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上天台 作者:離人橫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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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孩 2012-10-5 04:46:4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3 497800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19 22:07
四三零 劍光與日光

  陽光雖快,快不過劍光!
  
  劍光閃過,刺穿了漫天的金光,歸於一點。
  
  程鈞的身影完全融合在了劍光中,化為一道劍虹衝破迷障,那是劍修的劍術境界——人劍合一,練劍化虹。
  
  無數金蛇失去了方向,撲到面前,已經劍影不在,只剩下漫天的金色揮灑,彷彿飛舞的紙屑。天天金光之外,是純粹無比的利劍。
  
  玄道臉色一變,左手上托,光芒化為金色雲霧,盤旋在胸前,層層金絲盤繞,緩緩轉動,彷彿一個天然的漩渦。
  
  刷——
  
  劍光從漩渦中心穿過,沒有引起多餘的漣漪。
  
  那是如同上次一般輝煌的一劍,劍過之處,光芒盡碎!
  
  一輪金輪在劍光下化為片片金粉,四散崩裂。劍光卻也被漩渦拖慢、扭曲,直到剎那之後,再次點在玄道面前。
  
  噗——
  
  劍影和身影同時虛化。玄道的身軀驟然化作一團青氣散去,劍光狠狠地砸在石壁上,整個山體轟的一聲,搖了一搖,似乎隨時都要崩塌,但搖晃片刻,居然堅持住了,連掛在山壁上那細小的溪流,都保持著潺潺的水流。
  
  九方谷,並不是尋常山谷。
  
  劍光隨即消散,玄道的身影也消失,若不是劍光在崖壁上劃出的深湛印痕猶自在目,剛才那一擊就如夢幻一般。
  
  青光一閃,玄道的身軀在遠隔百丈之外重聚,片刻朦朧之後,重新凝實,一如剛才,只是神色變得陰沉許多。他冷冷的看著那劍光消散之處,移開了目光,望向另一處空曠的地方,道:「出來。」
  
  空氣一陣波動,程鈞手持長劍顯了身形出來,盯著玄道道:「真是討厭的傢伙。」
  
  玄道看著他,長出了一口氣,氣息在空中裊裊升起,雪白的霧氣當中,竟沾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紅色,那是他想要極力掩飾的虛弱,面上卻毫無異色,只是淡然道:「因為居然沒被你砍死?」
  
  程鈞道:「因為你的喋喋不休,真令人火大。明明是愚蠢的猜測,非要一遍又一遍的扣實,好像人人都和你一樣,離開身後的靠山就腿軟一樣。如果你願意浪費剩下的短暫生命去找我背後的黑手,那也隨你,只是不要死不瞑目。」他手中的劍慢慢向下,指向玄道的鼻尖,道,「事不過三,第三劍。」
  
  玄道目光微動,突然哈哈大笑,道:「說得對,是我想的左了。我忘了世上還有另外一種方法能讓人活得超出自己本身的力量。」
  
  他盯住程鈞手中的劍,道:「是道兵劍傀?」
  
  程鈞冷冷道:「是。這是最合適埋葬你的方式。」
  
  再沒有比劍傀兵陣合適的復仇方式了。
  
  一代又一代,九雁山的佳弟子被上清宮隨意埋葬,現在他們雖然不在了,程鈞依舊要讓他們為自己報仇,也為同門報仇——哪怕是很小一部分仇。
  
  玄道搖搖頭,道:「報仇……麼?這麼看來,我與你確實有仇。」說到這裡,他的目光迸出一絲狠厲之色,喝道:「我弟子魚琦林掌管十八劍傀,現在他們都到了你手裡,難道不是你殺了小魚?好,今日我就為我弟子報仇!」一面說,身體表面已經浮現出了一絲金光,彷彿自身化為了太陽。
  
  程鈞看著他身上光芒越來越盛,道:「好,你有後招,儘管用出來吧。」
  
  玄道怒色之中,也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既然知道是劍傀,那麼就到此為止了。
  
  同源所出的劍傀確實是演練道兵兵陣的最佳兵隗,並且由於力量疊加,就是一個真人使用,也能獲得神君的力量——但也僅此而已。
  
  從外界的得來的力量,別管是通過神通、丹藥或者陣法兵陣,這些外力都有其極限。作為上清宮的管理者,玄道知道這套劍傀的極限在哪裡。
  
  他弟子魚琦林操縱這套劍傀時,使用的方法其實並不對,發揮出來的威力不到十之一二。劍傀的真正用法,並不是像同時操縱十八個傀儡一樣,個個拿著劍亂劍傷敵,而是組成兵陣之後,通過陣法的連接,將十八個靈體的元氣集中在主人身上,憑空拔高主人的修為。所以程鈞雖然身邊一個傀儡也沒有,但顯然是把兵陣另排別處,本尊留在此地借力,可以說在劍傀的輔助下戰鬥。
  
  但即使如此,劍傀的修為就那麼多,十八個人加起來,終究也只是一個剛剛元神的凝神期神君的力量。
  
  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他可以再給程鈞加點籌碼。
  
  比如說,同是劍閣,同源所出,當然容易上手。比如說有更高等的兵陣輔助,能將劍傀的實力再增加幾成,再比如說這個程鈞本身精通陣法,熟識兵道,那麼再給他加上些力量。
  
  甚至,還可以因為他是復仇的哀兵,再給他加上三分士氣……
  
  這總夠了吧?
  
  即使寬限再寬限,給他現在一個出竅境界,已經是十分寬限,其實他本不可能竄得這麼高的。如果真得到了這樣的實力,他不能善加應用,反而是催命的毒藥。
  
  不過剛才自己用三成的力量和比較低等的神通,確實是託大了一點。
  
  那麼,現在就多用一點力氣吧。
  
  玄道的身體已經遍染金色,萬道陽光集束從他體內透出,緩緩旋轉。他就像一輪烈日,揮灑著無窮的光芒。
  
  化身日光,烈日當空。
  
  這是他的道意神通。正如他師父上代無罪評價他的,他修天象,不免分心太雜,風雲雷電處處是道,也就處處分心,最終反而無法證道。然而他雖然比不上上代的老傢伙,但對於這等弱點絕非一無所知,幾百年來,他已經開始放棄許多小道,專精兩方道法,若無意外,他將來合道的法門就從這兩道當中選擇。
  
  陰,晴。
  
  陰著天低雲暗,晴者光耀萬里。
  
  現在他化身為日光,正是晴日大道,是他最為熟稔的攻擊手段,當然並非是他最終的手段,他並沒有全化身為烈日,當空照耀。即使到現在,他依舊要為可能出現的老玄道留下最後的底牌。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除了灼熱,還有鋪天蓋地的威壓,那是玄道作為最頂尖的大神君的境界壓力。
  
  壓力猶如實質,壓得地面上的焦土更往土壤深處滲透下去,也壓得程鈞在狂舞的的金蛇環伺下,臉色越發蒼白、
  
  境界的威壓,才是面對比自己底下的對手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即使是個破壞力驚人的真人,他也是真人。
  
  玄道的神念一分分往下壓,溫度在一分分往上提,足以烤乾生靈體內的每一滴水。其實,這等緩慢的手段對他來說,也並不經濟,耗時也太長。所以如此,並非他要用貓戲耍耗子一樣慢慢磨死敵人,而是他在神念放下時,偷渡了一絲神識,在不經意的情況下,深度掃視周圍的情形。如果那老東西真的在附近,就能在確定他行藏的同時,不引起他的注意。
  
  不過,看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傢伙在神念威壓下掙扎,慢慢死去,感覺也不錯就是了。
  
  程鈞緩緩吐了一口氣,似乎要舒緩自己的壓力,但額頭上的冷汗已經不住的往下淌,這個時候,他緩緩伸出手,從乾坤袋中去取東西。
  
  要取出底牌了麼?
  
  玄道饒有興趣的看著,一個真人的底牌是什麼東西,倘若他還有第二件能與神君相抗衡的底牌,那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奇蹟了。
  
  程鈞的手一寸寸的從乾坤袋裡拿出來,將取出來的東西橫在身前,目光沉重的盯著玄道,突然露齒一笑。
  
  他手中的赫然又是一把劍!
  
  可笑!
  
  玄道看著雙手持劍的程鈞,突然失去了再和他玩下去的興趣,神念陡然一提,陽光和威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刺目的力場,狠狠地往下壓去!
  
  轟——
  
  陽光的力場平平的砸了下去,已經到了程鈞頭頂。
  
  程鈞再次微笑,左手中剛剛從乾坤袋中抽出的劍微微一抖,彷彿指揮一樣往下一揮。
  
  刺啦。
  
  在力場及體的一瞬間,如蓋子一般的陽光被這一抖竟輕易地撕出一道口子,程鈞的身形從裂縫中鑽出,以一道完美的弧線,往玄道這邊衝過來。
  
  又是衝鋒,又是硬砍,這還有完沒完了?
  
  玄道心頭的鄙視一閃而過,全身上下的陽光吞吐而出,如火舌一般向上捲去。
  
  嗤——
  
  劍光揮過,堪堪打斷了火舌的吞卷,兩邊光芒的交匯一閃而過。程鈞卻沒有退縮,身體憑空虛化,與雙劍合為金虹,再次砍了下去。
  
  砍砍砍!
  
  一劍接著一劍,兩柄劍如行雲流水一樣的劍術圍繞著玄道不住的砍劈,每一劍下來難免被金光四溢的火舌擊退,劍光上爆裂幾個火星,立刻退開由另一把劍補上,兩劍此起彼落,配合的天衣無縫。開始不過是兩劍,到後來漫天遍野儘是劍光,彷彿有兩千劍,兩萬劍!
  
