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上天台 作者:離人橫川 (全文完)

   關閉
不是小孩 2012-10-5 04:46:4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3 497805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9 21:07
四二零 木神召喚術

  奉先殿上。
  
  小楊道士搖搖頭,道:「大哥,莫非我看錯了?這神龕上供的,到底是哪一個?」
  
  奉先殿不是紫霄宮才有的,燕雲的上清宮和各地大的守觀神殿,都有這個建築,而且是統一樣式的,供的自然沒有其他人,只有道祖泊夜的神像。
  
  小楊道士見慣了道祖神像,自然,神像也是有各個法相的,但相貌總是那個相貌,規制也是那個規制。而這一個神龕上供的,卻是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和道祖完全不同。
  
  小楊道士驚疑片刻,突然道:「難不成……難不成紫霄宮叛出道門了?」奉先殿供祖宗,連祖宗都換了人,那只有叛門而出一個可能了。堂堂上清宮分支的紫霄宮背叛道宮,改投邪神,這不是天大的醜聞是什麼?
  
  問了一句,不見兄長回答,小楊道士轉過頭去,就見大楊道士呆呆站立,神思物外的樣子,不由奇怪,碰了一碰,道:「大哥,怎麼啦?」
  
  大楊道士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嚥了口吐沫,道:「退出去——」說著拉住他的手,往後急退。
  
  小楊道士雖然平時有主意,但見兄長這般神色,哪能說不,跟著他連退三步,一直退到大門以外,才聽大楊道士壓低了嗓子喝道:「剛剛看見的,趕緊忘了,今天你可什麼都沒看見。」
  
  小楊道士也久經風霜,知道必然牽扯到什麼隱私,光天化日不是詢問的地方,等私下無人再偷偷請教兄長不遲,當下道:「知道了。」說著轉身就走。
  
  剛走了兩步,兩人同時愣住,但見前面橫著一座殿宇,大門洞開,不是奉先殿是什麼?
  
  可是他們剛剛從奉先殿出來……
  
  驟然回頭,但見後面也是一座奉先殿。兩人目光掃視,看到哪裡,奉先殿的大門赫然在目……
  
  四面八方,都是奉先殿……
  
  幻術!
  
  身為活了幾千年的神君,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掐訣,頭頂登時三花聚頂,一團青氣覆蓋囟門。
  
  上清冒頂神術!
  
  噗——
  
  正在這時,從奉先殿的大門中驟然噴出一波紫氣,登時淹沒了兩人的身形。
  
  隨著紫涴一聲呼叫,那黑煙停頓了一下,一個聲音叫道:「乖乖不得了。誰叫我?」黑煙扭曲了幾下,露出半個人身。德郢的上半身從煙霧裡冒出來,下面還在層層霧靄之中。
  
  魚琦林卻是怔住,猛然提高警惕,這人雖然是她最鄙視的魔修,但確實是個元神神君,而且手段詭奇,性情怪異。她雖然不懼真人的人數,但神君還是難以匹敵。倘若她果真能將劍陣操縱的得心應手,到也不怵一兩個神君,但她卻不是傀儡師,對這一套劍陣使用的也不大順手,無法發揮劍傀最大的作用。現而今不是說不能一戰,只是底氣不那麼足。
  
  怎麼,不是說只有一個神君麼?
  
  兩冇位楊師叔感覺到的在奉先殿內的那位不是他們這些人的主使麼?
  
  還是說主使之外,另有高人?
  
  無論如何,魚琦林的性子不是畏難而退的,雖然見來了強敵,反而更加抖擻精神,突然一聲長嘯,幾個與薛橫劍和三分道人爭鬥的劍傀同時出手,全力放出【啟航小S屋】劍光。只聽兩聲慘叫,薛橫劍倒地不起,三分道人全力護身,倒飛出去,生死不知。
  
  魚琦林倒是一怔——剛才她全力出手,只想趁那神君根基未穩,先打死一個算一個,翦除對方的羽翼。在她看來,那神君必定要出手阻攔,但不一定兩邊兼顧,只要她偷襲得手一個就是賺到了,沒想到德郢自顧自盤旋在黑煙當中,坐視兩人被屠戮,全無出手的意思,倒叫她摸不準這人的脈絡。但她也毫不猶疑,操縱著十八個劍傀一起直起身,整齊拍在她後面,直面德郢,蓄勢待發。
  
  紫涴對於德郢的袖手旁觀任由自己這邊的人被殺也是又驚又怒,但隨即已經想得清楚,暗道:我都忘了他是魔修,天生涼 bó狠辣的性子,我們這些真人對他哪是什麼盟友,分明看得和阿貓阿狗一般。
  
  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涼 bó的性子,對於薛橫劍他們的死,除了一時驚異,絲毫不覺難過,倒退了幾步,藏在德郢身後——雖然德郢不主動出手,但神君的尊嚴總是有的,要是那女人直接穿過他的煙霧來殺自己,那就是對德郢的挑釁,料想他不至於還不理會。
  
  定了定神,紫涴道:「德前輩。你去追殺那人,大功告成了麼?」
  
  德郢呸了一聲,道:「告個屁成。真是流年不利,被那瘋女人反追殺了一路,剛剛才逃回來。」
  
  原來德郢這兩天並不在紫霄宮,卻是另有任務,就是去追姚聖通。
  
  姚聖通的真身還留在上清宮,這邊卻是放了一個傀儡掩人耳目。她手段何等精妙,就是程鈞臨時煉製的傀儡都能隱瞞泊夜的分神一時,何況她本人的?所有人都沒有發覺,幾人一起順順利利到達的紫霄宮。
  
  一到北國,眾人就開始掃蕩紫霄宮,扶持傀儡,剷除異己,本來一切好好的,姚聖通也不惹事,在隊伍裡混著出工不出力,反正眾人忌憚她修為高強,也不敢使喚她。
  
  然後最後掃到內殿的時候,卻發生了變故。
  
  內殿之中,有一個相貌美麗的女修,也不過化氣為精的修為,當時是薛橫劍和三分道人去掃蕩,見了她也不當回事,就要動手殺了。
  
  這時候,姚聖通驟然翻臉。
  
  她不但悍然出手截下那女修,還把三分道人打成重傷,若不是焦元成出手阻攔,這兩位等不到今天才死了。不過焦元成出手,姚聖通也沒討得好,被打的身負重傷,落荒而逃,自然,臨走時還不忘帶著那位女修。
  
  既然姚聖通走了,她又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人,焦元成也懶得親自去追,就派了也不怎麼貼心的德郢去追,追的上追不上,眾人也不在意,一直把最後一個障礙掃除,紫霄宮盡在掌握。焦元成去奉先殿拿紫霄天誅令,而這邊剩下的幾人就要忙著重建秩序,幾日之間,簡直把這兩人忘在腦後了。
  
  這時紫涴聽到德郢的話,反而奇道:「怎會?難道前輩輸了?姚聖通已經重傷了啊。」
  
  德郢道:「那女人都不是人了,有什麼重傷不重傷的?我就知道姓焦的沒憋著什麼好屁,他存心害我呀。好麼,開頭幾天還是我追她,眼見把她逼到了絕境,她也不跑了,從乾坤袋裡抓出一個木偶娃娃來,嘰裡呱啦一通做法,生生的在空間破開一個口子,把那娃娃丟進去,又爬出一個姚聖通來。」
  
  紫涴愕然,道:「還有兩個,三個姚聖通?」
  
  德郢道:「我去,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老妖婆可厲害了,一手操縱七八十個傀儡,把我圍著這通爆錘!要不是我練就一身好遁術,你還以為能再見到我?就這個,那老太婆在後面窮追不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追到紫霄宮來了。」
  
  他們兩個在這裡說得熱鬧,魚琦林在旁邊聽了,暗自撇嘴,只笑話兩人沒見識。她雖不是傀儡師,卻也博覽群書,知道偶師一脈,有一門「木神召喚術。」通過心血想通的傀儡,將另一個偶師跨越空間召喚冇到萬里之外的木偶身邊,十分神奇。
  
  她心中認定,那後面來的不是姚聖通,而是姚聖通召喚來的某個前來援手的偶師,只是德郢沒見識,才認錯了人。
  
  自始至終,她也沒把姚聖通和程鈞帶來的那位蒙面女子聯繫到一起。
  
  倘若程鈞在此,就該猜到幾分前因後果,施行召喚術的是個傀儡,而召喚出來的那位,自然是真正的姚聖通了。當時他在上清宮發現姚聖通消失不見,還覺得驚疑,其實她【啟航小S屋】那時已經轉移萬里,回到了北國。
  
  而能讓姚聖通出手救人,甚至連本尊也拉下水的,不消說,也就是她的弟子江尹了。
  
  德郢卻不想知道什麼前因後果,只道:「反正我是被你們給坑慘了。我不管,她若來追我,你們替我扛著。」
  
  紫涴心道:府主現在身陷奉先殿不知去向,難不成還讓我一個真人替你扛著?你偌大的年紀,說話跟三歲小孩兒一樣,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麼?但也不敢明說,只是打了個哈哈。
  
  魚琦林心中已經放緩,雖然來了一個神君,但看來和沒有沒什麼兩樣,自己不必主動招惹,看他之後怎麼辦……
  
  突然,一道霞光映照。
  
  那是紫色的霞光,從遙遠的東方天際蔓延開,紫巍巍的光芒佈滿了半邊蒼穹,彷彿夢境一般。
  
  德郢叫道:「什麼東西?」身子一團,登時隱沒在黑煙當中,當先往那邊撲去。紫涴叫道:「德前輩,帶我一程!」德郢哪裡理她?
  
  魚琦林不甘落後,她已經認出了,那紫霞溢出的地方,分明是奉先殿的方向,如何能夠不心急?伸手一招,十八個傀儡化作十八道劍光,收入她隨身背的劍鞘中,本身化作一道殘影,向光芒來處飛去。
  
  魚琦林卻不知,黑霧中的那雙眼睛一直在盯著她,見到她的舉動,微微點了點頭。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0 21:22
四二一 報怨仇

  到了奉先殿前,魚綺林竟認不出這裡是哪裡了。卻見大片的紫色煙霞纏繞,好似著了火一般熾烈,半邊宮殿已經看不清形狀。那煙霞越漫越多,已經漫過了外牆,往更遠的地方侵襲。
  
  魚椅林冷著臉,多走了一步,登時覺得煙霞中異香撲鼻,似乎有什麼東西很有吸引力,想要去看一看,忍不住再上前一步。
  
  再往前,就已經到了霞光之側。
  
  魚綺林的眼睛漸漸地掩上了一層紫氣,瞳孔也渙散開來,一步步向前走,彷彿要走到煙云深處去……,
  
  「嗨!」
  
  一直守在她肩膀上猛的一拍。
  
  魚椅林驟然回過神來,眼見煙霞撲面而來,面前一片紫色,一時呆住,身子一輕,被人拖著後脖領子一股腦的往後飛去。
  
  一直飛出百丈遠,幾乎離開了紫霄宮的地面,那人才將她放下。
  
  魚綺林雖然從沒被人如此粗魯對待,但也知道對方的好意,福身道:「多謝。」
  
  一抬頭,魚綺林愣住了,驚道:「是你?」
  
  原來救了她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那魔修德郢。
  
  這可真是莫名其妙,魚綺林與他素昧平生,正邪更不兩立,想不通他為什麼救自己,但難道因為想不通就翻臉不成?遲疑了一下,魚椅林還是福了一福,道:「多謝尊駕援手。」
  
  德郢怪笑了兩聲,道:「你一個真人女娃娃,哪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摻和這種事?老冇子可是不敢趟這趟渾水,走也,走也!」說著一連聲怪笑之中,身形已經一溜輕煙遠去了。
  
  魚綺林看著他的背影,還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定了定神,心中暗道:兩位楊師叔在奉先殿,不知怎麼樣了?
  
  正想著,突然云霞深處傳來一聲龍吟一一
  
  龍吟長聲不絕,震耳欲聾,其中含著充沛的元氣,魚綺林臉色一變,暗道:焦元成!
  
