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上天台 作者:離人橫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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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孩 2012-10-5 04:46:4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3 497808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2 07:02
四七八 見面

  繁華之後,盛況難繼。
  
  蓬萊仙境在一番全力表演之後,對付走了眾多神君,雖然不說精疲力竭,但也有些匱乏,再加上突然冒出的幺師一番攪鬧,秦越受了傷,張清麓也受了一肚子氣,這個結尾收的不好,眾人都有些懨懨的。
  
  但生活自然還要過下去。
  
  弟子收拾好宴會會場,秦越正要回去修養,突然就覺得身後一陣風吹得不善,再回頭時,就見背後站了一個人。
  
  乍見那人,秦越還不放在心上,只以熟稔的口吻道:「你不是回去……」說到一半,盯著那人的臉說不出話來,指著他道:「你……你你不是張……你是誰?」
  
  但見那人乍一看與張清麓竟有七八分相似,但通身的氣派,更在張清麓之上,只是臉色略微清白些,似乎有些受傷。
  
  秦越嚥了口吐沫,雖然一瞬間震驚了,但眨眼間就想起一個人來,輕聲道:「莫非是張前輩?」
  
  張七也不在意,伸手一按,將秦越憑空壓住,道:「帶我去找旭兒。」
  
  一路之上,秦越還保持著良好的態度,笑吟吟道:「前輩,您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張七露齒一笑,道:「你猜?」
  
  雖然兩個字,秦越卻是汗毛倒豎,因為他已經聽出來了張七就是幺師。
  
  如此幺師種種奇怪的言行,倒也能解釋的通,心中稍感安慰。既然有這樣的關係,至少這不是敵人,強笑道:「前輩真是好修為。我們這小天外天世界也算隱蔽,門戶也只有我們自己能開,沒想到您來過一次之後,就能自己再次找上門來。想必是上次留了記號了吧?」
  
  張七不回答他的話,道:「那門口的封印是你們掌門封上的吧?」
  
  秦越答道:「是啊。掌門親自封鎖。」
  
  張七道:「這麼說他當時還未合道。如今也是剛剛合道,沒有帝君指引,有這樣的修為。造化倒不小。」
  
  秦越心中一動,已經捉住了他言語中的蛛絲馬跡,道:「您見過我們掌門?」
  
  張七依舊視他言語為無物。道:「前面有一島,從頭到尾通一根接地龍脈,恍如赤練巨蛇,想必就是旭兒所在的赤練島了。」
  
  秦越心道:你什麼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當下咳嗽一聲。道:「前輩說得很是,可需要我去叫門?」
  
  張七道:「你們的關係,能不能推門就進?」
  
  秦越苦笑道:「好像還沒到那個地步。」
  
  張七道:「那你就叫他出來。」
  
  秦越道:「明白了。」當下揚聲叫道:「張師兄出來,我可有大喜事跟你說,你一定就樂飛了。」
  
  張七目光往上翻,秦越的口氣分明不是正常口氣,也可能是性情如此,口齒輕浮。也可能是早就約好的告知來了敵人的暗號。他也不在乎。壓制秦越,切斷他往外傳音的一切手段,都不過是張七多年的習慣,並非有多大的敵意。
  
  嘩啦
  
  大門洞開。
  
  從裡面出來的竟不是張清麓,但見一滴水珠兒晃晃悠悠扶搖而出,水珠當中,乃是一條小小金魚。那金魚水滴,正是張清麓赴蓬萊宴會時不住在手中把玩的那一個。
  
  張七看了那水珠,低聲道:「這個也玩不過人家,丟人。」輕輕一彈。
  
  波的一聲,水珠陡然破裂,小金魚從中脫出,陡然金光一閃,已經化為百丈長的身軀,竟是一頭金龍。
  
  張七看也不看,任由那金龍從頭頂飛過,把秦越往它跟前一推,道:「圍魏救趙麼?要救人就救吧,我也不是衝他來的。」
  
  秦越被他推得飛了出去,金龍果然棄了張七,轉頭一拱,將秦越接住,龍吟不絕,向天飛去。
  
  張七回過頭,道:「出來。」
  
  張清麓從洞府中緩步走出,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儘管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對視,但卻是兩張如此相似的面孔第一次面對面。
  
  張七早就靜靜地觀察過自己的兒子很久,還只是罷了,張清麓卻是第一次見到張七,面色蒼白如雪,盯著他不知道說什麼。
  
  張七突然淡淡道:「你與那程鈞誰比較大?」
  
  張清麓搜腸刮肚,找不出一句言語,正自神傷,不料如此一問,本能的答道:「我大。」
  
  張七道:「怎麼他合道了你沒合道?你都幹了什麼?」
  
  張清麓臉色變了又變,突然彷彿無所謂的笑了,道:「聽說您已經五六千歲了。」
  
  張七哼了一聲,張清麓接著道:「聽說您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還沒元神?您都幹了什麼?」
  
  張七突然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即使打不過,至少還要罵得過。來,看看你的劍法!」伸手一指,一道白金劍氣從天而降。
  
  張清麓臉色一變,雖然眼前人是自己生身之父,但劍氣無眼,那光輝萬丈的劍芒並非作假,當下身子一動,袖中數道劍絲飛出,化作繞指柔與劍氣纏鬥。
  
  張清麓的劍法傳自劍陣一路,不走犀利穿透的路數。反而走萬劍齊發,剛柔並濟,變化萬端的陣道,雖然在自家門口發揮不出殺招,但若論陣法技巧,更勝於只求純粹的公孫嬌姿。
  
  張七也看出他的顧忌,一方面是顧忌地點,另一方面卻也是顧忌自己的身份,當下隨手畫了一個大圈,往上一抬,這個山體竟被抬起數丈,浮到空中,赤練島硬生生的缺了一個口子。整個劍陣被限制在空中的平台上,劍氣將平台萬劍穿身,但竟絲毫影響不到海面。
  
  空間驟然變換,張清麓驚悚之下,升起一股來自心底的崇拜,一絲彆扭的敵意消散,反而放開。他的道法傳承自張九的誅仙劍陣,現在已經能使用全套,在心無旁騖的情況下,更發揮了百分之二百的實力,空中劍氣縱橫,煞是精彩。
  
  秦越鬆緩了身體之後,在旁邊觀看,出於對張七這等大修的尊敬,他並沒有要酒,只是真心欣賞這一次鬥法。如此高級的鬥法,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幺師張七的舉重若輕不必談,就是張清麓的劍陣,也令人大開眼界。
  
  雲淵化作白髮人坐在一旁,低低道:「根本打不過。」
  
  秦越道:「打得過也得他敢打。別說他了,就是掌門……」說到掌門,就覺得雲淵兩道銳利的視線刺了過來,忙改口道:「說不定……或許……嗯,也能險勝。」
  
  就聽背後有人道:「恐怕懸,承蒙高看一眼。」
  
  秦越道:「不客氣……咦?」猛然回頭,驚得站起身來。
  
  還沒說出話來,背後那人已經道:「看!」
  
  就見天空中萬劍齊發,劍光輝煌到了奪目的地步,太陽光在這一刻都黯淡了下來。
  
  在一瞬間的爆發之後,立刻歸為沉寂,就見兩道身影在空中重疊了一下,便化為一道光芒掉落。
  
  秦越看得清楚,道:「那是張七……」話音未落,從他身後捲起一陣風,一道人影憑空出現,追上了張七。
  
  張七抓住張清麓,正要飛出蓬萊仙境,但見一人追了上來,倒也不急著離開,轉過身來,道:「掌門回來的好快。」
  
  程鈞微笑道:「不是我回來得快,是公孫道友反應的快,我只好跟著她出來,不然一個人待在懸空島上有什麼意思?當然我絕沒有誇獎她的意思,身為劍修,連最珍愛的寶劍給人摸走了都不知道,這劍修也當得夠馬虎了。」
  
  張七哂然道:「她一向如此。我曾說過,別說這只是第二法寶的離恨劍,她若不改粗心大意的毛病,本命元劍給人偷了去都是尋常。但願她吃一塹長一智,能夠長記性。」
  
  程鈞讚道:「原來你是還是為她好,受教了。說來還是我的不是,令郎與我有同門之義,他若有什麼需求,本該在我的責任上。如今卻勞煩您千里迢迢給他送東西,真是我失職了。」
  
  張七道:「我也是剛剛才確認,他的誅仙劍陣確實不完整,缺了一把好劍鎮住。小九也因此一直不能合道,正巧我找到了一把,就拿過來了。怎麼,你要替公孫道友討回去麼?」
  
  程鈞道:「那怎麼可能?總要分親疏遠近吧?我與公孫道友雖然不曾交惡,但張師兄是我同門啊。剛剛我已經把公孫道友勸……也可以說引到相反的方向去了。我要勸您一句,何必急著離開?一來好似我怠慢了道友,二來為張師兄補足誅仙劍陣,這樣大的工程,哪裡還能比這裡更安全呢?我現在已經合道,可以完全的封印小千世界,隔絕公孫道友的追殺和感應。而且出去之後,天台會就只剩下短短的個把月時間了啊,在蓬萊仙境可是還有時間差,能延長至半年甚至一年時間,這些時間不是您急需的麼?」
  
  張七哈哈一笑,道:「好慇勤的主人家,你在小千世界玩弄時間差別的手段,阻隔天道,其實已經與隱老快速集結的大計背離。難道不怕他找你麻煩麼?」
  
  程鈞道:「一年,小世界裡再拖上一年時間應當沒問題。只要我肯出全力。我有幾個朋友,也要趁這一年時間最後努力一把,沖上一沖。我也需要這些時間呢。我們如此步調一致,絕對是緣分。」
  
  張七和程鈞對視一眼,終於道:「也好,蓬萊仙境的風光,我還沒看足。」
  
  程鈞道:「當親自為道友引路。」說著欠身,表示了友好,然後傳音道:「你做好決定了麼?要讓他代替你嗎?」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3 20:29
第四百八十章 最後的規劃

    一張薄如紙,透如玉的請柬,程鈞已經把玩了多時,尤其是上面的落款一個「隱」字,更是看了幾遍。
   
    「這個請帖的用詞已經不容置疑,想來這是到了極限了。」程鈞輕輕一嘆,「天臺會就在三日之後,地點他也不客氣,就選在天外天。」
   
    坐在一邊秦越介面道:「能夠拖兩年已經很不錯了。就算是封印也不可能完全隔絕時間,裡面兩年多,外面也過了快兩個月,想來是那位陸地神仙也沒準備好吧。或許就像你說的,東王公和西王母的戰鬥遲遲不解決,給我們贏得了一定的時間。現在塵埃落定,應該是再無別的藉口了。」
   
    程鈞長長嘆息一聲,道:「終究是差強人意。這兩年除了老魔還算順利,也不見新人合道。琴老劍老不說,卡在心境始終過不去,商道友是我看好的天生道體,她也過不去。人都道僧多粥少,我倒要粥多僧少了。難道我要帶著老魔和小艾去赴會?雖然也不是不行,但到底不是最好。」
   
    秦越道:「不是還有張清麓麼?我看他進境順利,又有張前輩全力護持,說不定也能拚上一拚,加上老魔前輩,不就齊全了?」
   
    程鈞道:「張清麓的份額不用操心,要看張七的決定,如果他不會讓位,我就將一份名額給清麓,但是這個話不要透露,能佔他的,幹嘛要佔我們的?倒是你……」他目光直視秦越,「這兩年所有人都在最後的努力,為什麼你不跟他們閉關?這兩年你進益並不大。」
   
    秦越微微一笑,道:「就算我全力用功,能合道嗎?」

    見程鈞不語,接著道:「既然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天臺會,我又何必在意兩年?所有人都閉關,這個蓬萊仙宗交給誰?外面的事物交給誰?總要有人盯著,我也算有些威信和手段,該盡自己的責任。」
   
    程鈞終於開口道:「沒有在天臺會上給你留一把椅子,終究是我的不是。」
   
    人總有親疏遠近,即使是程鈞也不得不承認,所有人中,秦越不是跟他時間最長的,但卻是對他的幫助最大的,而且是關鍵性的,無可替代的幫助。
   
    秦越倒也不在意,道:「難不成天臺只有這一趟車?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
   
    程鈞道:「那倒不至於,這次飛昇,反而說不定能建立一座天梯,劃下飛昇的規則,讓後來者有跡可循。」
   
    秦越笑道:「那不就得了。你先上去開荒,等我上去吃現成的就好。拚死拚活從零開始,我受不了那份罪。」
   
    程鈞也是一笑,算是接受了秦越的開解,道:「既然如此,我再最後交給你一個任務……」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道:「可是隱老的請柬發過來了?」
   