  饒是玄道心中有底,也被這延綿無盡的劍術逼出一身汗來,突然雙手一指,兩道金光同時在指尖縈繞,極限的熱量集於兩點。
  
  「咄!」
  
  玄道舌綻春雷,雙指齊出,往兩劍的劍身上同時壓去。好個玄道,不過數劍之內,已經把握了重重劍影中真劍的軌跡,純陽精華集於指尖,正面迎敵,已成針鋒相對之勢。
  
  這兩劍當中,有一劍是程鈞操縱,而另一劍是他本體化虹,但凡被極端酷熱的能量點上,即使劍身無損,程鈞血肉之軀,登時要化為一縷蒸汽,骨灰不留!
  
  雙指點進!
  
  「錚!」
  
  正在這時,一個突兀的琴音驟然在玄道耳邊響起!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1 09:40
四三一 捕捉

  琴聲彷彿實質,泛起一層層聲波,籠罩了百丈的範圍。
  
  玄道雙指中的陽光已達臨界,這個時候突然被琴聲一擾,不亞於頭頂挨了一悶棍,雖然勉強保持了光芒不散,手指卻也不由偏出一寸。
  
  這一寸,就是劍刃與虛空的距離。
  
  兩道劍光絲毫沒有因為琴聲抖動,沿著既定的軌跡,一前一後,狠狠地對刺下去。噗地一聲,兩劍同落,只有一聲鈍響。
  
  兩道劍光同時刺穿了那道身形,鮮血飆出。
  
  玄道的目光露出幾分不可思議,臉色僵板如殭屍,突然噗地一聲,身形再次虛化,漫天火氣散盡,只餘下一縷清風。
  
  兩道劍光同時抬起,再次往下斬去,連清風也被劍光撕扯破碎,損失小半,剩餘的青氣瞬間消失在風中。
  
  劍光分開,其中一道在原地轉了半圈,露出程鈞的身形,另一劍卻是繞著九方谷飛行半圈,在對面懸停。
  
  程鈞盯著空曠處,不無遺憾道:「清風遁術,真是保命的神技。」
  
  在兩人中間的空地上,一陣微風吹過,玄道再次幻化出身形。只是這一次,卻再沒有第一次幻化時的輕鬆,雖然沒有嘔血,但臉色也蒼白的可怕,這不再是情緒引起的青白,而是一種虛弱的表現。只是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不見剛剛鮮血的蹤影。
  
  這也尋常,修士到了元神境界,自癒能力超過常人百倍,斷肢重生輕而易舉,他只要留下一口氣在,傷口自然會癒合。只是傷口能好損失的元氣卻也補不回來,終究受到了重創。
  
  抿了抿嘴,玄道帶了幾分戾氣,盯著另外懸浮的一把劍道:「你是元神?」
  
  那劍發出了嘿嘿嘿的笑聲,透出幾分猥瑣。
  
  玄道再次回頭,但見瀑布之上,一把瑤琴兀自叮咚作響,怒火噴薄而出,喝道:「你也是元神?」
  
  那琴一根琴絃一顫,發出「葉」的一聲輕響輕音入耳,令人神清氣爽。
  
  一琴一劍雖然都沒有正面作答,但如此靈性,自然也是默認了。
  
  玄道哼了一聲,道:「一、二、三……,三個人一起來對付我。」他的分神並未有一絲一毫回到上清宮,所以他除了能感覺到這個分神隕落之外,並沒感知到這邊的具體情況因此竟不認識琴劍二老。只是心中詫異,九雁山無緣無故蹦出一個劍法高超的劍閣來不說,竟然還有兩個元神神君做幫手,世上的神君也這麼不值錢了?
  
  不過……
  
  玄道目光在一人兩元神面上掃過,突然放聲大笑。
  
  劍老見他笑得張狂不由嘆道:「可憐,精神崩潰了。這人精神力忒差。」
  
  玄道笑聲戛然而止,道:「你們應該高興,剛剛那一招已經徹底惹惱了我。兩個出竅境界,跟著一個最多凝神境界的劍修,竟也敢來挑戰我的權威。以卑犯尊,這個世界真是反了,反了,反了!」
  
  他越說,身上的原本虛化的身軀虛化的更厲害了,甚至漸漸連人形都沒有了,整個身軀越來越圓,漸漸地臻於圓滿。身形也漸漸往上升。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普照大地。而在那輪初生的紅日上空,竟還有另一個太陽。兩輪明日交相輝映,空氣焦灼的能把沃土瞬間烤成焦炭!
  
  二日凌空!
  
  玄道終於化身為烈日,也用出了真正的實力。這也是他將這三人終於當做了可以與焦元成相當的對手的標誌。
  
  三個神君的戰力,也是值得他屈尊認真對付了。
  
  劍老往上一看,道:「還真是有點意思。他的力量比我們強好多,不愧是本尊。老琴,咱倆加起來不一定是個兒。」轉頭看向程鈞,道,「受得了不?受不了你先撤。」
  
  就見程鈞半低著頭,默默地動著嘴唇,似乎在唸動什麼咒語。劍老暗暗點頭,程鈞自有自己的一套,不用他來費心。喝道:「小娃娃,你也來裝神弄鬼!」說著橫出一劍,向前飛去。
  
  琴老卻安穩在空中看著,見劍老出劍,琴聲再響,聲音如鐵騎突出,金鐵錚錚!在激昂的樂曲中,劍光竟比剛剛威勢還要兇猛。
  
  劍修,就要敢於遇強越強,雖然是面對神遊神君,劍老兀自向前,從不畏懼。
  
  那烈日在空中緩緩旋轉,見到劍虹,突然閃了一下,兩重虛影從空中分出,登時一化為三!
  
  四輪紅日在天空照耀,爭奪光輝。一輪紅日擋在劍虹之處,一輪明日墜向琴老,而最為酷烈的驕陽則如隕石一般,狠狠地向程鈞砸去!
  
  不好!
  
  琴劍二老同時暗叫不好,劍老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憑藉本身速度去刺攔住身前的那輪烈日,兩道光芒在空中對撞,發出了一溜光火口劍虹刺穿而出,周圍被一層太陽火光籠罩,吱吱冒煙,太陽卻也裂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大洞,雖然慢慢的恢復中,光芒卻不可避免的黯淡下來。劍老圈回長劍,想要救援程鈞,那紅日卻閃身攔住。劍老左右衝突,不能突圍,只得展開劍術,與烈日周旋。
  
  琴老這邊音波震震,也是想要震開烈日,支援程鈞。
  
  哪知那烈日雖然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力量,但琴老本不擅長攻擊,他的音波對戰元神神魂,都有奇效,但對於這等純粹的力量卻是力有不逮,音波一波波的散開,卻只能將烈日震退少許,音波稍定,烈日便再度撲上來,得寸進尺。他不得不再弄音波鎮住,如此來來往往,也僵持到了原地。
  
  如此,琴劍二老分身不得,程鈞要獨自面對驕陽灼面。
  
  與琴劍二老那邊的烈日想比,這邊的紅日速度並不快,甚至給人留下的閃避時間,但那驕陽如此熾烈,如此巨大,甚至比撲向劍老和琴老的兩輪明日更壯大,玄道竟分出大半力量還對付本是最弱一環的程鈞,可見他對這個始作俑者恨到什麼地步。當然,一鼓作氣,攻其薄弱,也是各個擊破的良招。抹殺了程鈞之後,三個神君變成了兩個,兩個出竅神君只會被壓制的更慘。
  
  驕陽如秦山壓頂,避無可避!
  
  「也就是說」程鈞突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你的元神本尊在我這裡?」
  
  來得正好!
  
  程鈞的劍,再次揮出,身影與劍再次化為劍虹。
  
  這一道劍虹如此瘦弱,比之剛才壯美瑰麗的劍芒,實在是失去了太多光彩,但它如此凝實,看來比真正的劍還要密實,似乎蘊含著無窮無盡的質量。
  
  絲……
  
  劍光微一扭曲,突然化為萬千絲線,縱橫千百道,整個的迎了上去,彷彿漁網迎上大魚,充滿了渴望。
  
  劍光分化,千絲萬縷!
  
  玄道的本尊化為驕陽,全身的力量已經釋放了頂點,周圍百丈之內已經全部籠罩在他氣場之下,本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程鈞這一張網以比劍光慢上許多的速度靠過來時,他竟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危險?
  
  開什麼玩笑?
  
  雖然說劍光越慢,反而代表著力量的充足,和劍修的信心,但玄道對程鈞的力量太有把握,一個成丹期的真人,依靠劍傀兵陣提到元神天地,竟敢以這等硬碰硬的姿態迎上來,這就叫作死!
  
  給我
  
  噗!
  
  整個劍網迎頭兜住了驕陽,彷彿網兜裡裝進一個大西瓜。然而迅速縮口,將整個驕陽裝在其中。
  
  玄道渾身的濃烈火光,如陽光一樣恐怖的高溫,居然沒辦法傷害劍絲分毫!
  
  他驚恐地抖動著身軀,想要脫出重圍,但劍絲已如附骨之蛆,無法甩脫。
  
  劍絲越來越緊,慢慢的纏住驕陽滾圓的身軀,然後慢慢地向內部勒入。
  
  一寸一寸的往裡勒。
  
  每侵入一寸,都是在玄道的元神上劃了一道口子,造成了實實在在的傷害,而那張巨網還在緩慢但毫無停止的往裡勒,裡面的玄道化身劇烈的掙紮著,始終沒有逃脫出網的機會。
  
  如此情景,旁邊的琴劍二老也忍不住往這邊看來,當看到劍網將玄道纏住的時候,都心中驚異非常。
  
  怎麼可能?
  
  束縛,程鈞束縛住了玄道!
  
  這是真正力量上的較量,正面纏鬥的情況下,技巧,術法,速度甚至爆發力都沒有用,這是真正依靠實力的對決。
  
  既然程鈞纏住了玄道,那就說明,在正面的法力上,程鈞竟然比玄道更勝一籌!
  
