼來的,現在怎麼回去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那幼狼王大怒,身下巨狼蠢蠢欲動,老魔操作著白骨巨獸,雖然沒有直接回應,卻也是不甘示弱之意。

    程鈞抿了抿嘴,心道:「難道果然打不下去了?」,對雲淵道:「剛才收集的珠子還在麼,給我看一下。」

    雲淵本來也沒理睬這邊的內訌,將自己蒐集到的幾十枚珠子一起取出。

    程鈞拈在手裡,一點點查看,道:「你看這是什麼?」

    雲淵搖頭。幼狼王看了兩眼,更加懵然不知。

    這就是妖獸的侷限性了,除非是老帥那樣活的年頭太長,經歷過太多的老妖獸,否則大部分妖獸由於沒有系統的傳承,只知道眼前這一點地方,見識是不足的,跟同等修為的人類相比差了許多。尤其在十萬大山這種閉塞的地方,很多東西是見識不到的,問他們自然是枉然。

    程鈞又問老魔道:「你怎麼看?」

    老魔道:「我看這東西像是煉器……煉傀儡……反正總是類似的材料。三轉精煉的石英、雲母什麼的,總之是少見的材料。」

    程鈞微微點頭,道:「你看著東西除了天然的土石材料,裡面可有精魂、精血之類的?」

    老魔將貓頭湊了過去,嗅了幾嗅,道:「沒有。」

    程鈞道:「你能確定?」

    老魔道:「我玩的就是這個,哪有認不出來之理?你難道信不過我?這就是特殊的傀儡材料,能夠貫通精血,也能通過傀儡線的牽引,應用範圍很廣,材料也很高級,但不能直接用精魂和精血熔煉。所以在傀儡術中,不能充作中樞,終究脫不開輔助材料的層次。」

    程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這麼說了,我自然相信你。既然如此,這東西就是它的本體了。若我沒猜錯……我再去刺它一劍。」

    老魔道:「你孤身前去?」

    程鈞道:「自然是我去,不過我需要一個誘餌。我這一劍決定了咱們還要不要打下去。倘若猜得沒錯,這才不是什麼不死不滅之身,就是個大傀儡,不過是眩人耳目罷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7 19:45
三三二章最後一擊

    月光湖上,短暫的休戰結束了。

    島上先有了動靜,巨大的白骨巨獸搖搖晃晃邁過湖水,跳到了岸上。

    這怪獸全無剛才的攻擊性,走一步,停兩步,雖然身處險地,但搖頭晃腦,東走西顛,甚是悠閒。

    而在地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它。

    眼見那白骨巨獸一步一顛,走過一條河流,突然地下一沉,一個狼頭驟然冒了出來,一口咬了下去。

    那白骨巨獸早有防備,腳下一跳,已經拔地而起,巨大的身軀居然輕盈的幾乎要飛起。那石頭狼不甘這麼放棄,從石頭中升起大半個身體,也竄出老高,再次咬了下去。

    噗——

    碎骨四濺!

    白骨巨獸在空中不能轉身,躲不開這一咬,被攔腰咬住,幾乎咬成兩截!

    而在同時,劍光閃過——

    一道墨綠色的劍光在石頭狼還沒有任何反應之前,無聲無息的切斷了他身後的半截尾巴,然後輕易離去。程鈞繞了一個大圈,返還島上時,巨大的咆哮聲才在身後響起,那是憤怒至極的吼聲,卻沒有多少痛苦之意。

    程鈞順利歸來,隨手將那半條尾巴扔在島上,引起一片白眼——本來地方就不寬裕,又扔下一塊大石坨,可怎麼弄?

    老魔跳到那塊石頭做成斷尾上,道:「犧牲了我一隻大好的白骨僕人,就弄回來這個東西?這玩意兒扔地上都沒人撿……咦?怎麼沒變成石珠?」

    半截斷尾靜靜地躺在地上,如同石雕一般栩栩如生。但如此龐大,卻又帶了一種詭異。那石頭狼身上掉下一點碎末,也要變成石柱子。這巨大的尾巴,完整的放在這裡,反而令人驚詫莫名。

    程鈞見此情形,終於鬆了一口氣,道:「很好,與我想的一樣。」

    老魔追問道:「你有辦法?」

    程鈞伸手一揮,劍光一閃,那巨大的石頭尾巴再次分為兩段。接著抬足一踢,咚咚兩聲,石頭咕嚕嚕滾了下去,落在水中,咕嘟咕嘟冒著水花沉到水底。

    老魔登時明白,道:「哈哈,原來如此。這破石頭不比那石珠堅不可摧,只是尋常石料,一指頭可斷,可見這東西只是個劣貨。你看它重塑身形,其實只是用劣質的石頭把軀體補齊,看起來像那麼回事罷了。至於他那堅不可摧的本體,自然是有數的,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當然,咱們若是把收集到的石珠子還給它,它說不定還能再拼一個完整身體。可是咱們會還給他嗎?哈哈……」

    程鈞笑道:「正是。它不過虛張聲勢而已,使用石遁故弄玄虛,反而把自己的尾巴露出來了。只要證明他是有弱點的,咱們就繼續打下去。」

    老魔道:「他弱點在哪呢?那石珠子還是那麼硬,就算磨一點是一點,那也得有個盡頭吧。就算把他三分之二磨光了,他不停地補充爛石頭,照樣能跑能跳,咱們又要耗費多少時候?依我說,這就散了吧,散了吧,收拾東西回去,愛咋地咋地。」

    程鈞道:「剛剛是我想的岔了,不該跟它硬拚消耗。外面的身體再堅硬,畢竟只是小道。你不是說了麼,這石頭不通精血氣脈,不是傀儡的中樞。可見他石珠保護下,自然還有一個最核心的所在,藏著的就是雪狼族所謂聖物的精血精魂之類,那才是咱們要攻擊的目標。若是能有機會挖一個口子,把精魂和精血取出來最好。只要內中內核不在,它必然崩潰,再堅硬的軀體也無濟於事。嗯,一般的傀儡,如果用精魂控制,那麼中樞應該在這裡——」手指了指泥丸宮。

    老魔接著道:「要從前面開一個口子通泥丸宮,就要正面突襲,基本不可能。從腦後還容易點,但那也要開一個至少一丈深的口子。你一劍插得進那麼深麼?」

    程鈞道:「我上次出劍,要不是法寶堅持不住,差一點就能整個插進去了。現在那道口子應該還在——就算被劣質石頭堵上了也一樣,一會兒還得我去一趟,從舊傷口突破,總是容易一些。那口子想必狹窄,還是……」

    老魔道:「我去吧。倘若能找到口子,你打通了,把我扔進去便是。可有一節,那精魂也有意志在,我這點修為未必夠用。倘若不夠,我肯定先自己跑路,你就自求多福吧。」

    程鈞笑道:「我也沒指望你捨身取義。一會兒你把琉璃火種帶下去,若是取不出來,就一把火燒了,盡人事便是。那邊這樣,兩頭巨獸在正面攻擊,拉開空間,我給你打開通道,你進去取出或者毀掉精魂。成敗在此一舉,去吧——」

    巨大的石頭狼瞪視著眼前兩頭巨狼,心中充滿了憤怒。說實話,它並不懼怕這兩個傢夥同時上來,但它受不了兩個如此卑微的蠢貨一再挑釁。

    要讓它們永遠閉嘴。

    石頭狼目中凶光閃過,突然一隻腳抬起來,狠狠地踏了下去。

    轟——

    碎石四濺!

    碎石彷彿被幾十個巨雷同時轟起,無數烽煙塵土同時捲起,一時間天地變色,灰土飛揚,雖然如雨點一般打了下來,兼有幾十塊數丈方圓巨大石塊如流星般砸下來,就是砸在兩頭巨獸身上,也頗為難受,地下伴陣的小白骨獸登時紛紛化為齏粉。

    白骨巨獸幾次衝鋒不進,轉身跳過去,轉了半個圈,又被升起的石柱擋下,索性在週邊趴好,伺機而動。白色巨狼卻更加悍勇,冒著石雨幾次衝擊,還要與石頭巨狼撕咬,卻也再無更好的機會。

    在鋪天蓋地的石災中,沒人注意到一道人影一閃——

    劍光從陰影中飛來,來時無蹤,去時無影,已經落在那巨狼的腦後。

    劍刃切入,如中朽木,無聲無息的插下,碎石如木屑紛紛落下,一道深深的傷口出現。

    果然在這裡!

    程鈞不由好笑——他還需要人給他打掩護,沒想到那巨獸倒會配合,弄得四周如此陰暗混雜,卻讓他無聲無息摸到此處。

    果然如他所料,他上次切開的傷口早已癒合,然細細查找,還能找到碎石填埋的痕跡,當下照著顏色不同處下手,果然一刺而中。

    劍光落下,程鈞揣摩傷口的深度,只覺得還差數尺,心中一動,手指移下,一道七色火焰從劍柄後一路燒下,細如劍刃,插了下去,與此同時程鈞身上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順著火焰落下,一閃而逝。

    東西送到了,這是他最可能成功也是最後一次嘗試。

    如果還不行,就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程鈞蹲在石狼頭頂,感覺著腳下傳來的動靜。石狼還在對著白色巨狼的白骨巨獸撕咬不止,一面牽動地下的石塊飛舞四濺,正如程鈞所想像的——剛才他切斷尾巴時,就已經看出來了,這畜生從不知道疼痛,真正的見了棺材也不落淚。

    突然,彷彿有人將畫面定格了,石頭狼身子一定,周圍的石塊因為沒有它的攪動,也驟然停止了飛揚,只有原本揚在空中的碎石屑噗嚕嚕往下落。

    緊接著,一聲難以辨別情緒的咆哮爆發開來。石狼陡然跳了起來,狠狠地往地下砸去。那石狼發狂般焦躁,四處亂滾,連一直悍勇挑戰的白色巨狼也不敢再上前。

    程鈞半蹲在石狼頭上,搖晃不止,卻不離開,只是用劍當做拐棍,狠狠地柱在石狼頭頂上。

    快一點——

    程鈞已經微妙的感覺到地下的石頭有些鬆動,或許一會兒,這個龐然大物就會出現質變。這個時候,他正在等人。

    快點——

    黑洞洞的傷口裂縫顯得格外幽深,在躁動的環境中令人心中煩躁。

    來了!