    程鈞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誰,在蓬萊仙境中的這麼不客氣的人物也就那麼一位。回頭一看,果見一身青衣的張七緩緩走進,坐在程鈞對面,伸手一招,程鈞放在前面的請柬就自動飛到了他手中。
   
    張清麓的性子就有些自來熟,張七比他更甚,兩年時間混成了一個半主人,要什麼拿什麼,隨意翻了一下,道:「看來要做準備了。我這就動身。」
   
    程鈞道:「什麼就動身?張師兄閉關正在緊要關頭,您不護持他麼?」
   
    張七道:「他今日就出結果,倘若今日不能合道,三年之內都無法合道,那麼這一次就肯定趕不上了。如果他能合道,我的道玄果就留給他,天臺會名額有限,我還要為自己打算啊。」
   
    程鈞道:「為自己……你該不會?」
   
    張七道:「嗯,我要去截殺泊夜,搶他的道玄果。」
   
    程鈞也深深吸了口氣,道:「太冒險,我不建議這樣做。」因為張七並非他自己人,修為又高,因此不能說得太過。但因為張清麓這層關係,也不能一聲不吭。
   
    張七和泊夜,雖然都是帝君,但之間的差距,可是幾千年的時間。即使張七再強,程鈞也不看好他。
   
    張七道:「那是我必須做的事情。如果我不去搶他,反而不讓旭兒去天臺會,你不會高興的。」
   
    程鈞長出一口氣,道:「我知道了。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張七皺眉道:「你去?」
   
    程鈞道:「泊夜和你之間若只有一人能上天臺,我自然選你。你我兩個打一個,難道不是十拿九穩?」
   
    張七猛地站起身來,道:「這是我和泊夜之間的事,別人不能插手。」
   
    程鈞靜靜地看著他,張七嘆道:「你不知道,我這前半生欠了太多的債,包括我兄弟、朋友、旭兒,也包括泊夜。旭兒我是對不起的,這次將道玄果給他,不管能不能彌補,總是先讓我心裡舒服一次。兄弟和朋友一起拋頭顱灑熱血,再還也還不清。只有泊夜……」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自言自語道:「總是要面對面一次。天臺會也不算好機會,人太多,不適合我與他對面。這次我去截他,倘若贏了,原是他欠我的。若是輸了,也是我還他的,沒有什麼不應該的結果。」
   
    程鈞看了他一眼,就覺得空中一陣異動,就見張七臉色微變,道:「還是成功了。」
   
    天空中,一陣紫光灑下,無數虛幻的劍影在空中閃爍,合成了一個巨大的劍影,天地之間,無數靈光飄蕩,仔細看時,就見那飄蕩的靈光也是一把把小劍。
   
    程鈞一面感應,一面皺眉道:「你這是強行用靈寶和誅仙劍陣封印給他,這樣硬堆起來的修為,合道的道果不全,別說別的,天劫一關就過不去。」
   
    張七道:「這裡是小千世界,沒有天劫。」
   
    程鈞道:「合道四九天劫,這是天道判定的劫數,並非天臺引動的天劫,現在沒有,一出門就給他補上,除非他永遠不出蓬萊靈臺的門。」
   
    張七道:「我計算過了,你可以通過封印將小千世界和大千世界裂開一個口子,將天劫部分引過來,雖然慢些,但是精打細磨,一點點渡下去,三日時光綽綽有餘。想來他是你的同伴,做這點事也不算什麼吧?」
   
    程鈞道:「您可真能大開口,我說——」話沒說完,就見張七略一抱拳,道:「但願後會有期。」說著已經往出口處飛去。
   
    等到張七的身形消失不見,程鈞才突然笑道:「好極了,我們的運氣真不錯。他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秦越都沒反應過來,道:「怎麼了?」
   
    程鈞道:「我們參加天臺會的時候,你帶人去抄了道宮的老家。」
   
    秦越啊了一聲,道:「是了,泊夜不在家。而且張七已經引起了無罪和玄道的叛亂,這幾日道宮的勢力應該是受到了極大的削弱。」
   
    程鈞道:「先頭我還怕泊夜回援,或者留下什麼手段,如今有張七堵他,他怕是顧不得自己的老巢了。不管這場結果是輸是贏,我們總是能達到目的的。」他神色中升起一股極少有的堅定,「這幾年我們收集的資料和訊息雖然未必面面俱到,但也足夠多了。這一次我去天臺會,你抽集最大的人手辦這件事。除了一兩個看家的人,神君可以全員出動。」
   
    秦越道:「我明白。」
   
    程鈞道:「這麼多年我不欠誰的債,但九雁山前輩的債,我還的已經太晚了。」
   
    天外天。
   
    大千世界,廣袤無垠。連綿的山脈,無盡的海洋,各地的秘境,窮盡白首也探索不完。
   
    而在大千世界之外,還有小千世界。它們有的是天然生成的小世界,有的是後天形成的裂縫,還有的直接是大能開闢出來的洞天福地。
   
    天外天,就是個小千世界。
   
    那是隱老居住的洞府,卻不是他開闢的,只是不知何時,大千世界扭曲了一層,硬生生切出這麼一塊小世界來,天地日月,與外廂無異。隱老發現了它,便以此為洞府,在此居住了上萬年,因為他這個陸地神仙的緣故,這個世界在修道界的名聲並不遜於燕雲、天府佛國這些大世界的某一境。
   
    天外天風調雨順,人傑地靈,當然也不乏凡人居住,而且還相當富庶,只是自從隱老在此定居以後,這裡便再沒有帝君之下的修士敢踏足。
   
    即使是帝君,也只有在隱老召喚的時候,前來拜見,或者談談外面的新鮮事,或者求教問題,誠惶誠恐,不敢絲毫僭越。
   
    而今日,這裡居然熱鬧起來了。
   
    隱老居住的玉虛宮,就在天外天上漂浮著,如一朵白雲,抬頭可見。他的境界太高,卻不愛收徒弟,反而收留了一群凡人在此服侍,服侍十年之後,賜下仙丹放回,再換新的上來。天外天的凡人無不視此為無上榮耀。
   
    而隱老的親傳弟子,也只有一人而已。
   
    這日,天臺會開啟,玉虛宮一直封閉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容色嬌豔的紅衣女子站在門口迎賓。
   
    雖然說是迎賓,但她要迎接的也不過八個賓客而已。在外面,這八個人是咳嗽一聲,就能把天地翻過來的大人物,在這裡也不過普通一員,連一個隨從都不敢帶。她也只是在外面迎接並告知位置,引位這等事情,都不要她來親自動手。
   
    但見遠處有人走來,那女子也不管是誰,笑吟吟的迎上前去,斂衽行禮道:「小女夢邪,奉家師之命,迎接前輩。」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3 20:29
第四百八一章 序幕

  「夢……夢邪啊……」只聽一聲輕輕的喟嘆。夢邪抬起頭,就見眼前那帝君,年只弱冠,生得玉樹臨風,近乎完璧無瑕,不由得暗自驚異,笑道:「就是晚輩,家師隱老命我為您引路。前輩請裡面請。」
  
  程鈞看著那紅衣女子的嬌媚靈巧的姿態,甚是感慨——若說兩世天臺會最大的變動,無疑就該是她了,帝君夢邪。
  
  前世的九大帝君之一,今世的迎賓女徒,這之間真擱著萬里鴻溝。
  
  沒辦法,夢邪太年輕了。
  
  天臺會提前了幾百年,夢邪若論年齡,也不過比程鈞大不到百歲,今世還不過兩百歲年紀。即使以她的資質和優越條件,也需要七八百年功夫才能合道,如今不過堪堪神君,差的太遠了。
  
  機遇如此殘酷,不可能停下來等某一個人。
  
  程鈞的感慨一閃而逝,隨著她進入天鑾殿。
  
  天鑾殿建造的寬闊而恢宏,不說長寬如何望不到邊際,就說穹頂,也足足百丈之高,不遜於摩天之涯。
  
  在這等情況下,中間擺放的八個蒲團,間隔也有數百丈,也就是數里之遙。
  
  對於帝君來說,咫尺不過天涯,百丈距離不算什麼,說話也都能聽見,但這等距離在一個大殿上出現,令人不適就是了。
  
  程鈞目光一轉,已經看清了殿上的情形,八個蒲團中,有兩個已經坐了人,右首第二坐了一個魁梧老僧,白眉無鬚,面上紅光油亮,精神抖擻,只是一眼大一眼小,生就一些敗象。他認得是天府的惡僧大理。
  
  有能影響的,就有不能影響的,今生這些大修中,最沒影響的,就是這老禿驢了。天府佛國在他手中幾千年,從來沒有變過。
  
  程鈞微笑頷首,目光轉向另一邊,那是一個熟人。
  
  張清麓。
  
  為了避嫌,別說繼承了麼師位置的張清麓,就是老魔和龍女,都和程鈞分別趕來,若讓其他帝君知道三個道玄果曾經集中在一人手裡,那是多麼招仇恨的事啊。
  
  張清麓和程鈞對視一眼,閃過擔憂的神色,程鈞明白他不是在擔憂自己,而是在擔憂遠在萬里之外,另一場大戰的結果。
  
  一會兒,那場大戰的勝者就會到此。
  
  到時候答案就會揭曉,對於程鈞雖然有傾向,希望張七能贏,但如果是泊夜到此,新仇舊恨親手報,也是不錯的結果。
  
  夢邪笑吟吟的跟程鈞告了罪,就出去繼續迎接下一波客人。過了一會兒,就陪著一個衣著華麗,滿面嚴霜的女孩兒走了進來。
  
  大理一見,笑道:「啊哈,這位道友有什麼特殊癖好不成?竟然化作個娃娃。」他可不會認為龍女就是個女孩兒,只會認為這帝君有什麼特殊癖好,故意化形如此。
  
  龍女還是老性子,睨了他一眼,連一句話都不說。
  
  大理雖然是佛修,卻是個好事的性子,正要再說,突然目光一斜,好好一聲,道:「好啊,戰袍,墨湘妃,你們兩個竟然一起到了。」
  
  程鈞抬頭,果然見一男一女連袂而來。男的紫棠國字臉,相貌英武,身材魁梧。女的鵝蛋臉,容貌端莊,雍容華貴,二人並肩而立,彷彿帝后出巡。
  
  大理打量他們二人,道:「你們二位怎麼回事?我聽說你們乒乒乓乓打了好些年,怎麼臨了不分出勝負,反而一起到了?」
  
  那男修戰袍開口,聲若洪鐘,道:「我二人已經結為道侶。」
  
  眾人一驚,那女修墨湘妃嫣然一笑,道:「是了,我二人打著打著,心生情意,互相愛慕,因此索性放下鴛鴦劍,改作鴛鴦譜,成就道侶。這一杯喜酒,早晚要請諸位道友補上。」
  
  此言一出,不熟悉情況的張清麓和龍女便罷了,程鈞和大理同時暗道:「扯淡。」
  
  東王公、西王母兩人在崑崙界稱霸了多少年,就互相噁心了多少年,這麼多年打過不是一次兩次,怎麼早不生情,晚不生情,偏偏天臺之戰前生情?
  