  就聽龍吟聲越來越響,突然,一個龐大的身軀從紫霞深處衝了出來,伴隨著一聲大吼:「泊夜你這個狗東西,我要殺了你!」
  
  魚綺林是玄道的弟子,更是上清宮的嫡系,聽到焦元成對泊夜如此不敬,不由勃然變色。但見蛟龍身軀傳出云霞,一路升空,直飛到百里之外,才盤旋起來。
  
  這時,魚綺林才看清焦元成的樣子。
  
  焦元成作為修了幾千上萬年的老蛟,不但化人,也將近化龍,本來全身金鱗,與真龍無異。但這時在空中只見皮膚上的鱗片東一塊西一塊,掉的七零八落,好幾處裸冇露出深紅色的龍皮來。就是還在的鱗片,也黝黑翻捲,好像被煙熏火燎了幾次。而焦元成頭上也是一片狼狽,龍鬚給人斬去半條,大口中冒出大團大團的煙霧,好像吞吃了一個活火球。
  
  誰能讓焦元成這樣狼狽?
  
  魚綺林雖然年輕,也知道焦元成的來歷不凡,單論手段,除了最頂尖的三人,焦元成還真不怵任何一個神君冇,靈獸筋骨強橫,更利於久戰,就是玄道也不敢說穩勝於他,怎麼弄到了這般狼狽的地步?
  
  他口口聲聲罵的是道祖,難道是被道祖算計了麼?
  
  笑話,道祖他老人家哪能親自來北國算計一個畜生?
  
  焦元成運了運氣,突然罵道:「賊泊夜,你早知道這裡有大凶險,留下的都是上古的機關,你自己都不來,騙我給你探路,還說什麼讓我佔領紫霄宮,你想讓我死!你這王八蛋!」說著呸呸兩聲,吐出兩個圓球一樣的東西,正好摔在魚綺林附近。
  
  魚綺林低頭一看,不由目眥欲裂,叫道:「大楊師叔,小楊師叔!」
  
  原來這兩個圓球,正是大小楊道士的頭顱!
  
  兩個堂堂神君,竟然糊裡糊塗的死在蛟龍口下!
  
  其實若論這兩個人的修為,比焦元成雖然差,也不至於一口吞了,但剛才紫氣來得突然,元氣混亂,正在兩人反應不過來的檔口,焦元成正掙紮著從裡面出來,全身勁力緊繃,正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態勢。一口咬下來,也不知咬到了什麼,大小楊修士死的糊塗,焦元成何嘗不糊塗,在他吐出兩個人頭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做下一招秒殺二元神的壯舉。
  
  焦元成兀自不知道殺的是誰,還在空中破口大罵,魚綺林已經如墜冰窖。她雖然驕傲,卻還不狂妄,自己雖有劍傀傍身,但大小楊修士都被人一口吞了,自己這樣的夠嚼幾口的?也生不出報仇甚至露面的心思,緩緩向後退去。
  
  她要退,卻有人不容她退,紫瀕從後殿轉出來,仰天大叫道:「府主,你終於回來啦!快抓住這個女人!她殺了咱們太多人了!」
  
  魚椅林大驚之下,顧不得其他,返身便逃。焦元成卻是壓根就沒理她,也是長嘯一聲,往遠處奔去。紫涴又驚又怒,轉眼之間,仇人雖沒了,自家的人也死絕了,唯一留下一個也不顧往日的情分,拋下自己先跑了,只覺得天旋地轉。
  
  但轉眼之間,一陣陣紫煙已經捲到自己腳下,她登時一醒神,顧不得其他,身子一拔,也是飛上天空。
  
  剛剛飛上幾丈,紫惋低頭一看,腳下一片紫茫茫的幾乎沒了紫霄宮的影子,煙霧還在不斷地往上飄,眼見追上她的腳心,連忙叱了一聲,衣衫飄飄,已經往遠處飛走。
  
  足足飛出數十里,她才停下來喘了口氣,回頭看時,看見遠處天空一片紫氣,云霞蒸騰,氣勢磅礴,若不知道內情,倒真是一處瑰麗壯美的天象,搖頭道:「紫霄宮啊紫霄宮,可惜現在有了紫霄,卻沒有宮了。」
  
  只聽有人道:「道友說得好輕鬆,就像紫霄宮的劫難沒有道友的手腳似的。」
  
  紫涴頓時一驚,轉頭看去,但見云端上坐著一人,一身八卦仙衣,頭頂七星冠,正是一位真人道士。
  
  紫惋認不得他的名姓,卻直到他從哪裡來一一這正是被她們陰謀囚禁的道觀一系的真人,也不知是哪一州的守觀觀主。他們本該被囚,跟著紫霄宮陪葬的,這時卻突然出現,她忍不住喝道:「誰放你出來的?」
  
  這些真人都被分別囚禁在後院的房子裡,從裡面絕對打不開,既然他在這裡,自然是有內應放他出來的。
  
  然而話一出口,紫涴也後悔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她失去援手倚仗,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口果然那真人哈哈笑道:「這位道友好大的氣勢,我要說出誰放我出來的,你是不是要去殺了他呀?各位師兄,你們看看,可怕不可怕?」
  
  但聽一陣大笑道:「可怕,嚇死我們了。」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不知有多少人。
  
  紫惋只覺得喉冇嚨發緊,但見hòuhòu的云層散開,零零星星的白雲飄了過來,每一朵云彩上面站著一個老道,個個都是真人修為。
  
  紫涴只覺得一陣眩暈,這些人她一個都叫不出名字來,但他們的臉都是見過一兩次的……,
  
  上清宮道觀一系的真人,竟然全都出來了!
  
  第一個開口的老道含笑道:「諸位師兄,你們幹嘛一起出來?看把這位嚇的。也是,人家勢單力孤,比不得我們人多,怎能不嚇著呢?」
  
  紫惋面沉如水,當初她與同伴將這些人關起來時,並沒好好對待,這時對方翻身,自然要加倍折辱自己。她是一派掌門,為冇人雖稱不上光明磊落,但也有自己的尊嚴,雖在絕境,面上不肯露出絲毫驚惶示弱的神色,心道:看來我的劫數到了。今日逃得了便逃,逃不了也絕不落在敵人手裡,受他們羞辱。
  
  那老道道:「道友,你的同夥沒了,我這裡給你留一個,如何?」隨手一拋,一具人身輕飄飄落下。
  
  紫濰一見那人慘白的容貌,已經知道是木如意,但見她雖死眼睛還是圓睜,也是死不瞑目,心中一緊,突然下定決心,臉色一怔,全身立刻咯咯作響。
  
  那老道登時看出她要自殺,他受了紫惋他們多日屈辱,哪肯輕易放過,喝道:「動手!」
  
  白雲端上老道齊聲大喝,飛劍如雨而下,各色光芒閃成一片,都往紫苑身上釘去,把一個風華正茂的麗人活活釘成了刺蝟。
  
  最後,還是第一個出現的老道出手,用火焰化掉了紫惋的屍身,長嘆一聲,道:「生前攪動風雲,死後不過一縷灰煙。都是修道的人,怎麼看不透?」回頭看去,紫霄宮也深埋云霞中,不見了蹤跡,更覺蕭索,長嘆一口氣。
  
  就有人笑道:「師兄何必嘆氣?一日之前,紫霄宮被奸人佔領,你我同門師兄弟命在垂危,道宮千百年來的體系眼見就要毀於一旦。現在峰迴路轉,奸人伏誅,大夥兒好端端的都在這裡,已經是大幸,就是少了一座宮殿又算什麼?」
  
  先一人道:「說的是!谷師兄道心無塵,看得透徹!這場噩夢到此為止,大夥兒散了,回去歇息吧。只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下一任紫霄宮主……」
  
  眾人皆道:「這一回咱們脫險全賴道兄,自然尊奉道兄為紫霄宮主。十日之後在紫金山會盟,推舉師兄重振北國道宮聲威!」說著齊聲歡呼,聲震四方。
  
  等到聲音消散,才聽到一人冷笑道:「真是好笑,紫霄宮的宮主,什麼時候歸爾等說的算了?」冷笑聲中,就見一白衣女子踏云而來,姿態高華,宛如謫仙,正是魚綺林。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2 04:55
四二二 失竊

  眾人雖然得脫大難,但終究是受了一肚子委屈,正要散去回家各自瀉火,突然有人出來說這等不合時宜的言語,口氣還這等無禮,哪個不惱?幾十道目光射到魚琦林臉上,皆含憤怒,卻沒有人認出她是誰。只因魚琦林在上清宮的層次也極高,根本不是這樣一輩子沒離開北國的小真人接觸得到的。
  
  只是雖然沒認出來魚琦林的身份,眾人也都看清楚了她的修為——精魂頂峰的大真人,遠高於儕輩,雖不是前輩,眾人倒也一時不好翻臉。
  
  這時,那第一個出場的老道咳嗽了一聲,道:「敢問這位道友哪裡人士?幹嘛妄言我們紫霄宮的內政?」
  
  魚琦林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道:「內政?天下道務全歸上清宮管,紫霄宮有內政?就算是有內政,爾等是什麼身份,也配過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什麼出身,什麼職司?」
  
  那老道被連連搶白,終於大怒,喝道:「本座乃是晉州守觀觀主李棋聲。你是何人,敢口出大言?紫霄宮的事我們不管,難道還要你來管不成?」他雖然惱恨魚琦林言語無禮,但也不敢太過得罪,為防止誤會,也自報了家門。
  
  魚琦林也不過一聽而已,壓根也沒有回答的意思,目光在前方一轉,道:「紫霄宮的事自有宮主來管……長恨老道呢?」
  
  原來眾位真人齊至,唯獨缺了那長恨真人。魚琦林臉色一變,喝道:「你們把長恨真人藏到哪裡去了?」
  
  那老道李棋聲道:「我們這些人都是被關在一起的守觀真人,長恨真人是紫霄宮的真人,怎麼會跟我們在一起?他要是沒逃出來,現在想必……」搖了搖頭,表示遺憾。
  
  魚琦林先是一怔,隨即若有所思,轉頭看向周圍的修士,目光在每一個人面上掃過,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這群犯上作亂的賊子,害了下一代的紫霄宮主!」
  
  她字露面一來,沒有一句好聽的話,動不動就出言申斥,眾真人早就不忿,不過看她的修為高,強自忍耐,這時終於忍不了,紛紛怒喝道:「胡說八道!你竟敢造謠生事,你是哪裡來的,是來挑事的麼?」
  
  李棋聲抬手壓了壓,雖然不能令行禁止,眾人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他喝道:「那女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這等信口雌黃,要跟我們為仇麼?」
  
  魚琦林冷笑道:「怎麼?長恨真人放你們出來,你們不感恩戴德,擁立他為宮主,反而將他殺了,自行另立宮主,這等忘恩負義,早已不要臉皮,還怕人說?」
  
  眾真人一聽,臉色都自古怪,便有人道:「誰說長恨真人放我們出來的?」
  
  魚琦林喝道:「我怎能不知,是我親手將他放出來,讓他去救你們的!」原來魚琦林潛入紫霄宮時,除了大開殺戒,也正巧找到了被關押的長恨真人。將他放出來之後,魚琦林覺得是好機會,便讓他獨自去放了那些真人,落一個人情。到後來找到馮宜真讓她去為長恨真人做註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她想來,她殺人放火這段時間並不短,長恨真人就算不竟全功,也該放出不少人來,他又不是沒腦子的人,只要在放人過程中多說幾乎收攏人心的話,就算沒有上清宮的支持,這個寶座也落不到別人頭上。
  
  沒想到現在這些真人出現了,不但長恨真人沒了影兒,還要立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李棋聲為宮主,怎能不讓她驚怒,再看李棋聲時,又點頭道:「我知道了。他定然第一個放的你。是你見利棄義,趁機將他殺死,再將別人放出,假裝眾人脫險都是你一人的功勞,要旁人推舉你為宮主。你這樣殘殺同門,不覺得心虛理虧嗎?」
  
  李棋聲面色越發古怪,道:「這些都是你臆想出來的嗎?那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不去做個說書人可惜了。」
  
  魚琦林喝道:「那你倒是解釋解釋,你們這些人都被反鎖,為人接應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有,若不是有人牽頭,你們這群散沙怎能集合在一起,有這樣的秩序?分明是你憑藉長恨真人的威望,假借上清宮的名義方能有此勢力。可惜你遇到了我,就要現原形!」
  
  李棋聲再也忍耐不住,縱聲大笑,道:「你這女子簡直荒唐,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麼?長恨真人有什麼威望?我又何須借助上清宮的名字?我當然借了別人的威望,可是跟你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我是借了……」
  
  魚琦林盯了一句:「誰?」
  
  李棋聲道:「是……」突然戛然而止,怒道:「原來你不是愚蠢,是故意詐我來著。用這種下作手段,想知道我們宮內私事,我豈會上你的當?」
  
  魚琦林見自己剛才布下的坑並沒套住他,就知道用言語是問不出這些人的幕後操作者了,她早就懷疑除了自己和焦元成之外,還有其他勢力介入,卻始終抓不住頭尾,道:「我本來想和和氣氣問你,你卻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伸手一摸劍鞘,要放劍傀出來。
  
  然後,她的動作有一瞬間停滯。一隻手僵在半空中,少頃,微微顫抖。
  
  她神色僵硬的低下頭去,就見別在乾坤袋上的那枚裝著傀儡的劍鞘不見了!
  