    一道七色光芒如流星一般飛來,程鈞同時轉過身,劍光亮起,劍氣如鉤,往前一探,已經鉤住了那道流光,飛向天空。

    在空中,一陣大笑穿來,就聽老魔笑道:「關鍵時刻,還不是靠我——」

    程鈞懶得理他,就聽他叫道:「快看,壯哉!」

    程鈞低下頭去,就看到自己難以想像的一幕。

    原本栩栩如生的巨大石頭狼,突然形狀開始虛化,並非是變成霧氣那般虛化,而是漸漸地輪廓變得粗糙,臉上似乎變得斑斑點點……

    嘩啦……

    彷彿有人從盆中往外傾瀉,萬千石珠子陡然崩潰一樣的向外迸射。

    程鈞見過不止一次崩潰,山崩地裂也不算什麼,但是從來沒見過如此的情景——剛剛還是一隻活生生的巨獸,現在已經化成萬千碎末,如火山般噴薄而出,灑落一地,這種瞬間的崩潰,令人歎為觀止。

    看著石珠子嘩啦啦的墜落,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酣暢又心悸的感覺。

    老魔叫道:「那石珠子你不要麼?雖然我也不知道那能幹什麼,但總之是好東西。」

    程鈞點頭,大袖一揮,如長鯨取水,一道石流沒入袖中,道:「這都是雜物,我不煉屍,就都拿去。精魂你可到手了?」

    老魔笑道:「到手了是到手了,可那好像是雪狼族的聖物,如今拿出來合適麼?」

    程鈞哈哈一笑,劍光減速,落到了湖岸上——即使滿目蒼夷,巫山島依舊頑固的守著自己的驕傲,不允許異族人踏入一步。雲淵也只是站在湖岸上,回首看著島上的狼王。

    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8 21:29
三三三 恩怨

    隨著巨狼的崩潰,這一場大戰落下了帷幕。

    幼狼王呆呆的看著場中,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叫了一聲。原本巨大的雪狼突然分開,也如石狼一樣分解了,不過不同於石頭狼分解成石珠,那大雪狼驟然分成了幾百隻強壯的雪狼。那些雪狼一落到地上,就紛紛倒下,有的竟已經微微抽搐,顯得精疲力竭。

    程鈞笑道:「既然都散了,咱們也散吧。好人做到底,讓白骨巨獸安息在他們的島上。」

    老魔懶洋洋的指揮者白骨巨獸上了巫山島,散了法訣,白骨巨獸嘩啦啦化為一堆白骨,與巫山島合為一體,只是要再像原來的島嶼堆得那般自然卻也不能了。

    煙消雲散,就聽遠處有人叫道:「大王,大王!大王可好?」一群白影衝了過來,領頭的正是那狼族的老帥,這時已經現出原形,只有一頭蒼老的雪狼,也沒什麼特別。它身後稀稀落落跟著十來隻雪狼,顯得隊伍寥落。雖然那石頭狼主要在這邊鬧事,但河谷那邊雪狼的損失一點也不小,回來的連三分之一也沒有。

    老魔笑道:「回來可真夠及時的,不會是在外面等著打完了才來的吧?」

    程鈞一笑,也不再說話。

    狼王見了老帥和剩下的部族,只覺得百感交集,老帥匍匐在地,與群狼一起山呼大王萬歲。眾狼想到大王領導自己部族戰勝了這般可怕的敵人,心中自然更加感佩敬服,衷心擁戴。

    老帥指揮群狼收拾戰場,一時間沒工夫關照旁的事。程鈞落下身子,對雲淵道:「這個拿去吧。」伸手一彈,一滴金紅色的血液落下。

    雲淵看著他,程鈞解釋道:「你不是想要那聖物留在雪狼族麼?雖然多了許多曲折,但這東西就是狼神的精血,也是雪狼族千辛萬苦要找的東西。你把這個帶過去,算全了你幾百年的一場緣分。」

    雲淵不接,道:「你將此物送給狼王,必得他們一世感激。」

    程鈞淡淡道:「你不要?不要我自己要了。這東西也算一件神物,我也用得上,在我看來,此物價值比狼族的感激更要緊,只因和你有承諾,才肯割愛,你若不領情,我樂得自己留下。」

    雲淵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道:「那你就留下吧。」

    程鈞哈哈一笑,隨手把精血往他身上一拋,道:「拿去,你既然說有始有終,看來你在乎這個。倘若不親手交出去,怕你道心有破綻,將來修不成圓滿。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修為,幾百年的道行,為這點小事破了道心不值得。」

    雲淵這次沒有再推讓,道:「我不懂道心這些事。」

    程鈞回答:「我懂就行。」

    雲淵沒再說話,出神的看著雪狼族忙忙碌碌,他神色總是淡淡的,只要一安靜下來,總讓人覺得他在感傷。

    程鈞道:「你若有心留在雪狼部落,我可以替你想辦法。」

    雲淵霍然回頭,道:「別開玩笑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脫身。」

    程鈞一笑,這算是最後一次試探,結果如他所料。他早就猜到了雲淵對雪狼族的態度,所以才會說前一句話——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雲淵不會選擇留下。經過這幾天的試探和引導,現在他終於十足把握的到雲淵的性情了。

    雲淵見狼王無事,便走過去,將精血交給老帥。老帥收下,嘆了口氣,道:「大……雲道友,這次雪狼族得你幫助許多。咱們還是有交情的,你若有心……」

    就聽身後幼狼嗚嗚低叫。老帥回過頭去,就見狼王仰起頭,盯著雲淵。老帥道:「我王說了,你若有心,可以當雪狼族一個榮譽的部眾,到時雪狼族煉化狼神的精血,再上狼山,你可以跟咱們一起去做個見證。」

    雲淵聽了面無表情,突然彎下腰,伸出手來,將幼狼抱在懷裡。

    老帥忙喝道:「不許對大王……」突然見幼狼伏在雲淵懷中,閉著眼睛如小狗一般乖巧,便也閉上了嘴。心中暗道:「看來他心念舊情,若能留下這個臂助,倒是我雪狼族一件大好事。」他精明強幹,起意留著雲淵與其說是為了多年的感情,不如說是為了雪狼族的興盛。雲淵修為高強,性情又平和,正是雪狼族最需要的人才。

    卻見雲淵突然放開,伸手將幼狼輕輕一拋,拋到老帥懷中,道:「我的東西呢?」

    老帥愕然,道:「什麼?」

    雲淵道:「我回來取我留在這裡的東西。上次離開的匆忙,東西不及拿走,應該是你收下了,現在還給我吧。」

    老帥臉上和藹的表情一分分沉下來,道:「雲淵,你是什麼意思?」

    雲淵道:「是你們的東西,我絕不拿。是我的東西,你們不還?」

    老帥吃驚了片刻,才平靜下來,道:「你……好好,看來是我錯了,你無心留下了?」他哼哼一聲,「你跟我來。」轉身對狼王一躬身,拄著枴杖沿著湖水走了出去。雲淵一言不發,跟在後面。

    兩人穿過湖水,來到一處山洞,老帥指了指洞口,道:「裡面的東西都是你做大王時,帶領全族打下來的,你也可以全拿走,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性情,只要你拿的時候,想想老狼王的恩德就好了。」

    雲淵一言不發,緩緩走了下去。

    老帥見他背影消失,喃喃道:「大王逐你出去,我就不同意,你若離開,是我狼族最可怕的敵人。今日對不起你,就留在這裡吧……」說著一頓枴杖,突然狠狠地往石壁上砸去。

    只有他知道,這個洞口有狼族設下的機關,只要他一扳動,就能把雲淵永遠的留在這裡。這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嗤——

    一道劍光劃過他的脖子,那老帥應聲便倒,屍橫就地。程鈞的身影隨著他的倒地,慢慢的顯現出來,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首,道:「幸虧我還留著一手。由此可見,這狼性兇險,也不在人類心胸之下。」

    老魔突然竄了出來,道:「我說,他是你親兒子嗎?」

    程鈞道:「誰?」

    老魔道:「就是那條小狗。」

    程鈞道:「你也說了,他是條狗,怎麼能是我兒子?」

    老魔道:「那你看上他哪一點了?這麼費心費力的幫他?莫非你想要收了他?這小子修為勉勉強強,也算個助力,但分明是屬案板的,你剁他他也不疼,你鎚他他也不惱,老鼠拉龜,沒有下嘴的地方。他也沒什麼感情,倒是犯賤,怎麼欺負他,他也上趕著去幫忙,犯賤的對象又不是你,和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他怎麼對狼族,就怎麼對你?我才不相信。就說現在吧,你替他殺了這老狼,你以為他出來會感激你?我瞧不跟你翻臉就不錯了。」

    程鈞笑了笑,道:「那我跟你打這個賭,他出來之後,絕不會問一句。」

    老魔道:「什麼意思?」

    程鈞道:「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沒什麼感情?我倒覺得他感情很分明,做事的原則也很單純,非常容易把握。我喜歡他,就像喜歡一把好刀,鋒利而可靠。遇到寶刀,就該重金買下,時時常拂拭,不使生銹污染,如此而已。」

    老魔道:「我呸,我還道你改了自戀的毛病,我沒看出他哪一點賣給你了,分明是你上趕著東奔西走,倒貼於他。他連正眼也不看你一眼。你說他容易把握,你說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行事為了什麼?」

    程鈞莞爾而笑,道:「你別被那黑狼叫玄岐什麼的誤導了,以為他對自己的出身很自卑,以至於從不化成原型,對雪狼族如何如何有感情,因此捨不得離開。那都是他自己的猜測。你說他為什麼喜歡保持人型,為什麼離開時再三確認狼族的背叛?」