  分明是在限期內分不出結果,暫時妥協聯手而已。
  
  大理心中一凜,暗道:「他們兩個都是老帝君,如今又結成同盟,除了隱老,誰能抵抗?看來我要早作打算才是。」
  
  「還有三家。」墨湘妃落座以後用文香竹扇掩住口笑道,「隱老前輩自然壓軸,還有兩個怎麼還不來,難道是有事情耽擱了不成?若是留到最後,倒好像他們是主賓似的。」
  
  話音未落,夢邪再次接了人進來,這一次卻是個身材矮小的黑袍人,一身斗篷從頭蒙到腳,不見絲毫肌膚外露,渾身籠罩了一層黑氣,眾人雖沒見過,卻也知道這必然是焉支山來人。
  
  墨湘妃搖頭道:「怪了,焉支山那天臺倒塌了,還有主人?」那黑袍人也不理她,緩緩落座。
  
  墨湘妃嬉笑一聲,道:「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可以對號入座了。大理不用說了,我認得。這位黑森森的朋友,想必來自焉支山。天外天有人,燕雲有人,剩下幾位呢?」她看了一眼張清麓,又看了一眼程鈞,道:「這兩位小哥年少有為,是哪裡來的?」
  
  程鈞剛要開口,大理抬手道:「別說,我猜猜看,你是蓬萊的,是不是?」
  
  龍女插口道:「我才是。」
  
  大理閃過一絲尷尬,又道:「是了,你是十萬大山的。」
  
  程鈞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張清麓懶懶的舉起手,一言不發。
  
  大理跳起來,道:「難道你就是北國的那個?」
  
  程鈞道:「正是在下,承蒙關照。」
  
  大理從自己蒲團上邁了一步,已經到了程鈞身前,仔細看著他,啊哈一聲,道:「稀奇,稀奇,你們來看看,這就是世上天臺發現者第一人啊,比我們早了好多年。咱們這些後來者,都跟著他吃煙喝屁呢。」

  程鈞感到眾人探究的目光射了過來,微笑道:「不敢當。小子程鈞,陡然見到各位帝君,誠惶誠恐,敢問諸位高姓大名?」
  
  這些目光也只是探究而已,終究會消散。對於這些帝君來說,對於所謂第一個發現者只是有些好奇,根本不會在意北國的事情,即使是那個引發無數大能墜落的天臺大劫,沒將他們劈死,他們就不會感到如何。不過多少還是會帶來一些壓力,之所以把蓬萊和焉支山的道玄果分發出去,自己留著北國的這個,就是怕其他人經驗太淺,頂不住壓力。
  
  眾帝君無論沉默或者熱情,多少自我介紹了一句,程鈞帶頭,人人寒暄了一番,所謂虛情假意,口蜜腹劍,帝君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差別。
  
  墨湘妃笑道:「諸位,咱們就等泊夜了。」
  
  正如這幾個老牌帝君相互認識,墨湘妃自然也認識泊夜。靈山道統和崑崙道統是老敵人了,但兩個帝君並非勢如水火,小輩們打得厲害,高端的關係卻非敵友二字能輕易說得清的。
  
  一直沒說話的張清麓突然道:「你怎麼知道等的是泊夜?」
  
  墨湘妃一怔,隨即好笑道:「怎麼,依你說來燕雲的天臺還能易主麼?真是玩笑,那是上清宮的地盤,不是泊夜……」
  
  外面有人介面道:「還能是誰?」
  
  一人從外面飄然而人,羽衣星冠,長髯飄飄,目如秋水,乍一看如呂祖復生,好一個仙風道骨的得道全真。
  
  泊夜!
  
  終究是他來了。
  
  張清麓眼睛微微一閉,緩緩睜開,正好看見泊夜往自己這個方向看來,兩人眼光一對,張清麓的異色一閃而逝,緩緩低下頭。
  
  泊夜並沒有露出任何異色,笑著跟熟悉的眾人打招呼,眾人一面和他說話,一面饒有興趣的品味剛才那一幕——能當上帝君的,哪裡有傻子?剛才那一幕,已經足夠眾人推測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既然有矛盾,就有可利用的地方啊。
  
  當八位帝君——哦,是九位帝君齊聚時,最後的東道主終於出現了。
  
  隱老看起來不似泊夜那般瀟灑,不似東王西母那般雍容,也不似程鈞那般俊逸,一身藍布衣,一叢稀稀落落的鬍子,就像個鄉村老學究。
  
  但他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用注目禮表示了自己的尊敬。
  
  坐在大殿裡,隱老很是和藹的跟眾人談了幾句,說話的口氣也跟鄉村教書匠與鄰里交談無異,竟充滿了一種家常的氣氛。別說別人,連張清麓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然而最後,隱老拿出一個大羅盤,上面乾坤八卦八方位各有一個缺口,道:「諸位,現在把你們的道玄果拿出來放上去,便可測算最後一座天臺的動向。」
  
  眾人面面相覷,為了取得道玄果,他們每個人都經歷了極大的苦戰,有的還直接對上了其他帝君。除了程鈞他們幾個,每一個道玄果都來得不容易,憑隱老一句話,讓他們把道玄果拿出來,誰能樂意?就算隱老是陸地神仙也不行。
  
  隱老嘆道:「我也知道此事強人所難,但是飛昇這個亙古難題,在這一刻有了曙光,我是真心急了。修短終有數,不知諸位如何,我能感覺到年壽一日日老去,若不抓緊時間飛昇,怕是真要道行盡消,化為一培黃土。」
  
  程鈞暗道:「胡說八道,你至少能活到七百年後,我最知道了。」
  
  隱老道:「當然,再著急幾日功夫總是有的。拋開演算天機不提,咱們說說從經典字裡行間中分析,那最後一座天臺應該在哪裡?」
  
  他突然叫了一個人的名字,道:「泊夜道友,你來說說。」
  
  泊夜一怔,隨即笑道:「正如隱前輩所說,我有一二猜測。最後一座天臺,大概在和玄府道統一起埋葬的中州關中大地……和玄府道統有關吧。」
  
  程鈞目光一動,在心中緩緩吐了一口氣——
  
  玄府道統,關內大地。
  
  終於又聽到了,我的真正師承。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5 06:14
四八一 最後的壁障

  隱老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天下道統中,若論古老和博大,當屬崑崙和蓬萊,但若論精深,首推當年在關中大地建立仙朝的玄府道統。」
  
  「當年的盛世,你們年輕的不知道,墨道友、戰袍道友應當還記得?」
  
  隱老突然發問,墨湘妃和戰袍對視一眼,微微搖頭,也不知道是不記得還是根本不知道,或者是不願意說。
  
  隱老笑道:「哦?都不記得了?是了,你們在崑崙山修煉太久,不通世事也是有的,我這老頭子倒還記得一二。」
  
  「當年的關中大地,在仙朝始皇帝開創和發展下,席捲燕雲,北國,天府,焉支山甚至崑崙和蓬萊內海,逼迫的各大道統紛紛退避三舍,就連我這天外天,也有他們的蹤跡。那時天都城是整個天下的修道中心,若沒踏入過仙都城,修到了合道也是枉然……」
  
  隱老還在徐徐說著當年往事,程鈞已經徹底陷入回憶之中。
  
  雖然隱老是親歷者,但他也不過見證了仙朝最後淪為廢墟的那一段歷史,若論真正對玄府道統的瞭解,他還是不如程鈞。
  
  程鈞是玄府道統的直系應該也是唯一的繼承人。
  
  程鈞雖然前世第一次走上仙路,不過是隨意找到了一本煉氣口訣,但他真正的傳承,來自於玄府,這個盛極一時,卻又最終墜落的龐然大物。不然就憑他要根基沒根基,要資源沒資源。憑什麼跨過萬萬人頭頂,成為頂級大修?
  
  別人說別的,只說仙骨論。若無那玄府指引。他哪裡找到化去自身道基,卻不損根本,還能再次築基成丹,化神合道這等高妙的法門?
  
  更別說,那道藏半部,就是道統賦予他的。
  
  若無這樣大造化加身,程鈞焉能有這樣大的成就?
  
  無論前世今生,造化都不虧欠他,只是他前世自己糟蹋了自己罷了。
  
  「雖然受到了這樣的挫折,但玄府仙朝依舊手握關中大地……」程鈞因為神遊物外。漏過了一大段,隱老的敘述,已經到了仙朝衰敗的轉折。
  
  「那關中大地的陰陽關,又稱鬼門關。是人力不可突破的存在。仙朝若能穩守根本。徐徐圖之,說不定經過幾千年休養生息,再出一個中興之主,還能東山再去。哪知最後一任仙主末帝,實在是個瘋子,竟以自身血脈為代價,將關中大地封鎖。不但封,鎖據說在裡面大開殺戒,毀盡河山,鬧得翻天覆地,將一個繁華至極的仙都變成了一片狼藉的鬼城。而後一百年內,玄府就完整的消失在人們的視野甚至記憶力,再也沒有登上舞台。」
  
  「倘若當時不是鬧了這麼一齣,咱們現在在座的,就不是八位,而是九位了。那時九個道玄果一湊,何必還要費事去尋它途?」
  
  墨湘妃一怔,問道:「難道說最後一座天台,與咱們這些天台不是子母或者因果關系,反而是平行的關係麼?」
  
  隱老道:「你們覺得呢?」他溫和的一笑,道:「你們都以為第九座天台是在天道約束下,只有集齊八座天台才能出現的終極天台?不是的,第九座天台,和我們手中的一樣,只是一個分界的天台之一。之所以神秘,是因為關中大地本身神秘,和天道的法則無關。」
  
  眾人雖然都是城府極深之輩,但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感到了一陣落差,彷彿自己期待已久的大餐吃到嘴裡,不過是家常菜一般。
  
  隱老道:「倘若當初仙朝府主不曾將關中大地隱沒,那剩下的那位大修就該坐在咱們當中。咱們就直接把九個道玄果合一,引下天梯來,豈不暢快?但是那不行的。所以我們能利用的,就是八個道玄果聚集之後,無法言明的一縷因果,直接拿著線索去找第九座天台。」
  
  眾人心中各自轉著念頭,隱老道:「我知道諸位在想,找天台不需要那麼多人手,搶天台還差不多,是不是?可是別忘了,我們面對的,是塵封了多少年的關中大地。上一個主人是最可怕的龐然大物玄府仙朝。誰知道他們在散去之前,在那裡留了什麼鬼東西?若是沒見到天台的影子,就先內耗,別到時候兩敗俱傷,失去了本來的目的。」
  
  眾人若有所思,但大抵是同意了隱老的意思。
  
  聽到隱老對這些上古隱秘和眼前形勢侃侃而談,程鈞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新奇。
  
  這還是他第一次參加天台會呢。
  
  是的,他雖然參加了兩次天台大戰,卻只參加過一次天台會。
  
  前一世,當這些大修聚集在一起,商量第九座天台蹤跡的時候,他還沒出現在他們視野裡呢。
  
  他正在關中大地裡面等著他們。
  
  好一番交涉之後,隱老終究是說服了眾人,把道玄果交給了他,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在八卦盤中,開始演算天機。
  
  其實不用他來算,當八個道玄果集合在一起時,八卦盤上蒙起一層氤氳的光芒,所有帝君同時心頭一動,往一個方向看去。
  
  心血來潮,牽動天機。
  
  雖然帝君們不是專門修習天衍術的,但兩次接觸過天道的他們,都對自身沾染的因果很是敏感,天台與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突然心血來潮,也是極為正常的。
  
  他們看向的方向,只是天鑾殿的角落,但他們彷彿看穿了厚厚的牆壁,看到了遠方的某個地方……
  
  天台就在那裡!
  
  正在這時,隱老突然伸手一番,將八卦盤整個翻了過來,原來那八卦盤下竟是一面鏡子,鏡子上已經模模糊糊顯示出了行跡,道:「諸位,天台就在這裡。」
  
  合道帝君的速度,一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成千上萬里出去。九個人一起,竟也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達了目的地。
  
  目的地出奇的,最靠近的是燕雲。
  
  眾人看了一眼泊夜,都是默然,老一輩見多識廣的帝君都知道他是什麼出身,也知道他撿玄府道統漏的那段光榮往事,他的老巢靠近玄府關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謂的入口,就在燕雲最西部的盡頭,那裡有一處山脈名喚「昭嶺」。也是燕雲四大絕地之一。又荒涼又貧瘠,毫無油水,別說別人,就是泊夜都不曾矚目過。
  
  泊夜對於最終的地點,心中也是暗自惱怒,心道:若早知最後一座天台在這裡,我哪能留給你們?
  