  這是什麼情況?
  
  他從哪裡來的力量?
  
  倘若是別人,只會以為程鈞是深藏不露的大修,但琴劍二老恰恰知道程鈞的底牌,也知道他一番佈置,但沒有想到,他真的鑿穿了修為境界的鴻溝。
  
  他們兩個尚且如此驚疑,玄道在其中的震驚和徬徨可想而知。
  
  因為他真真切切感覺到了程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澎湃力量,那種力量讓他失去了對抗的信心……,
  
  就像當年面對第一代三巨頭一樣無助。
  
  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元神被寸寸侵蝕,每一道傷口,都是他要花費數十上百年才能彌補的。但他卻預感到,自己怕是沒有彌補這些傷口的機會了。
  
  柔劍網突然加速,彷彿車輪一樣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突然一鬆,那暗淡無光的日頭被像沙包一樣甩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地上。煙土飛揚,粉塵jī起數丈高,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模糊了。
  
  過了好一會兒,煙塵散開,景象展現在眾人眼前。
  
  地面上不見了打落塵埃的天象,只剩下一具佝僂的身軀。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1 19:13
四三二 告一段落
  
  劍光收起,程鈞落在地下,俯視著坑中玄道的身體。
  
  良久,玄道還是一動不動,灰塵覆蓋了他的全身,整個人看來灰撲撲的,再沒有當初飄然若仙的氣質。
  
  「起來。」程鈞冷冷道,「別玩這些小計倆,你知道我不會放鬆警惕的。堂堂玄道神君在地下裝死,跟街上的潑皮無賴有什麼區別?」
  
  這個時候,玄道當然還沒死。
  
  雖然烈日被程鈞削弱的差不多,但他並沒有發動致命的打擊,無非是利用劍光消磨玄道的元神,雖然有效,但並沒到毀滅的地步。剛剛最後那一下撞擊,也絕不會令一個大神君有性命之憂。
  
  果然,玄道慢慢浮起身來
  
  是浮起,原本的那具髒兮兮的身軀還在原地,玄道的元神從他身體了坐了起來,然後憑空浮起,幻化出來的衣服一絲不亂,宛如常人一般,盯著程鈞,只是這時候再沒什麼仙風道骨一說。
  
  「很好」嘶啞的聲音傳來,元神的口唇幾乎沒有動,聲音像是從他身體內發出的,「你擁有和我不相上下的力量……你……很好……你是怎麼做到的?」
  
  程鈞看著他,道:「你為什麼需要知道這個呢?對你逃跑有什麼好處嗎?」玄道明明在準備遁術,看來已經是放棄了對戰,這等拖延時間的問話,他自然不必回答。
  
  玄道啞聲道:「不過是獲得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竟然便如此得意,你不過是走火入魔的胚子……,好吧,那就……」
  
  最後一個「就」字出聲,突然地面下面無聲無息冒出一個口袋,從頭到腳將連著元神帶身體一起裝了進去!
  
  程鈞退了一步,就見地面裂開一條縫隙,一耄耋老者從中浮了出來,大袖一抖,從容站立一一原來剛剛裹住玄道的,只是一截衣袖。
  
  程鈞神色慢慢緩和下來,開口道:「原來是玄道先生。」
  
  那老者,便是剛剛從奉先殿裡放出來的第一代玄道。
  
  他果然已經潛伏在這裡,雖然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但是出來得很及時。
  
  林啟主對他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他在最後一刻給了自己一擊。
  
  也是他的隱藏手段高超,固然瞞過了林啟主,也瞞過了坐擁主場之利的程鈞,這一手偷襲水到渠成,也令人讚嘆。
  
  那老玄道斜睨了程鈞一眼,雖然並非惡意,但俯瞰眾生之相畢露,道:「你這娃娃,運氣倒好。這一套兵陣是無罪給你的吧。」
  
  程鈞道:「您說的無罪,是離率宮的那個吧?」
  
  老玄道眉毛一挑,沉聲道:「你不過是個後輩娃娃,又幫我除掉了林啟主,這一次我不跟你計較。我提醒你記住了,玄道就是玄道,無罪就是無罪,沒有什麼這個那個。你若是再犯這等口舌禁忌,天下沒有容你之處。」
  
  程鈞微笑道:「我記住了,那我也提醒您一件事您的袖子著火了。」
  
  老玄道一怔,目光斜下看去,只見衣袖已經被火焰撩起,大駭之下,狠狠一甩,刺拉一聲,袖子已經破裂,一道光球破袖而出,衝向天際。
  
  那光球飛得好快,眼見到了數里之外,突聽有人笑道:「來得好!」
  
  只見一把劍器正橫在路上,光球到了,橫掄起來給了它一棍。
  
  啪!
  
  光球被打得像皮球一樣倒飛回去,速度比逃走的時候還快,這個時候,它終於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刷!
  
  劍光閃過。
  
  尖叫戛然而止,程鈞一劍劈過,反而再次砍劈,十幾道劍光連續閃過,那光球被剁得像餃子餡兒一樣。
  
  「終於,你還是死在我手裡。」程鈞看著破碎不堪的元神碎片,「讓你死在他人之手,對不起我同門的英靈。」
  
  輕輕一彈指,一道火光飛出,烈焰熊熊而起,將所有的痕跡付之一炬。火焰遮蔽了地下老玄道的視線,程鈞悄悄地將破碎的元神帶入指尖「煉魂陣」中,想來這一次的收穫,足以讓煉魂陣大進一步。
  
  火焰消散,程鈞緩緩落地,劍老緩緩飛回,落在他身邊,被他伸手抄住。
  
  結束了。
  
  他在北國的事情,這一段歷程,這一派恩怨情仇,到此做個了結。
  
  他終於可以去做真正需要做的事了。
  
  落在地上,程鈞看著那老玄道。他的手沒有離開劍,劍光遊走不定。
  
  這時候不是放鬆的時候,他依舊蓄勢待發。畢竟眼前還有未可知的對象,這個老玄道雖然沒有露出明確的敵意,但隨時可能成為他下一個敵人。程鈞本意並沒有想和他現在翻臉,畢竟雙方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給上清宮遺留不安定因素,怎麼著也是好事,但若這老傢伙不識相,那也沒什麼可害怕的。
  
  老玄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藏空神眼?」
  
  程鈞也不否認,道:「正如您所見。」
  
  他之所以敢突然下決定殺玄道,就是因為發現了藏空神眼。劍傀、琴劍二老,是他早就握在手中的力量,雖然強大,但絕不是能滅殺玄道那種級別的力量。之所以突然擁有信心,就是因為發現了千年難遇的靈穴。
  
  藏空神眼。那是足夠讓油盡燈枯的老玄道喝退林啟主的巨大力量源泉,程鈞掌握了之後,就有了制勝的希望。
  
  當然,以老玄道的本事,不能把藏空神眼帶走,程鈞也不能。然而若把林啟主引誘到神眼附近開戰,一來容易暴露,反而被他所乘,二來也不符合程鈞的期望。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將兇手直接埋葬在九雁山。
  
  所以他留下了劍傀留在藏空神眼邊上,隻身來到九雁山埋伏。
  
  兵陣的奧秘,本來就是將陣中所有道兵的力量提升到極限,然後匯合到陣眼處,提升陣主人的力量。程鈞有劍祖為樞紐,即使在幾千里外,也能收到陣法的加持。經過藏空神眼強化了的劍傀兵陣源源不斷的輸送力量,讓他獲得了比林啟主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能量。
  
  若是其他人,驟然獲得這樣超越本身的力量,早就控制不住,甚至走火入魔,爆體而死。而程鈞畢竟曾是合道帝君的,對於力量的掌握自有一套方法。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直接接引這些力量入體,而是像玄道猜測的一樣,將這些力量貯存在劍祖的劍身內。只有關鍵時刻,劍身化虹時才真正的爆發出來。
  
  所以他不會無休無止的使用力量,而是和琴劍二老配合,有限的示弱,步步將林啟主引入自己的圈套內,最後才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這一代玄道林啟主雖然不及上古的道祖分神,但也是身經百戰的大神君,之所以棋差一招,被程鈞算死,不過是因為他從不知道藏空神眼的秘密,因此無法真冇實判斷程鈞的修為而已,老玄道早知道藏空神眼的秘密,當然也很容易就半斷出他力量的來源。
  
  不過就算讓他知道了,也沒什麼不好,老玄道知道了程鈞現在掌握的力量,反而能讓雙方各有忌憚,不至於立時動手。
  
  果然老玄道見程鈞坦誠,神色微微放鬆,道:「道友就是九雁山的人?我也聽說了你們和林啟主之間的事,很好,殺得好。如今仇人已死,小道友今後如何打算?」
  
  程鈞沒聽焦元成一番話,並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隻影影綽綽有些猜測,道:「此間事已了,靈山道統與我們也無關了。我們打算離開此境,遠赴他方,另立山門,自掌一家門戶,從此不再受人轄制。」
  
  老玄道聞言,心頭更是一鬆,然而看著他的劍,再看看身邊的琴劍二元神,又不免有些可惜,道:「道友就這麼放過上清宮了麼?上清宮多年對九雁山的壓榨,可不只是一兩個人。眼下也不是沒有機會…」
  
  程鈞知道他是拉攏自己,為的是向泊夜一系報仇積蓄力量,自己這邊完事了,他那邊的佈局才剛剛開始,道宮往後想來是要熱鬧的了。不過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蹼渾水,婉拒道:「晚輩早已是心力俱疲,只希望能圖幾百年的逍遙。倘若將來有機會,還能與前輩相見,到時再為前輩效力不遲。」
  
  老玄道本來也只是臨時興起,聽他拒絕也不過微感遺憾,道:「既然如此,那就後會有期。」說著目光掃了一眼四周,確認玄道留下的東西都炸碎了,並無什麼可值得拿的,隨意一揮袖子翩然而去。
  
  程鈞看他最後的眼神,忍不住好笑
  
  即使是當年帝君身份,如今落得一窮二白,也難免小家子氣起來,還惦記著林啟主的臨終遺產。但林啟主被毀得如此徹底,還能有多少遺產留下來?
  