    老魔道:「我是人,幹嘛要懂狗是怎麼想的?」

    程鈞道:「你這不是已經說出來了嗎?他是一條狗,所以他——特別喜歡人啊。」

    保持人形是因為他特別喜歡人形,問玄岐的問題,是因為他答應了老狼王,只有狼族不需要他的時候,他才能走。聽到程鈞要去山城,立刻急急忙忙了結狼族的事務,回來拿東西走人,是因為他迫不及待想回到人類的城市去。

    狗的感情,比人類單純,只是人不會往那邊去想罷了。

    老魔奇道:「你說他對人類的感情,還能勝過對雪狼族的感情?」

    程鈞笑道:「他對雪狼族,還有什麼感情?」

    過了良久,雲淵的身形出現在洞口。

    果如程鈞所言,雲淵看也沒看那屍首,道:「你來得正好,你們人類有特殊煉製的法寶,叫做什麼袋的,是不是?」

    程鈞道:「乾坤袋?怎麼樣?」

    雲淵道:「很好。給我一個,裡面東西太多,我拿不了。」

    程鈞笑問道:「有倒是有,你要拿多少東西?」

    雲淵道:「全部。」

    程鈞看著他,雲淵道:「我不欠雪狼任何東西,狼族欠我很多。這些東西都搬走,還不夠抵債。今日先收取這些,來日有機會,還要再收。」

    程鈞看著雲淵那張「理所當然」的面孔,隨手遞給雲淵一個乾坤袋,突然嘆道:「剛才你抱了一下幼狼王,就是恩斷義絕的意思吧。」

    雲淵雖然還是那麼面無表情,但眼睛眯了起來,似乎很是輕鬆,道:「這樣很好,今天就能去山城了。」說著轉身再次下洞。

    程鈞笑了笑,道:「也行,費了許多事情,不就是為了今日這一遭麼?若能建立陣法回去,也算得功德圓滿——咦?」

    正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樹林中來了兩個人,一路往山林中行去。略一探查,便笑道:「來的正是時候!」

    原來這兩個人正是李寶財和南通一。

    這樣正好,他本來也要找他們兩個。李寶財在洞下的所見所聞,還有答應南通一的事情,他都知道,只是剛才只顧著戰鬥,倒沒時間管這個,只好授命李寶財慢慢趕路,不忙著把南通一引過來。現在兩邊戰鬥結束,兩人也趕到了,時間剛剛好。

    程鈞轉回身,傳入森林,他要先把李寶財替換出來,再將南通一妖獸的精血取出來,結下這一份善緣。他現在馬上就能湊齊東西佈置陣法,倘若真的能夠連通北國,倒也可以把南通一捎回去。

    他倒有心看看,南通一和他那寶貝師弟相見是如何感覺。若是利用得好,這也是一個好機會,能好好地將林通秀一軍。

    但願此行順利,別出差錯。程鈞真是出差錯出得煩了,北國形勢一日三變,晚回去一日,不知道出什麼事情,只希望一切都好。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1 10:24
三三四 噩耗

    人間四月天,風和日麗,本是北國最好的季節。

    兩隻鴻雁從西方而來,穿過薰薰暖風,在碧藍的天空中劃過一道行書一般的墨跡。

    一隻鴻雁上,一個青衣佳人含笑望著下面的風光,道:「許久沒有出山,原來外面的風光也這樣好。你看那片梨花,雪白晶瑩,比山谷裡的還多上一倍。」

    旁邊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嗯」了一聲,道:「陸師姐說的是。人間四月芳菲盡,過了四月,花就要謝了。」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陸令萱聽他前言不搭後語,不由轉過頭來,道:「秦師弟,你的狀態越發差了,在擔心麼?」

    秦越一怔,回過神來,道:「擔心?我擔心什麼?」

    陸令萱盯著他,過了一會兒,嘆道:「我說錯了,你不像是擔心,彷彿是在焦慮。是不是在等著什麼?難道是消息?」

    秦越呆住,過了一會兒,笑道:「什麼都瞞不過陸師姐。」

    陸令萱道:「你們天天瞞著我,什麼都不告訴我,自然就能瞞過了。就像這次,咱們兩個一起出來,也算是並肩同行,你依舊是什麼都不說,只當我是輕風一陣。倘若真的瞞得風雨不透,也還罷了,我自然不擔心。偏偏又藏不住心事,讓我看到了一星半點,又看不出所以然。我自己琢磨許久,越發的心中沒底,這才來問你。」

    秦越聽她難得用抱怨的語氣數說自己,忙在鴻雁上起身。道:「小弟知錯,不該隱瞞陸師姐……啊喲!」鴻雁背上顛簸,他一個站不穩,差點摔下去。陸令萱一伸手扶住他,氣笑道:「你呀——」

    秦越爬上雁背,道:「是我錯了,同門之間本來不該如此,何況師姐這般冰雪聰明,我有什麼花花腸子您看一眼就知道。」

    陸令萱輕聲道:「不是我聰明,只是如今時節不好,風聲很大,連我種的花兒都打蔫兒了,我想不知道也不可得……唉,你是擔心劍閣師弟麼?」

    秦越正色道:「是,這一趟西嶺劍派征伐戰,我九雁山原本就是程師弟為使者,全權代表我們山門。朱老大也曾放權,讓他萬事便宜處置。我相信以程師弟的手段,斷無差錯,但張真人卻在此時突然降下法諭,調我們去前線。倘若不是程師弟出了什麼……實在是難以令人心安。」

    陸令萱出神道:「是啊,倘若只叫你一人去,還可以說是不是又什麼事情商量,可他還叫我去。我這個人名為丹閣,其實也算一個晦星,沒有事,誰也想不到我,我若出現在哪裡,哪裡必然有事。倘若不是有人身受重傷,又要我去做什麼?」

    秦越苦笑道:「說句不怕師姐著惱的話,正因為請了師姐去,我反而有些安心。倘若程師弟只是身受重傷,哪怕還有一口氣,都算是好事了。」

    陸令萱道:「你何出此言?難道你覺得師弟已經……」輕輕掩住口,「你可不要胡思亂想,何必如此悲觀?」

    秦越道:「師姐剛才不是問我,在等著什麼麼?我在等朱老大的信息。前日張真人的命令傳到九雁山,我心緒不寧,再次上天機閣求了一卦,和往常一樣,卦象模糊,不得要領。自從劍閣師弟上山,我從沒算出一個好卦。我去求問麒麟閣,朱老大問過麒麟碑,回答是和程師弟的聯繫若斷若續,搖搖欲墜,麒麟碑上劍閣的名字也是時隱時現,隨時有消失的可能。」

    陸令萱只覺得寒意頓生,道:「倘若……那麼……」

    秦越道:「如果麒麟碑上面勾銷程鈞的名字,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程劍閣了。」

    陸令萱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麼來,秦越道:「我本來該留在山上再看情況,但張真人的命令來得急切,不容拖延,我也沒等到確切的答案。剛才一路上心緒不寧,就是因為在等著麒麟碑那邊的回覆,倘若麒麟碑果然勾銷了他,朱老大會給我消息……倘若真的來了訊息,那必然是噩耗……」

    話音未落,秦越突然臉色一白,身子一歪,從鴻雁上墜了下去。

    陸令萱大吃一驚,伸手一拉,卻沒拉住,驚道:「秦師弟!」一路追了下去。

    就見秦越的身子一路墜下,突然,天邊劃過一道毫光,卻是法器的光芒。那光芒來的好快,眨眼間就到了近前,就聽有人道:「咦,有人?」就見光芒中分出一絲光華,將秦越的身子輕飄飄的接了過去。

    陸令萱鬆了一口氣,催動鴻雁下來,道:「多謝道友援手……啊?程……你……」只見一件圓環形的法器上站著一個少女,看面目五官,活脫脫就是個程鈞。她吃驚之下,脫口叫出一個「程」字,但隨即知道不是,這少女說到底和程鈞只有六七分相似,身材高低更不相同,程鈞又哪有扮作女裝的道理?因此及時收住,饒是如此,看見那少女如此容貌,心中也不免驚疑不定。

    那少女聞言倒是上心,笑道:「這位道友請了,你認識我哥哥麼?」

    秦越只是一時心神恍惚,這時早已清醒過來,苦笑道:「讓師姐費心了。」一眼看見那少女,道:「你是……程鈺?」

    程鈺笑道:「我認得你,上次在夏州,你可欠我一個人情。」

    秦越看著程鈺,想要扯動嘴角,笑上一笑,卻覺得嘴裡發苦,道:「他鄉遇債主,真是秦越的運氣。有勞小姐記掛,區區債戶不勝榮幸。」

    陸令萱剛才只想著秦越的安危,這時卻驟然記起他之前與自己說過的話,一顆心登時往下沉去……

    噩耗,終於來了麼?

    程鈺雖見秦越精神不振,渾不似夏州精神抖擻、沒事找事的樣子,心中訝異,但她與秦越不過一面之緣,與陸令萱更是第一次相見,不便多問什麼,只笑道:「這位姐姐也是九雁山的師姐麼?」

    陸令萱心地最慈軟,這時心中振動之下,目光已經幽幽含水,強笑道:「正是,你是程師弟……師弟的家人?你往哪裡去?」

    程鈺聞言,微感鬱悶,答道:「我往西嶺劍派的前線去。」

    她領了程鈞的任務,要通知幾方他還健在的消息。本來程家兄妹之間有玉珮聯繫,是最容易通知到的,但這幾日玉珮卻似失靈了一般,總是找不到人。她一方面擔心,另一方面也知道,程鈞不遠萬里特意發訊叮囑她報訊,自然是十分要緊,或許晚一日通知到,就要耽誤許多事情。前思後想,她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直接去紫霄宮找程錚,再輾轉去九雁山報信。

    她也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當下把景樞找來,請他看好那個傳訊陣法,一旦程鈞有信,立刻記下,自己一人帶了傳訊的玉珮上路。

    然而這一路也不順利,她到了紫霄宮,先是不得其門而入,又趕上戰事來臨,京師封城,四處盤查。她一個孤身女子,也被人責問。虧了她準備周全,證實了自己嫡傳弟子的身份,這才得以脫身。輾轉打聽到九雁山的使者跟著宮主真人到了前線,只得一路追到前線而來。

    這時候北國是真正進入了戰爭狀態,對於流通管道的監控極其嚴格。程鈺雖然是嫡傳弟子的身份,但畢竟沒有紫霄宮的命令,傳送陣這種寶貴的資源也輪不到她去享用,只得自己飛行前來。她沒出過遠門,更不曾去過西嶺劍派,常常飛得找不到方向,邊趕路邊詢問,幾天時間好容易到了這裡。

    不過看來她要時來運轉了。

    程鈺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中暗喜——九雁山的人也到了這裡,不但可以找到方向,還可以傳遞口信,不用再跑一趟西陲九雁山,豈不是一舉兩得?