  怎麼回事?
  
  剛才離開的時候太冒失,弄丟了?
  
  再低頭一看,就見乾坤袋上原本掛著劍鞘的銀鉤齊頭而斷,似乎被人強拗了下去,這就說明劍鞘不是自己掉落的,分明是被人偷走的。
  
  誰幹的?
  
  魚琦林臉色驟然變得血紅——她貼身的東西被人偷走,那說明她當時完全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倘若那人不是偷東西,而是刺殺她,她如何抵擋?
  
  這一瞬間她才感覺到,自己離死亡那麼近,近到了現在脖子還發涼。
  
  李棋聲看魚琦林神色恍惚,額頭上落下汗來,以為她被自己僵住,忍不住笑道:「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發病了?要是得了病要早治,晚了可就耽誤了。」說著哈哈大笑,真人當中也有跟著哄笑的,笑聲此起彼伏,響徹四方。
  
  在笑聲中,魚琦林臉色越來越紅,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人——
  
  從自己收回劍傀,碰過自己的只有一人……
  
  那個魔修,德郢!
  
  那個人不但拍了自己的肩膀將自己叫醒,還在紫霞瀰漫時拖著自己走了好長一段路。
  
  一定就是那個時候!
  
  魚琦林越回憶越是真切,牙齒咬得咯咯響,怪不得那人與自己素昧平生,竟會突然搭救自己,原來不過是順手牽羊,取了自己的劍傀去!
  
  她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戲耍過!
  
  一股無明業火直衝頭頂,魚琦林面上的緋紅色直接蔓延到了瞳孔,雙目一片赤紅。
  
  她的耳朵在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但透過眼前的血幕,依舊能看見對面李棋聲那張嘲笑的面孔……
  
  他在笑我?
  
  下賤胚子,他也配!
  
  刺拉一聲,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魚琦林的身軀已經落在李棋聲之後,一道血泉衝天而起,李棋聲的人頭已經飛出幾丈之外。
  
  她厭惡的隨後拋掉剛剛用過的法器,身形劃了一道劍虹,已經飛離。
  
  空氣凝住了。
  
  眾真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這個莫名其妙出來的女子會暴起傷人,而且下手如此狠辣快捷,絲毫容不得他人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道:「他殺了李師兄,他殺了李師兄!」登時群情jī奮。劍光連續閃爍,追著魚琦林飛了過去。要知眾人聚在一起,情緒容易受他人影響,平時這些人未必敢去追魚琦林,但這時從眾心理作用下,竟是人人當先。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去了,原地稀稀落落的留下三五個人。
  
  其中一個圓臉的道士轉頭道:「劍閣,咱們不追上去?」
  
  被問到的那個小道士搖搖頭,道:「別去找死。」
  
  那圓臉道士沉吟了一下,道:「也罷,東西都搬到手了,還去管什麼閒事?咱們離開吧。」
  
  那小道士再次搖了搖頭,道:「別去找死。」
  
  眾人追了一程,眼見劍光不緊不慢,追著也不費力,倒一時被牽引著追了幾十里出去,突然,一道如牆壁一樣的絕壁擋住了去路。
  
  眾人一怔,突然牆壁好似幕簾一樣,從兩邊分開,露出一道越來越寬的通道……
  
  移山填海!
  
  每個人心頭掠過一絲陰翳——有真正的大能在此!
  
  就聽山對面有人道,「諸位道友遠道而來,著實辛苦,不如下來歇一歇。」口氣溫和從容,不帶一絲火氣。
  
  但眾人就是從心底泛出一股寒氣,牙根都開始發麻。不知哪一個打頭從天上降落,眾人呼嚕呼嚕往下落了一地。
  
  就見兩山中間,一鬚髮皆白的白衣老者依山而立,神色淡然,氣度高華,看著眾人道:「今日見到這麼多紫霄宮的道友,真是榮幸的很了。」
  
  元神神君!
  
  眾人心中都閃過這個念頭,臉色都變了,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事到如今,他們哪還不知道自己是被魚琦林故意領到這裡來的,這分明是個守株待兔的陷阱,心中一邊惱恨一邊顫慄,有人顫聲道:「敢問您老是……」
  
  「鄙人道號玄道。」那老者微微欠身,「敢問我那師侄張清麓現在何處?」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3 06:28
四二三 盤龍柱

  眾人聽到「玄道」二字,本是吃了一驚,再聽得張清麓之名,更是吃驚,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玄道悠悠道:「沒想到,他雖然離任,倒還有點威望,在其中牽線遊說,你們就都服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不錯的孩子。我想知道,張清麓是怎麼和你們約定的?或者說,他是怎麼把北國這個包袱甩給你們的?」
  
  眾人噤如寒蟬,他們只聽說過玄道之名,卻沒見過玄道本人。紫霄宮這邊大部分修士偏居北國,壓根沒見過活的神君,驟然看見上清宮大佬人物,竟都不敢說話,場面一時間鴉雀無聲。
  
  玄道看著呆如木雞的眾人,微微一笑,道:「一個人。我只需要一個人告訴我就好。那就……」目光在眾人面上逡巡片刻,突然指著其中一人道:「就是你吧。」
  
  被他點中的是個面貌普通的修士,扔到人堆裡也絕對找不出來,被叫到只是瞪著眼「啊?」了一聲,過了片刻,才結結巴巴道:「我?」
  
  玄道微笑道:「就是你了。」指尖一點,一道光環從天而降,將他牢牢縛住,那人立刻全身僵直,形同痴呆。
  
  旁邊那些修士見了這般情形,竟無一人敢稍有異議,無不退避三舍,那人四周登時空出一大片空地來。
  
  玄道神色越發和藹,道:「好,我已經選定了,所以你們都沒用了。」伸手一拂袖,大袖陡然拓寬百丈,迎風而漲,吞天噬地一般向眾人蓋了下去。
  
  天道神通,袖裡乾坤!
  
  可憐數十個真人連多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登時被收入袖口當中。那人掩袖而立,片刻功夫,抖了抖袖子,一團團黑煙從中飄出,在空中瀰漫開來,被清風一吹,剎那間便失去了顏色,化為烏有。他再一揮手,袖口恢復原樣,負手而立。
  
  轉過頭來,玄道對僅剩的那人道:「好了,現在清淨了,你可以說了。」抬手放開纏繞的光環,以他的修為,想要問什麼,實在不需要再加束縛。
  
  那人委實嚇傻了,失去支撐之後,雙腿一軟,竟坐倒在地,結結巴巴道:「我說……我說……其實也沒有什麼……」
  
  顛三倒四的說了一大套,那人也算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了。
  
  就像他說的,真的前因後果也沒有什麼,就是眾人被焦元成一派囚禁之後,幾次謀劃脫身無果,本已絕望,這一日門卻突然打開,從外面進來一人,正是張清麓。
  
  張清麓曾任紫霄宮宮主數年,不說澤被蒼生,但經營人心自有手段,在眾真人心中頗有威望。他當時也沒多說,只在每一個房間中放置了傀儡,然後把大家一起接引到最後的一間房間中,開了個小會。
  
  他親口說明了前因後果,無非是自己本來盡心做宮主,卻被一奸佞小人陰謀設計伏殺。他千辛萬苦逃脫毒手,回到紫霄宮,卻聽到了自己已經死亡的謠言。再想露面,就見京中到處是捕殺他的密探,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暫時退去。卻遇到了眾人被囚禁的陰謀,才知主謀是道派一系,還有上清宮某位大佬作保,便知事不可為,偷偷混入宮中,將眾人放出。
  
  張清麓說完,眾人聯繫到自身遭遇,無不義憤填膺,不管真情也好,假意也好,都一起上前要求張真人帶領眾人撥亂反正,誅殺那些痴心妄想的道派系統的惡賊。
  
  張清麓卻是長嘆一聲,道:「那賊子固然狼子野心,清麓又何嘗不是獲罪於天?既然上清宮見棄,清麓卻無顏再作這個宮主。」說著解下頭上七星紫金道冠,脫下玄金法袍,壓上紫霄宮鎮天寶劍,只餘下青衣小帽,誓言退位。
  
  眾人見他如此決絕,都很惋惜,但惋惜過後,未嘗不是心中竊喜。就有人盯著那紫霄宮主的行頭。張清麓只道讓眾人自決下一任宮主,只要將宮主留在道觀一系,他無不可。眾人不管怎麼想的,都不能強出頭,否則變成了眾矢之的,便都順水推舟,只請張清麓擇選繼承人。
  
  張清麓見推辭不過,道:「我本想說,誰能率眾奪回紫霄宮,就奉誰為主。奈何賊人勢大,我們若不早早確立反攻的領袖,只憑一盤散沙,反正之日遙遙無期。那就這樣吧……」指天盟誓道:「我與爾等在此歃血盟誓。自今日起,誰第一個殺了道派一系的主力真人,誰就能是下一任紫霄宮主。」
  
  這也算公平的法子,當下眾人紛紛歃血盟誓,訂立約定。然後一窩蜂的衝出囚禁牢籠。
  
  這時眾人熱血沸騰,都盼早早出去立功,好當個名正言順的紫霄宮主,連害怕也忘了。他們並不是在焦元成帶領下親自誅滅的那群,反而是被引到紫霄宮之後,使詐囚禁的,心中對敵人的實力並無多少認識,反而覺得是自己不小心,對方不過爾爾。因此人人奮勇爭先,都忘了謹慎。
  
  哪知道剛剛動手,就見一大團紫雲飄了過來,衝在前面的真人被雲煙一吸,立刻捲入其中不見蹤影。眾人這才吃了一驚,那紫煙逼上來,竟有些慌亂。
  
  關鍵時刻,還是李棋聲挺身而出,雖然沒有什麼魄力驚人之舉,但也高喊了一聲:「這邊有路!」當先拔劍往前衝,帶著眾人左突右殺,居然衝出了紫霄宮。尤其是在半路遇到了慌不擇路的木如意,被李棋聲手起劍落,斬為兩段,拎了她的首級出去。
  
  如此這般,誓言已經應驗,李棋聲這個位置就算做上了。
  
  眾人雖也有遺憾,但這個位置本來也不是自己的,能夠劫後餘生,已經滿心歡喜,也就無人出頭反對。
  
  李棋聲便跟眾人約定各回自家道觀去準備,約定時間起事,奪回紫霄宮。本來事情到此也算小小圓滿,但他們在路上遇到了紫涴,新仇舊恨一發湧上來,臨時改變了計劃,對她進行圍剿,先出一口惡氣。
  
  誰承想,就是這小小的貪心,耽擱了大事,弄到現在這個局面。早知道如此,還不如早早散去,至少李棋聲這個紫霄宮主的美夢能多做幾天。
  
  玄道聽了,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你們闖出來之後,也沒看見張清麓了?想來也沒人再關心他。真是人走茶涼,他才退位半個時辰,你們都忘了這個人了。」
  