  如果有,那也在程鈞手裡。
  
  程鈞微笑著扶著指尖、林啟主留下最後一筆財富,都在他這裡呢。這也算是意外之財。本來在紫霄宮他也搬得夠多了,不過那些東西都是為了建立門派所用的大宗貨物,而玄道遺留下來的,卻是他自己可以用的上的東西。
  
  至於那位玄道,還有離率宮裡的那位無罪……,
  
  祝他們好運氣,能給泊夜多帶來一點麻煩……,
  
  如果他們能躲過馬上到來的劫數的話。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3 06:08
四三三 祭靈

紫色的昏暗天空下,兩個黑衣蒙面的女子一坐一立,默然不語。在不遠處,是十八個默然站立的白衣人。

風聲驟起,只聽有人遠遠叫道:「姚前輩。」

坐著那黑衣女子抬起頭,果見一白衣素服的少年御劍而來,來到身前停下,躬身道:「有勞前輩了。」

那姚前輩淡淡道:「也不過舉手之勞。」

程鈞再次欠身,表示謝意。這一回他在九雁山挑戰玄道,藏空神眼這邊卻放著他十八個劍傀的兵陣,千里路程,一點也照顧不到。要不是姚聖通幫忙在此鎮守,程鈞也不敢說全無後顧之憂。

說起來,這次真正是幸運。德郢被從上清宮趕來的姚聖通追殺時,程鈞和張清麓剛好路過,幫忙解開了樑子。按理說兩個神君打架,真人哪有資格出頭架樑,不過是因為張清麓是張七的兒子,又與江尹有交情,程鈞勉強也能和姚聖通說得上話,這才將兩人拉住。

不過如此一來,他們又多了兩個生力軍,德郢不必說了,因張清麓的緣故,頗為盡力,盜取劍傀,運送焦元成,都是他的手筆。姚聖通不比德郢那麼好用,但也接受了程鈞的託付,為他鎮場。如此幸運,天時地利人和俱在,他若還不能報仇成事,那就是合該一輩子無望了。

姚聖通看了看程鈞的素服,道:「仇報了?」她之所以肯幫助程鈞,也因為聽到他執意報仇之事,起了同病相憐的心。她自己身負血海深仇,數千年不穿色綵衣服,不戴首飾,不露面目,可見心中的執念深重,這才樂見程鈞報的大仇。

程鈞神色肅穆,道:「大仇已報,今日正好同門五七,也好收拾靈堂,為他們送行。」

姚聖通點點頭,面紗下的表情放的柔和了些,道:「寧弦的下落我已知道,如此咱們兩不相欠,後會有期。」

程鈞忙道:「姚前輩且慢——今日我等回山為同門送殯,前輩若有時間,不知可否前去觀禮?若能得前輩親往,九雁山上下倍感榮幸。」

姚聖通還沒說話,江尹在後面卻是愕然,程鈞說的好聽,其實是要姚聖通親自去弔唁九雁山的亡者。這也太冒昧了。別說兩家的關係遠近,姚聖通是什麼身份,那是崑崙界都大大有名的神君,地位不在玄道一流以下,九雁山那些死者,卻只是築基修士,更跟偶師一門八竿子打不著,要一個神君去弔唁築基修士,哪有這樣的道理?

說起來,江尹和九雁山的關係並不好,跟程鈞更有私人恩怨,若不是姚聖通在前,她都要出口諷刺了。

哪知道姚聖通沉吟片刻,道:「也罷,去就去一趟。」江尹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師父,終於抿著嘴沒說什麼。

程鈞躬身道:「多謝前輩。」請姚聖通前往,他也是真的好意,但姚聖通答應的如此乾脆,顯然是很給他臉面,也是九雁山修士的榮耀,他也不免心存感激。

幾人到達極北寒玉時,眾人都已經歸位。張清麓和白少卿已經回來,都換上了一身素服,其中白少卿和九雁山眾人是純白,張清麓是青衣。

見了程鈞回來,張清麓明顯鬆了一口氣,道:「你要是不回來,我就連你一起弔祭了。」他和旁人不同,來到這個地方全是靠程鈞的私人關係,若是程鈞不在,這個隊伍自然就沒有他的位置,他還不知到哪裡容身。

白少卿斜了張清麓一眼,道:「我說你是瞎擔心。劍閣怎會有事?」

程鈞笑而不答,道:「這位姚前輩前來弔祭,請將他們引至靈堂。」

靈堂設在寒玉山下一處大堂之中,肅穆莊嚴,正式非常,正中央大批白色布條垂落,神位赫然在目,排著隕落的三位九雁山同門的名字,同時也有程鈞自己加上的蘇牧野的名字。其他幾位同門都是一身白衣,站在一旁。

程鈞看著似模似樣的靈堂,暗中感慨。這個是張清麓搞出來的。九雁山的同門都有些不通世事,即使程鈞和秦越,也只想到報仇和將來的出路,至於懷念逝去的同門,都只是在心中默默進行,畢竟都是道門的修士,生死天道,也沒必要如凡間一般隆重。

但是張清麓就不同了,他被程鈞接引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九雁山修設靈堂,親自居喪弔唁,靈前哀哭。程鈞雖然明知道他是利用死人收攏人心,但也考慮到這是化解之前恩怨的好辦法,為將來著想,並未阻止。只是看到張清麓這一全本「臥龍弔孝」唱下來,真是被震得目瞪口呆,自嘆弗如。

不管怎麼說,效果不錯,白少卿這種看不順眼張清麓的刺頭,也在張清麓盡情一哭之後,與他緩和了關係。對於張清麓這等從小培養的天潢貴胄來說,收買人心是本能,和程鈞這樣半途出家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今日,程鈞先將早已捆綁在山中的焦元成抓到靈前,一刀殺死,砍下頭顱上祭,然後再將玄道留下的殘骸——當然不多,大部分炸碎了——放在靈堂上,最後才宣佈了大仇得報的消息。

九雁山的同門聞言,都是百感交集,但總體來說,終究是如釋重負,如此沉重的大仇,壓在每個人心裡也是巨大的枷鎖。雖然明知報仇至此,不過是第一層。九雁山和上清宮,有一代一代積下來解不開的血仇,將來更有決戰的一日,但至少先報了心底最恨的仇怨,對於修道修心也是一種助力。同時對於程鈞能這麼快收拾掉如此強大的敵人,也是驚喜之餘,倍感高深莫測。對劍閣核心的地位更加敬服。

程鈞又將劍傀取出,道:「這些前輩都是九雁山犧牲的前輩,他們生前是九雁山的人,死後也是我們的同門。如非特殊情況,我也不願意損傷他們的遺蛻。就將他們放在九雁山將來的正殿當中,做我們守護神。除非山門遭到危險,或者與上清宮開戰,不要去打擾他們的安寧。」

眾人都道:「本該如此。」

接著就是舉哀致靈,姚聖通德郢等幾位外賓上祭。程鈞另有心事,便轉出來,就見張清麓看著滿眼白色,神色哀傷,眼圈泛紅,並非作偽,忍不住問道:「你是認真的?」

張清麓搖頭道:「倒非其他。乃是焦元成說起了家父的往事,我追思先人,有些感概,實在是……實在是很少聽到家父的消息……」

程鈞默然,過了一會兒,才道:「早知道,也該多問問焦元成令尊的消息。」

張清麓道:「能問的我都問了。其他的都是我現在不該知道的。只有幾百年後,我有了實力,有些事情我自然會知道。」

程鈞道:「你我欠缺的都是一樣的東西。既如此,當與君共勉。」

張清麓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程鈞道:「我去找秦越。一會兒姚聖通出來,你一定要留下她在寒玉山住一晚上。」

張清麓也沒多問,道:「好吧。」

走下洞穴,就見一片藍盈盈的水幕當中,秦越盤膝而坐。

自從程鈞去紫霄宮攪局,他便讓秦越留在地下,最最後的準備,秦越果然留在此處,即使他們出去,也沒有出來一步。

自顧自走過去,坐在秦越身邊,程鈞道:「靈堂要撤了,你去最後致意一下吧。」

秦越睜開眼,道:「這麼說,你果然去殺玄道了?」

程鈞一笑,道:「嗯,我還活著回來了。」

秦越平靜的面容之下,隱藏一股要爆發的火氣,忍了又忍,才道:「你越來越作死了。是不是打算自己光榮犧牲,把九雁山的遺產送給張清麓啊?」

程鈞心知張清麓在九雁山各種表演,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秦越,因此秦越與張清麓的芥蒂根本沒有消除,只是顧全大局,沒有給他找麻煩而已。聽他略帶怨氣的話,微笑道,「我這不是沒怎麼的嗎?現在咱們的任務完成了,該最後收拾一下了,你上去看著點兒,別讓人家把咱們的東西順走了。」

秦越微微出神,道:「故土難離。北國雖然寒冷,到底是我們的家鄉。但願遠方還有更好的地方等著我們。」

程鈞道:「走是為了回來,總有回來的一天。」秦越微一欠身,起身上去。

透明的海底冰室之中,只剩下程鈞一人。

望著四周深湛的海水,程鈞的心變得平靜起來,右手慢慢拖起,一道光芒凝聚成了一團圓圓的果子…道玄果。

隨著道玄果的出現,地面隱隱開始震動,托起寒玉山的漩渦更出現了大幅的波動,倘若海水有靈,那此時的狀態,必然是代表了海水激動的心情。

程鈞伸手按住山壁,光芒一閃,整個身軀穿牆而出,浸入海水之中,往海底深處落去。

當年第一座天台降世,引動積蓄了上萬年的四九天劫力量,那可是毀掉了整個修道界將近三分之一的元神神君,將近一半隱居的合道帝君。如今他兩顆道玄果在手,同時引發兩重四九天劫,只怕比得上六九大劫了,會引來多少後果?