    陸令萱見她笑意盈盈,全無心事,不由得心中難受,強笑問道:「你去前線做什麼?那裡挺危險的。」

    程鈺笑道:「我去找我哥哥。」

    陸令萱只覺得噎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就聽程鈺問道:「不知道西嶺劍派前線的戰事如何?」

    秦越其實對於程鈞的事遠比陸令萱受觸動,他與程鈞的關係有好幾層,層層拆解不開,聞聽噩耗,一時間甚至出現了腦中的空白,只是陸令萱更不知道其中緣故,回答不了程鈺的問題,不得不飛上來,強打精神笑道:「怎麼,程姑娘對於前線的戰事也關心麼?」他其實是知道戰事大概情況,只是現在思維有些跟不上,竟不知從何說起,只得說了這麼一句。

    程鈺對前線的戰事也不是不關心,但她問那句話的真實意思,卻是將秦越叫過來。程鈞叮囑她,報平安要找九雁山的秦越或者朱瑜,對程鈞的話,她向來是仔細聽,落實做,不打折扣的。眼前雖有秦越在,但還有個陸令萱。雖然陸令萱看來是個善良可信的女子,但程鈞既然沒提到,程鈺就不會貿然說出什麼來。她也知道秦越在九雁山掌管要務,倘若有人熟知前線戰事,那必然是秦越,所以問了這一句,果然把秦越調了過來。

    程鈺回答道:「當然,這戰事如今是北國第一大事,誰能不關心?」一面說,一面湊過去,低低的傳音道:「秦兄,我大哥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2 12:57
三三五 千頭萬緒

    秦越聞言,「啊」了一聲,身子一晃,又差點從鴻雁上摔下去。

    程鈺忙扶了他一把,笑道:「你這人真是的,老是東搖西晃的,半點也不穩當。剛才還有我接著你,現在你掉下去,誰來接著你呢?」

    秦越出神了片刻,笑道:「程姑娘說的是,在下在山裡面有個諢號『不倒翁成精』,可見這大驚小怪的毛病,真是娘胎裡帶出來的。只是有沒有下次摔下去,還得看姑娘。姑娘賞我句準話,我就拿得準了。是這樣,我還有些許疑問,想請教姑娘,還請姑娘說得再詳細一點。」他其實絕非一驚一乍的人,還是程鈞牽扯的關係太大,容不得半分差錯,短短片刻之間消息天翻地覆,才把一個天機閣弄得一時顛倒混亂,不知所措。

    程鈺道:「你要問什麼,只管問便是,只是我也知道的不多。」她其實也想多做商量。程鈞突然斷了聯繫,她心中也甚是惶惑,也想聽聽旁人的意見。畢竟秦越是程鈞點過名的人,又和她有一面之緣,也可以商量商量了。

    秦越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程師弟跟姑娘傳話,是通過法器還是傳信?姑娘是見到了他的筆跡、聽到了他的聲音,還是見到了他的人?」

    程鈺道:「我和大哥通過傳訊法陣面談過。」

    秦越心中一鬆——傳信和留言都不算可靠,還要即時通訊才好。既然對面談過,應當是最好的證明了。饒是如此,他也不敢現在就確認,再次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程鈺算了一算。道:「三天前。」

    秦越眉頭再次一皺——時間上有些早。麒麟碑上程鈞的名字消失,是朱瑜剛剛傳來的訊息,時間上要比程鈺的時間晚。就算當時程鈞安然無恙,這兩三天時間內,理論上他也有可能遭到意外,還需再行確認,問道:「他當時和你說了什麼?」

    程鈺道:「大哥說他出了意外,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但他現在一切安好,正在儘量趕回來。他還特意叮囑我,要將他平安的事情通知九雁山和紫霄宮的宮主真人。嗯——還有一句。無論誰說他死了,都不要相信。」

    秦越挑眉道:「這倒奇了,哪兒冒出這麼一句來?」其實這句話倒是戳中了現在的情形,麒麟碑可不是說他死了?但程鈞在兩天前說出這一句話來,那時麒麟碑還沒出現異象,自然是另有所指,指向的是哪一邊?

    倒也不難猜,除了九雁山,就只有紫霄宮了,難道紫霄宮那邊也認為程鈞死了?

    莫非程鈞的「意外」跟紫霄宮有關,跟張清麓有關?

    倒也有可能,程鈞本來就應該在紫霄宮,那邊現在情勢吃緊,或許有什麼意外發生。

    秦越想到此處,神色一鬆,正要說話,突然心中一凜——倘若是這樣,程鈞不在前線,也沒有受傷,張清麓把自己和陸令萱叫過去為了什麼?程鈞自己為什麼又要強調這件事?

    一根線頭扯出一團亂線,秦越雖然聰明,但奈何資訊缺失的厲害,一時也不能看透,先拋開一邊,又另外想一件更重要的事。

    程鈞現在、此時此刻,到底是死是活?

    倘若活著,麒麟碑的事情又怎麼解釋?

    秦越私心中自然是盼望程鈞平安無事,便也寧願相信程鈞還活著。還有一節,程鈞既然說得出絕對不會死這種話,想來是因為自己的處境並不危險,他有自信活著回來。程鈞的判斷是可以相信的,秦越也願意相信他。

    那麼麒麟碑……

    秦越突然「啊」了一聲,道:「這樣!他還活著,但他不是劍閣了。」一句話出口,不由得百感交集。

    這一聲聲音不小,陸令萱在旁邊也聽見了,奇道:「秦師弟說什麼?」

    秦越長嘆一聲,道:「他化氣為精了。」

    程鈺和陸令萱「哦」了一聲,程鈺喜道:「是真的麼?大哥這麼快就成了真人了,這個速度,怕是從古至今再沒有第二人了?」

    陸令萱也道:「我記得程師弟剛上山只是築基中期,如今也不過幾年時間,現在就化氣為精,未免……玄奇了?」

    秦越道:「真是,我竟沒想到,這猜想明顯比他死要合理得多。這禽獸……抱歉,這些問題對於程師弟都不算什麼。九雁九閣中,只要有人化氣為精,自然會退出看守之位,麒麟碑上的名字也就勾銷了。程鈞啊程鈞,你果然非我能夠窺測的,非但我這個天機閣,就是閣中天衍卦象,也捉不住你的蹤跡。生而為人,竟不受天命約束,難道世上果然有造化之外之人?人力的變化竟勝過天數……你倒是讓我有逆天而行的信心了……」

    他這些話與其說是感慨,不如說是無奈。程鈞這一化氣為精,令九雁山又出了極大的變數,選不選新劍閣還在其次,關鍵是九雁山的實力受到極大的打擊,令他許多計畫化為泡影。這些變數帶來的壓力,終究還是要壓在他這個謀主身上。

    其實他也不知道,真正讓麒麟碑產生異變的,是程鈞在化氣為精之後,立刻收了劍祖,化成自己的法寶飛劍。這世上已經沒有劍祖了,劍祖既然不在,劍閣也就不復存在。麒麟碑上永遠失去的,不是程鈞的名字,而是「劍閣」這個職位。

    程鈺聽見秦越言辭之間對程鈞不敬,心中不快,橫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卻聽秦越問道:「程姑娘你去前線,也是程師弟的囑咐?可是去向張真人報信?」

    程鈺道:「倒也不全是,我是去找二哥的。」

    秦越訝道:「小程道友也在前線?可是張真人叫他去的?」不等程鈺回答,突然笑了起來,道:「好好好,不愧是張清麓,真好決斷。陸師姐,咱們就要有劍閣了。」

    陸令萱道:「誰?莫不是……」

    秦越咬牙笑道:「我說呢,我說他幹嘛莫名其妙的把我叫去,原來是為了給我們安排新劍閣,程師弟意外離開,劍閣自然空了出來,如今是非常時刻,他是不許我們這邊出亂子的,就近選自己人繼續插進來嘛。讓我在前線趁著混亂把事情定下來麼?走了一個,來一個,他倒不吃虧……」

    程鈺道:「張真人要把我二哥怎麼安排?怪不得大哥對著他罵呢。」

    秦越笑道:「要是我,我也罵。沒有這麼幹事的,程師弟那邊死活還沒定,他倒自作主張了。張清麓的性子一點兒都沒變,什麼事情,憑他說行就要行。就如同這次攻打西嶺劍派,他也不和別人商量,自己轟轟烈烈就幹起來了。過猶不及,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我看他哪天摔下來,鬧個灰頭土臉。」說到這裡,他突然一笑,「不過話說回來,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劍祖認可,我對小程道友做新劍閣,是一點意見也沒有的。」

    程鈺笑道:「那也要二哥自己認可,我看他未必稀罕。」

    秦越笑嘻嘻道:「那有什麼關係,他不稀罕,就請程姑娘去啊。我看程姑娘也是如此人才,比你兄長還要好上幾分,不如乾脆咱們現在轉回九雁山,請你坐了新劍閣,弄個生米做成熟飯,然後咱們再去前線,看張清麓一宮真人氣的怎樣瞪瞎了他那雙好眼?」

    陸令萱忍不住插口道:「你這是緩過來了?又開始沒個正形了,叫人家姑娘笑話你。」不過看到秦越又成了這個樣子,她心中反而踏實許多,連天機閣都憂心忡忡,這個世界就不好過了。

    秦越突然輕聲道:「那又不對了。他叫我去,我還能理解,畢竟這種事要先和我這邊商量。他特意叫陸師姐去,是什麼道理?」

    陸令萱道:「是啊。說起來,我與張真人只見過有數的幾次,說不上什麼交情,又從來不負責具體事務,他要我去做什麼?」

    秦越眉頭緊皺——張清麓在前線緊張的情況下,仍然不忘把陸令萱拉過來,自然不會無的放矢。多半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利用她——既然沒有任何交情,那就只有利用了。若是連為什麼被利用都不知道,那可真有可能死了還要做個糊塗鬼了。

    還有……張清麓為什麼那麼執著的想要把劍閣抓在手中?程鈞剛剛離開,他就迫不及待的塞人進來,快刀斬亂麻,要把局勢穩住。這可是前幾任劍閣在時,從沒有過的事情。莫非劍閣一位,對他關係真有那麼重大?