  那人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
  
  玄道搖頭道:「真是一群井底之蛙,活著又有何用?去陪你的同門去吧。」說著微微一拂袖,那人雙目驟然一直,轉瞬間只剩下一片慘白,已經失去了生命。
  
  玄道撣了撣衣袖,輕嘆道:「世事變幻,滄海桑田,一轉眼一經成了這個樣子……當年的約定,是時候完成了吧?」
  
  說著他突然一拂袖,旁邊聳立的山石突然卟落落落下石粉來,偌大一塊圓溜溜的柱形山體,竟慢慢顯出了高低不平的輪廓……
  
  但見一根百丈高的銅柱彷彿擎天柱一般直插雲霄,上雕著蟠龍浮雕,彷彿活得一般隨時都能騰空飛起。
  
  玄道撫著銅柱上冰涼的雕塑,喃喃道:「盤龍柱啊盤龍柱,你為什麼不飛?」
  
  黃銅無靈,銅柱寂然無聲。
  
  過了一會兒,就聽他道:「難道是因為沒有血祭麼?」
  
  過了良久,玄道突然袖子一抖,一個大漢從中滾出,跌倒在地,頭髮七零八落,臉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別提多狼狽,正是化成人形的焦元成。
  
  玄道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撫摸著銅柱,道:「盤龍柱出世,正缺少血祭的祭品。你雖然是蛟龍之身,但也有一絲上古神龍血脈,今日我便給你這個榮幸,給你真龍之名,叫你做盤龍柱上一道龍紋。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焦元成目光中露出恐懼的神色,但不知被什麼東西禁制住了,竟動彈不得,終於破口大罵道:「王八蛋,直娘賊,缺了八輩子德的惡賊,你們統統害我,連你這個老棺材瓤子也來害我,你們早晚要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玄道臉色一沉,道:「你還是老樣子,明明最需要閉嘴的時候不知閉嘴。我給你真龍之名,那是你輪迴百世也摸不到的榮耀,你不感恩戴德,反而咒我,是何道理?」
  
  焦元成罵道:「放屁,這榮耀給你你要嗎?王八蛋,要不是被那小子算計,跑到奉先殿替你趟機關,當炮灰,弄了一身的傷,就憑你也想制住我?做你母親的白日夢!」他罵了一陣,換了一口氣,瞪著玄道道:「可你也別得意,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兒去。哈哈,我在這裡明著告訴你吧,你死期不遠了。」
  
  玄道無所謂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不願意做個臨終的善人,罵兩句痛快痛快,也由得你。」
  
  焦元成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在咒你?我何必咒你?我問你,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玄道微微皺眉,似乎分辨出焦元成並非在胡亂咒罵,道:「我?我是玄道啊。」
  
  焦元成道:「玄道?你早不是玄道了,你要是玄道……」
  
  就聽有人淡淡接口道:「你要是玄道,我是誰?」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3 20:55
四二四 藏空神眼

  但見一中年道士緩步走出,面色紅潤,精神奕奕。一雙長眉入鬢,細長的丹鳳眼盯著那玄道,輕聲道:「三千年過去了,你為什麼還出來?這世上早就沒有你的地方了。」
  
  那玄道皺了皺眉頭,道:「你是誰…你去……」他突然訝道,「你是林師弟?你都長這麼大了?」
  
  那中年道士長眉一軒,道:「林師弟?你叫哪個?」
  
  那玄道雖然疑惑,但容色去不改變,道:「怎麼,你現在改名了?叫什麼?」
  
  那中年道士緩緩道:「我是玄道。」
  
  彷彿為自己的話助威一樣,他往前踏了一步,道:「從三千年前我就是玄道。自此之後,世界上也只有一個玄道。」
  
  那老年玄道哦了一聲,面上盡顯滄桑,沉聲道:「我明白了。原來三千年前我被那小畜生鎮壓時,上清宮的三根支柱缺了一根,他讓你來支持。你也繼承了玄道這個名字。很好,既然他選擇了你,看來還念著當年的舊情,並沒被那小畜生蠱惑。」
  
  那中年玄道挑眉道:「繼承,我繼承了誰的名字?從始至終,玄道就是我,我就是玄道。你去上清宮問每一個人,誰說有第二個玄道…」
  
  那老年玄道還未說話,焦元成在地下突然叫道:「小魚。」
  
  那中年玄道一怔,道:「什麼……」突然神色一變,身形登時虛化,如輕煙消散,讓過了撲面而來的衣袖。巨大的衣袖在空中招展只吸入了滿袖清風。
  
  那老年玄道神色一變,將袖裡乾坤的神通收回,低聲道:「倒讓他逃了。清風遁術他這些年進不到也不小。」
  
  躺在地上的焦元成突然哈哈大笑,笑聲不可遏制,彷彿遇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
  
  那老年玄道乾枯的面頰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紅暈,陡然飛起一腳狠狠地踹上了焦元成的肚子。焦元成被踹的身子弓起,咳嗽不止,卻始終「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那老年玄道道:「有什麼好笑?」
  
  焦元成連聲喘息道:「我看到你錯失了殺玄道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機會,以後不但做事不方便,還有性命之危如何不喜歡,如何不高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老年玄道煞氣畢露,道:「很好,後生可畏,畜生也可畏。沒想到你倒在地上,還能弄鬼。竟然想到提示那小子。」
  
  焦元成哈哈大笑,道:「真好笑,裝神弄鬼的明明是你自己。你明明都把小魚那丫頭抓來搜魂了。幾千年來的前因後果也早就知道了。都有心情關心張清麓在哪裡,還能不知道自己玄道的法號被人頂了?不過是在這裡以身做誘餌,引誘那小子出來滅殺而已。我偏要提示他關鍵,讓他逃脫你的局,壞了你的好事我死了也開心。」
  
  那老年玄道冷冷道:「我記得你與那小子不睦,怎麼,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還要保他無事?」說著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已經開始用力。
  
  焦元成知道他掐住自己頜下處,正是他逆鱗所在。逆鱗是龍族的弱點,也是蛟龍的弱點,他化成人後,沒有逆鱗保護,喉嚨更加脆弱,自然一掐必死。但他現在也不怕了,兀自強撐著道:「你不是打算拿我當血祭嗎?我都要死了,以前的仇怨還叫仇怨嗎?我只跟你有仇,他又跟你不共戴天。敵人的敵人都是我的朋友,我要他殺了你。哈哈,這世上只有一個玄道能活下去,你雖然是前輩,但我可知道你的底細。我知道的活下去的那個不是你,你馬上要死了。」
  
  那老年玄道淡淡道:「我與天地同壽,你這畜生輪迴百世,我也不會死的。」
  
  焦元成冷笑道:「是嗎,那你敢動一動嗎?」
  
  那老年玄道驟然雙目圓睜,露出一絲狠色。
  
  焦元成呸了一聲,道:「裝什麼大瓣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現在佔著離率宮的那位根本是同病相憐。那位失了實力,就琢磨著把你放出來互為奧援,恢復幾千年前的榮光。他也不想想,他跟本尊割斷了幾千年,修為就降低到這個水平,你被那小子鎮壓了這麼多年,難道還能比他強不成?」
  
  那老年玄道面色越發陰沉,陰鬱良久,突然露出一絲笑意,道:「你既然事事清楚,那不該大獲全勝嗎?為什麼先被指使到北國趟雷,又被我捆在這裡?」
  
  焦元成臉色漲紅,道:「我……我一時被你們矇蔽」…」支支吾吾片刻,突然又呸了一聲,道,「我就是沒你們會裝相,那又怎麼樣?我不過是被你們當初的虛名唬住了,沒想到那小子居然衰落了,這才沒懷疑。還有你也去……你那個袖裡乾坤也用得好,我被你嚇著了,這才著了你的道。不過現在我也看穿了,你也就是一個神遊,不,說不定是出竅神君的水平,手段不錯,其他的差遠了。你敢挑釁玄道,不過是因為你現在站的地方。」
  
  他一字一頓道:「你站在藏空神眼上!離開了神眼,你什麼也不是!」
  
  那老年玄道長嘆一口氣,道:「你連藏空神眼都知道,可是再無倖存之理了。
  
  焦元成道:「我說了,死是肯定的,我幹嘛還遮遮掩掩的,難道你等我向你求饒嗎?反正我知道藏空神眼是天地元氣的交匯,你帶不走也搬不開,只要你離開一步,修為立刻不過爾爾。玄道還會怕你?他恨你入骨,到時候你能比我多活幾天?這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要是鐵了心站在這裡十年八載還罷了。可是你還要馬上趕去界門,這是作死的節奏
  
  話音未落,那老年玄道突然雙手用力掐住他頸後脊椎骨,道:「你這畜生落在我手裡,乾乾脆脆死了,實在可惜。蛟龍全身都是寶貝,我若讓你今天就死,豈不便宜了你。非要讓你熬上幾十上百年慢慢死去,那才對得起你今天的表現。「
  
  焦元成平素殺人放火,做了多少惡事,對於這些折磨的手段哪能不知道,知道他手的位置,只要一用力,就能將自己全身的大筋抽出來。到時候自己全身動彈不得,連動一跟手指頭也不能,真要哀嚎數日方死。心中卻是jī起一股凶性,叫道:「你要讓我慢慢死,恐怕就看不見我怎麼死了,哈哈,你肯定死在我前面,我在後面看著你,怎麼死都甘心。「
  
  老年玄道面色一寒,伸手就在他脖子上一拍,已經動手抽筋。
  
  正在這時,就聽遠處有一聲長嘆。
  
  老年玄道笑道:「這個時候還有人出來搗亂,難道是玄道捨不得你……,「轉過頭去的一瞬間,突然呆住了……
  
  焦元成獲得喘息之機,連忙抬頭,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去,立刻全身如遭雷震,張大了口無法合上。
  
  但見遠處的空中,出現一道殘影,若隱若現。不過是一個白衣書生,甚至因為風的吹拂,連容貌也看不大清楚。
  
  那老年玄道卻是臉色青白,盯著那道殘影說不出話來,突然「啊!」的一聲大叫,彷彿逃命一般化作一道光芒飛遁而去,眨眼之間連影子也不見了。
  
  他竟連最重要的藏空神眼也顧不上了,更加顧不得焦元成。但焦元成也是滿面驚悸,彷彿比剛剛老年玄道要抽他的筋時還要恐懼。
  
  少頃,殘影消失。
  
  天空重歸寂靜,只有那壯觀的盤龍柱還屹立在天地間。
  
  過了良久,地面土地突然一動,一個腦袋從地下冒出來,一雙鬼鬼祟祟的眼睛掃過周圍終於落在趴在地上的焦元成身上,喲呵了一聲,道:「府主,一向可好啊。」
  
  焦元成勉強看了一眼,認得是德郢,咧著嘴苦笑一聲,有喜有悲。喜的是德郢好歹也是自己人,悲的是自己風風光光將各方英才匯聚帳下,本擬大干一場,卻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己這副倒霉樣子還落到了德郢眼裡。
  
  咳嗽了一聲,焦元成道:「德兄,你回來了。」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德郢道:「喲,這是怎麼了,別哭,別哭啊。誰欺負你了?有什麼委屈你告訴我唄。」
  
  焦元成本來那些心酸被他逗小孩的口氣氣得化為一腔怒火,若不是顧忌自己不能動彈,就要一巴掌拍死他,連續喘了幾口氣,道:「這裡不安全,德兄,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我走不動,麻煩你扶我一把。」
  
  德郢道:「何須那麼麻煩。」上去一手抓頭,一手托腰,將他如麻袋一般抗在肩上,一溜煙飛走了。他這回倒是沒有駕他那滾滾黑煙,只和常人一樣御風而行,這倒合了焦元成低調逃命的心意。
  
  足足飛了半個時辰,離著紫霄宮越來越遠,眼見到了荒僻無人處,德郢降下云頭,將焦元成放在地上。
  
  焦元成經過這麼半天,稍微緩過點勁兒來,又加上離開險地,暫脫性命之憂,心情好了一些,只是往日的雄心再也難提,坐在地上苦笑道:「多謝德兄援手。」
  
  德郢笑吟吟道:「不謝,我這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焦元成奇道:「受誰之托?」心道:難道是紫惋?
  