真是期待啊...

「我要離開了,就請整個世界為我放個煙花送行吧。」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3 20:50
四三四 降世

  天色驟暗。空氣悶悶的,帶著一絲令人不舒服的訝異。
  
  秦越望向天際,奇道:「現在不是午時麼?怎麼天暗了?暴風雨要來了?」
  
  透過透明的寒玉山壁,但見天上烏雲滾滾,彷彿陡然低了一層,雲中傳出隱隱悶響,似乎蘊藏著足以傾天掣地的能量。
  
  霹靂要下來了。
  
  「雷劫!」張清麓失聲道,他是經歷過龍虎天劫的人,自然能夠認出來,這正是雷劫的氣息。但比起今天這個雷劫的聲勢,自己的那個龍虎劫就差的太遠了。
  
  難道是元神破胎化神的「神鬼咒劫」?有人凝成元神了?
  
  張清麓越發困惑,看那雷劫的方位,就在寒玉山頂百里之內,這可是北國的地方。北國的天地元氣稀薄非常,連結丹都支持不了,哪能冒出一個神君來?
  
  而且周圍都是冰原,只有寒玉山一個地方有人居住,難道是這裡有人化神?
  
  他掃視了一眼上下周圍,道:「不知道哪位高人的天劫到了?」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心道:莫非又是程鈞那小子?倘若果真是他,這麼快又化神,我就該買塊豆腐撞死。
  
  好在就聽姚聖通道:「剛剛老身心血來潮,觸動了感應,似乎有天劫臨頭。」
  
  張清麓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失聲道:「難道這不是神鬼咒劫,而是九天雷劫?您要合道了?」
  
  姚聖通的目光穿過黑紗面巾,顯得尤為深邃,道:「這是九天雷劫,但不是我要合道,而是突然出現的劫數。怪了,我不曾沾染什麼因果,怎麼惹下這樣的天劫?」
  
  黑幕後面,姚聖通的面容顯露出了一絲緊張,低聲道:「而且這九天雷劫似乎比典籍上記載的,威力更大出許多。」
  
  張清麓和秦越對視一眼,都頗有憂色,兩人都聽出來了,姚聖通分明是對度過雷劫沒把握。但這話卻不能問出來,甚至提也不能提,不然好像他們害怕連累,要把姚聖通轟走一樣。事實上,他們確實是怕連累,但又無法轟人,因為姚聖通是神君,若是生氣起來,怕是不等天劫降下,九雁山就要危矣。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道:「姚道友覺得天劫厲害嗎?那也是當然,因為這很可能是兩重雷劫。在下也有所感應。」正是德郢走過來,他如今也全無平時的嬉皮笑臉,面上一派凝重。
  
  「兩重雷劫?」姚聖通心中一凜,再抬頭看去,便覺得雷雲中的巨大能量幾乎壓抑不住,隨時都會傾瀉下來,將整座寒玉山化為齏粉。
  
  什麼劫數,兩人會趕在一起?
  
  兩人對視一眼,正在想是不是在紫霄宮惹到了什麼麻煩時,便聽有人叫道:「什麼,難道是四重天劫?」
  
  就見一琴一劍飛了出來,一起落在寒玉山邊,劍老道:「我和老琴也是感覺到劫數將至,正找不到源頭,沒想到你們兩個也在這裡疑惑。」
  
  姚聖通皺眉,道:「怎麼回事,不是因果天劫?」
  
  德郢突然道:「難道是每個神君人手一個?那倒有意思了。不知道除了咱們幾個,其他神君有沒有這樣的待遇?」
  
  琴老道:「若真是……真是如此,不就是修道界的滅頂之災嗎?」
  
  張清麓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了程鈞要將姚聖通留下來的吩咐,篤定了很多,便道:「請諸位退後一步——」
  
  四個神君一同轉過頭來看他,秦越也是一怔,隨即道:「幾位前輩後撤一步,這寒玉山雖然不算堅固,但也是一重遮掩,怎麼也能抵擋一二。當為幾位前輩暫擋上一時。」
  
  張清麓心道:原來秦越也知道在寒玉山中必然能安然無恙。他倒會做順水的人情,說得這等大義凜然,果然不要臉的性情始終不變。
  
  四個神君雖然互相之間頗有嫌隙,但在天雷劫的壓迫下,也顧不得往日的恩怨,紛紛向後退去,似乎將身形隱藏的深些,就能獲得更大的安全感。
  
  雷雲越壓越低,天色黑如墨水。橙紅色的雷電慢慢的從雲中吐出信子,像等候捕食的野獸,雖然會撲下來給予致命的攻擊。
  
  轟——
  
  粗壯的藍色閃電狠狠地往下劈去,一個耄耋老者從雲中滾下來,栽在地上。還沒起身,又是一道閃電落下,把他一頭白髮燎去大半。
  
  那老者一面展開衣袖,籠罩住頭頂天空,與肆虐的閃電對抗,一面大吼道:「賊老天,你這是怎麼了?我被鎮壓三千多年,難道一出頭,就要被天打五雷轟?不,我不會死在這裡,我要回去取那老狗和小畜生的性命!」
  
  轟隆隆!
  
  橙紅色和冰藍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狠狠地往山下劈去。
  
  刺啦——
  
  原本籠罩在絕壁上的防護層,如紙張一般,一碰即碎,下層的防護立刻蒙上,企圖拖慢那浩大雷劫肆虐的腳步。
  
  數十神君站在一起,護身的各色法寶,五顏六色的神通環繞在側,緊緊地托起一個巨大的護罩,擋在空中,與各色閃電展開了拉鋸戰。那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粗細不一,方向無定,有的被防護罩阻攔在外,有的卻擊穿了某一處角落,狠狠地劈落下來。
  
  每一道落在實處的雷電,都代表著一個神君的重傷甚至隕落。
  
  其中在防護罩中央的高個子修士手拿陣旗,連連揮動,指揮著護山法陣的運轉,顯然是主持中饋的首領。只是護山陣法運轉已經到了極致,也不過抵擋了幾波雷劫,眼見雷劫越來越大,那道人臉色蒼白,額頭冷汗直流,顯然力不從心。
  
  卡啦——
  
  又是一道雷劫砸下,整個陣法晃了一晃,那道人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顫抖著用手揮動大旗,道:「收縮,收縮,全體撤……」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巨雷劈下,將他的聲音淹沒在雷聲中。巨大的雷聲中,隱隱傳來一陣慘叫,也聽不真切,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坍塌的聲音。
  
  好在連續兩道雷電之後,聲勢有個短暫的停頓,那道士喘了口氣,道:「剛剛怎麼樣了?」
  
  就聽有人道:「東南角震塌了一塊,雙德殿兩位師兄隕落了。」
  
  那道士聞言,臉色一僵,喃喃道:「這麼快出現傷亡了嗎?這雷劫看樣子還沒過半呢。上清宮要遭受多少損失……」心中又氣又恨,要不是道祖閉關,另外兩個大佬不知所謂,也不會把他推出來。就算渡過了雷劫,這宮中的損失到時候說不定還要算在他頭上。
  
  然而不及多想,下面一波雷劫已經打了下來。
  
  這一回打下來的,是八道天雷。每一道都比上一道更加粗壯,八道天雷分為八個方向,將陣法狠狠的錘擊,發出轟轟的巨響。陣法搖搖欲墜,不斷地裂開缺口,一道道細小的閃電從中露出,鑽入陣法保護下的山門中,橫行肆虐不止。
  
  那道士在中央全力調度,越來越力不從心。只覺得渾身血液逆流,元力如洩洪一般一瀉千里,身子越來越乏力,陣法也眼見疲軟下來。漸漸地,陣法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從籠罩山門千里,縮為五百里,三百里,一百里……
  
  到了最後,他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地盤,甚至不知還有多少活人,只知道陣旗如洪水猛獸一般吞噬著他的元氣,一點點把他拖入了深淵。
  
  嚥下這口氣,說不定就解脫了,可是又始終不咽……
  
  轟——嘩啦!
  
  崩塌的聲音傳來,在他本已模糊的聽覺中震撼了一下。
  
  哪裡又塌了?
  
  管他呢!
  
  正在這時,就聽有人撕扯著嗓子喊道:「離率宮塌了!」聲音隱隱露出哭腔。
  
  什麼?離率宮都塌了?
  
  那道士搖了搖頭,彷彿在清理自己的幻覺,一陣苦笑溢出嘴角——既然離率宮塌了,我這裡守不住,也沒人怪我了吧?
  
  砰——他終於也摔倒在地。
  
  隱隱的,他聽到有人哭叫:「道祖,道祖出來了!」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意識已經先於聽力衰竭,他完全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便陷入了長久的黑暗。
  
  轟轟轟!
  