    再想一步,程鈞為什麼會大罵張清麓,不喜歡他利用程錚,有沒有不希望甚至害怕程錚成為劍閣的意思在裡面?莫非他也知道這劍閣的位子不是好做的?他知道張清麓要做什麼,也知道其中的危險……

    那麼,程鈞在這些年的劍閣任上,做了什麼危險的事了麼?

    寒意越來越盛,秦越只覺得四月的天氣如寒冬一般,暖人的春風也如刀風霜劍,腳下是萬丈懸崖,再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程鈺道:「不管怎麼說,到了前線就什麼都知道了。在這裡猜測,萬一猜錯了,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

    秦越笑回過神來,道:「說的是,咱們走——」

    兩隻鴻雁,一道光芒,一起飛向遠方。

    於此同時,在遙遠的十萬大山中,程鈞面無表情的看著腳下的一片地方,道:「你的意思是說,這裡就是山城?」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2 22:03
三三六 今日山城

    雲淵看了一眼,目光微微發散,露出一片回憶之色,注目良久,才道:「這裡……曾經是山城。」

    只見地下的山谷,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地,草長得有人高,隨著風吹過,泛起層層波浪,刷刷作響,若有幾隻牲畜在,簡直可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風韻。

    但這不是程鈞想要的山城,即使雲淵對著發了半天回憶也不是。

    過了一會兒,南通一開口道:「這位道友,你上一次來這裡是什麼時候?」

    雲淵道:「也不過百年時間。當年我離開時,東街的劉大爺新添了一個小孫女,叫做琴兒。從狼山上下來之後,我就沒來過。」

    程鈞嘆了口氣,一百年的時間也不算長,對於一個修道的門派甚至坊市來說,其實也不過相當於凡間三五年罷了,雲淵說得也不過分,只是他們運氣不好罷了。上下左右看了看,但見天上飛過一串雀鳥,有烏鴉「啊啊」叫時,顯得格外淒涼,道:「或許其中有什麼變故。」

    雲淵看著眼前的情形,道:「我還知道其他一處山城,走吧。」雖然語調平靜,但不知不覺也露出一絲歉意。

    程鈞見事已至此,只得道:「那就去看看吧。」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不祥的預感,似乎這一趟又不會順利。

    南通一心中對雲淵並不信任,但也沒多說什麼,畢竟他自己對十萬大山並不熟悉,何苦多嘴,惹人討厭。他靈獸受傷,本來有心在十萬大山尋找自己新的合用靈獸,但既然有機會離去,也不會非要留在此地,現在山城不再,他倒願意多留幾日,當下道:「沒關係,慢慢找過去,十萬大山如此廣大,總有一二處山城的。我看此地必然是被哪個強大妖族毀壞了,但人族修士不會被全軍覆沒,根基還在,說不定就在附近建立新的山城,找找便有。」

    就聽有人接口笑道:「道友果然聰明,我們可不是在這裡嗎?」

    三人一起轉身,只見草地中爬出一個修士,一身黑衣,袍角上繡著一團鬼魅花紋,項上帶著一串白色珠子,標準的魔修打扮,長得卻不過是尋常人的樣子。臉色帶笑,道:「難得有新來的道友大駕光臨,裡面請吧。」

    程鈞訝道:「怎麼說?不知這位道友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那魔修本是個築基中期的修士,修為算是不上不下,但一看這三個人,竟一個也看不出高低,不由得心中暗驚,面上卻笑道:「三位道友不是來尋找山城的麼?我就是從山城來的。」

    三人沒想到柳暗花明,心中暗喜。程鈞卻道:「道友勿怪,我剛才看到你好像是從地下來的,難道這山城還在地下不成?」

    那魔修道:「道友果然厲害,看出玄機來了。其實說來慚愧,這裡本是十萬大山中最繁華的一座山城,但十年之間,和附近一位妖王打了一仗,毀於戰火。但咱們城中的修士還在,為了方便各位來往道友,也不走遠,就在地下重新建了一座山城。專門服務諸位道友,新來舊識,儘管進來便是。」

    雲淵問道:「他們還在嗎?」

    那魔修一怔,問道:「誰?」

    程鈞忙岔開笑道:「偌大的基業竟能藏身地下,道友果然有心。看來上面的諸多雜草,是掩人耳目了。」剛剛一定神,他已經發現了雜草的不對勁處,比野生的雜草更加整齊許多。

    那魔修笑道:「可不是嗎,這附近的妖王雖然已經不大找事,但也不能不防。不過咱們現在有陣法保護,安全得很。進來就知道了。」說著頭前帶路。

    三人跟著他一路進了草叢,果然見地上有一個洞窟,露出一段石階蜿蜒向下。三人膽子都大,略一感覺,周圍並無陷阱,也就跟著下去了。

    石階一路向下,進入石頭做的甬道。甬道壁上點著燈火,發出幽暗的綠光,還是魔道的佈置。程鈞心中瞭然,此處是魔門焉支山和十萬大山的交界,來的多是魔修,笑道:「不知此地莊家是哪一路聖道?」魔門修道自稱聖道。

    那魔修道:「此地是我魔相宗和忘情道的莊家。我魔相宗佔六成,他們佔四成。今日就是魔相宗坐莊。這位道友難道不是忘情道的麼?」說著看了一眼雲淵。

    程鈞笑道:「還真不是,他是天生白頭,不是修忘情道修出來的。」忘情道他也略知一二,乃是魔門重要的一支,裡面的人都是斬滅俗緣忘情絕義之輩,而且修到後來,都是一頭白髮,面無表情,倒與雲淵差不多。

    倘若是程鈞自己被人誤會,他說不定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在此地有個魔門的身份也不錯,但雲淵是不可能冒充任何人的,他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

    那魔修繼續笑道:「那不知道友是哪一路聖道?」

    程鈞道:「我等是無憂門的,這兩位是我師兄。」

    那魔修一怔,道:「久仰,久仰。」

    程鈞隨口客氣,心中暗笑,無憂門三個字是他一時想到的,正好和「忘情道」對仗,誕生不到幾個呼吸,那魔修說久仰,真是見了鬼了。

    四人一路向下,就聽水聲淙淙,一條地下河映入眼簾。那魔修伸手拉動牆壁上的鈴鐺,一陣清脆的鈴聲遠遠傳出。

    過了一會兒,從地下河中緩緩駛出一條小船。離得近了,眾人看清,那船隻行駛的甚是平穩,卻無人操舟,小船在水面上一蕩一蕩,甚是詭異。

    但眾人都是何等修為,看了這般情景,也不放在心上。那魔修當先上船,請眾人跟上。眾人上船之後,小船一搖一擺,離岸前行。

    行了一會兒,水面上霧氣瀰漫,小船駛入霧氣當中,已經看不清周圍。那魔修道:「咱們這裡是個鬼市,若要遮擋頭臉,還請自便。」

    所謂鬼市,就是地下交易的坊市,魔門之中最為常見,因為東西往往不是好來路,交易都是私下匿名,互相不通姓名甚至相貌。程鈞笑了笑,拿出一套萬骨窟的衣服套上,也分給了南通一和雲淵各一套。

    只見水面上燈光點點綽綽,那魔修道:「每一處燈火都是一處交易商舖,想去哪裡指一指便是。你們想要什麼告訴我,我也可以給你們推薦。」

    程鈞道:「你們這裡有沒有回去的傳送陣法,不拘大小,只要離開十萬大山就好。」

    那魔修搖了搖頭,道:「陣法?十萬大山裡哪有那東西?這裡離著焉支山山口也不過兩個月路程,想回去只管走回去好了。」

    程鈞也只是一問,就知道沒有,就算有,那魔修也不會告訴他們。魔門不比道宮屬下互相守望相助,又有道宮統籌,可以建立四通八達的傳送陣網,魔門各派互相毫不信任,門派之間只有防備,哪能建立交通網絡?這裡就算有,也是他們門派自己用的,斷斷不會透露給外人知道。

    如果這裡沒有傳送陣,只好收集材料自己搭建,程鈞本來也對別人的陣法不放心,自己搭建反而是更好的選擇,當下問道:「那哪個是賣陣法材料的店舖?」

    那魔修笑道:「那就多了,十萬大山最多的就是妖獸,妖獸身上全是材料,這些店舖倒有一半是做這個的。來,我帶你們去最大的一處店舖看看。」當下一拍手,小船向著一處燈火駛去。

    南通一突然奇道:「這周圍的燈火怎麼有綠有黃,還有藍色?」

    那魔修笑笑,道:「那都是各家自己的手段,愛點什麼顏色就點什麼顏色,我們也不管。」

    程鈞心中雪亮,這些燈火想必區分了魔相宗、忘情道和諸位散修的店舖,那魔修自然首先要帶他們去自家的店舖。這種事情無礙大局,也沒必要說破。

    果然,那魔修帶著小船往一處綠色燈光出靠攏,臨近燈火,就見霧氣中一座金碧輝煌的樓閣赫然在目,門上懸的匾額是「萬相齋」。

    雲淵看到這個牌匾,終於道:「這不是山城。山城沒有這樣的店舖。」

    程鈞道:「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歲月飛逝,物是人非,本來如此。」

    雲淵道:「我不懂,我想要以前的山城。」

    程鈞想要回答「你若有心,將來還有重建之日。」,話到口邊,突然變成:「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連我重回當初,也有抓不住的東西,何況其他。你若事事不懂,終究不能成人。」說著拂袖進屋。