  德郢不再搭理他,揚聲叫道:「小七爺,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你看著辦吧。」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5-14 22:1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4 22:16
四二五 三巨頭

焦元成心中陡然一驚,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緩緩抬起頭來,但見一個青年人坐在一塊大石上,雖然年輕,但目若星辰,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度。

焦元成在上清宮多年,該認識的都認識,這人自然也認識,苦笑道:「張清麓……賢侄。多少人在找你,你卻在這裡。」

張清麓微笑道:「焦前輩,沒想到還有相見之日。」他從小跟著無罪,上清宮的事情豈有不知,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焦元成,當時焦元成還是獸形,也隱瞞了自己恢復神智的真情,只以靈獸身份示人。即使如此,張清麓知它資歷高,對它也一直以前輩禮尊敬,不以畜類相待。然後今日相見,雖然還口稱前輩,語氣卻也再無尊敬之意。

焦元成道:「德郢是你派來的?」

張清麓道:「德叔父是我的父輩叔伯,我求他幫忙是有的,說什麼派不派的?」德郢在旁邊聽了一笑,雖然有些得意,但卻沒有插口。

焦元成看一向口無遮攔的德郢在旁邊一言不發,顯然是尊重張清麓之意,心中暗自惱怒:自己花費高昂代價請他,他卻一直給自己搗亂掣肘,現在倒對一個毛頭小子恭恭敬敬的,可見此人性情犯賤,一至於此。不過現在火燒眉毛,且顧眼下,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要……要救我?」

張清麓微微搖頭,道:「前輩與我沒這樣的交情。」

焦元成長長吐了一口氣,直截了當道:「我明白了。你要我幹什麼,直接說吧。」

張清麓笑道:「焦前輩真痛快,好,趁現在時間還在。咱們先聊聊。」沉吟了一下,道,「這一回的事情我有些糊塗,你在奉先殿裡看見什麼了?有什麼樣的遭遇?」

焦元成哼哼道:「這等倒霉的事……好吧。我進去之後,奉先殿裡跟一般的神殿都是一樣的,我也沒發覺出什麼不對來……」

張清麓突然道:「等一下。你進去的時候。奉先殿裡供奉的是道祖嗎?」

焦元成道:「當然是啊,普天之下的奉先殿供的都是他,活人立生祠,也不怕折壽。不是泊夜我能看不出來?泊夜那鳥樣兒,化成灰我都認得。」

張清麓聽他口出不遜。眉毛一挑。緊接著平靜道:「嗯,你接著說。」

焦元成道:「我被那小子忽悠的,上去就拿紫霄天誅令,剛一動手。一股紫煙噴上來,就把我吸進了神殿深處。」

張清麓問道:「深處有什麼?」

焦元成冷冷道:「各種機關陣法法術,了不得。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古道統的機關,都是按照陷害神君乃至半步合道的大神君水準做下的。要不是我蛟龍之身。比人的身體強橫百倍,差點就出不來。」

張清麓道:「原來如此,難道說奉先殿是上古道統的遺蹟?」

焦元成哼道:「或許是吧。但也不是廢墟遺蹟,是被人整修過的地方。無非是利用古代的機關做牢籠,關押玄道。」

張清麓道:「誰?」

焦元成道:「玄道。哼,就是第一代的,泊夜分魂的那個玄道,我們哥倆老沒見了。」

張清麓愕然,道:「道祖的分魂?」

焦元成道:「你不知道?第一代上清宮元老。本來就是泊夜和泊夜的分神啊。說什麼三大巨頭,真是可笑,不過是他一人自說自話罷了。我呸。倘若外人也可以當上清宮的元老,那他又何必把我封了神智打入畜類?不過是看不得任何人跟他搶功勞罷了。」

張清麓腦子有點亂,道:「我不懂……當年建立道宮。難道不是高祖他老人家一人之功麼?既然如此,他自然是惟一的道祖,放著唯我獨尊的位置不做,反而分身三人……圖什麼?」

焦元成呸了一聲。道:「要真是他一人之功,哪用得著這麼故弄玄虛?當年跟他打天下。平起平坐的弟兄多了。就是當時,他也說不上唯我獨尊。當初燕雲雖然比不上崑崙,但中古道統滅絕之後……」

張清麓突然道:「你等等,中古道統?」

焦元成瞄了他一眼,道:「你看泊夜把宮裡的孩子禍害成什麼樣子了,你都算好的,也跟個小白痴一樣,什麼都不懂。中古道統就是籠罩燕雲、北國、焉支山,大本營在中州的玄門道統啊,那才是承上啟下,開道門先河劃時代的大道統,可惜時間太短,又跟俗世的王朝一般窮兵黷武,征伐過大,很快崩潰了。那時候中州文明傾覆,燕雲亂成一團,想要趁機立自家道統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張清麓喃喃道:「我還以為……道祖在燕雲獨自從無到有建立了修士界……」

焦元成再次呸了一聲,道:「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等問題雖然難解,但先有雞還是先有燉雞這等問題,還用考慮?還真以為他的道法是天授,或者是自己悟出來的?還不是先學別人的,然後慢慢摸索自己的道路,發展到如今?也算他是個奇才,別出機杼,發前人所未發,另立門戶,也是一代宗師,可是真像他傳記裡說的,往哪裡一坐,道法就從天上劈下來往他腦袋裡灌,那才是扯淡。就是那三頁道藏,還不是搶別人的。」這些話他早憋了幾千年,今日有機會一股腦說出來,只覺得一陣痛快。

張清麓只覺得腦中一團亂,雖然程鈞曾經降低過他一次對道祖的崇拜,但始終未有血淋淋的揭開內幕,陡然聽到這般神論,叫他怎麼接受?

焦元成兀自不足,又道:「再說靈山道統是他一個人的嗎?他是貢獻不小,可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誰沒有貢獻?現在傳下來的各種法術,千般神通,三千道法都是他一人所創?哈哈,笑話。按照當初的排位,他也就是靈山諸祖之一,奉先殿就該掛一排畫像才對。可是人家有本事,鬥法不是第一,但是鬥心眼那是一等一的。那麼多兄弟都給他陰死了,最後就剩下他一個。他倒還知道要臉面,知道只說上清宮是他一人所創,多少有點抹不開臉。生生捏造出另外兩大巨頭來。什麼無罪,什麼玄道。都是他自家的分身。取得名字那叫一個沒文化!三個人往那一坐,自說自話自打架,美得很嘛。」

張清麓只覺得腦子嗡嗡響,有些後悔今天不該問他的話。道:「你說我師父……是道祖的分身?」

焦元成哼了一聲,道:「那倒不是的。我說的是第一代無罪和玄道。現在兩邊都換人了,不然你以為你會這麼逍遙?玄道那邊是第二代,現在的無罪,已經是第三代了。你其實可以叫他叔叔。」

張清麓道:「什麼……什麼叔叔?」

焦元成撲哧一笑,道:「就是你父親的弟弟,雖然不是親的。自從你父親不再做無罪……」

張清麓道:「你等等?我父親,無罪?」今天他受的刺激太大,腦子不夠用。

焦元成道:「是啊,你父親不就是二代無罪嗎……」

張清麓聽得兩眼發直,連旁邊的德郢也「喲」了一聲,道:「老兒你別信口開河。七爺跟無罪有什麼干係?」

焦元成道:「我用得著信口開河麼?你才多大年紀,知道多少事?這等秘辛你們不聽。我當然也可以不說,但也別打算聽第二個人說起了。」見張清麓滿面迷惑,道:「你和你父親倒有八分相像,脾氣秉性也有相似的地方。可惜其他的比他還差遠了。那位從來不會露出迷惑的樣子,可是真正的強人,不過也運氣好,他爹死得早。」

張清麓道:「什麼他爹?」

焦元成道:「就是你爺爺。也是泊夜的老兄弟。他就好在死得早,在打天下的時候就死了。對泊夜有恩無怨,留下一個遺腹子,就是張七,泊夜還真當兒子養了。當時泊夜陰死兄弟,六親不認,對這個乾兒子還有幾分真情,啊呸,不是幾分,那是親兒子、親債主一樣。」

張清麓不知該怎麼說,咳嗽了一聲。

焦元成露出了回憶的神色,道:「反正當初泊夜一直想讓張七當無罪,還曾經說:『小七,我之所以設了另外兩個巨頭,就是為了給你留個位置。你喜歡哪一個,就當哪一個好了,或者暫時不想當,我都給你留著。』嘔,這等溫情脈脈的言語從他嘴裡說出來,真令人作嘔。」

張清麓莫名其妙的心情好一點了,繼續道:「那後來怎樣?」

焦元成道:「後來他就當了無罪唄。開頭那個無罪被本尊給放逐了,最近我才見到他,居然又跑回離率宮去了,看來又要再當回無罪了。」

張清麓道:「本尊放逐分神?這也怪了些。」

焦元成道:「那有什麼?分神本來就有幾種,泊夜剛剛合道就一氣化三清,化出來那兩位在我看來都是失敗品,除了心血是相連的,不但性情不同,連思想都出現了差異。後期那兩位都和本尊貌合神離了,還有爭排位這樣的事情發生,三方的弟子居然也形成了三支派系,有內鬥的苗頭。但是因為是分神,泊夜也沒把他們怎麼樣,只是藉著道統大戰的機會,把鬧得比較厲害的無罪分神放逐,讓張七上位而已。哈哈,真好笑,人都說這世道親兒子都不可信,他卻是連『親自己』都不可信。造孽造多了就是這個下場。」

張清麓沉默了一會兒,發現無言可對,只好再問道:「然後怎樣?」

焦元成見他全神貫注,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這小子想來沒聽過自己父親風光往事,我多說幾句,他一高興,對我也有好處,當下道:「後來就是那場靈山和崑崙的道統大戰,其實當時時機根本未到,只是泊夜利用外戰對內部的清洗,結果還不錯。當然,那也是張七的成名戰。」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5-14 22:2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6 05:30
四二六 天師
  
  張清麓聞言,果然高興,道:「哦,怎麼說?那場大戰到底怎麼回事?」
  
  焦元成道:「張七在大戰開始時,也就是剛元神而已,泊夜可喜歡他了,把他放在身邊,從不派他出手。那小子……那張七自己倒是經常邀戰,在一次次戰役中充當副將,一點點也打出了名聲,開始有些小功勛。到了戰鬥的中期,他便主動請纓,孤身一人深入敵後。」
  
  張清麓道:「哦?孤身一人?真是好膽色。」
  
  焦元成道:「泊夜本不捨得,張七卻稟告過一次之後,自己溜了。戰爭打了數年,數年之內,張七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眾人都道他死了。哪知到了一次決定性的決戰之前」兩方道統調集實力,決戰前夜,崑崙道統組成的正面大軍突然大亂,一半修士突然連夜撤退,另外一半不知所措,倉皇離開時,被道宮中人一沖立刻潰散,死傷無數。」
  
  張清麓道:「那是怎麼回事?」
  
  焦元成道:「後來我才知道,張七在一個月之內,連續挑了七家道統的大本營。也不知他用什麼辦法,控制了所有消息的傳遞,直到決戰前夜突然把消息同時放出,直接摧垮了崑崙聯軍的軍心,那也是靈山道統在崑崙一線最大的一場戰鬥。之後幾年,再沒有這樣大的會戰。」
  
  張清麓興奮之意幾乎掩飾不住,含笑點頭道:「厲害。」
  
  焦元成道:「之後張七在前線越戰越勇,屢立功勛,也成了明星一樣的人物。不過說崑崙道統聞風喪膽,那也不至於,除了少數道統,崑崙道統不崇尚鬥法戰力,況且上面還有做主的帝君的大神君,一個一般神君不算什麼。就是道宮本身,對他也是毀譽摻半。因為他太……傲氣,除了尊敬泊夜之外,連無罪——第一代無罪都敢得罪。」
  
  張清麓還沒說話,德郢卻突然插口道:「得罪什麼?七爺的傲氣比他的本事小多了,哪裡會隨意得罪別人?定然是那什麼老兒心胸狹窄,容不得後輩。」
  
  焦元成哼了一聲,道:「隨你怎麼說。反正當時雙方已經水火不容。不過是因為大敵當前,沒有撕破臉,泊夜做了何談分界的決定後,對外情勢緩和,內部基本上就開始公開對立了。上清宮的人,時刻忘不了內冇斗。那時還有些知道內情的老兄弟,都知道無罪其實就是道祖的分神。泊夜雖然喜歡張七,但是自己還能對付自己?心血相連,無罪有什麼意外,泊夜可也討不了好。」
  