  然事已至此,也只得與眾人在同一起跑線上搜尋。
  
  眾人一直往西,一直到了盡頭,進入一片霧氣中,便再也飛不過去,便知這是到了封鎖的迷障了。
  
  戰袍道:「這迷障如此遼闊,不如大家分頭尋找。」
  
  墨湘妃道:「不可。」
  
  戰袍回過頭去,惱恨的掃了一眼,眼中全是提防,只這一眼,就把道侶的藉口戳破了。墨湘妃搖頭道:「非是我不樂意,你們想想,任誰找到了入口,會回頭叫旁人?還不都是自己打了好算盤,要先拔頭籌。都到了這裡,霧氣那麼重,有人埋伏打悶棍,也不得不防。因此我說,誰也別獨自走開,就在一起最合適。」
  
  這話說得,好似這些帝君就像一群心懷鬼胎的散修強盜,不過細想也是這個道理,他們和那些強盜唯一的區別,就是搶的東西比較高端。
  
  隱老進入霧氣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突然笑道:「不必著急,我們就快到了。」
  
  眾人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位,便都看著他的示意。
  
  隱老自顧自往前行進,眾人跟著他,走了很久,終於在某一點停住了,隱老道:「就在前面,你們摸摸。」
  
  摸摸?
  
  雖覺這個用詞怪異的緊,眾人還是伸手摸去,果然感覺胳膊前進一尺,就再也無法前進。
  
  他們摸到了壁障。
  
  隱老也不多解釋,道:「諸位,這就是最後的屏障了,覆蓋上下方圓萬里。現在我們可以分開了。」
  
  大理道:「分開?各顯神通?」
  
  隱老道:「正是如此。這方圓萬里的屏障處處都可擊破,但誰也不想讓旁人看見自己的手段吧?依我說,還是各自找一個地方擊破,然後在對面集合。」
  
  大理道:「都過了對面,還集合什麼?」
  
  隱老道:「你自負強橫,能比得過當年的仙朝之主?不要大意了,等看到天台的面再想別的也不遲。到了對面,所有人都在牆壁下面等著,作為帝君,互相聯繫也很輕鬆吧?等足一天時間,再出發也不遲。若是有人一天之內,竟不能打破屏障,即使是個帝君,即使是道玄果之主,怕也失去了登上天台的機會了吧。」
  
  眾人默然,然後彷彿聽到了發令的聲音,各自散去。墨湘妃和戰袍這一隊「道侶」也沒走同一個方向。
  
  程鈞也是一個人,緩緩地走過了壁障的大半,雖然他有很多臂助,但沒必要在眾人面前顯現出來。
  
  這個壁障對他來說,更不值一提,他可算得上第九座天台的原主人,今生更不會落後。手握比前世雄厚太多的資本,他要做的是,最大的保證自己和同伴的利益。
  
  將所有的注意事項在頭腦中過了一遍,程鈞深深吸了口氣,把手放在壁障上。
  
  也不見他如何使出法術神通,就見身形一陣模糊,他的人已經完全融入壁障之中,透過了兩界的阻礙。
  
  最後一座天台爭鬥,至此拉開大幕。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8 06:55
四八二 仙朝舊城

  這是一片衝擊峽谷。
  
  峽谷之中,水流泛著白沫,一直奔出狹窄的山地,沖上肥沃的平原,灌溉著鬱鬱蔥蔥的土地。
  
  天空如此明媚,草地鬱鬱蔥蔥,似乎是明媚的春日郊外。
  
  然而詭異的是,如此美麗的景色,卻出奇的寂靜。
  
  一般野外的蟲鳴鳥叫,生活之音,在這裡都沒有,只有一片純淨的默然,只有偶爾風吹過草地的沙沙聲,這時聽來,恍若驚雷。
  
  無聲無息的,草叢中出現了一朵鬼火一樣的氣團,在大白天出現的鬼火,也不避陽光,四處遊蕩著,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移動起來只在空中留下一團虛影,就已經在百丈以外。
  
  鬼火無端的遊蕩著,四處亂竄,似乎不知道方向在哪裡,也沒有固定的目的,就這麼詭異的快速移動著。
  
  突然,在它百丈遠的地方,出現了另一團鬼火。
  
  那鬼火往前湊了一湊,似乎想往前去,又遲疑著退了回來,突然道:「你是誰?」聲音平板,如同木頭發出的共鳴。
  
  就聽那對面鬼火道:「我是大理,前面是哪位道友?」聲音竟也平板難聽,跟對面的鬼火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那鬼火吐了口氣,道:「原來是大理,本座……我是戰袍。」
  
  那自稱大理的鬼火道:「啊,東王,你也變成這個樣子了?」
  
  那戰袍哼了一聲,道:「這地方太邪門。我一進來,就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
  
  大理嘆道:「我也一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進來,成了個怪物,而且連聲音都成這樣了。雖然全身修為還在,卻空使勁放不出半個法術,真是奇哉怪也。莫不是什麼詛咒?」
  
  戰袍道:「這就是關中大地的奇特之處吧。外面的修士進來,就要受到限制,變成這樣,你還能做什麼怪?到底是當年的仙朝,合道帝君也不放在眼裡。本座自合道三千載,還沒受過這樣的暗算。如果是陣法,那佈置的很高明,一點破綻都沒有,根本感應不到。」
  
  大理道:「感應不到破綻才是正理,那仙朝帝君論斤秤,論筐裝,根本不算什麼。咱們進來受到壓制是自然的。且先別輕舉妄動,這地方離著壁障不遠,咱們沿著壁障前行,先找到同伴是正經。」
  
  戰袍道:「你倒隨和。」
  
  兩個鬼火以不遠不近的距離並肩而行,果然看到前方又有一處鬼火,問了才知,便是泊夜。
  
  鬼火的隊伍越來越大,帝君一個接一個加了進來,到最後聚集了八個人,時間也過了大半日,一轉眼日已西斜。雖然是內外兩重世界,但太陽的角度倒還沒變。
  
  然而聚集八個人之後,隊伍戛然而止。無論如何,最後一個人始終找不到。
  
  沒了墨湘妃。
  
  等到入夜,更是萬籟俱寂,八團鬼火名副其實,在夜裡發出幽幽藍光,聚集在一起好似一群冤鬼。
  
  最後,隱老化作的鬼火道:「諸位,十二個時辰已到,墨湘妃道友怕是來不了了。也罷,這不是咱們拋棄她,是她自己造化不到,與天台無緣,這還有什麼說的?咱們這就往裡面走吧。」
  
  戰袍突然陰測測道:「也不知道沒了的是不是墨湘妃?」
  
  泊夜道:「東王什麼意思?」
  
  戰袍道:「那娘們兒和我鬥了一輩子,我知道她的手段?她真不在了麼?咱們這個樣子,人人都一個模樣,一個聲音,誰能看出誰來?說不定她就在這裡,冒充了別人的名字,正在伺機而動。以我對她的瞭解,她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大理道:「不是吧?她雖然厲害,但咱們這裡都是帝君,誰是吃素的了?哦,老衲就是吃素的。我是說——誰是白給的?憑什麼她不進來不正常,別人被暗害就是正常的?」
  
  泊夜突然道:「即使墨湘妃道友混在我們當中,那又怎麼樣?」
  
  眾人一怔,大理道:「是了,難道我們會因為他是大理還是墨湘妃就提高或者放鬆警惕麼?咱們要去的地方,只要湊夠了人數就能去,暫時結隊而已。至於隊友是誰,關係並不大吧?誰沒造化,誰就沒進來,關我們什麼事?」
  
  戰袍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道:「我希望她在外面,不然假裝不在,其實躲在暗中偷襲這等事情,她也做得出來。」
  
  隱老淡淡道:「倘若她能在八個帝君眼皮下偷襲並全身而退,那上天台自然就該她獨一份,誰也爭她不過。不過本座倒是覺得,不能和我們同行,是她的遺憾,而絕非我等的遺憾。」說完鬼火之中光芒一閃,一個道玄果掉了出來,道:「各位道玄果還在吧?都拿出來,確定方位。」
  
  另七個鬼火吐出七枚道玄果。八枚果子聚集在一起,蒙上了一層朦朧氤氳的光芒,自發的按照八卦方位緩緩旋轉,最後代表坤位的果子微微一動,抬了起來。
  
  在正南方!
  
  眾鬼火登時明白,然後不約而同上前,把自家的道玄果再次攝入體內——測定方向拿出來是不得已,測定之後,眾人再不放心自己的那份漏在外面。
  
  眾人一路往南,正好逆流而上,出了峽谷,便看見了一往無前的大平原。雖然沒有人的痕跡,但平原還是按照農田的形狀劃出一個個方格,水渠和阡陌痕跡宛然。只是農田裡生長的也只是雜草。
  
  一路上,無論是路過高山峽谷,還是平原林地,都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再加上眾人各懷心事,並不私下交談,使得這一次行程,成了真正的無聲之旅。
  
  這種絕對寂靜的環境,時間越長,給人的壓力越大,甚至可以把一個好人逼瘋。而這一趟無聲之旅,還看不到盡頭。
  
  在路上眾人私下裡不止一次嘗試使用神通,漸漸地憑藉深厚的功底修為,以及高出一籌的適應能力和智慧,都摸出一點門道來,在如此絕境之中,也不是不能使用神通,但眾人都將自己的發現當做底牌深深藏起,表面上維持誰也不能動彈的樣子。
  
  一路穿過大片大片荒蕪的農田,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一道黑色的狹長影子出現在地平線交界處。
  
  城牆?
  
  難道是仙朝古都的城牆?
  
  人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緊接著又頗為驚疑,作為消失了多年的關中密地,即使是遺蹟,就這麼出現在眼前也太過隨意了。
  
  雖然早早看見了一線城牆,但這個目測的距離換做移動,卻足足耗費了一整日的時間。直到第二日清晨,眾人才近距離見證了當年的古代遺蹟,在一瞬間,震撼的感覺密佈在眾人心頭。
  
  身為帝君,他們都各自擁有自己的洞府門派,有的更手握一境修道界,自己的居所要怎麼修建都成,隱老的天鑾殿,泊夜的上清宮,大理的萬佛塔,都是輝煌宏偉的建築物,這些修士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單純被建築的體積嚇到。
  
  而今日,就是被嚇到了。
  
  站在城牆下,眾人才發現,無論上下左右哪一邊,從圍牆看過去,都絕對看不到終點。尤其是高度,那是即使飛上去都會勞累的高牆,如果不是靠近看時,能看到隱約條狀的石縫,眾人都會以為那是一層高聳入雲的懸崖。
  
  龐大,恢弘,無邊無際……
  
  這些形容詞用來形容這一段城牆,都是再合適不過。宏偉這個詞,更彷彿是為了讚美這段城牆而生成的,有了這堵牆,其他建築若要再使用這個詞,就未免自不量力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這樣的疑問——倘若這是城牆,那麼城該有多大?能容納多少人口?千萬?上億?
  
  從今人的角度,很難想像那個時代的輝煌,如今的斷壁殘垣,彷彿上古的剪影,濃墨重彩的抹在眾人心頭。
  
  長長吐出一口氣,大理略帶興奮的道:「我們發現了仙都的遺蹟?」
  
  泊夜道:「也可能是仙都,也可能只是仙朝無數座普通城中的一座。我聽說當年仙朝建立巨大城池數以百座。也許是我們少見多怪,把那個時候普遍存在的巨城當做至高無上的仙都。」
  
  隱老道:「依我看,這有八成可能是仙都,因為它裡面,有天台,或者至少跟天台相關的東西……」
  
  眾人同時心頭一喜,戰袍道:「這麼說,我們的運氣好到一次就找對了地方?天台竟在城裡?」
  
  雖然天台竟在城池之中未免過分,但眾人一直覺得,如果是這麼巨大的城池,說不定真能容納天台。
  
  老魔突然道:「我說隱老,咱們現在到地方了,還要排成一隊進去麼?」
  
  眾人心思早都活泛起來,如果說剛才剛進來時,多少對這個世界有些誠惶誠恐,但經過這一路鬼影也沒見到一個的平安行程,眾帝君各自唯我獨尊的心念又起,看著其他人已經是多餘了。
  
  隱老道:「天台可以分頭找,但是最終還是要集齊八個道玄果加上第九個,才能真正引發天地變動。也罷,我看大家都不願意走一路了。那我們還是各自越牆進去,分頭尋找天台。無論如何,在天台集合的時候要湊齊八個道玄果。去吧。」
  
  眾人都是一凜,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要湊齊的只是八個道玄果,至於人能湊幾個——隨便。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8 06:58
四八三 虛偽之城

  巨大的城牆內,建築物反而沒有多高。
  
  攀過城牆,站在高處,俯視城內的景色,大理心中驚疑不定。
  
  在他想來,如此巨城之中,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極度的繁華,宛如當年,一是極度的荒涼破敗,塵封多年。沒想到乍一看,卻是滿眼的冰冷堅硬。
  
  城中街道縱橫,而街道兩邊,卻沒有各種商店建築,哪怕連廢墟也沒有,只有一座座黑色的,方方正正的方塊。
  
  那方塊好似一個個大箱子,又似黑乎乎的大棺材,整整齊齊的陳列在街道兩旁,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所有的方塊都是一種顏色,暗沉無光,滿眼黑乎乎的,令人壓抑。
  
  大理現在還保持著鬼火狀態,不能如往常一樣行動自若,但多少也摸到一點軌跡,從百丈高的城牆上下來,立刻鑽入棺材縫裡。
  
  之所以鑽的如此隱蔽迅捷,就是防著其他修士,防著那些現在在另一個方向同時入城的那些修士。這一場天台會,雖然面上和和氣氣,但事實上誰都知道其他人和自己的關係一定好不了。
  
  說到底,誰也不知道飛昇的天台是怎麼個光景,有沒有人數限制?就算沒有人數限制,道玄果在別人手裡,多少也受制於人,因此若有機會,誰也不會放過陰別人一手的。
  
  而且還不知其中有沒有心術不正之輩,打著一網打盡的心思。這其中有崑崙來的戰修戰袍老祖,那是無事攪三分的人。還有那豔若桃李,心如蛇蠍的墨湘妃雖然她不在,但誰知道是不是她的手段?
  