    幾人進了齋門,那魔修笑道:「掌櫃的,來大生意了。」

    忽地一聲,店中同時點起數盞燈火,登時照的燈火通明。綠慘慘的燈光下,一個耄耋老者緩緩走出,露出一個略帶森然的笑容,緩緩道:「歡迎貴客光臨小店,請隨便看看。」聲音飄渺,恍惚不定。

    南通一見了這樣的做派,眉頭大皺。程鈞卻知道,魔門這一套還真不是故意嚇人,這麼陰慘慘的是他們特有的文化,越弄的陰森,越顯得有誠意——何況他們現在一身萬骨窟的黑衣家骷髏面具,其實是挺應景的。

    程鈞笑道:「其實我……」

    話音剛落,就聽頭頂一陣鈴聲大作,聲震四方!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5 06:02
三三七 搶陣

    鈴聲大作,如一個響雷在頭頂爆炸,眾人一起抬頭。

    無論在什麼時候,如此刺耳的鈴聲都不會代表喜訊,臉色驟變的魔相宗魔修就證明了這一點。

    那帶路的魔修叫道:「不好——」噔噔噔幾步跑了出去,把程鈞等人留在原地。

    身後原本陰森森的老者臉色也是一變,腳下一跺,店中再次升起了一倍的燈火,也不再只有綠色一種光彩,反而真正的亮了起來。

    魔修雖然喜歡陰慘慘的色調,但真正需要的時候,他們分得清什麼顏色才是真正的明亮。

    只聽樓上一陣腳步聲,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瘦弱少年走下樓來,雙眼無神,顫聲道:「陳老,外面怎麼了?」

    那叫做陳老的老者回過頭,見那少年搖搖欲墜的樣子,忙趕著上來道:「少主稍安勿躁,這地方安全得很,您只管放寬心……」

    話音未落,就聽遠處一聲慘叫,叫聲淒厲無比,震得燈火微微一晃。

    緊接著,湖面上曈曈燈火開始忽明忽滅,燈火盡頭響起了腳步聲和驚呼聲,顯然慌亂瀰漫了整個坊市,靜謐幽深的氣氛被破壞無餘。

    那少年聽了外面的動靜,不由得神色慌亂起來,道:「陳老,咱們快跑……一定是……是那東西追來了……」說著腳步一滑,險些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那陳老忙走上幾步,將少年扶住,叫道:「少主萬安,未必就是那東西來了。就是來了咱們也不怕,這裡這麼多人呢,坊市裡一千多人,個個都擋在您前面,就是這些人死光了也傷不到您一根汗毛。」一面說,一面四周環視,突然一怔,發現地下還有三個人。

    想到少年的身份,和自己剛才的言語,那陳老立時知道不妥,目光中凶光畢露,喝道:「你們給我出去——」一面身後的手指已經顯出絲絲黑氣,蓄勢待發。

    程鈞看了看這位陳老,發現他不過築基後期的修為,他身邊的少年倒是築基巔峰,周圍店舖中有兩道化氣為精的氣息,心中已經有盤算,笑道:「掌櫃的,咱們的生意還談不談了?」

    那陳老凶光更勝,冷冷道:「我數三個數,你們不離開,需不要後悔——一——二——」

    剛數到二字,就見剛剛那魔相宗弟子轉回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打扮的弟子,先頭那魔修道:「草狐妖王來了。」

    那少年聽到「草狐妖王」四個字,大叫一聲,轉身就往樓上跑,陳老一拉沒拉住,只得叫道:「莫二、莫三,保護少主!」

    轉過頭來,那魔修急急道:「外面咱們的弟子已經在阻擋,我怕抵敵不過,把自己撤回來,先讓那些散修抵擋一陣,咱們趁此機會撤了便是。最重要的是,先護住少主回宗門。關門,關門。」

    他一揮手,背後的大門忽地一聲,徹底關上,咯咑一聲,顯然是落了鎖,整個店舖和外面一切斷絕。幾個魔修分別奔向後院,陳老忙匆匆奔上樓去,大廳中一時寂然無聲。

    程鈞在旁邊看著,只覺十分有趣——他們還在門裡面呢。

    南通一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奇道:「這魔修倒也好客,關門上鎖是什麼意思?」

    程鈞笑道:「意思是形勢大好,咱們成了他們自己人,可以搭著順風車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南通一笑道:「你打的算盤倒好,就怕他們不認。」

    過了片刻,突然上方一陣響動,陳老忽地一聲跳下樓來,身後跟著七八人,領頭的是兩個高大的魔修,將三人圍在中央。

    南通一見了這陣勢,卻也不吃驚,與程鈞一樣,他也判斷的出這幾人的修為不過如此,笑道:「你看,我就說他們不認。」

    陳老森然笑道:「三位,咱們本來遠日無怨,近日無仇,還想好好做一單生意,奈何你們時氣不對,來的不是時候,我們不得不要你們的命。看來你們去閻羅王那邊,只好怨命不好了。」說著手一揮,幾個魔修一起上來,黑煙聳動,放出細細的魔線,向他們纏來。

    程鈞好笑道:「說什麼閻羅王,你們信這個?要打就打,如此聒噪,你們還是不是聖道眾人?」伸手一指,白骨陣從地而起,立刻刺穿了幾個修為弱上一籌的魔修,鮮血噴薄而出。這時三人中,能夠冒充魔道的只有老魔,雖然他的修為最低,但南通一失了靈獸不便出手,雲淵的手段又太過粗野,還是他一人出手為好。

    這一手登時將眾人鎮住,除了兩個高大的魔修,眾人都後退一步,叫道:「好凶人!」

    正在這時,只聽外面鈴聲再次響起,高一聲,低一聲,連續不斷,嘈雜無比。一道黑煙從門縫中溜了進來,一個若斷若續的聲音飄了進來,道:「忘情道有請魔相宗道友來分壇,有要事相商。」聲音清寒,如臘月冰霜。

    陳老見此情形,喝道:「忘情道的娘們兒來了,莫二,莫三留在此地,牽制住這三個人。事不宜遲,咱們走。」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影子微微一晃,就再無蹤跡。他只道剛才看花了眼,轉過頭時,卻發現場中的敵人只剩下兩個。

    陳老喝道:「逃了一個?」

    程鈞接口道:「何必逃,咱們先打著,一會兒他就回來。」噗噗幾聲,白骨穿梭,又穿過一個魔修的胸口。骨刺再出現時,旁邊那高大魔修卻有了警惕,伸手一抓,呲的一聲,將那白骨生生抓斷。

    另一個高大魔修伸手一抖,手中墨線已經纏了過來。程鈞再度出手,地下同時伸出橫豎交叉數十隻白骨棍,如天羅地網,擋在身前。那墨線纏在白骨上,刺拉一聲,黑煙四起,焦臭撲鼻。

    過了一會兒,黑煙散去,只見墨線深深的嵌入白骨中,繃得筆直,一頭拽在那魔修手中,往後拉去,白骨卻插在地下,巍然不動,雙方僵持在半空。

    陳老見兩人形成僵持,正和自己心意,也不理會輸贏,轉身往後邊走。剛一走時,就見面前一個人影直立,因在陰影中一時看不真,喝道:「誰?」

    就見那人扭動幾下,嗚嗚有聲,再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少主。

    陳老只駭的失聲道:「少主。」

    就見少主的身影緩緩移動過來,身子卻僵直不動,這才看見,他身後有人控制,因為把他舉得甚高,遮住了那人頭臉,因此一時不曾發覺。這時仔細看時,就見少主背後散落層層銀絲,正是那高大的白髮骷髏頭。

    程鈞見了此情景,只覺得一陣無語,傳音道:「你把他放下,用手掐著……這樣。」伸手比劃了一下。

    之所以讓雲淵去抓那少主,不過是因為他速度最快,做事也俐落,卻沒想到他用咬的把那小子叼過來,程鈞也只覺無奈——雲淵雖然心慕人類,但也只能停留在外貌上。他在雪狼群中打混,習性全是野獸那一道,想要變成人,還需要多加操練。

    雲淵依照程鈞的話,用手掐住那少年的脖子,一步步走了過來。那陳老不敢正面對抗,一步步往後退去,喝道:「放下少主,我饒你們性命。」

    程鈞微笑不答,突然嗤的一聲,一條白骨尾巴從地上升起,將那高大的魔修抽了出去,另一個魔修連忙抖手中墨線,卻見白骨從腳下叢生,連忙拔地而起,卻聽撲的一聲,胸口被牆壁上蔓延而來的白骨刺穿。

    一瞬間,兩個硬手竟被同時解決。

    程鈞依舊看著他,笑而不語。

    那陳老臉色一沉,終於道:「我知道了,很好,我會帶你們離開。你最好不要傷害少主,不然咱們只有魚死網破。你跟我們來吧。」說著轉過身,看四周已經沒有自己宗門的魔修,心中更是惱怒,陰沉著一張老臉,暗道:「敢到我魔相宗妄為的蠢貨,我若叫你們好過,也枉費了這些年的修為。且叫你們得意片刻,將來自然知道我的手段。」

    程鈞笑道:「很好,您真是個明白人,有道是禮尚往來,我們也是明白人,不會做讓大家不愉快的事。」施施然跟在後面。南通一看了雲淵一眼,跟在後面。

    那陳老帶著幾人來到樓上,穿過狹窄的樓道,推開一道門。只見矮小的門後竟有一大片空間,地板上光芒閃爍,顯然是佈置了傳送陣。

    傳送陣旁早有四五個魔修等在那裡,給程鈞帶路的那個魔修也在其中,見了陳老,埋怨道:「你老怎麼來的這麼晚?外面那妖王兇悍非常,忘情道又一再催促,你還拖……」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卻是看見了身後的程鈞幾人。

    那陳老笑道:「莫達,這幾位道友是咱們盟友門派的弟子,已經和我談妥,一起搭伴兒趕回宗門。這是一件好事,你還不啟動傳送陣?」一面說,一面暗暗傳音給他,只說這幾人是敵非友,叫他做好準備,先過宗門準備伏擊,一出來就取他們性命。

    吩咐完畢,陳老帶了一絲笑容,道:「既然知道了,就走吧,你先給咱們打個前站,說少主回來了。」暗自瞥了一眼程鈞,心中暗道:「在這裡奈何不得你們,等回去到了宗門,叫你們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莫達也是冷笑不止,道:「我打頭陣,陳老保護少主跟上,幾位道友接後,剩下幾位師弟斷後便是。」拿出靈石換上,腳下一跺,光芒亮起。

    程鈞看到此處,突然笑道:「動手。」腳下一劃,將傳送陣的符文生生踏斷。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2-15 13:49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5 06:03
三三八 貴客

   噗——

  鮮血四濺,陳老睜大了充滿絕望的雙眼,倒了下去,頸中的鮮血匯入了他同門流出的鮮血形成的小河中。

  程鈞看了眼四周,只有自己、南通一和雲淵三個站著的,微微點頭,道:「不錯。這樣多清淨。」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跟著這魔相宗走,跟著一群心懷叵測的魔修去人家大本營,這是多麼缺心眼兒才能幹出來的事?