  張清麓問道:「那最後的結果是……」
  
  焦元成道:「結果麼……你不是知道了嗎?泊夜用劍化九雁山的時候,把那個無罪留在對面,根本就沒有帶回來。回來之後,無罪這個名字就換了主人了。」
  
  張清麓聞言輕輕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他對道祖是從小的崇拜,如果道祖和父親相處好點,也是好事。
  
  焦元成瞥了一眼德郢,道:「張七那小子,別管別人怎麼說,反正我覺得他是個惹禍精。回到北國,泊夜自己一心修煉,也讓了一部分權利給無罪和玄道。結果他馬上又和玄道水火不容。幾年前年來離率宮和天水殿的鬥爭就是從那裡開端的。」
  
  德郢又道:「你們上清宮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那什麼玄道,是無罪同源所出,自然難免兔死狐悲,因此必然要找七爺的麻煩。關七爺什麼事?」
  
  焦元成撇嘴,對於德郢這等護短很看不上,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反正那張七也沒吃虧。兩邊鬥了一場,張七自己要求出上清宮,要向泊夜要一塊地皮安置。泊夜也沒說別的,當即把北國劃給了他做封地,就是紫霄宮的前身。」
  
  張清麓「啊」了一聲,卻沒想到紫霄宮還有這樣的來歷。
  
  德郢卻是哼了一聲道:「北國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哪能做封地?這是把七爺流放了吧。」
  
  焦元成道:「你以為從泊夜那個老東西摳東西容易嗎?就是他親兒子,想拿他一個大子兒都難。何況那麼大一塊地皮。何況張七那小子壓根就沒安好心。他是打著離開的幌子,故意把那個玄道陰過去,直接就地鎮壓了。」
  
  張清麓道:「鎮壓在北國?莫非就是奉先殿?不對吧,你若知道這段陳年往事,怎麼還主動往坑裡跳?」
  
  焦元成悻悻道:「幾千年前的事,誰記得清楚?那時我也被封印了神智,有記憶也淡了。當時張七跟玄道出去,回來只剩下他一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泊夜當時問他,他就直言自己把玄道鎮壓了,連具體地址也懶得說。」
  
  張清麓突然奇道:「這可奇了,玄道既是道祖分神,應當也有合道修為,難道張……也合道了麼?」
  
  焦元成道:「所以說張七是強人呢,那時他也就是元神神遊的境界,不知怎麼弄的,竟以一人之力把玄道鎮壓。」
  
  張清麓道:「後來怎樣?這般……大動作,道祖怎樣處置了?」
  
  焦元成道:「怎麼處置?沒啥處置,泊夜一句沒多問,就打算把玄道這個名字也給他。」說到這裡,他臉色頗為古怪,道,「倒是張七這小子自己不好意思在道宮待下去了。把無罪這個位置讓給了現在這個,就是你師父張九,也是張七在道宮認下的兄弟。同時玄道也選擇了新人。雖然名義上是泊夜的師弟,卻是上一代無罪關照過的弟子,其實更像是老無罪傳人。而正統的玄道一系都沒了,只剩下兩代無罪的爭端。所以無罪和玄道的矛盾一開始就存在。」
  
  張清麓搖了搖頭,似乎對這樣的往事頗為迷惘。
  
  焦元成道:「泊夜可很捨不得那小子,雖然無罪和玄道另選新人,他又更可笑的捏造出一個職位,就是「天師」地位,在玄道和無罪兩個大佬之上。你們覺得奇怪嗎?當初道祖三人可是平起平坐的關係,泊夜雖然最高,但有什麼大事,還要把另外兩個一起請來坐在一起商量給別人看。但現在怎麼樣?無罪成了隱形人,玄道成了大管家,那還有當初的地位?那都是泊夜壓下來的。當然他肯定是為了自家唯我獨尊,但一開始確實是為了抬張天師。」
  
  張清麓聽著有些想笑,但旋即皺眉道:「既是如此顯赫,現在為什麼連這個名字都沒聽見過了?」他身為張七之子,又在無罪身邊長大,也知道父親的名諱,但依舊對張天師三個字十分陌生。若不是今天湊巧提到,怕是一輩子都沒有接觸這個歷史的機會。
  
  德郢突然出口解釋道:「七爺的名聲,在焉支山是很大的,在崑崙不用說了,就是在天府佛國,也依舊有人記得。就是燕雲道宮自己這邊成了禁忌。那也就是幾百年間的事情。」
  
  焦元成道:「那也不錯。張七當了天師以後就不在上清宮待了,在外面攪風攪雨,鬧得雞犬不寧,但宮中反而沉寂下來。年輕一點兒的神君都沒見過他。但即使如此,泊夜還是很喜歡他,好像差點把他弄到奉先殿裡去跟自己一起吃冷豬肉。只是一百多年前,張天師突然沒了聲息,泊夜那裡才變了臉。雖然沒撤下這個封號,但再也不許人提,以前所有記錄都刪的一乾二淨,甚至還修改了道統大戰的記錄,把這個人從世上弄沒了。」
  
  張清麓臉色陰沉,雖然從現實的情形看,這是可以預見的結局,但現在聽來依舊不入耳,想了想,終於沉聲問道:「他……去世了嗎?」
  
  焦元成道:「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過他也差不多合道了,按照玄道的例子,怕是被鎮壓在哪裡了吧。說來也是,世事都是輪迴,現在當年的無罪回來佔了離率宮,當年的玄道也從奉先殿裡爬了出來。倒是當初風光無限的張天師生死不知,這造化弄人並非戲言。娘的,可是我怎麼沒輪迴過去呢?」他畢竟是蛟龍化人,性子還有妖獸魯直的一面,說著說著只顧自己發表感慨,倒把討好張清麓的要事忘記了。
  
  張清麓哼了一聲,突然道:「你說前代無罪被放逐進了崑崙界,那他現在怎麼又回來了?」
  
  焦元成目光閃爍,哼哼道:「那都是玄道幹的。他是前代無罪留下的傳人,一直想把你師父頂出離率宮,迎接自己的那個師父回來。正好你師父想要幹一件大事,可能會觸怒整個道宮,就躲到外面去了。玄道正好知道這個機會,就琢磨著把放逐到崑崙的無罪找回來,所以要打開界門。」
  
  張清麓「哦」了一聲,突然道:「那可有些小題大做了。要從崑崙界弄人回來,雖然困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別說別人,你自己不就偷偷放進姚聖通來了嗎?」
  
  焦元成道:「一來,姚聖通是她自己找來的,可不是我放進來的。二來,據說前代無罪在崑崙界這麼多年,建立了一方勢力,無罪想趁著雙方開戰,把自己的勢力接引過來……」
  
  張清麓陡然怒道:「他這是要背叛道宮?」玄道這可不是內鬥,把幾千年前的叛逆找回來,又主動打開界門引狼入室,那可是裡通外國。即使張清麓和道宮已經義絕,也覺得氣惱。
  
  焦元成呸道:「你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這麼多年大管家,又看不到上升的希望,還不另謀出路等什麼?他也沒那麼傻,師父是幾千年前的,能有多少感情?還不是為了利益,他還在談判要好處呢,那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所以他一面在上清宮極力推動道統開戰,一面又要把戰機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在北國佔據主動,才能把這邊賣個更好的價錢。」
  
  張清麓面上的厭惡幾乎無法掩飾,突然道:「那你又在其中起什麼作用?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6 21:24
四二七 程鈞的決定
  
  焦元成聽他這麼一問,才想起自己說得太多了,別人的事可以多說,關於自己的事,說錯了一句就是死路一條,哼了一聲,道:「我哪裡起到什麼作用了?我不過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家的勢力搬到崑崙去罷了。泊夜現在在閉死關,玄道又做虧心事,正是我脫離道宮的好機會。所以才把隊伍弄出來。」
  
  張清麓挑眉道:「就這樣?那你在北國上躥下跳,又是弄紫霄宮,又是改天命,和離率宮曖昧不明,那是什麼意思?」
  
  焦元成道:「那都是唬人的。北國我是不會待的,請我也不來。我知道這地方不是好待的,別說戰爭,只要在靈山道統下,就是泊夜予取予求的地方,哪是建立根本的良選?只是我在上清宮經營多年,只拉到弟兄,沒搜刮到什麼家底。到了那邊一窮二白,還要搶山頭?當然是在北國刮一筆再走。」
  
  張清麓道:「只為了刮一筆?怕是難以取信。」
  
  焦元成道:「那你想相信什麼?其實這幾年我在北國通過阿紫一直在經營,建立了好幾個倉儲,已經攢下不少私房,臨走再把各地道觀道派刮一遍也就夠用了。為了名正言順,也為了安撫離率宮那老東西,我當然也想名正言順的在紫霄宮立足,但不是長久之計,我就是利用宮主的名位好刮地皮,然後甩下爛攤子,隨他們折騰去。」
  
  張清麓道:「那立足之地呢?崑崙界何等廣大,你們幾個人就敢漫無目的的一頭紮進去,豈不是找死?你不是小孩子了,難道沒有打算?」
  
  焦元成道:「我們打算搶那邊無罪的地盤。我通過界門的測算,早已推出了界門最適合打開的時間和不適合打開的時間。玄道這邊放開界門,引前代無罪出來,我這邊就衝過去,反手把界門震塌了,讓老無罪的勢力想回也回不去,那他在崑崙的大本營不就是我的了麼?讓他們在北國鬥去。我自去崑崙逍遙,豈不比跟他們在犄角旮旯搶地盤開心得多?」
  
  張清麓道:「現在離率宮裡面的第一代無罪,是你放進來的,還是玄道放進來的?」
  
  焦元成道:「肯定不是我啊。玄道不是跑了一趟九雁山嗎?多半就是他那時接應過來的,就算不是,也是那時候九雁山的界門出了問題,他自己溜進來的。不過玄道肯定知情,不然也不會聽那個老無罪的話,跑到北國來拿你。」
  
  張清麓聽左一個無罪,右一個無罪,左一個玄道,右一個玄道,只覺得頭疼,道:「所以玄道要殺我,只是因為怕我認出上代無罪,把他勾結崑崙反叛道宮的事揭發出來?」
  
  焦元成道:「那倒不是想直接殺你。因為泊夜自己條理不清,弄出兩個玄道,兩個無罪來。道宮中可不認這一套,他們就認一個。那個老無罪回來了,這個新無罪就得死。他們找不到你師父,就琢磨著把你弄起來引新無罪出來。橫豎你是張七的孩兒,無罪不能放著你不管。要不是你逃得快,現在就成了香餌了。」
  
  張清麓冷笑一聲,神色甚是難看,突然道:「既然老無罪是新玄道請回來的,兩人就該一條心,怎麼老無罪又利用你把上代玄道放出來了?兩個玄道不是叫後來的那個為難嗎?」
  
  焦元成瞪著他,道:「這個道理你該比我知道啊。人類不都這樣嗎?什麼盟友,什麼結交,都是狗屁。上面老玄道和老無罪都是同一個人分出來的,關係多近。後面那個玄道只是立時拉攏的利益夥伴。老無罪回來之後,想起難兄難弟,當然要放出這位來了。為了讓新老玄道再次交替,還把現在這個新玄道也尋由頭指使到北國來。這樣老玄道把新玄道滅了,再回上清宮,哥倆一起努力,上清宮的大權還能旁落嗎?說不定到時候倒把泊夜那小子給鎮壓了。」
  
  張清麓揉著額頭,道:「魑魅魍魎,各自肚腸,你們鬧得這麼凶,別忘了,道祖他還沒出聲呢。當初那兩個加在一起,尚且對付不了我父親一個晚輩,現在兩人都失去大半力量,反而敢去挑戰道祖,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年被鎮冇壓傻了。」突然一笑,道:「我是傻了。以前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現在我都在局外了,管他們鬧到天上去?幹我什麼屁事?」
  