  閃電吞沒了燕山絕壁。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天府,焉支山,崑崙,十萬大山乃至其他遙遠的世界。哪裡有神君或者更高級的大修,哪裡就有無窮無盡的天劫。
  
  噗——
  
  燈火一閃,大殿中人睜開了眼睛。
  
  沉默了片刻,他睿智如海的目光中微微出現波瀾,低聲道:「怪哉,這一劫來的好突然,竟成席捲之勢。是我算漏了什麼麼?」
  
  伸手掐算,指尖微彈,過了片刻,他才露出了然神色,道:「原來是出了逆天改命的亂劫之人。天降靈人,牽引造化。不愧是造化之子,我竟算不出箇中機由。看來我這陸地神仙,還遠非真仙。」
  
  沉吟片刻,殿中人低聲道:「既然今日掐算到這裡,我便耗些不要緊的修為壽元,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的手指微微一劃,凌空出現了一面鏡面,鏡面上隱隱有人影晃動。
  
  隨著殿中的燈火漸漸明亮,鏡中的人影越來越清晰,眼看就能看到五官……
  
  轟——
  
  大門洞開,強烈的雷光瞬間吞沒了洞中天地和他的身形。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4 19:38
四三五 換界

  處理天台寒光玉
  
  雲消風散。
  
  終於,漫天的烏雲散開,露出了湛藍的天空。黃昏降至,日已西斜,西方的冰原上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結束了。
  
  「就這麼結束了?」德郢不可思議的問道,「雷劫,雷劫,不是有雷才有劫麼?剛剛烏雲壓頂這麼長時間,雷在哪裡?難不成天道以為用烏雲扮個黑臉,就能嚇得我等魂飛魄散,雷劫就可以免了?」
  
  張清麓眯了眯眼睛,這個時候他當然不用上去解釋什麼,一來他自己不知道前因後果,更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二來在一群神君之前逞能有什麼好處?只是心中驚疑不定:雷劫不落,很可能是程鈞的緣故,那雷劫出現,是不是也是他的緣故?若是他的緣故,那他招下雷劫,卻又引而不發,是什麼緣故?為了嚇人玩?
  
  難道真是如德郢所說,這雷劫所有的神君人手一份?程鈞要傾覆整個修道界,庇護自己這方的人,不過是順手而為?
  
  他有這麼大的能量?
  
  隱隱的,張清麓打了個哆嗦,能夠一手傾覆修道界的人,真是太危險了。
  
  好在不是自己的敵人。
  
  過了片刻,程鈞笑眯眯地走上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秦越也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張清麓遲疑了一下,收斂了異色。
  
  姚聖通等幾人雖然奇怪,但壓根沒把這件事跟程鈞聯繫起來,自然也不會多問。姚聖通便告辭,帶著江尹離開。張清麓問了一聲德郢的去處,德郢道:「這趟出去的也太久了,我回去焉支山看看孩兒們,倘若七爺有消息,別忘了通知我。」
  
  張清麓也不奇怪,他畢竟不是張七,能讓德郢出手幫忙已經不錯,至於更多的還談不上,當下做主送走了德郢。
  
  此時此刻,寒玉山中只剩下自己人了。
  
  程鈞環視周圍,九雁山眾人,張清麓,琴劍二老,雲淵,包括他身上帶的老魔,還有青龍觀中的弟妹和徒弟,差不多就是他在北國十多年來所有的關係了。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這些年他明明沒有特意去交朋友的,但也找到了這麼多夥伴。
  
  看到最後,程鈞只是一笑,說道:「走吧。」
  
  伸手一抬,寒玉山上霧氣騰起,登時整座山峰隱藏在獨立的空間之後,從此以後,除非傳送,再也沒有人能看見這座寒玉山。
  
  傳送陣中光芒一閃。一群人已經到了湖水邊。
  
  只見周圍鋪滿了明珠一樣的大小湖泊,水霧濛濛,如夢似幻。
  
  這裡是星斗海。
  
  湖岸邊上,程家兄妹和景樞與馮宜真早就在等待,見程鈞到來,都是面露喜色。在他們身後,還有一位衣著鮮豔的美婦人,眉眼妖嬈,抱著一隻黑貓,卻是墨家商行的老闆娘墨淺。
  
  墨淺早年與程家關係匪淺,又曾經在最危難的時候幫助過程錚,是可以信任的人,程鈞先向他她招呼道:「老闆娘來了。」
  
  墨淺笑道:「有這等熱鬧,還不早早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虧了這位貓前輩,若無他指點,也不能這麼順利。」
  
  她懷中黑貓打了個哈氣,顯得慵懶而不屑,但程鈞焉能看不出這老傢伙早已樂了?當下捧著道:「貓前輩在煉器上的造詣,實在是學究天人,舉世無雙。」
  
  黑貓微微仰頭,雙目望天。
  
  墨淺道:「現在把那東西拿出來,您驗驗貨如何?」
  
  程鈞看了一下四周,道:「方便嗎?」
  
  墨淺道:「我測量了一下,在最大的那個湖裡應當沒有問題。」
  
  程鈞道:「好,那咱們就去看看。」
  
  星斗海最大的湖泊,就是斗星移海宮殿所在湖水,配合著水霧,也確實一眼難望邊際。雖然劍老和琴老對這等規模的湖泊嗤之以鼻,說這是小池塘,但對於程錚或者墨淺這樣沒見過真海的人來說,也勉強可以了。
  
  墨淺拿出一隻乾坤袋,催動咒語,往空一揮,一道金光閃過,湖面上泊起一隻大船。
  
  這真是條宏偉的大船,首尾足有五十餘丈,寬十八丈,三支主桅杆,五隻尾桿迎風而立。通體用黝黑的巨木製造,上面雕著沉鬱的花紋,整體莊重而不失華麗。
  
  眾人見到這樣大的船,都頗為震撼,之後便讚歎不絕。連琴老也道:「船不錯。很頂風。夠用。」
  
  墨淺笑道:「這船的圖紙雖然是古早就有的,但因為是頭一遭,建造起來卻是麻煩,好在貓老提供了思路,把這船當做法器煉製,可大可小,還有許多法術加持。其中陣法是程前輩提供的陣盤,我直接安上的,其他的卻是貓前輩根據船體現場設計。現在這已經是人道巔峰的法器,離著天道法寶不過一步之遙。」
  
  張清麓讚歎之餘,卻發現一件奇事,沉吟了一下,沒有說出來。就聽程鈞道:「看來船頭還封印了幾隻陰獸,似乎是白骨獸,大概是作為非常時期拉船的苦力吧?」他這才釋然,心道:我說這船怎麼有一股妖氣,好似有焉支山的味道。
  
  墨淺見眾人都讚不絕口,也是笑容滿面,又詳細介紹了一下船隻的性能,才道:「就是這樣。若是程前輩滿意,咱們就交貨吧。」
  
  程鈞仔細測試,果然達到標準,道:「有勞老闆娘了。」便將早就答應好的報酬包括功法、丹藥、靈石種種奉上,還加給了兩成,又給了她一張玉符,道:「這個東西別丟了,過不了多久就用得上了。」
  
  墨淺笑嘻嘻道:「多謝程前輩。其實說別的,對我來說還普通。只是商路一事,實在是讓我心癢難耐,前輩打通了那邊的商路,一定要交給我做,我便是跟您做個跑腿,賺點湯水喝也是樂意的。」
  
  遲疑了一下,墨淺又道:「只是我畢竟難跨過築基的門檻,年歲終究有限。過幾十年,或許是我女兒前來聯絡,到時候還請前輩多多照顧。」說著端正福了一福。這一禮有託孤的意思,程鈞自然應下。
  
  一切交割完畢,墨淺先走了。周圍只剩下自己人,程鈞道:「大家都上來吧。」
  
  程鈺訝道:「不應該先收起船,到了地方再拿出來嗎?」
  
  程鈞搖頭道:「這裡就行,上來吧。」
  
  眾人一一上船。那大船裡面更加寬敞,上下三層船艙,每人一個房間還餘下兩層,只是站在船頭眺望這個湖泊,就覺得有些侷促——這裡終究不是大海,感覺就像一個大澡盆裡面裝了一個小臉盆。
  
  程鈞站在船頭,腳下踩住船頭標記的陣法,手中掐訣,道:「起——」
  
  風帆陡然放下,鼓足了風,帶來了前進的動力,整個大船向前猛衝,湖面上留下一層白浪,水花四濺!
  
  不知多少年來,斗星移海沒見過這樣大的風浪,一種水鳥被驚得拍翅而起,鳴叫著逃向天空。
  
  大船的速度,竟然比之飛劍的速度也不慢,兩旁的水花不停地濺射,遮住了日光。若不是船上有陣法保護,水浪早把甲板淹沒了。既是如此,船頭也是不是的扎進白浪之中,如一條游魚一般起伏衝刺。
  
  如此的速度,這個湖泊顯然是不夠這船橫衝直撞的。
  
  湖岸,就在眼前!
  
  對面的湖岸,竟不是白沙洲,而是堅硬的岩石,高處湖面數尺,與大船呈針尖對麥芒之勢。這若是撞上了,就是船和大地的硬憾,結果不言而喻。
  
  船上所有人都臉色發白,即使他們是揮手能移山倒海的大修,對於迎面撞上來的岩石,也不由的閉上了眼睛,尹生雲和陸令萱都忍不住咬住牙才能忍住尖叫。
  
  只有程鈞穩穩地站在船頭,目光堅定而充滿期待,低聲道:「過。」
  
  嗤——
  
  一聲輕響,船頭消失,緊接著,整個大船消失在了空氣中。
  
  如果有人從側面看到這樣的場景,就會覺得,大船好像駛入了一道透明的幕布,船身穿過幕布,穿越到了後台。
  
  後台是哪裡?
  