  說到底,他也只是要一個傳送陣而已,留陣不留人,是他一直的主張。所以在下面的時候,就已經和另外兩人溝通好了,在傳送陣發動之前,就要動手。

  三個真人欺負一屋子的築基修士,結果如何,真不用多想,三個呼吸就看見結果了。

  結果令人滿意。現在剩下的就是怎麼走的問題,那就是他的事了。

  南通一看著低頭忙碌的程鈞,心中暗自焦心。其實他是不贊成先動手掃蕩的,倒不是不想殺人——正邪不兩立,這些人都是魔修,就是全殺了也沒什麼。但他不信任程鈞的陣法水準,擔心把這些人都殺了,陣法運轉不了,豈不白費了一番心血?他是在十萬大山待膩了的人,不願意冒險,只是程鈞幫過他大忙,不好推辭,這才參加行動,這時候是有些疑慮的。

  自然,雲淵是沒有任何疑慮的,他大概不知道疑慮是什麼意思,淡淡的看著一切。

  程鈞埋頭整理,吩咐道:「把這些魔修的屍體處理一下,別露了痕跡。」

  南通一略一頓,卻見雲淵將屍體抓住,撕扯起來。雖說把屍體分的小了,但血肉模糊,只有更顯眼。不由得臉色一僵。道:「你放下,我來。」用火焰將所有的屍體和血跡一併燒盡,其他痕跡用法術遮掩。

  程鈞手中不停,心中暗道:「妖怪就是麻煩,最基本的五行法術也不會。狗妖不是天妖族,沒有血脈傳承和天賦的神通,學的是狼族嘯月吸食月精修煉的法門,但真正的雪狼族法術卻缺失了,也難怪他有種種奇怪舉動。將來這些都要一一教他。」

  外面的鈴聲卻再次響了起來,聲音聲傳四座,吵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就聽剛才那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道:「魔相宗的道友,你們在哪兒啊?怎麼這當口龜縮不出了?外面的大妖是你們惹回來的吧?想要我們忘情道給你們做前鋒,怕是打錯了主意。我們姐妹吃酸吃醋可不吃虧……」聲音由清冷變成了一派妖媚,酥人骨髓,但隱隱有精氣纏繞。

  外面一陣躁動,地板出現了搖晃。

  南通一也是一代真人,雖逢大事,也不會像年輕人一般毛躁抱怨,但目光緊緊盯住程鈞,露出幾分緊張神色。

  程鈞卻是不緊不慢,動作並沒有一絲遲疑停頓,也沒有一絲加快,雙手穩定如恆,忙碌的動作形成了一種奇異韻律,如行雲流水,簡直是一門藝術。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道:「陳道友,淩小弟弟,你們不出來,姐姐就進去了喲——」只聽喀拉一聲,似乎有什麼倒塌的樣子。

  雲淵道:「有人進來了——」轉身往外走,顯然是去攔截。

  程鈞頭也不抬,道:「回來。」

  雲淵停住腳步,程鈞不理他,在陣法上挪動了最後一處符籙,收回手,笑道:「好了,走吧。」

  南通一如釋重負,道:「好了?」

  程鈞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走。」

  南通一耳邊聽到腳步聲,人聲越逼越近,忙上前一步,踏入陣法中,叫道:「快……」話音未落,發現另外兩個人早就站在陣法中了。

  程鈞道:「走吧。」發動了陣法。

  南通一突然想到一事,忙問道:「咱們這是往哪裡去……」話音未落,光芒閃爍,陣中眾人已經不見蹤影。

  光芒熄滅的下一刻,大廳的正面砰地一聲散開,幾個滿頭白髮的女子闖了進來,為首一個身材高挑,身穿桃紅色襖裙,看到陣上光芒熄滅,頓足道:「讓這群王八蛋給跑了。魔相宗,敢讓我們給你們墊背,我忘情道跟你們沒完沒了。」

    * * *

  經過兩天的跋涉,秦越一行到達了前線。

  西嶺劍派所在的西嶺雪頂之外,駐紮著紫霄宮的駐地。

  修士的駐地自不會像凡人一般只有兵營大帳,怎麼簡便怎麼來,那也太失了修道士尤其是紫霄宮宮主的身份。只見在西嶺東邊的山上,一片雲霞籠罩,層層疊疊的宮殿若隱若現,竟有幾分道宮的氣派。

  相反,在西嶺雪頂上的西嶺劍派駐地,顯得死氣沉沉。

  幾人來到前線,並沒有趕上聲勢浩大的征討鬥法,在一道關卡上被攔住後,驗明了身份,被一起請進了行宮。

  進了行宮,才能感覺到其中不同於紫霄宮的嚴肅氣氛,每一條通道都是空蕩蕩的,並無任何人影,但是一種火藥味還是在空氣中淡淡瀰漫。

  幾人被帶到一間偏殿,帶路的修士說一聲:「稍等。」便轉身出去,將幾人留在此處。

  秦越笑吟吟道:「都到這裡了,也別急了,橫豎輪不到咱們出去衝鋒陷陣,就先休息一會兒吧。」

  陸令萱道:「不知道前面打得怎麼樣了。我以前來過這裡,只記得西嶺劍派好生興旺,比九雁山熱鬧許多。剛剛看了一眼,西嶺雪頂荒涼的如死地一般,處處狼藉,怕是戰事不久就要結束了吧。」

  秦越道:「肯定會結束,而且結果分明。雙方的實力差得多了。其實咱們看看,戰事開始了多久了?也不過五天時間。其實當時我推算,這一場戰爭如果一開始就死戰,三五日之間應該就能結束。現在還在僵持,要麼是西嶺劍派用的周旋戰術——那倒是難得他們有腦子了。要麼就是張真人另有考慮。」

  陸令萱道:「西嶺劍派實力在咱們之上吧?」

  秦越一怔,已經知道她要問什麼了,道:「是啊,任何一個門派在北國境內都不能和紫霄宮抗衡。咱們九雁山要是摸了這老虎的屁股,怕是三天就給人滅了——因為從紫霄宮趕到九雁山就需要三天。」

  程鈺見他們說的不好,道:「你們好歹到了地方,只要等著真人召見就好,我卻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二哥?」

  秦越笑道:「姑娘跟著我們就好了。一會兒若能見到張真人,你一面稟告程師弟的消息,他必然高興,你再說求見小程道友,必無不准之理。」

  程鈺笑道:「那好,我就全靠你們了。」

  正在這時,一個身材高挑,面目嚴肅的道士走進來,向三人微一見禮,道:「陸道友,請跟我來。」

  陸令萱起身,訝然道:「叫我麼?只有我麼?」

  那道士道:「是,請你跟我過來。」

  秦越起身道:「史師兄,這是何意?敢問是張真人請陸師姐麼?」他在紫霄宮常來常往,倒也認得不少人,知道這個道士姓史,早年曾是駐外的守觀觀主,後來被張清麓賞識,調回道宮,也算是張清麓的心腹。秦越和他還有幾分交情,便出聲打聽。

  那史師兄也認得秦越,神色果然親和不少,道:「這不是真人的命令,是另外有一位貴客請她。那位……他不讓我說他的姓名,不過陸師妹看見就知道了。」

  秦越扮了個鬼臉,笑道:「什麼大人物,神神秘秘的,存心嚇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他再貴,還能比宮主真人還尊貴不成?」

  那史師兄也笑道:「你還別說,真人都要讓他三分。我背後不便議論前輩,不過那位真是位風雲人物。不過你也別擔心了,究竟這裡還是咱們紫霄宮的地方,還能讓陸師妹出什麼差錯不成?」

  陸令萱道:「師兄說的是,那煩請帶路。」

  秦越略一沉吟,傳音道:「師姐,不管那人是誰,他怎麼說話,你若不願意回答,盡可不要回答。」

  兩人走過重重廊道,來到一處偏僻的廳堂。那修士停下腳步,道:「師妹在這裡稍等,那位貴客一會兒就出來。」

  陸令萱莫名其妙,想到突然有人要見自己,不覺疑惑中也帶了幾分好奇。她在九雁山懶怠出山也有好幾十年,難道還有什麼人惦記不成?