  就聽有人道:「抱歉,我回來晚了。」
  
  就見一條白色大狗奔了過來,背上坐著一個少女,一身紅衣,容光嬌豔。在他身後,一個白衣圓臉青年追隨而至。
  
  到了近前,那少女下了狗,見禮道:「張前輩。」那白衣青年則道:「張兄。」
  
  張清麓起身相迎,奇道:「萬象道友,怎麼不見程兄?」
  
  白少卿道:「他那邊事情還沒完,讓我先回來了。主要是把馮姑娘送回來。」
  
  張清麓略一沉吟,笑道:「那最好,這就是那個焦元成,你把他提走吧。為了等你們回來,我跟他磨了半天牙了。」
  
  白少卿點點頭,目光在焦元成身上一轉,露出幾分狠色。
  
  焦元成陡然愣住,只覺這番對話不知所云,再看白少卿和馮宜真,卻是一個也不認得,叫道:「慢來,慢來,到底是誰要把我弄到這裡來的?」他先看看張清麓,又去看德郢。
  
  德郢道:「干我屁事,反正是小七爺吩咐的。」
  
  張清麓道:「說來也不干我的事,程鈞要把你抓過來,讓我替他看一會兒,我就替他看一會兒。我早就跟你說過,時間還早,我們聊天啊。說起來焦前輩真正健談,問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承惠良多。只是我與程兄約定在前,他現在派人來接你,我也不好阻攔。」說著幽幽嘆了口氣,露出追憶傷感的神色,更是表明了事不關己的態度。
  
  焦元成臉上變色——他雖然看似口若懸河,其實只是揀張七光輝事蹟說,還是存了討好之心,這時候換上一個來,看來又凶神惡煞的,剛才那一番心思算白做了。然而他怎麼想也想不起程鈞是誰,自己又得罪了那個,兀自問道:「真不是你找我來的?」
  
  白少卿早不耐煩,上來一把揪住他,道:「若不是劍閣放出虛像驚跑了那老頭子,你現在早被人剝皮抽筋了,多活了這幾個時辰,還不滿足?」
  
  焦元成「啊」了一聲,道:「那麼張……的虛像是那什麼劍閣放的?他救我一命?」心中越發糊塗,難道自己想左了,這幾個人對自己是好意?可是他們怎麼知道那老玄道怕的是誰?怎會放出張七的虛像來把老玄道驚走?
  
  白少卿道:「救你一命,卻不是好意,只是為了親手殺你。你與我們仇深似海,哪能讓你落入別人之手。劍閣說了,你手下那些蝦兵蟹將,畢竟是受你指使,死了就死了,只有你一人,不可落在別人手裡。」
  
  焦元成越發慌亂道:「為什麼?憑……憑什麼?還想要手刃?我與你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
  
  白少卿呸道:「無冤無仇。我來告訴你,我們都是九雁山的人,劍閣現在是九雁山的首領,你想起來沒有?」
  
  焦元成恍然道:「九雁山……」卻是一愣,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說起來,焦元成還真不知道九雁山跟自己什麼關係,不過是因為隨手改了界門的日期,演變了一場災禍,在他心中只有自己的謀劃,那知道遙遠的北國有一個九雁山因自己而滅?就是知道了,當然也不放在心上。他親手滅殺的人命都數不過來,哪還能在乎這等曲曲折折的因果?
  
  然而在白少卿看來,卻是這畜生死到臨頭,猶不知悔改,可惡至極,臉色一冷,道:「現在劍閣不在,同門也不在。我不好私自處置你,先跟我回九雁山。你要是知情識趣,就給我閉嘴,到時候還留你一條全屍。」
  
  德郢在旁邊愕然道:「什麼?留一條蛟龍全屍?這多糟踐東西啊?」
  
  張清麓連忙搖了搖手,讓他別繼續說了,道:「說來程鈞到底幹嘛去了?此間事情了結,不該回去收拾行囊麼?」
  
  白少卿搖頭道:「事情沒瞭解啊。劍閣去報仇了。」
  
  張清麓一時沒反應過來,道:「報仇,找誰報仇?」
  
  白少卿道:「玄道啊。」
  
  張清麓「哦」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猛地站起,叫道:「他……他娘的去殺玄道了?」因情急,竟爆了粗口。
  
  白少卿點點頭,張清麓一陣頭暈,怒道:「為什麼不阻止?」
  
  話一出口,張清麓就知道問錯了,要是秦越在此,他還可以問怎麼不阻止,但這是白少卿,他還不如問:「你怎麼沒跟去?」
  
  九雁山上頭腦發熱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果然,白少卿理所當然的道:「劍閣說他有把握。」
  
  張清麓脫口怒道:「放屁。他是瘋了。」
  
  白少卿也是大怒,這幾日因為張清麓用心經營,和九雁山的關係還可以,但跟程鈞沒法比,白少卿哪弄容張清麓罵程鈞,也是喝道:「你說什麼?」手又習慣性的攏在袖子裡,這是他出手的先兆。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峙,過了一會兒,張清麓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道:「程鈞到底是怎麼說的?」
  
  白少卿喘勻了氣,道:「劍閣說……焦元成不過順帶,玄道才是真正的大仇。本來以為這口惡氣要忍上幾百年,現在看來倒也不必。他發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誅除首惡,就在今日!」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9 22:04
四二八 故地重遊

  「真是裝神弄鬼!」玄道低聲咒罵了一聲。
  
  天空霧濛濛的,彷彿蒙了一層淡紫色的雲霞。萬里長空萬里煙雲,一眼望去,地平線也模糊了,不知世界的盡頭在哪裡。
  
  自從紫霄宮被奉先殿中噴出的紫雲遮蓋,天氣就一直這樣不好。雲霞的範圍越噴越廣,整個盛天,整個北國的天空漸漸變得黯淡下來,彷彿有人在藍天上蒙了一層紅紗,透出微微的紫色。從修士到凡人,都享受著同一片朦朧的天空。
  
  凡人……
  
  玄道臉色微有些難看。剛剛他也曾化作凡人,藏入城池躲藏,只是為了藏木於林,不漏行跡。但到底一個大神君要靠凡人掩護,實在不是什麼得臉的事情。
  
  都是裝神弄鬼的那人害的。
  
  別讓他知道是誰。
  
  也是自己一個不留神,讓那邊的無罪自己跑了回來,而且念及當年的師徒之誼,他竟還默認那人入住離率宮,局勢就從那時失控。離率宮時當年無罪所建,雖然被第三代無罪改造過,變了許多,但幾日之內,就被老無罪重新掌握的固若金湯,再也不允許自己插手。
  
  但也僅此而已,上清宮只認一個無罪,這一代無罪不死,前一代無罪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出了離率宮,沒有人會認他,他實力也不比當年,所以玄道能容他。不過稍微施加了點壓力,將他變相軟禁而已。誰想到,幾天時間,他就給自己惹下這麼大的麻煩,全不顧全大局,拼著和他撕破臉,把前代玄道放了出來。
  
  前代玄道……
  
  說起來,前代玄道與他也算有相識,當年也是照看過他的長輩,但如今狹路相逢,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除非他自己把玄道的位置讓出來……
  
  他會讓嗎?
  
  絕不!
  
  捏在手中的權柄,幾千年的經營,豈會拱手讓人?
  
  在他第一次看到老玄道的時候,他就已經做了決定。
  
  不過,說起來也丟人,因為當時的積威,當他看見老玄道那一手鋪天蓋地的袖裡乾坤神通時,還是被唬住了,即使用清風遁術躲開一擊,也沒敢立時反擊,反而謹慎的退開,擇機而動——當年老玄道的修為法力,他早見識過,還不是自己的能夠抗衡的,不如退一步擇機而動的好。
  
  然而,撤出一段距離後之後,他才覺得——自己太保守了。
  
  老玄道怎麼樣不說,當年的老無罪可是他半個師父,修為也是驚天動地,現在還不是被他軟禁在離率宮?這個老玄道怎麼一出來還能發動當年的袖裡乾坤?
  
  別是虛張聲勢吧?
  
  想到這裡,玄道心中登時燃起一絲火苗——倘若果然是虛張聲勢,自己卻被他一個虛名嚇走,還哪有臉面和他爭這個位子?
  
  不管怎樣,還是回去看一眼。
  
  正當他打定主意,打算回頭看看虛實,卻發現天空中露出一道殘影,一個白衣書生的形象在天邊一閃而過。
  
  雖然一閃而過,卻把他嚇得不輕。
  
  張天師?!
  
  玄道嚇得掉頭就跑,比剛才清風遁術還快上十倍,一直跑到凡人的城池裡,以一神君之尊喬裝改扮,住進一家客棧,關上門,這才心中好受點。
  
  不是他膽小,實在是當年的事情……
  
  前代玄道、前代無罪、焦元成他們雖然知道張天師的厲害,但他們的身份都太高,張天師雖然行事肆無忌憚,但惹上他們的時候並不多。可是對於現在這個玄道,當年的老一輩中最小的林啟主,當年是被張七欺負慘了的,陰影一直持續到今日還不能消退。
  
  說起來,因為受到多年欺壓,他算是恨張七入骨的。所以如果有機會,他早想弄死了張清麓,但一來顧忌現在的無罪,當年的張九,二來畢竟不知道張七的死活,就怕他萬一哪天活著回來找自己的麻煩。
  
  雖然玄道一直說服自己張七已經是個死人,但只要一天不見到死屍,他心就不安定。
  
  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定要弄死當代無罪的原因。
  
  前代無罪其實早就找上他了,但他一直猶豫,但最近,聽說無罪閉關並非為了衝擊合道,反而在研究一個陣法,為張七招魂。雖然離率宮的消息一向不準確,但這回他卻真怕了,哪怕有一成可能是真的,他也決不允許。一旦張七回來……結果他都不敢想。
  
  玄道自忖不是無罪對手,上清宮其他神君也靠不住,便想要報告給道祖,讓泊夜將無罪拿下,說不定還能拷問出張七的下落。但幾次求見,壓根也沒見過泊夜的人,閉關的一道山壁,竟隔絕了兩個世界。
  
  氣惱之下,他才正式的倒向了老無罪那邊。沒想到又惹出了更大的麻煩。一步走錯,步步落後。現在他已經被逼到牆角,前任玄道和張天師如兩座大山壓在他心頭。
  
  賭氣一陣,玄道只有憑窗獨立,悠然自嘆。
  
  當天子夜,天空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那是劍光。
  
  有人在御劍趕路。
  
  對於玄道來說,這本來不算什麼,但卻突然帶給了他一絲靈感——
  
  不會又是他在裝神弄鬼吧?
  
  這個念頭一出現,他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那玄道果然修為已經退步了,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開始面對自己的時候,只憑一手袖裡乾坤唬住自己。這一手只是單純的虛者實之,很快就會被識破,於是他又冒充張七來嚇唬自己,把自己徹底嚇退。
  
  那麼他現在應該已經跑了。
  
  玄道想到這裡,哪裡還呆得住,連夜趕往盤龍柱那裡。卻見不但前代玄道一去無蹤影,連盤龍柱都沒了。
  
  果然是把自己當傻子耍!
  
  他氣了個半死,但也冷靜下來,想著那老東西現在應該在哪裡?
  
  回燕雲?不可能。
  
  燕雲不是當年的燕雲,上清宮也不是當年的上清宮。現在老哥倆一個比一個虛弱,就算聚到一起,難道還能挑戰上清宮的權威嗎?
  
  老無罪把老玄道放出來,當然是讓他去幹最重要的事——
  
  打開界門!
  