  何況還有焉支山的魔修。還有哪個不明不白,領先別人百年收取天台的小子……
  
  別人暫且別說,就是大理自己,難道真的是吃齋唸佛,修開悟,積功德的佛修?或者說脾氣火爆,待人豪爽的直心腸?
  
  天府佛國不是沒有那樣的佛修。但他們修的是轉世,是度化,不會想要飛昇渡劫的。想要飛昇天界的大理麼……嘿嘿!
  
  大理心中的心思慢慢轉動。他本來也打了幾套腹稿,每一套都在算計自己這幫老朋友。但到了巨城裡,才發現這是個大坑,他要想動手。第一個就要分清楚誰是誰。
  
  所有鬼火都是一般模樣。所有人都是一個聲音,若不是自己報上姓名,還不知道誰是哪一個?
  
  所有帝君都是一個天地,但也分小境界高低,和各自戰力的強弱。佛修對鬥法本不擅長,但這鬼火的身形限制了法術神通的展現,對於自身的要求反而更高,對於大理這等修身體還有各種經咒增加自身的佛修來說十分有利。等於競爭力直接上了一個台階。
  
  但即使如此,他也有最不願碰見的敵人。比如戰袍那個火藥桶,比如燕雲的道祖泊夜,又比如說隱老。
  
  如果他選定了一個目標,突然出手暗算,卻發現自己面對的是隱老,你們該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當然他也可以先出去答話,假裝同行,然後趁機暗算,只是一來失去了暗算的暗中優勢,二來對方未必答應同行,三來麼……對方報的名字,難道就是真名麼?
  
  在這種誰也不知道誰的情況下,冒充別人再容易不過了,就不是特意,哪怕只是為了保險,故意說自己是別人也有極大的可能。以為自己打的是小丫頭,其實打得是泊夜,這種坑人事,也是很有可能啊。
  
  欺騙、詭詐、謊言,這裡是座不可輕舉妄動的虛偽之城。
  
  種種困境,讓大理暫且放下了心思,以自保為上,懷著幾分警惕,幾分憧憬,在巨城中小心翼翼的迴蕩。
  
  在巨城小巷之間穿梭,他才有機會仔細觀察周圍的棺材房子,那房子黝黑的色澤,果然是某種金屬的顏色。巨大的鐵殼被切得方方正正,排列兩旁,只有鐵殼之間窄小的縫隙可以容人出入。
  
  看了一條街,大理驟然明白了鐵棺材的來路,這肯定不是當初巨城的模樣。從街道上地磚的鋪設和水溝的痕跡來看,這個城池住的到底也是普通人,在這樣的氣候,這樣的城池,住鐵房子是不可理解的,只有一個可能,這鐵殼是後來加上去的。
  
  大概就是最後仙朝之主埋葬仙朝大地時加的吧。給每一座建築都加了鐵罩,把這塊土地的一切都完整的保存下來。
  
  不過仙朝人還真有耐性,這鐵罩一個個的加上,雖然憑藉修為,也不算什麼費力,但終究耗費時間,不如整個巨城如罐頭一樣蓋上一層護板來得輕鬆,或者一個街區做一個大棺材,省時省力,當然不省材料是真的。
  
  如果不突破這些鐵棺材,大概是看不到任何風景的吧。
  
  若在當初,別說是鐵殼銅殼,就是那傳說中天下最硬的金剛石,他也能一根手指戳出一個窟窿來。但今時不比往日,這不知有多堅固的大鐵殼還真就難倒了一個帝君。
  
  若讓他全力去撞擊那鐵殼,倒也不是不能試試,但他怎肯如此賣命試探?就算真要試探,也該去探有價值的地方,像道路邊上的房子,很可能撞開了就是一件豆腐坊或者油鹽店,豈不令人吐血?
  
  你們,哪裡是值得一試的地方?
  
  緩緩地繞過小巷,他沿著最寬的幾條街道之一開始巡遊。世俗之城,王宮和太廟必然建在中軸線上,料想這古城也不應例外。
  
  日月東昇西落,天色再次漸暗,大理漸漸逼近了古城的中心。
  
  他如此小心,一路每次轉角,都要再三確認,並無其他人行進,直到路過一個轉角,但見光芒一閃,一道鬼火路過。
  
  誰在哪裡?
  
  大理並沒有出去,反而將身子往後藏了一點,用剛剛摸索到的法子收斂了自身的火光也只是稍稍收斂而已,在一片暗夜中顯得不怎麼顯眼。
  
  略微冒頭,但見一道鬼火正在小巷中路穿行,他便小心在意的跟上,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察覺。出於對帝君的信任,他覺得有幾成可能是察覺的,但他並不怕,只要不是隱老,就算是泊夜或者戰袍,大不了打一場就是了。
  
  就在這時,那鬼火停住了,慢慢地移動到一座黑棺材面前,靠近鐵壁,似乎在觀察著什麼。
  
  他旁邊的那座鐵棺材房子,比其他的鐵殼原本高上一線,但這種規模在城中不知多大的面積下,又不算突出,大理推測可能是有錢人的宅邸,但還到不了衙門的水準。
  
  突然,那鬼火倒退一丈,猛地向前衝了過去,就當大理以為他要狠狠地撞擊鐵殼以暴力手段打開時,卻見光芒一動,整個鬼火沒入了牆壁中。
  
  進去了?
  
  這麼簡單?
  
  大理有些抑制不住,卻又不想直接上去嘗試,反而往後靠了靠,打算試試其他的牆壁,當然,一撞之下,立刻反彈回來,好懸沒落地。
  
  看來不是鐵殼有透光的特性,難道是那處牆壁有些不同?
  
  大理的好奇心和貪念渴望,驅使著他大膽往前行了一步,突然向前,狠狠地撞向剛剛那鬼火進去的牆壁。
  
  忽的一聲,身形輕輕地一轉,眼前已經換了天地。
  
  光芒陡然大亮。
  
  只見眼前不再是生硬的鐵壁或者荒涼的街道,而是一處大殿。
  
  大殿建造的並不雄偉,至少比不上他自己的大雄寶殿,但穹頂和四壁的高和寬,明顯超過了從外面觀看的目測長度,這就證明這個大殿中一定融入了空間神通。
  
  有神通便有修士,自己一下子就進入了一個與玄府道統有關的地方?這是天降的運氣麼?
  
  大理調整了一下心態,四周環顧,但見大殿中空空如也,只有牆壁上的浮雕紋刻精美異常,顯出了當年裝飾大殿的心血。
  
  整個殿堂沒有光源,但他隱隱看到,對面的殿角一側,隱隱透出火光。
  
  是鬼火本身散發出來的光芒嗎?
  
  大理心中略帶疑惑,這火光比起單個的鬼火,顯得太過燦爛了,幾乎將大殿的一面映照的紅中泛金,似乎在那邊有什麼強大的光源。
  
  既然到了此處,就沒有再怕事的道理,大理僅僅略一猶豫,就上前查看究竟。
  
  來到殿堂的對面,他往另一邊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真的是火焰。
  
  殿堂的對面是一道門戶,通往另一個房間,而從他站的地方,能看見對面燃燒著熊熊火焰。
  
  火焰如此明亮,讓他心底懷疑的火苗也悄悄燃起,然而不等他吃驚,他又看見了更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火光前,還站著一個人,烈焰將他身上的道袍映襯成了金色,整個人彷彿都在閃閃發光。
  
  「啊……你是誰?怎麼來的?」大理吃吃問道。
  
  那人回過頭來,露出一張近乎完美的面孔,笑容也是溫文爾雅,道:「大理道友。」
  
  大理鬆了一口氣,是熟人。現在他最怕的是看見生人,因為那可能是這個玄府道統巨城中隱藏的,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修為比自己高,手段比自己強,還是主場,自己這等被壓制的鬼火怕是不夠人一捏的。
  
  所以他很輕鬆的笑道:「原來是程道友……」說到這裡,他陡然反應過來,驚駭欲絕的瞪著他,喝道:「不對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保持著人形?」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19 21:13
第四八四章 空

    程鈞打量著對方,釋然微笑道:「沒想到第一個來的是道友,失禮了。道友何必驚訝,你現在不也是人形了麼?」
   
    大理吃了一驚,轉過頭看自己,果然依稀恢復到了人形,只是這個形狀很不穩定,應該說,自己只是有一個人形的幻象,並沒有獲得身體。
   
    「古怪,古怪——」
   
    大理咧嘴一笑,按照慣例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往後退了一步。
   
    哪知剛一退步,突然忽地一聲,身子又變回了鬼火,他一驚之下,再次搶上,只上前一步,立刻又變回了人形。
   
    這一下,大理卻是看得清楚,只要在火光籠罩範圍內,就能變成人形,一出範圍,便變成了鬼火。這地方有古怪,但這麼看來那姓程的小子也沒什麼出奇的,真正出奇的是這個火光……想著,他轉過頭去,看向火源。
   
    其實他剛剛就已經看過一眼,身為帝君,在一瞬間就已經能夠把握全場,明察秋毫之末。不過很遺憾的是,他再仔細看,也只能看見一片火光,熊熊的火焰和夏夜的走水並沒有什麼分別。
   
    程鈞不再理會他,也痴痴地看著火光,道:「為什麼?為什麼?」
   
    大理見他失神,不知為什麼,突然惡向膽邊生,嘴唇微動,一段大咒經文已經無聲無息到了唇邊,只等吐出口,就能起到作用。
   
    突然——

    嗡!
   
    大理的耳邊一聲巨響,他口中噙著的三千字元驟然消散,串串金光將他包圍,就見大和尚偉岸的身材咚的一聲到底,瞬間幻化成鬼火。
   
    一個身影從天而降,飛起一腳,將大理剩餘的那點鬼火踩滅,只留下一點輕煙,嫋嫋的混合入火光之中。
   
    地面上,咕嚕嚕滾著一枚光亮的果子。
   
    道玄果。
   
    大佛修大理,殞落!
   
    所有的帝君中,這是第一個犧牲者。
   
    「這帝君也忒脆了,死得兒戲一樣,不是假冒的吧?」那身影彎腰撿起了道玄果,拿在手裡對著火光照看,彷彿在鑑定真偽,一面又用匪夷所思的口氣質疑道。
   
    眨了眨眼,他又看見了站在火光中喃喃自語的程鈞,一股怒氣從心頭升起,撲過去踢了他一腳,道:「為什麼個屁啊?你問話,誰答應啊?一看你就知道不少底細,不是故意在耍弄我?我這兩眼一抹黑的都不問為什麼,你還在這裡抽風?」
   
    他不高興的道:「說好了我去引人進來,你在這裡設伏,裡應外合,守株待兔。弄了半天,就單累我一個?你光在這裡擺造型就好了?要這樣,我提議散夥。」
   
    程鈞的目光從茫然驟然變得清醒,微笑道:「不要這麼著急,老貓。」
   
    老魔大怒,道:「你再叫一聲,一拍兩散。難道沒有你我還上不了天臺了麼?」
   
    程鈞好笑的看著矮小的老魔那雙貓耳朵,和腮上豎起的鬍子,掩住笑意——雖然看了兩百年,但還是很好笑啊。
   
    老魔這傢伙,為了規避女身,硬要做一個不知性別的胎兒,他打的主意是,要是男胎固然好,差一點最多不過也是女的,還能比直接奪舍孕婦更差麼?
   