  北國的天空以下,地面以上,沒有這個地方。
  
  九雁山的眾人隨著大船的這一次衝刺,正式消失在了靈山界。
  
  風撲面而來。
  
  與北國凜冽如刀的冷風不同,這一陣風是溫暖的,還帶著腥咸潮濕的氣味。
  
  如此豐沛的水汽,是從所未見的。
  
  秦越睜開眼,然而再也無法合上。
  
  眼前是一片蔚藍的水面,寬闊而廣袤,無邊無沿,一直舒展到了天邊,與天際線完美的交融在一起。
  
  水天一色,便是如此。
  
  船體微微的起伏,讓秦越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扶住了欄杆,這時他才發現,大船下面的水面,是如此不平靜,即使只有細小的波瀾,也足夠推動船體。與之相比,星斗海的湖泊直如一眼死水。
  
  沙沙的波濤聲,海鳥的叫聲,提醒著他,這裡已經換了天地。
  
  打眼望去,只見眾人的神色都不平靜,有的震驚,有的迷惑,即使是程鈞也掩飾不住那一絲志得意滿。
  
  只聽有人高聲大笑,一琴一劍從甲板上跳起,圍著大船四處亂飛,發出了嗚嗚的怪叫,彷彿瘋癲。
  
  程鈞看著興奮的琴劍二老,終於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大笑道:「歡迎來到蓬萊!」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6 06:24
四三六 一片征帆向海洲
  
  一隻海鷗掠過水面,帶起晶瑩的水珠,在太陽下熠熠生光。
  
  程鈺坐在甲板上,使用水遁之術,用一根手指引動著海水,上來下去,翻騰朵朵浪花,玩得興味盎然。陸令萱一身青色長裙,站在一旁微笑。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溫暖而和煦。
  
  就聽有人打了個哈氣,道:「你們不睏嗎?」
  
  陸令萱回過頭去,就見尹生雲斜靠在椅子上,睡眼惺忪,不住的打哈氣,膝上伏著一隻同樣呼呼大睡的黑貓,忍不住笑道:「你呀,就沒有清醒的時候。不是剛剛一覺醒來麼?怎麼又睡去了?」
  
  尹生雲用手撫摸著黑貓,道:「在海上三個多月了,除了海水就海水。男修分頭出去找陸地,留下咱們幾個看船,也有好些日子了,還沒有一點音訊,咱們還能幹什麼?修煉之外,不就是睡覺了?虧你們耐得住,這點小遊戲,比小孩兒玩螞蟻還禁玩兒。」
  
  就聽有人道:「吃飯了,吃飯了。」便見馮宜真端出大盤子來,上面滿滿都是魚肉海鮮,更有新鮮的魚膾,晶瑩如玉,引人食指大動。
  
  尹生雲膝上的黑貓噌的一聲跳起身來,已經躍上桌子,吸溜吸溜的大嚼魚膾。陸令萱和程鈺也回到桌邊,馮宜真給每個人倒上醬汁,這才開始吃。
  
  陸令萱吃了一口,道:「宜真的手藝真好,難為你每天有心情弄這些,阿雲要跟著學學,也不會每天睡覺了。」
  
  尹生雲翻了個白眼,道:「我怎麼一樣,人家是要真正過日子的人啊。」
  
  馮宜真臉色一紅,笑道:「我也是看人少方便才弄些酒菜,那都是咱們姐妹自己吃小灶。等其他人回來,那麼多人我才不會伺候他們呢,讓他們灌海水去。」
  
  尹生雲見她強撐,也不再說,接著道:「再說我也有事幹啊,除了修煉,還要跟貓前輩研究煉器,也是十分忙碌,對不對?貓前輩?」
  
  黑貓在百忙之中用鼻子發出了一聲「哼」的音節,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程鈺仔細打量黑貓光滑的皮毛,道:「說起來我早就見過貓前輩,這麼多年一直跟著大哥,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煉器高人,果然是鳳凰旁邊不留凡鳥。」
  
  黑貓抬起頭來,伸出爪子剔了剔牙,道:「雲來了。」
  
  眾人連忙回頭,果然見前方形成了一大片黑雲,緊接著,就聽撲棱棱聲起,落在桅杆上的海鳥紛紛驚起,正是海上暴風雨來前的節奏。
  
  幾個少女面上都浮現出一絲憂色,按理說,這船上雖然只有女修,修為也並不算高,但到底是修士,只要不是雷劫,尋常天氣變化也不在她們眼下。但海上到底不同,氣象變幻莫測,風暴的規模烈度,並非陸上所能想像。這些天也陸陸續續經過幾次,便知道天地之威,遠超眾人想像。
  
  程鈺站起身來,凝目望著烏雲,道:「看這情形,駛入風暴圈還要一個多時辰,先把帆降下來,桅杆收好,打開加固的法陣,一會兒看情況要不要衝過去。」眾人之中,本是程鈺年紀最輕,修為也差些,但她性格果斷,有乃兄之風,在眾女修當中尤為突出,真遇到事時,便能撐得住,眾人也就聽她的。
  
  要知海上遇到風雨,桅杆之類最容易折斷,這艘大船好在是用煉器的方法煉製,渾身部件都可以拆卸,能達到最合適的防禦狀態。當下眾人降下風帆,拆下桅杆,只留下船體,打開防禦和前進的法陣。大船以一種低緩的速度在海上滑行。
  
  在海上遇到風浪,一面要應對,一面卻要省事,不可過度應對。尤其是大海上,仗著自己的修為,想要利用水遁等等法術神通,徹底消弭風暴的,一般都會遭到大海的反噬,下場比不動還慘。連程鈞一開始都有些盲動,被劍老拍了回來,道:「你以為大海是你家?看好自家一畝三分地,多餘的別動,找抽的不行。」
  
  既然程鈞都不敢盲動,剩下這幾個女修更不能多做什麼,好在這艘寶船確實堅固非常,一般的風雨根本奈何不得分毫……
  
  一般的風雨……
  
  馮宜真突然叫道:「你看那是什麼?」
  
  只見遠方的天際,陡然出現了一根煙柱,通天徹地,上面連著烏壓壓的黑雲,下面連著茫茫的大海,煙柱雖然離得尚遠,遠遠看去也不過和炊煙相仿,但眾人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中顫慄。
  
  黑貓突然跳上船舷,往天邊看去,低聲道:「這好像是海上的龍捲風。」
  
  陸令萱一聲驚呼,道:「這就是海上的霸王龍捲風?聽說比冰原上的暴風雪還要厲害百倍,是不是?」
  
  黑貓道:「冰原上的暴風雪?和這個怎麼比?至於龍捲風的威力嘛……」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畢竟年齡大了,典冊記載的細枝末節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勉強道:「那就看造化吧。據說蓬萊境雖是一望無際的大洋,卻也分各個海域。海域以平靜的程度分為『死海」『微海」『真海」『亂海」『無極海』等等。每個海域的狀況完全不同,風力大小也是天差地別。但最小的那種也能拔樹推屋。」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呸了一聲,道,「也是姓程的那小子發昏,居然以為琴劍兩個小娃娃可以做嚮導,也不想想,那兩個東西的腦子夠做嚮導麼?他自己分不清東南西北,還帶著兩個連上下左右都不認識的傻蛋一起冒險,這不是玩命嗎?這下好了,幾個人沒一個認得這裡是哪裡的,連什麼海域都分辨不出,更別提什麼家鄉,什麼靈台了。我呸,還說這裡是微海,微海的話,連旋風都少見,哪冒出來龍捲風了?」
  
  尹生雲打斷他的叫罵,道:「貓前輩,現在怎麼辦?我們可全靠你了。」
  
  黑貓最吃別人崇拜他,聽到尹生雲的話,立刻精神抖擻道:「不能硬抗,只能繞路。掉頭返航肯定是來不及,這樣,你們撐開防護罩,我來掌舵,咱們從風暴區擦過去。」
  
  一個時辰如此漫長,天越來越黑了。海面上颳起了大風,並有零星的雨點灑落。海面不再平靜,大朵波濤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船幫。
  
  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風暴的來臨。
  
  龍捲風已經看來如山一般粗壯,但它已經不在正前方,而是矗立在略偏於航線的方向,如果不出意外,應該不會直接捲上船。
  
  除非它突然改變了方向。
  
  事實上,海面的龍捲風移動速度極快,雖然大船比之一般的帆船已經快上數倍,但與暴風移動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語,能夠始終保持錯開鋒芒的狀態,全是老魔操縱得法,他頂著風,冒著浪,數次板過了船隻前進的方向。使得船一直游離在風暴圈之外。
  
  「差不多了。」老魔看著天象,默默的計算著,因為貓爪的緣故,他不大好掐算,但有心默算也是差不多的,「現在咱們要一鼓作氣衝過去,我發動陣法,你們回船艙裡去。」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按照順序回到船艙。老魔口唸咒文,大船亮起了一層光芒,突然如離弦的箭一般,往前衝去。若有人在遠處看去,怕不會以為那是一艘船,只會以為是一隻低飛的巨鳥,略過海平面,留下了一道完美的軌跡。
  
  如此爆發的速度,船上的風不是一般的爆裂,老魔也頂不住,就要回艙避一避,就聽有人在暴風雨中驟然大喝道:「快掉頭!」
  
  雖然這人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搖曳不定,但老魔對他太熟了,頭也不回,叫道:「你丫終於回來了,還真夠及時的。」
  
  一道劍光穿出風雨帷幕,追上了大船,程鈞在飛劍上站立的並不穩,情緒更激動,叫道:「掉頭,快點掉頭!」
  
  老魔並不理睬,大叫道:「你回來的多餘了。我們馬上就要衝出風暴圈了,你哪涼快哪歇著去吧。」
  
  程鈞聞言降下飛劍,因為落得太著急,他沒能直接停穩,幾乎是滾落在甲板上的,勉強爬起來時,衣衫盡濕。顧不得多說,往船頭的操縱法陣那裡奔去。
  
  老魔卻也急了,縱身出去攔在他對面吼叫道:「你瘋了,這等風力中強行掉頭,船會翻的!你哪根筋搭錯了?自己作死就別拉著我們。」
  
  程鈞閃開一步,將它晃開,沖上船頭,便收攏法陣,船身震了一下,速度略有減慢,但依舊極速前行,就像老魔說的,如此速度,別說掉頭,就是強行轉變方向,也可能舟毀人亡。他卻不得不一面約束,一面急匆匆道:「我們不能過去,這裡是微海!根本不會有這麼大的龍捲風。」
  