  只有打開界門,把老無罪在崑崙埋伏下的勢力完整的接引過來,才有了立足的資本。
  
  玄道忍不住冷笑——若真是趕去九雁山,那可太巧了,他真巧要過去。他一個分神在九雁山遭遇大劫,最後葬身北國,帶來的元神損失現在他還沒補過來。他本來就要去九雁山找尋線索,現在更是正好順路會一會自己這位老前輩。
  
  退一萬步說,就算老玄道沒有去九雁山,他也要替他們去關照一下界門。不是打開界門,而是讓界門永遠關上——
  
  你既然不信任我,那也別怪我無情。雖然現在的無罪可恨,但他並沒有要殺我,你去引來的我的死敵,那麼從今天起,咱們也是死敵。
  
  我玄道就算不如當年的你們,現在敗你的事綽綽有餘。
  
  前面就是天柱山了。
  
  玄道的真身是何等境界,雖不如合道帝君能玩弄空間,卻也早已瞬息千里,從紫霄宮的北國中樞趕到九雁山,也不過區區一個早上的時間。
  
  眼見目標就在眼前,玄道也不由心生感概。
  
  天柱山已經不是當年的天柱山了。
  
  當年的天柱山,真正好像一根擎天柱,現在卻像一根老舊的煙囪。不知是不是火氣未散,即使過了這些日子,依舊可以從山縫中來的風中問道煙塵的味道。
  
  上面是紫濛濛的天空,地下的灰沉沉的焦土,當年北國的一大聖地,現在也只剩下一道遺蛻殘骸。
  
  玄道降下雲頭,飛入山口。
  
  這是他本尊第一次來九雁山。據說九雁山是和崑崙一樣靈氣充沛,萬木繁茂的名勝,現在還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因為現在九雁山什麼也沒有。
  
  沒有樹木,沒有生靈,也沒有人跡,甚至連廢墟也沒有,只有腳下一層hòuhòu的焦土,深入土地之下,似乎已成了這片大地上永恆不滅的痕跡。
  
  玄道看了一眼,眉毛微微一動,便不放在心上。身為修煉多年的元神神君,他見過多少滄海桑田,也親身參與過那場修道界絞肉機一般的大戰,就是眼前流血漂櫓,赤地千里,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更遑論什麼悲哀愧疚之情。
  
  他現在只想趕去界門。
  
  界門是在哪一邊來著?
  
  沿著光禿禿的山道,他很輕易的找到了九方谷的位置,然後一路走了過去。
  
  九方谷如今也是光禿禿的了,空曠的谷底,一道溪水忽忽悠悠的從上方傾瀉而下,不復當年匹練銀河一般的瀑佈景觀。
  
  很好,溪水沒有斷流。
  
  溪水沒有斷流,說明界門雖然動盪,但還沒有完全打開。
  
  不過,還是很危險……玄道看著那稀稀落落的水流,心中暗嘆——奇怪,看這水流的樣子,似乎不過幾日就要全崩潰了,離著自己測算的日期誤差不小啊。
  
  難道老東西已經來動過手腳了?
  
  玄道陡然提高了警惕,神識往周圍放去,還沒等查到什麼,就聽身後有人道:「你來了?」
  
  玄道陡然回頭,卻見谷口站著一個少年人,容貌俊美,神色卻一片肅殺。
  
  不是那老東西?
  
  玄道剛要問,那少年已經一字一句道:「把你請來不容易。雖然在外面就可以解決,但我還是覺得,讓你死在這裡,方能對得起我同門的英靈。」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5-19 22:07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9 22:06
四二九 劍氣化虹

  玄道莫名其妙的看著那少年,道:「什麼……,同門的英靈?哦,你是九雁山的人?」他想起來了,在這個地方能說這種話的,自然是九雁山的人,心中只是疑惑:山都崩了,怎麼還有餘孽?
  
  那少年道:「你本來不配問我的名字,但我既然要替九雁山報仇,當然不會避諱自己的身份,劍閣,程鈞。」說著手中長劍一橫,橫在胸前
  
  「來誅殺你至此。」
  
  玄道目光一沉,仔細打量程鈞,見他一身白衣,神色肅穆,倒有些復仇之子的味道,心中卻是不以為意,他殺人盈野,九雁山也不算什麼,若是顧忌復仇者,也不用修道了。
  
  更何況這少年只是個……
  
  「你一介精魂真人,區區螢火之亮,也與日月爭光…,」玄道目光掃過他,突然叫道:「我對你沒興趣,叫你背後的人出來!」
  
  小小真人,不在他眼下,之所以沒有立刻一隻手把程鈞捏死,就是因為玄道不想掉進別人的陷阱。在他看來,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年輕人,帶著視死如歸的情緒,穿著白衣素服向強大的對手發起挑戰,如果不是被熱血燒壞了腦子,就是被另一個對手用來當做槍使。
  
  就像他本來打算利用陸令萱一樣。
  
  而玄道剛好知道某個仇敵,很可能會利用一切打擊自己,就是那個老玄道。雖然區區一日時間,這麼迅速找到合適的棋子棋子加以利用,還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但也可能是他來找界門時正好發現了可以利用的少年,將他推出來算計自己。
  
  玄道豈能讓他如願?
  
  「老東西。」玄道冷冷道,「利用娃娃的性命為你打掩護,你還知道廉恥麼?給我滾出來!」
  
  連叫幾聲,始終無人應答。
  
  程鈞嗤的一笑,道:「廉恥這兩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你給我死……」長劍化虹,劍芒閃耀,向前劈去。
  
  那是一道非常瑰麗的劍虹。
  
  輝煌的白光是西方庚金劍氣的精華,帶著森然冷意和極度的鋒銳。
  
  劍光如烈日一般閃耀,速度更快到不及眨眼,波及的範圍卻不廣,丈餘長的劍芒只有碗口粗細,顯示了主人精準的控制力。
  
  它只有一個目標一玄道。
  
  劍光迫近,只需要半個剎那,已經到了玄道眼前
  
  然而,對玄道來說,還差得太遠。
  
  這依舊只是一個真人發出來的劍氣,儘管劍術已經到了練劍化虹的高明境地,破壞力更勝於一般的神通,但即使是劍修,也不可能跨過境界的鴻溝
  
  「劍修,你是劍閣嗎?」玄道微笑著一一看來那老東西打定主意不出來了,只好先敲掉他的爪牙。他一面微笑,一面伸出一隻手指對準劍氣輕輕一彈。
  
  之所以只用這麼簡單的動作,是因為動作太大,會露出更多的破綻,給隱藏的人留下機會。
  
  但這一彈,也是神君的出手。
  
  刺啦
  
  劍光和手指相交匯的一瞬間,劍光入肉的聲音,鮮血飛濺,一根手指衝天而起。
  
  真人的劍光和神君的身體碰撞,斷掉的是神君的指頭。劍光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繼續劈了下來,這回的目標是玄道的腦袋!
  
  劍光的速度先慢後快,在本已如閃電一樣的迅捷之下,陡然更增加十倍!
  
  玄道的眉眼被劍氣籠罩,他離著劍光及體已經很近。
  
  噗砰!
  
  到底是修煉多年的老神君,玄道經歷了斷指的痛楚之後,不等對痛苦有所反應,身上已經自動浮起了一層柔光,柔光並非如一般甲術撐開一個護罩然後停下,而是如同發麵一樣迅速的膨脹起來,登時跟迎面而來的劍光撞在一起。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玄道在柔光中被震得倒退幾步,身體挨上了山壁,溪水就在他身邊,被劍氣波動震得水花四濺,一部分落在他的護體柔光上,在日光下閃爍不已!
  
  劍光猛的縮回,落在程鈞手中的劍上,程鈞的手指徵微一震,緊接著捏住了這團劍芒。
  
  噝
  
  玄道倒抽一口冷氣,餘光掃過自己的手指,剛剛去彈劍光的指尖已經完全消失了,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整齊,甚至沒有來得及流出鮮血,只能隱隱看見一段白骨。不由又是慶幸又是惱怒,慶幸的是自己收手及時,只是輕傷,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惱怒的是,他這麼多年還沒受過這樣的傷害,還是他的本體!
  
  居然被一個真人傷害,對於他來說是丟了多大的臉?玄道的臉色已經鐵青,五官也微微扭曲。
  
  他怎麼能受這樣的侮辱?當然要千倍百倍的找還!
  
  但憤怒欲狂的背後,還有一絲疑惑甚至恐懼……,
  
  真人不可能傷害神君,那不是入道拿著法術偷襲築基的概念。到了元神期,尤其是神遊境界,元神的力量早已經將肉身洗刷過多少次,就是他站著不動,讓真人拿神通法寶來砍,也必然是毫髮無損。
  
  除非這小子不是真人?
  
  玄道目光再次凝重了起來,目光在程鈞臉上轉了一圈,元神特有的神念已經籠罩了整個九方谷。
  
  不是!沒有!
  
  這小子不是神君,九方谷也沒有藏著其他神君!
  
  探查的結果並不令人意外,玄道也猜到了,那老東西就算在這裡,也不會藏得明顯到讓自己能夠察覺,而這小子也確實不是元神神君。
  
  元神神君的數量是有限的,即使在燕雲,神君的進階也被嚴格控制,在北國的靈氣更不可能支持一個神君誕生,甚至連結丹都很難。這小子果然只是個劍修真人。
  
  看來他是暫時得到了神君的力量,通過特殊的手段釋放,純粹的力量說不定已經在出竅境界,只有那樣才有可能傷到玄道,哪怕只是皮毛。
  
  「以真人之身,獲得了神君的能力,付出的代價不小吧。」玄道淡淡道,「看來你是個死士。」
  
  為了報仇不惜付出生命代價,這等忠烈死士,玄道本來是很喜歡的,因為這些人好控制。他自己尤其喜歡借刀殺人之後,再培養漏網之魚作為死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玩弄棋子的恩仇情緒,是一種好消遣。
  
  可是當這等死士被其他人利用來對付自己,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因為這等人都有兩敗俱傷的衝動,韌性十足,最是難纏。
  
  玄道目光移向程鈞手中的劍,道:「可惜了,即使你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也只是獲得了力量而已,跟神君還是有天差地別的差距。我知道那傢伙是讓你來消耗我的實力,但是注定要他失望了。我的力量你還不配享受。」說著伸手一托左手已經驟熱,一道陽光在他手中升起,眨眼之間,斷掉的手指已經恢復如初,皮膚光潔,沒有任何瑕疵。斷肢重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神通。
  
  當然,玄道這句話半真半假。
  
  力量可以提升,但境界提升不了,這是事實,不過劍修要比其他人佔便宜。因為劍術和一般神通不一樣,不但從低到高一脈相承,而且對於力量的純粹要求遠高於其他修士。所以一個低等劍修獲得了高等的力量,也確實有可能對高階修士產生威脅。
  
  這應該就是那老東西會選這小子的原因口他既然本身沒有提高境界,那麼力量的凝聚就應該在他那柄劍上。
  
  玄道目光在那把墨綠色的劍上一掃,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沒了那把劍,也就是個螻蟻一般的真人。
  
  本來對付這等級別的對手,他是不用花那麼多心恩的。但正如他自己說的,他不會讓程鈞消耗他的實力,讓那老東西鑽空子的。
  
  他甚至不打算移動一步。
  
  用剛剛恢復的手指往上一指,玄道笑道:「你要知道,如果真人是底下的泥土,神君就是天上的太陽。」聲音有如從遠處傳來,帶著特有的震盪回音。
  
  天空本是紫濛濛的,霧氣並未消散,但隨著他的手指指向,紫雲竟然裂開一道口子,驕陽破雲而出
  
  陽光普照!
  
  陽光均勻的灑在每個角落,空氣中的溫度陡然升高了不少,而不知道是不是視線問題,陽光竟然如如線一般,開始絲絲分明。
  
  茲茲……
  
  玄道的手指再動,陽光陡然具象,無數條陽光集速成線,化作幾十道扭曲的金蛇,往程鈞的方向撲去。
  
  每一道金蛇,都不遜於程鈞剛才劈出來的劍光,而它們身上帶著陽光的焦灼熱浪,更是攝人心魄。
  
  先頭數十道金蛇還沒到達目的地,後面的金蛇已經源源不斷的形成,一波接一波的撲上,大地上金蛇狂舞,波瀾迭起!
  
  沒有能量比陽光更純粹,更強大。
  
  玄道修天象,修風修雨修雲霞。但最強大的攻擊力還是陽光烈日。
  
  他與焦元成相爭時,也曾化身烈日,將焦元成的蛟龍之力強壓下去。但現在他不會使用這樣的手段,他還是在防著程鈞身後的人。這等金蛇狂舞的神通,也不過消耗他三分心神而已。
  
  金蛇已經撲面!
  
  程鈞望著眼前耀眼生花的金蛇,有些無奈道:「蠢貨,你幹嘛老以為我背後有人呢?」
  
  話音未落,他的身軀已經和手中的劍化作一體,劍虹破開金光爆射而出!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不是小孩

LV:6 爵士

追蹤
  • 12

    主題

  • 4231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