    還真就更差了。
   
    那女修身子,懷的竟不是個純種,還夾雜了一絲猞猁血脈,老魔出來之後,雖然還是人形,但臉長得卻還帶上貓樣,不但長了尖尖的貓耳朵,耳朵上還像猞猁一樣,豎了兩根雜毛——現在沒有了,被老魔一怒之下剪了去。
   
    雖然妖獸的血脈給老魔帶來了強橫的身體和敏捷的速度,修道天賦也是極高,但身材始終長不高,又有些怪模怪樣。因此老魔不願意見人,這麼多年連門戶都沒有立,藏在島上一心修煉,若不是這天臺大會,他還不肯出來。
   
    老魔搖了搖頭,想把自己一路的晦氣甩掉,用兩隻分隔號一樣的眼睛再次看向周圍,道:「怎麼回事?這火是自己燃燒的麼?難道是倉庫燃燒了?」
   
    程鈞彷彿終於從回憶中甦醒,言語中帶了幾分沉重,道:「跟我過來。」說著緩緩走向火海。
   
    老魔忙叫道:「慢著,你有把握過火海麼?」
   
    這火焰怕是從幾萬年前就開始燃燒,從屬於那個最強盛的仙朝,怎麼可能是尋常火焰?怕是至少也是九昧真火、南明離火這樣的強大火焰一級的,遠看還怕危險,怎能還湊上前去?如果他們都是帝君修為,還能闖一闖,但現在這種虛影狀態,可是連火遁都用不出來。剛剛要不是程鈞給了他一道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的符籙,他可沒那麼容易踩滅大理。
   
    哪知程鈞一步步走過去,火舌捲到了他衣角,竟也慢慢退去,老魔吃了一驚,忙跟上去。只覺得火焰滾燙,但卻離著傷害他還有一線差距,並非不可忍耐。
   
    「這是什麼?」
   
    程鈞低聲道:「好像是……燈光。」
   
    老魔愕然,跟著程鈞穿過火焰,就感覺自己一直走在一條長長的走廊裡,因為耀眼的火光,他也不知道走廊的樣子,但腳下的感覺告訴他,一直在腳踏實地。
   
    雖然始終沒有收到傷害,但老魔也感覺到,火焰的溫度越來越高,漸漸地超過了他的限度,他經驗豐富,在自己的忍耐極限前一刻停住了腳步,道:「到此為止,再裡面我也過不去了。」
   
    程鈞點點頭,道:「已經到了,你看見了麼?」
   
    老魔的眼睛在光亮處眯的更厲害了,果然見火光後面是一片牆壁,道:「到了頭了?這石頭牆後面有什麼?」
   
    程鈞卻恍若無事的在往前走了幾步,甚至能用手摸上牆壁,道:「牆壁後面?那是大街。」
   
    老魔愕然,道:「沒了?好東西呢?留下的寶藏呢?倉庫呢?」
   
    程鈞道:「你若找的是藏寶室,這裡就是——」說著伸手從上到下指了一遍。
   
    老魔這才看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跨過長廊,來到一件房舍裡來了,但房舍和走廊都充滿了火光,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分別。現在知道了這裡是房舍,他連忙瞪大了眼睛,四處踅摸——仙朝當年何等豪富,怎能沒留下好東西來?
   
    還真沒有!
   
    整個屋舍,除了火光就是火光。除了隱約看見的四面牆壁,連一毛錢都沒有。
   
    老魔仔細看了一陣,道:「東西呢?被人搬空了?」
   
    程鈞攤手道:「我也不知道。大概被燒掉了。」
   
    老魔失聲道:「開什麼玩笑,什麼東西會被燒掉?」
   
    程鈞道:「不然我也不能解釋,究竟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為什麼會起火?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裡,當年他來這裡時,這裡可是堆得滿滿的傳承之物,甚至還有半部道藏!
   
    雖然當年那些傳承之物已經不在他眼下,道藏也盡在他手,不需要兩個半本一模一樣的道藏,但是這種詭異的變化,卻讓他快發瘋了!
   
    要知道,前世他尋得這個傳承,比現在只早不晚,那時候都沒有什麼火焰,現在為什麼會有?
   
    如果說道藏這種神異的東西,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樣的兩份,前世拿了,今生沒了,那雖然不可理解,但還能接受,但剩下那些寶物又去了哪裡?
   
    火焰是從哪裡來,被誰燒起來的?
   
    難道有人捷足先登?
   
    不,不對,外面的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沒有任何人改動的痕跡,可是裡面就出現了這樣的情形,讓他如何不驚駭欲絕?
   
    一覺醒來,明明已經回到過去,卻又突然發現了與記憶對不上的東西,錯的究竟是他的記憶,還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老魔雖然也很驚異,但他和知曉未來的程鈞的驚駭顯然不是一種,只是無奈的看著倉庫,道:「好好的地方,幹嘛燒了呢?雖然去上面,未必用得上人間的東西,但多帶點寶貝傍身,上去也不至於討飯啊……」
   
    目光從痴呆的程鈞身上移開,老魔突然叫道:「咦,那還有個東西沒燒!」
   
    程鈞機靈一下,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就見角落裡擺放著一物,果然沒有被火焰吞噬。
   
    那是……

    程鈞走過去,捏了一捏,果然是一盞燈。
   
    這盞燈的造型古樸稚拙,看起來是有年頭的東西了,已經爬滿了層層綠鏽,燈芯在靜靜燃燒。
   
    燈火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房屋。
   
    沒錯,所有東西都被焚燬,只剩下這盞燈的緣故就是——它本身就是火源。
   
    所有的火焰,都是從燈中燒出來,所謂的火源,只是那小小一根燈芯草。
   
    老魔是煉器的大家,眼光在帝君之中也是一等一的,登時叫道:「好寶貝,快拿來我研究一下。」
   
    程鈞不答,仔細在記憶深處搜索此物,慢慢道:「我倒是忘了。」
   
    前世那一堆耀眼生花的寶物當中,確實有這麼一個,那時他看寶貝,研究傳承還研究不過來呢,凡是當時用不上,也看不出什麼用場的東西,一律擱下來沒用,到最後,這東西一直躺在乾坤袋最深處,跟著自己參加了天臺大戰。
   
    後來怎麼樣?他不記得了,也就是沒咋樣,不知所蹤吧。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盞燈的下面……

    他隨手把燈倒轉,就見燈座底下,果然刻著一個篆字——「空」。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7-20 21:0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20 21:03
四八五 吸收

  「空?」老魔那邊廂伸長了脖子也看見了,道:「這是什麼意思?是特殊的徽記?工匠的名號。」
  
  程鈞搖頭,也不知不知道還是不對,只盯著眼前的空字,神思不屬,就聽老魔道:「又是燈,又是空,讓人想到那一句『空等流轉』。」
  
  四個字在程鈞耳邊響了個炸雷,失聲喝道:「你說什麼?」
  
  老魔道:「空燈流轉啊,天台傾頹之後最多的歸宿啊。我這魔門都知道的,難道你這道門的不知道?不過咱們這些人,終究達不到這等百世重生,靈神不昧的境界,只能一步步的流轉……」
  
  程鈞只覺得手都在顫抖,突然道:「不應該啊,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其他人往哪裡去了?我是第一個,還只是其中的一個?」
  
  老魔見他神魂顛倒,呸了一聲,道:「還指望你領著咱們探探路,看你這個樣子,還指望個屁?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突然道:「你沒給小艾他們幾個下任務?不是說好了我們幾個分別去抓人,你在這裡守著,然後集中到一起幹掉麼?怎麼這麼半天不見人轉來?」
  
  程鈞有氣沒力的嗯了一聲,隨口道:「要吸引人也是要技巧的,你指望小艾像你一樣奸猾?估計是在外面被算計了吧。即使是我,出了這個大殿,也沒辦法保持完整的身體。」
  
  老魔嘿了一聲,道:「咱們佔了一半人,還是一條心的。對付另一半一盤散沙的,要是還不行,不如一頭撞死。還上什麼天台?上去了也是給人送菜。」
  
  話音未落,只聽砰地一聲巨響!
  
  整個通道搖晃了一下,程鈞抄起銅燈,喝道:「走。」就在他抄起燈的一瞬間,所有的火光一起收斂,漫天的熊熊火焰瞬間熄滅,一切變得冰冷起來。而所有的火光。都集中在燈芯上,黃豆大小一點。
  
  老魔一聲低呼,脫離燈光照射。立刻恢復到了鬼火的狀態。
  
  程鈞道:「你靠過來,現在最多能照一丈距離。」
  
  老魔依言靠近,果然在微弱的燈光下,又恢復人形。只是身形比當初更加模糊。任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這是影子。
  
  兩人走過長廊,老魔忍不住發問道:「原來你會用這個燈麼?」
  
  程鈞道:「沒用過,但拿起了的時候,發現似乎可以用心靈感應來命令,就像我很久之前就祭煉過他一樣。」
  
  老魔嘟囔道:「這樣都行?你還真是天道的親兒子。」
  
  兩人趕到門口時,外面那間大殿已經打成一片。當然,打得雖然jī烈。卻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兩朵鬼火嘯叫著,互相對撞。翻翻滾滾,不斷地用嘴或者幻化出來的觸手撕扯對方的火焰。雖然只是沒有輪廓的虛體,這二位竟然打出肉搏的效果來了。
  
  而在另一邊,一朵鬼火幽幽的浮在中間,時而往這邊湊來,時而又往那邊偏向,立場飄忽不冇定,顯然是中間的不穩定因素。
  
  聽到腳步聲響起,旁邊那朵鬼火微微一震,倏地像旁邊退去,在陰影裡暗淡下來,不留神已經難以發現。而另外兩朵鬼火,因為廝打的太厲害,已經無法拆分。
  
  因為鬼火的攻擊方式太有限,極大的削弱了各自的個性和修為的高低,老魔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只道「這都是誰啊?你看裡面有咱們的人麼?」
  
  正說著,兩邊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其中一朵鬼火明顯佔到了上風,兩火對撞,開頭各自推開,後來一方退一方不退,再後來時,一朵鬼火已經能夠不退反進,一次撞擊連著一次撞擊,將對方一路撞的倒翻了幾個觔斗。
  
  程鈞突然燈火高舉,雖然燈光如豆,卻已經在黑暗中如指路明燈一般耀眼,叫道:「小艾,過來。」
  
  被壓著的那鬼火猛地掙開,就地一滾,翻到程鈞腳下,在火光照耀下立刻顯出影子來,正是龍女,這時被弄得灰頭土臉,坐在地上一臉的不悅,一隻手抓住程鈞的衣角。
  
  另一邊,那鬼火失去了目標,掉頭過來,道:「原來是你……是你們。」
  
  程鈞緩緩道:「東王,好久不見。」
  
  心思一動,火光的範圍大了一些,擦到了鬼火的一點邊兒,登時那鬼火一晃,已經顯出戰袍的身形。
  
  戰袍半蹲在地上,擺出一個怪異的姿勢,這個姿勢若叫武林人看見了,定會覺得親切,因為這是格鬥的起手式,標準而犀利,可以隨時出手以最快的方式斃敵。對於修士來說,就顯得陌生了。
  
  老魔道:「原來是東王公,戰修之祖。怪不得搏鬥這麼厲害,咱們小艾不是人都打不過你。」若論肉搏,龍族是當之無愧的魁首,雖然龍女失去了強橫的身體,但種種戰鬥的本能沒變,這樣卻被戰毆制,顯然戰修老祖名副其實。
  
  戰袍陡然換回自己的身軀,先是驚喜,便驟然警惕,盯著程鈞,冷冷道:「原來你們是一夥兒的。」
  
  程鈞道:「道友能帶墨湘妃來,我就不能結個同盟?」
  
  戰袍淡淡道:「我的盟友是假的,你這是真的,好得很。即使這樣,難道戰袍就怕了麼?」突然仰天長嘯,雙腿一曲,如離弦的箭一般飛撲過來。
  
  多說無益,戰之後快!
  