  正想著,就聽有人笑道:「萱兒,果然是你麼?」

  陸令萱聽他聲音陌生,就要轉過頭來,就聽他道:「別轉過來。萱兒,你猜猜看,我是誰?」

  陸令萱聞言,臉色一沉,她在九雁山雖非掌事,但向來備受同門尊敬,從無一人敢和她說這樣輕佻的話,聽了這話,心中已經不快。也不管他說什麼,逕自轉過身去,就見面前離著一個白衣少年,面如桃花,唇紅齒白,竟是個美少年,只是面生的很,自己熟悉的人裡面,並無這樣的角色,更不必說熟到叫自己「萱兒」的人了。

  那少年見陸令萱轉過頭來,微笑道:「萱兒你好急的性子,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我吧。」

  陸令萱聞言倒有些尷尬,她實在記不得這個人了,斟酌著言語道:「敢問您……莫非是……」

  那少年笑道:「就是我呀,當初咱們兩人雙劍同遊九雁山,那是何等的美好。你和一甲子之前半分變化也沒有。」

  陸令萱終於有了個印象,道:「啊,原來是上清宮的林道友!」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2-15 13:5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5 23:08
三三九 目的

    林通秀笑道:「萱兒,多年不見,咱們要好好喝上一杯。」說著用桌上備下的玉壺倒了滿滿兩杯酒,道:「來,喝一杯。」

    陸令萱聽他叫自己「萱兒」,十分不入耳,但她畢竟性格文靜,不會當面爭執,那林通秀又是只見過一面的前輩,和她並不熟悉,不好破面失禮,推辭道:「小女不勝酒力,不敢飲酒,前輩自飲便是。」

    林通秀嘆道:「到底是修養好的文靜女孩兒,喝酒也這般矜持,可憐見的,如此我就先乾為敬。」掩袖一飲而盡,伸手指著自己身邊的椅子,道:「快坐下,和我聊聊。」

    陸令萱忍著不快,緩緩落座。

    林通秀笑道:「我本來請程道友回九雁山將你請來,沒想到他還沒走,就趕上有個好機會,竟使你我的相約提前數月,真是天意。」

    陸令萱聽出他弦外之音,暗生驚意,道:「什麼好機會?怎樣將我叫來?」

    林通秀笑而不答,道:「多年不見,我哪能空著手來見你?來,看看這個禮物喜不喜歡?」手中光芒一閃,水晶球中,一點翠綠色的火焰活潑跳躍。

    陸令萱一怔,道:「青蓮化生火?」這青蓮化生火乃是丹師的至寶,她也是丹師,平生見識也不算少,豈有不認識這寶物的道理?

    林通秀笑道:「這個給你。北國的丹師,只有你配用這個寶貝,旁人都不配。」

    陸令萱連忙推辭。道:「林道友太客氣了,我哪能收這樣珍貴的寶物?再說你剛才太過譽了,北國丹師多有經驗豐富的大師,能人不計其數,我哪能排上呢?」然而兩次三番推辭不過,她畢竟也是一個丹師。這青蓮化生火的誘惑也不小,只得收下了,真誠道謝。

    林通秀笑道:「丹師雖多,都是些匠氣十足的蠢牛木馬,怎及得上你鐘靈毓秀?你肯收下,我在北國就完成了一半。另外一半也與你有關。萱兒,你可知道我特意來到北國,是為了什麼?」

    陸令萱收了他的禮物。自不好太過冷淡,便道:「為了什麼?」

    林通秀笑道:「我是為了你呀。我千里迢迢,只為了拯救你而來。」

    陸令萱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道:「拯救我?」

    林通秀上前拉她的手,陸令萱忙一縮,他已經道:「萱兒,北國有大變,九雁山有大變。其他人我全不在乎,只有你一人可惜,我決不允許你有絲毫損傷。」

    陸令萱陡然驚呼,一時僵住。手被他抓住,卻也顧不得理會,驚道:「你說……九雁山……有什麼變故?那怎麼會?什麼大變,你快說,你快說!」

    林通秀笑嘻嘻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放心吧,有我在,是一定護得你周全的。北國不安全,你跟我回上清宮好了。唉,真是天生的冤孽,我就看不得美好的紅顏受到摧殘,看來真是為了拯救女人而生的。」

    陸令萱哪有心情理會他胡言亂語,心情巨震之下,呆呆坐著,道:「果然如此,如今風聲這樣緊,難道我們就能獨善其身麼?莫非西嶺劍派之後,就輪到我們了?我們不曾得罪張真人分毫,為什麼要遭此橫禍?」

    林通秀在旁邊笑道:「你說張清麓?哈哈,你倒是他要怎樣?他自身難保啊。」

    陸令萱只覺得不可思議之外又有不可思議,愕然道:「什麼?」

    林通秀哈哈大笑,道:「張清麓得意了這麼多年,也該夠了。你看外面旌旗招展,赫赫揚揚,以為他還是千尊萬貴的紫霄宮主,地位無人撼動,是不是?哼哼,你以為如今在這裡做主的還是他嗎?」

    陸令萱看他放浪形骸的樣子,心中惡感又起,道:「倘若不是他,難道是你?」

    林通秀目中凶光一閃而過,道:「現在還不是我,但那是早晚的事。你看他帶著紫霄宮的精英,在這裡擺下這麼大的陣勢,卻一連幾日勞而無功,是為什麼?」

    陸令萱道:「為什麼?」

    林通秀冷笑道:「我就是要知道為什麼,才把你叫來。」

    陸令萱道:「你將我叫來?做什麼?」

    林通秀道:「一來我真想見你,這些紫霄宮道士的嘴臉我看的膩了,還是看你賞心悅目;二來麼,我是試探他。他將我變相囚禁在此處,卻不斷給我灌迷湯。尤其是這幾天來,更對我客氣至極,簡直言聽計從。我就要試一試,我讓他千里迢迢把你叫來,他肯不肯?」

    陸令萱神色僵硬,道:「肯又怎樣?不肯又怎樣?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他是肯的。宮主真人對你當真十分重視,言聽計從,你可滿意了?」

    林通秀哈哈笑道:「什麼言聽計從,只不過是掩人耳目。可惜,只能掩庸人耳目,他的老底已經被我看穿了。我告訴你吧,他——根本就不在前線!」

    * * *

    「我們這是到哪裡了?」南通一揉了揉額頭,不解的問道。

    只見眾人出現的地方,是一個廣大的山洞,倒也不是野外的山洞,反而帶著明顯的人為痕跡。在山洞的四個角落,擺放著層層疊疊的骷髏頭,像金字塔一樣一直碼到洞頂,洞頂綴著根根白骨,如流蘇一般垂下,情形甚是詭異。

    程鈞點點頭,雖然他對這裡根本不熟,但有人熟就好,當下微笑道:「這裡是焉支山的一個魔修宗門,叫萬骨窟。」

    虧了老魔提供了這裡的地點,才讓他們能夠從缺少材料的十萬大山轉出來。

    當時程鈞檢查傳送陣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傳送陣是單方傳送陣,就是一對一的傳送陣,目的地不用問,必定是魔相宗的本部。

    當時程鈞腦海中閃過兩個選擇——去,還是不去?

    不去的話,乾脆放棄這個傳送陣,或者強行修改,聯通別的接應法陣。

    可惜這個法陣規模和材料限制,不可能傳送到太遠的地方,絕對離不開十萬大山和焉支山的範圍,想要通過這個法陣回北國甚至燕雲,都是妄想。而若要改去焉支山以內的其他地方,程鈞並不知道類似的傳送陣地點,那邊沒有接應,他無處可去。再者外面忘情道的弟子逼得太緊,容不得他把整個陣法拆下來帶走,不然他只要這些材料,再補充一些材料,回九雁山的傳送陣也未必做不出來。

    去的話,就是去魔相宗本部,肯定要冒險。要麼冒充魔相宗的人,慢慢在那邊周旋,要麼出其不意的傳過去,然後盡全力往外衝。

    程鈞當時將所有魔相宗的人斬盡殺絕,一來看出了那陳老的險惡用心,二來就是為了自己的選擇不受控制。只要魔相宗沒有人先回去打前站傳遞消息,他們要過去的消息不被那邊知道,這樣主動權還留在他手中,兩個辦法都可以試一試。

    如果程鈞獨身一人,他寧願選擇假扮魔相宗弟子。憑他的手段,還是可以混過一時的。但他身邊還有兩個人,雲淵不說了,沒半點扮演旁人的經驗,就是南通一,從他扮演萬骨窟弟子被那孟洞主一口叫破來看,他在假裝方面也沒什麼天賦。所以出其不意傳過去,借由武力強行突破才是第一選擇。

    正當他打算將這個計畫告知另外兩人時,老魔卻給他提供了另外一個選擇。他在萬骨窟有一個傳送陣,隔著許多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若擱在別人,這個計畫如天方夜譚,想也不必想。別說那地方是萬年之前的,如今早已滄海桑田,也不提萬骨窟離這裡多遠,在不在傳送陣連通範圍內,都是說不定的事,就是傳送陣本身,一個傳送陣一個式樣,互相之間幾乎不可通用。

    但程鈞略一思忖,就覺得可以一試。從那萬骨窟一萬年以來,都用的是老魔傳下來的道法,並沒有另外創新來看,這應該是個固步自封的守舊門派,很有可能守著祖宗的山門。另外,那萬骨窟居然傾派趕到此處,連那些區區入魔修為的修士也能過來,證明那裡離著十萬大山一定不遠——就算是做傳送陣來的,極遠距離的傳送陣對修士的壓力很大,不是入魔修士可以抵擋的。

    尤其是,從幾個洞主的言談之中可以看出,這門派已經自相殘殺的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絕無什麼厲害人物留下,如果他們到了那裡,不會遇到什麼麻煩的敵人,安全有保證。

    至於傳送陣匹配的問題,對程鈞反而最不叫問題。老魔把那邊接應的陣法圖給他,他掃一眼,已知其中關鍵,判斷這個陣法可以改造,當下就動手。這也是他用了那麼長時間的原因——只是修復傳送陣,幾個呼吸就好了。

    當他把陣法修好之後,最關鍵的成敗就要看能不能激發法陣,在那一刻他也有些緊張,不過好在一次成功激發。當成功激發之後,安全轉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站在萬骨窟的洞窟中,程鈞鬆了一口氣,也感覺到老魔躁動的情緒,笑道:「這地方暫時歸咱們了,去看看外面還有人沒有,有的話,先收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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