  戰袍的戰,就是如此,別說只剩下虛影,就是挫骨揚灰,只剩下一堆骨灰,他也要在戰火中燃冇燒殆盡。在全勝的時期,戰袍也幾乎不修神通,全身的修為都在淬煉身體,鍛鍊膽魄,據說他現在最拿手的,竟是一套武功槍法,還是凡間軍隊用的「殺神槍」。
  
  烏騅馬,殺神槍,戰修戰袍!
  
  現在,讓無馬,無槍,戰袍勇猛依舊,只這一個衝鋒的動作,竟生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老魔剛剛也偷襲了大理,不費吹灰之力,但這時竟也被逼的遙遙退了一步,他還不在戰袍衝鋒的最前沿!
  
  程鈞猛然抬頭,手指光芒四溢,掌中陣已經蓄勢待發,然後在最後一刻,他心中突然一動,一手抬起,銅燈擋在身前,一點燈火忽明忽滅。
  
  啪
  
  燈光一閃,爆了一個燈花。就見戰袍的身影恍惚了一下,化作一道光芒,瞬間被燈火吸了進去!
  
  這一下連程鈞也驚住了,啊的一聲,險些將銅燈摔下,但手指雖鬆,銅燈已經牢牢盡在掌握,竟不能落地。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戰袍剛剛站著的地方,那裡已經空蕩蕩的,全無鬼火或者戰袍本身的影子,只剩下一個光溜溜的果子。
  
  道玄果。
  
  看來銅燈也知道道玄果是好東西,竟給程鈞留下了,從這一點說,還是很仗義的。
  
  但現在道玄果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程鈞心中的驚恐難以抑制,堂堂一個帝君,就這麼沒了?
  
  要知道東王公在崑崙早已稱霸萬年,若論資歷,還在泊夜之上。雖然道法境界未必壓過眾人,但他身為戰修,戰力強橫,在帝君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程鈞在面對面時,也未必敢說穩操勝券,無非是仗著在關中算半個主場,欺生而已。
  
  然而沒等他動手,堂堂東王公戰修之祖,竟被一盞燈無聲無息的吸收了,連一點渣滓都沒吐出來,這是什麼鬼東西?
  
  偏偏這鬼東西在他手上,卻是甩也甩不掉。
  
  當然,他雖然知道自己最好甩掉它,可是有一個執念讓他甚至不想開動腦筋想出對策,只是一個勁兒的抓著它。
  
  那就是「空等流轉」四個字。
  
  老魔驚恐地連連倒退,連落在地上的道玄果都沒有功夫去撿,只是看著程鈞微微搖頭,雖然沒有出聲,但口型明明在說「快丟了它!」
  
  程鈞臉色微沉,他不願意讓人看出自己無力甩開這個銅燈,他可能也中了那銅燈的控制,但就算有什麼危害,也決不能在敵人面前露出破綻。當下仍是穩穩的舉著燈火,轉過身去,道:「這位道友,請現身吧。」
  
  過了片刻,大殿中一陣寂靜。
  
  程鈞嘴角一挑,舉起燈火,道:「剛剛都敢露面,現在害羞什麼?你若不肯現身,那我就過去。」
  
  從角落裡緩緩飄出一個身形,那是一朵黯淡的鬼火,自然也是一個大修的身影,只是現在卻有些顫慄。
  
  程鈞盯著他,對他的身冇份頗有猜測,表面上卻笑道:「道友是哪一位?」
  
  那鬼火並不答話,漸漸往角落裡退去,程鈞阻止道:「沒用的,道友。這裡我算是主場,你就算在那裡佈置了什麼陷阱,我也不會上當。即使上當了,也不會怎麼樣。」
  
  那鬼火吐了一口氣,道:「這樣啊。我把道玄果交給你,放我出去,怎麼樣?」
  
  程鈞道:「真是好買賣,我賺大了。」他似乎就要頷首答應,突然猛地向前邁了一步,道:「可是道友寧願交出道玄果,也不願意顯露身份的舉措,真令人在意。」說著高高舉起燈火,在他心念催動下,光芒驟然照到了整個大殿
  
  也照在鬼火的身上!
  
  光芒下,鬼火光華一閃,立刻變成一個身穿華服,體態豐盈的女修,神色雖然驚惶,卻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認出舉世無雙的雍容神態。
  
  老魔「哦」了一聲,嘿然道:「怎麼是你?」
  
  程鈞也微微點頭,道:「果然是你,西王母墨湘妃。」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20 21:06
四八六 街上詭戰

  老魔驚嘆一聲,道:「你果然進來了,戰袍懷疑的並沒錯。可惜了,戰袍去得早了,不然你們在這裡相會,不知道有什麼好戲看。」
  
  墨湘妃微笑,雖然只是一道虛影,卻也顧盼生姿,儀態萬千,道:「能死在戰袍之後,是我畢生願望,多謝道友成全。」她看到戰袍沒的莫名其妙,心中何嘗不驚恐,對於程鈞手中的燈火也是萬分忌憚,但言語姿態不露一點怯意。
  
  老魔冷笑道:「看你這架勢,是慷慨赴死麼?九個人裡面來了八個,你既然來了,沒來的那個是誰?」
  
  墨湘妃目光一轉,道:「咦,難道不是這位程鈞麼?」
  
  老魔被她反將一軍,道:「什麼?」
  
  墨湘妃道:「難道不是麼?按照我們的行進速度,他最多也就和我們前後腳到,哪有時間在這裡好整以暇,連寶貝都拿上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早早脫離隊伍,在這裡設伏。當時咱們八個人都在,缺的那個不是他是誰?」
  
  老魔哼了一聲,道:「這麼說,是他把道玄果給你的了?」
  
  墨湘妃挑眉道:「道玄果?」
  
  老魔道:「剛剛在外面,八個道玄果湊得齊全,那不是八個天台之主到齊了麼?所有人中,只有你不是天台之主,難不成是程鈞把道玄果託付給你,讓你來展示的麼?「
  
  墨湘妃抿著嘴不答,老魔道:「當時你要是在。一定拿出了道玄果,誰肯把道玄果讓給你?還是你奪了哪一個去?「」
  
  說到這裡,老魔也有些費解。墨湘妃手中的道玄果是誰的?人選可不多了。戰袍大理都不是,剩下的不是自己人的都是強將,他不信墨湘妃能奪走隱老或者泊夜的道玄果。難道是奪了自己人的?
  
  老魔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張清麓。所有人裡面,就是他合道最晚,幾乎沒有鞏固境界,若是被墨湘妃這樣的老牌帝君偷襲,到手的道玄果給搶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墨湘妃笑吟吟道:「你猜。」
  
  老魔道:「這是緩兵之計?我猜到什麼時候去啊?再猜你也不能恢復人形啊。」
  
  墨湘妃笑道:「就猜到有人捷足先登。取了最後一座天台的果子,咱們再反悔去搶也不遲。」
  
  老魔神色一變,突然就覺得地下一晃。整個地面都在搖動。
  
  遠處,傳來隱隱的轟鳴聲,這一番動靜雖然不比剛才更響,但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場更大的變動。
  
  老魔神色一變。墨湘妃突然翻身,向外狂奔而出,她一直在找機會逃走,這時爭的一線時機,端的動若脫兔。
  
  老魔反應過來,想要攔截,已經來不及了。
  
  他來不及,有人來得及!
  
  墨湘妃奔到大殿門口。已經有人在等著她。
  
  一身道袍的少年,擋在她必經之路上。手中兀自擎著那盞銅燈。
  
  墨湘妃心中驚懼,但這時箭在弦上,喝道:「讓開了」身子一轉,已經化為無數輕羽毛,飛散而出,這是她的本命翎羽,如果有一片落在外面,她便可以重生。
  
  程鈞抬手,五指向中間做了一個捏的動作,只聽嗤的一聲,周圍的空間有一個向內扭曲的形態,墨湘妃的影子向中央扭曲,彷彿一張紙片被一捏,就皺了。
  
  程鈞掌中陣虛空顯威,本待將墨湘妃全身鎖拿,卻不料在他出手的一瞬間,那銅燈一閃,墨湘妃的身體再次化為鬼火,搜的飛入燈火之中,與剛才戰袍被吞噬的樣子一模一樣。燈火閃了閃,便恢復了原樣。
  
  地上,又只剩下一隻道玄果。
  
  程鈞看著眼前的燈,神色凝重它不受自己控制。剛剛他是決心要把墨湘妃活擒套出口供的,卻被青燈再次橫出一枝,剎那間吸收了。自己的心意絲毫沒辦法影響到它,更別說控制了。
  
  不受控制卻如此凌厲,就如一把磨得太快的刀,雖然都會把自己割傷。
  
  老魔倒是沒想那麼多,再次撿起道玄果,道:「這到底是誰的呢?你說會不會是小張的?」
  
  程鈞道:「不是。」說著推開大殿門,拉住龍女的手,回頭對老魔道:「咱們也該出去了。外面還有誰?」
  
  老魔道:「一二三四五,好傢伙,咱們這裡可有五個道玄果了,再加上姓張的,就有六個……這簡直是不給別人留活路了。不過好像除了姓張的小子,就剩下倆最難纏的了。泊夜還有那個陸地神仙。」
  
  程鈞走出大街,因為燈光的照耀,所有人都沒變成鬼火,順著最寬的大街一路向前。
  
  遠處的地動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厲害,似乎那大動作已經到了,在不住的呼喚著有興趣的人前去探秘。
  
  但即使如此,大街上那些排列整齊的棺材仍是那麼幽暗陰沉,絲毫不見鮮活起來的跡象。
  
  老魔一面沿著大街狂奔,一面道:「不對不對,你說墨湘妃不是弄得姓張的小子,那還能是誰?難道她搶了泊夜?若是這樣,倒給我們幫了一個大忙了。」
  
  程鈞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泊夜,但肯定不是清麓。因為清麓的道玄果一開始就不在他身上。」
  
  老魔道:「你給提前收繳了?好傢伙,夠黑的。」
  
  程鈞道:「並不是我要的,是他給我的。他跟我言明,開啟天台是我的任務,他第一任務就是找泊夜清算,死也不懼。因為怕自己身死泊夜手中,道玄果給人奪了去,這才把它交給我,因此他從在屏障那頭時就沒了道玄果,絕不可能是他的。」
  
  老魔道:「你也該攔著點。張清麓現在修為再高,高不過他老子。他老子都不行,他哪裡就行了?」
  
  程鈞道:「不是行不行的問題,當時的景象,不容許我說不。再說他也必須過這個坎兒。不過事實上真打起來,我們都不是死人,到時候打不過,一擁而上好了。」
  
  老魔聽他如此理所當然,略擦了擦汗水,道:「我當真欣賞你臭不要臉的風格。這倒罷了。只是墨湘妃那件事,不成了無頭公案了?」
  
  程鈞道:「最好……」
  
  正說著,又聽轟的一聲,街頭響起巨大的轟鳴聲。
  
  程鈞停步,道:「到了。」
  
  但見街頭上,乃是一片好大的廣場,廣場中能看見交戰的雙方,正在狠狠地碰撞。
  
  要說這地方的交戰手段如此有限,剛剛他們也看見過龍女和戰袍的肉搏,就不應該吃驚,但此時兩人卻是同時愕然。
  
  原來在街面上對撞的,竟不是什麼鬼火,而是兩口黑漆漆的金鐵棺材。
  
  兩個房屋大小的黑棺材,在廣場上到處亂滾,不住的碾壓地面的條石,時不時碰撞起來,發出轟轟的轟鳴聲。有時棺身碰撞,發出陣陣悶響,有時一個角磕上來,卻也如利刃一樣,一劃就是一道痕跡。
  
  再看兩個棺材種種碾壓,橫掃,碰撞,掄起種種動作,也十分嫻熟,好似兩個練熟了的法寶,不似是就地取材的廢料。
  
  老魔叫道:「乖乖,這是誰弄出來的玩法?」
  
  程鈞道:「不知道他們人在哪裡?」
  
  老魔目光逡巡,果然見廣場上只有兩口棺材肆虐,卻不見人影或者鬼火。只是那棺材橫衝直撞和滿地亂滾的時候多了些,老魔細細觀察,已經明白,道:「他們都操作著棺材,要把對方逼出來,誰先出來誰先死。」
  
  程鈞點點頭,火光高舉過頭頂,但見廣場上青磚鋪底,中間的區域鋪的是大塊整齊的條石,嚴絲合縫,並沒有躲藏的地方。
  
  用心感受,程鈞道:「這兩個對頭,就是我說的那二位。只是不知道誰是誰。」
  
  倘若都是人形,還能憑藉手中燈火分出形狀來,如此潛伏的大戰,就是神仙來了也沒轍。
  
  老魔讚道:「別說,打得這麼激烈,居然也沒分出高下,兩人竟然勢均力敵。我倒是小看了張小子。」
  
  突然,其中一口棺材往地下一頓,似乎趴伏在街道上不動彈了。另一口棺材卻是倒豎在街上,也暫時保持了靜止。
  
  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驟然,四處想起了咯吱咯吱的響聲,兩旁彷彿沉睡的巨獸一樣恐怖寂靜的棺材房子陡然發出了令人牙酸齒冷的響聲。
  
  接著,先有一座房子砰地一聲,踟躕著往前挪了一點,好似一個笨重的巨人往前邁了一步。接近著,轟轟轟的聲音連響,整條街的房子都動了起來。
  
  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棺材活動著,排列著勉強可以稱之為方陣的隊列,將另外一個棺材擠在其中。
  
  這些新來者,都是一邊的。剛剛勢均力敵的平衡,立刻被打破,中間那口孤零零的黑棺材,幾乎成了一點點包子餡。
  
  尤其可怕的是,那種號召令一樣的咯吱咯吱聲音,在夜空中傳出老遠,不斷地有回聲四處jī蕩。似乎聳動的,不知是這一條街,另外的街道,甚至遠處的街區,都有晃動的趨勢。
  
  難道整個巨城要以這樣的方式復活?
  
  面對如此恐怖的設想,老魔心裡也毛了,顫聲道:「誰鬧得這麼大動靜?是泊夜麼?還是古城中某位存在?」
  
  程鈞長嘆一口氣,道:「準備上吧。」
  
  老魔「啊?」了一聲,程鈞道:「記得我剛剛說什麼來著,不等咱們上來,人家已成圍毆之勢。這還不一擁而上,還等什麼?」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7-23 16:44
四八七 車輪戰

  老魔哦了一聲,還沒動靜,龍女嗖的一聲撲了過去。
  
  只是她衝出去之後,離開了程鈞的保護範圍,立刻幻化為鬼火,失去了形態,只是狠狠地撞在中間那被圍攻的棺材上。
  
  老魔好笑道:「你說這小祖宗,直眉瞪眼的撞什麼?我來吧。」說著要上去,程鈞拉住他,道:「這裡有他們兩個足夠了。關鍵不在此地,你東我西,去找泊夜的本體。」
  
  老魔道:「好了。」轉頭往東去。
  
  他脫離了程鈞的燈火範圍,一般的沒了人形,就見眼前一片活動的活棺材,在黑暗中兀自艱難的往前挪動,蹦蹦亂響,在黑暗中聽著非常恐怖。
  
  但無論怎麼樣,那黑色的棺材群依舊只是緩緩挪動著,似乎走得是包圍的路數,並沒有暴起一擁而上的意思。
  
  老魔的鬼火在周圍飄過,似乎引起了群棺的注意,但它們在空中有一瞬間停頓,便立刻繼續老老實實按照軌跡行進起來。
  
  難道……
  
  老魔經驗豐富,敏感的發覺了其中的意味,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這黑棺材的移位只是虛張聲勢?那泊夜果真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將這麼遠的棺材移過來?若他以帝君修為,再多十倍,也是尋常,但這裡不過是關中大地,大家都是鬼火,你如何比其他人強許多?
  
  所謂萬街聳動,怕是障眼法,造勢而已。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老魔也是一咬牙。倏地一聲,落在地上。正好攔在眾棺材之前。
  
  倒要看看你如何攔截?
  
  彷彿就像被他猜到了,所有的棺材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場面一片寂靜。
  
  突然
  
  彷彿得了口號。所有的棺材離地而起,轟鳴著向他壓了過來。
  
  老魔一著判斷失誤,便成了眾矢之的。
  
  他心裡一驚,隨即身子一旋,已經就要彈起。
  
  就聽身後轟的一聲,彷彿有什麼重壓而下,所有的棺材一起轟然落地。震得街道亂震。
  
  這是鎮壓!
  
  老魔猛地回頭,就見原本中央那個弱勢的棺材已經倒豎而起,兩朵鬼火凝聚其上。爍爍放光。再回頭,整個街道的棺材已經被壓了下來,雖沒破碎,卻也牢牢把地。動彈不得。
  
  果然是張清麓。看來他合道的時候,是受了父親的傳承,於鎮壓一道頗有心得。
  
  然而他能反向鎮壓泊夜的動作,這必須要修為不弱於對方才可,是泊夜的功力衰退了麼?
  
  老魔沒有在意張清麓在後面如何,繼續往前奔走,突然砰地一聲,與一個人撞了滿懷。
  
  老魔還道是遇上泊夜。抬起再看,怒道:「你怎麼在這裡?」原來那人不是旁人。卻是程鈞。
  
  程鈞道:「我不在這裡,又在哪裡?」
  
  老魔道:「你不是去東邊了麼?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程鈞道:「我就是去東邊,一路往東,卻兜到你面前了。」
  
  老魔一怔,道:「鬼打牆?此地有**陣?」
  
  程鈞道:「與其說是**陣,還不如說」突然伸手一舉,黃豆大小的燈光陡然燃燒起來,熊熊火焰立刻照亮了方圓百里。
  
  即使在火光下,佈滿了黑色棺材的街道依舊冒著一種特殊的恐怖氣氛。
  
  程鈞目光一掃,笑道:「原來如此,雖然不是劍修,但我也覺得這個時候劍修是最合適的……」緊接著手指伸開,一根手指指尖輕輕一彈,登時數道光劍從天而降,往一個地方扎去!
  
  給我破!
  
  光劍落下,四周的騷動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周圍的景色在一陣震盪之後,露出了另一片街景,剛剛混亂成一團的黑色棺材,老老實實躺在街道上,並沒挪動一步。
  
  剛剛的騷動,似乎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老魔嘿道:「我說怎麼這麼大陣仗,原來真的全是幻象。能弄出這樣的幻象,也是了不起。」
  
  程鈞站在最高的黑色棺材上,道:「請道友現身吧。如今光芒普照,應該能夠照出所有人的全貌了。我聽說道友並非光明磊落之人,但把戲既然已經被看穿,還不自己走出來,那不是丟更多的臉麼?「
  
  只聽一聲輕嘆,一人緩緩走出,青衫帶風,灑然自若,道:「道友手段高妙。不過不知為什麼,我明明和道友相識不過數日,道友與我說話,為什麼如此夾槍帶棒呢?難不成咱們還有前世的舊怨麼?」
  
  程鈞淡淡道:「一語中的!可不就是前世的宿怨麼。前世你欺侮我太慘,這一輩子我要加倍報還。」說著與泊夜對視一眼,似乎火光四濺,但緊接著敵意便消失不見,兩人同時大笑。,似乎聽到了什麼荒誕的笑話一般,笑得前仰後合。
  
  泊夜笑道:「道友實在是有意思的人,既然都到這裡了,不妨一戰?」
  
  程鈞道:「好極了。」
  
  就聽有人道:「不好意思,程兄。能否讓我先上?「就見張清麓走上前來,微微欠身。
  
  泊夜目光一動,笑道:「清麓,長這麼大了。」
  
  張清麓聽到他的言語親近中帶著幾分威壓,目光登時一變,鬥志之中多加了幾分憤怒,程鈞卻道:「我說您老反應夠慢的。剛剛不是一直在動手麼?合著連他張沒長大都沒看清,這就打了個稀里嘩啦?」
  
  泊夜淡淡道:「小鷹長大了,都要反啄一口,你是如此,七兒也是如此。我是無所謂,你們定要上來,那麼先後順序就更無所謂了。」
  
  程鈞道:「道友果真慷慨。不過這次道友真的給了我一個大驚喜。這麼多帝君進來,人人都被壓制,更有的死的稀里糊塗。道友卻是威風八面,幻術也遊刃有餘,看來超於眾人之上,道友合道至少三千年,即使成為天下第二個陸地神仙,也不足為奇。「
  
  此言一出,眾人同時盯住泊夜,心中驚疑不定他莫非果然成了陸地神仙?
  
  泊夜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道:「是啊,三千年時間,若是天才,怕是連從頭修到尾都夠輪上幾遍了。「
  
  程鈞道:「那我就冒昧試一試,這天底下有沒有第二個陸地神仙。「伸手一指,萬千道法術同時飛出。
  
  萬法陣!
  
  金木水火土,乃至陰陽六道,所有的法術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兩人之間如開了一個閘門,滔滔法術洪流傾瀉而出。
  
  即使是泊夜,也沒想到程鈞在通知張清麓之前自己動手,而且還毫不猶豫,就用如此大的絕招。
  
  泊夜浮現一絲笑容,雙眼卻是冰冷的沒有一絲笑意,伸手一挑,周圍兩座黑房子陡然拔地而起,轟的一聲,與萬千法術對撞。天空中登時彷彿開了個大煙花,五行法術的痕跡源源不斷的落下。
  
  到最後,黑色的棺材的被法術吞噬,連渣滓也沒留下來,那萬千法術卻也沒有一絲一毫能夠近泊夜的身。
  
  程鈞見狀,再次往後退了一步,對張清麓道:「換你上了。「說著一出溜,竟已經轉到張清麓身後。
  
  張清麓愕然,但事實也不允許他猶豫,身上金光連閃,百道劍光從中發出,燦爛無匹。
  
  誅仙劍陣,萬劍齊發!
  
  泊夜還是老樣子,再次一掐訣,身邊另一個黑黢黢的棺材升起,已經攔在身前。
  
  程鈞在後面叫了一聲,道:「老是一招,就沒意思了啊。「
  
  泊夜一笑,突然一拍掌,棺材蓋猛地翻起!
  
  這可真是見鬼了,之所以叫街上這些黑方塊是棺材,不過是個比喻,實際上這不過是所謂黑色鐵屋,而且深深的紮在地底。能將這些鐵方塊拔出來,已經是了得的本領,現在泊夜卻把它們如真正的棺材一樣打開了!
  
  打開了的棺材黑幽幽的,不等旁人將視線投入其中,就見一股漩渦產生,大股的吸力如黑洞一般,將萬劍狠狠地吸引過來,然後吞噬了下去。
  
  那開口的棺材彷彿無底洞一般,大口大口的吞噬劍光。張清麓的劍陣本就是以源源不斷的聞名,即使被吞下,也不會中斷。然而這邊是源源不斷的產生劍光,那邊卻也來者不拒,這等消耗,其實是在消耗各自的底蘊。
  
  張清麓合道才多長時間,如何能拚得過泊夜?何況一個使用劍陣的劍修,弄到跟別人拼消耗的地步,早就已經輸了。
  
  果然,棺材還在大張著口,劍陣的劍光已經難以為繼,悄悄地萎縮下來。
  
  就在這時,程鈞一隻手突然搭上張清麓,法決掐起,劍陣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登時停止了運轉。若是別人這麼強行停止,不是自身被劍陣攻擊,就是強行中斷,張清麓遭受反噬,但程鈞偏偏學過這誅仙劍陣,雖然不曾被張七補上最後一劍,但通習陣法,輕易地在張清麓不抗拒的情況下接過了劍陣的引導權,自行停止了陣法。
  
  程鈞停下陣法,道:「好,下面換我上。」
  
  張清麓氣笑道:「不要自作主張,這麼來回輪換有什麼意思?」
  
  程鈞道:「你也知道車輪戰麼?車軲轆當然是來回轉的。」將他推開,轉頭對泊夜道:「道友不介意麼?」
  
  泊夜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笑道:「請,請。多少人都沒關係。等一會兒打累了,那邊兩位也可以試試手。」
  
  程鈞道:「應該用不上了,這回可以了。」他笑得十分舒暢,道,「這回我把你的底子摸清了。陸地神仙什麼的,離你果然還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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