  老魔心一涼,腦子有一剎那空白,隨即道:「那……那你現在看見的是什麼?」
  
  程鈞苦笑一聲,道:「那是真——龍——捲風!」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巨大的龍吟響徹天地,龐大的身軀從海底慢慢升起。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6-3 05:4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6 21:31
四三七 真龍

  龍吟長聲不絕,巨大的身軀從水中抬起,黃金版的色澤在風雨中若隱若現,直上雲端。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令人已經感到了那種超乎尋常的壯觀。焦元成當初的身軀和它一比,只是條小泥鰍。
  
  老魔雖然活了上萬年,看到如此情形,也是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真……真龍?」
  
  程鈞並不回答他,腳下一踩,船頭狠狠地一打橫,白浪嘩的一聲翻空而上,偌大的寶船巨震幾下,發出吱吱亂響,竟真的憑空轉了個頭,落在海面上。光芒亮起,船的速度竟然又提升了倍餘,往著來處瘋狂的駛去。
  
  老魔這時反應過來,道:「你這樣對船的消耗太大,我來——」念動法決,一陣黑煙噴波而出,船頭冒出一道虛影,接著化為兩頭巨大的魚骨架,落在水中。那白骨魚登時在水中撲騰開來,隨即找到了方向,拖著大船一路向前。
  
  程鈞見此情形,也鬆了一口氣,白骨魚雖然也是消耗品,但對於船的負擔要小得多,速度也並不慢。他緩緩地放鬆了陣法的壓制,將陣法保持在全力運轉的八成左右,這樣負擔可以接受,萬一遇到突發*況,要提速也容易些。
  
  老魔徹底醒過神來,一面驅動大船,一面急切的問道:「剛剛那是真龍?真的是真龍?」
  
  程鈞苦笑道:「你問我?你不也看見了嗎?」
  
  老魔滿臉的不可思議,道:「這……這怎麼可能?這世上還有真龍麼?自從上古飛昇之路斷絕,已經有一萬年沒見過真龍的行跡了,怎麼又從這裡冒出來?」
  
  程鈞道:「我怎麼知道……」
  
  正如老魔所說,這個世界確實有已經有好久沒見過真龍了。自從天台傾倒,大部分上古神獸漸漸絕跡,那些合道天地的帝君也退隱世外,將這個修道界的舞台讓給了神君以下的修士。至少前世在天台出現之前,真龍這等存在是沒有現身人前的。
  
  當然,後來天台降世,那些老傢伙一個個冒出來,又一個個在鬥爭中隕落,最終只剩下九位帝君,所有的非人存在都與天台無緣,那又是後話了。
  
  天台降世……
  
  程鈞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道:「你還記得上次那個天台大劫嗎?說不定就是那個把它給劈出來了。」
  
  老魔驚道:「我去,還有這樣的事?那你不是自作自受?」
  
  程鈞苦笑一聲,道:「自作自受?你說得倒解恨。」如果事實就是如此,那還真是自作自受,若不是他弄出雙重大劫來,這些早就蟄伏多年的妖獸哪會重現人間?
  
  改動歷史,本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何況他牽得又何止一髮。
  
  有一條真龍,難免就有兩條三條,看來就算他前世混熟了的蓬萊境,今生也難免給他一些「驚喜」了。
  
  老魔突然道:「你說將來會不會蓬萊海上走的全是這些妖獸?到時候海上爬的都是龍啊,麒麟啊,玄龜這些上古妖獸,咱們的樂子就大了。」
  
  程鈞正在擔心這個,怒喝道:「閉嘴,你就不能盼點好的?」
  
  老魔哼哼兩聲,舉目回頭望去,天上的烏雲已經沒那麼濃重,看來船速已經足夠快,他們離著危險越來越遠,心情也隨之放鬆下來,道:「真龍雖然惹不起,咱們躲著點兒就是,天塌下來有大個兒頂著,讓蓬萊的老東西犯愁去吧。說起來,你們不是分頭去尋找陸地了嗎?找到了沒有?」
  
  程鈞的心情也好了一些,道:「找到了。我正是回來通知你們的。東南方向有一座大島。看來有上萬人居住,島上還有一條小靈脈。依我看來,大概能有幾個築基或者入道修士。說不定還有個小小的門派。」
  
  老魔精神一震,道:「哦?那太好了,有修士就有詳細的海圖,只要能確定方位,就能知道咱們的目的地在哪,就能去搶地盤了吧?」
  
  程鈞笑道:「說得正是!咱們來蓬萊境,最重要的就是安身立命。等到了地方,且不必跟人深入交往,得到海圖,弄清楚了方位,先摸到靈台搶下地盤來立穩了腳跟。到時候閉門自守,韜光養晦,等過了百年,咱們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老魔道:「到時候咱們就能橫行霸道,飛揚跋扈,看見誰不爽,一刀殺了,看見誰有趣,一把搶回來……等等,那我呢?我的身體怎麼辦?」
  
  程鈞道:「正好我想到咱們要去的地方,有一個身體特別適合你,回頭給你搶過來。」
  
  老魔大喜,道:「你說真的?我可跟你說好了,有好的身體,我要先挑,那兩個老傻蛋可要靠後。」
  
  程鈞笑道:「這話我可以私下答應你。出去別跟別人瞎說。我已經把島的標記發給了其他人,咱們去島上匯合。照這個速度,不過三四個時辰就能到……」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龍吟響徹雲霄!
  
  程鈞和老魔都是一怔,這聲龍吟與方才不同,明顯帶有了一絲情緒——
  
  就是憤怒!
  
  真龍怒了!
  
  老魔奇道:「這是……啊喲我擦!它往這邊來了!」
  
  只見那頭真龍帶著滾滾的雲氣和巨大的龍捲風移動起來,雖然在視覺上,那只是一個移動的小點,但速度卻是快的驚人,而他來的方向,就是這裡的方向。
  
  真龍在追這艘船?
  
  不,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老魔連忙搖頭——比起龐大的真龍,這艘船小的跟螞蟻一樣,有什麼值得真龍一追的?一定是偶然。
  
  更重要的是,他從心底裡懼怕這個猜測,真龍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在上古神獸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別說是真正龍族的頂尖存在,就一般的幼龍,也至少是元神境界,而且對付十個以上同階的修士不在話下。如果這條小船成了真龍的目標……
  
  他瞪大了眼睛,希望能在正前方找到可以作為真龍目標的靶子,但是很可惜,他失望了。前方空蕩蕩,並無一物。
  
  龍吟聲越來越近,老魔全身毛乍起,危機感縈繞在心頭,他不能騙自己了——這個真龍,真是衝自己這邊來的!
  
  「我去他**的!」老魔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做龍就做龍,跟我們叫什麼勁?出門沒看黃曆,遇上了二傻龍!」
  
  罵了一句,老魔餘光掃過程鈞,就見程鈞臉色驟然變得很蒼白,反而奇怪,不由道:「幹嘛這樣?你怕了?不至於吧,就算是真龍,也未必把咱們怎麼樣。大不了跟它周旋到底。」
  
  程鈞手按住船舷,咬牙道:「它追的是我。」
  
  老魔罵道:「我去,這個案底你沒交代過啊。你殺了它兒子?」
  
  程鈞神色越發難看,道:「不是它兒子,也差不多了。我殺了焦元成。身上帶了屠龍的氣息,惹了龍族的忌諱。」
  
  老魔道:「焦元成?那不是蛟龍嗎?」
  
  程鈞道:「那也是真龍血脈的一支,而且說不定與這只是近親。他盯上我了。」
  
  老魔呆呆看了他一樣,突然笑道:「行了,這下咱們死了個明白。別廢話了,跑吧。」他大聲念動咒語,拖船的兩隻白骨魚咯咯作響,突然身軀再次長大了一半,速度更是快如飛。程鈞也全力催動船隻,大船速度快的簡直脫離了水面,在海平面上低低滑翔。
  
  然而就是這樣的速度,也擋不住陣陣龍吟越來越近,風暴越來越大,大朵大朵的水花從天而降,分不清是浪花還是雨水。
  
  船體籠罩在金光之中,雖然不透風雨,但已經嘎嘎作響,顯然接近了船身的極限。
  
  老魔也束手無策,只能默默問候那真龍祖上,就聽程鈞突然道:「這船對我是個累贅。」
  
  老魔一怔,道:「什麼?」
  
  程鈞微微一笑,在暴風雨中顯得十分寧靜,道:「這船太慢了,比我的劍光差遠了。我若御劍,還能躲避逃脫,若留在船上,只能拖著一船的人一起死。所以……」他輕輕拍打了一下老魔,「這艘船交給你,你把它開回島上,等著他們……還有我去會合。」
  
  老魔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於道:「你確定要這樣?」
  
  程鈞起身,劍光已經離地而起,笑道:「不就是一頭龍麼,看樣子也是元神天地的小龍。我連玄道都殺得,還怕它怎的?」
  
  老魔搖了搖頭,道:「你真是跟九雁山待久了,染上了一身他們特有的傻氣。」
  
  程鈞哈哈一笑,道:「記住了,東南方向有陸地。」說完,劍光離地而起,化為一道絢麗的虹彩,反身向後面飛去。
  
  因為方向背道而馳,船和劍光的距離被加倍的拉開,程鈞的劍光漸漸地化作一縷光芒。遠遠地,只見那細細的光芒穿越雨幕,投向了追來的龐然大物。
  
  老魔看了一眼,不再回頭,再次催動白骨魚,拉著大船飛快的向前衝去。這個時候,拉著一船人的性命找到避難的港灣,比什麼都重要。
  
  到最後,他只嘀咕了一句:「不會這麼點背吧?我好不容易看到肉身的希望,不會又要泡湯了吧?」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6-3 05:4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7 20:49
四三八 白海燕
  
  雨過天晴,風平浪靜。
  
  急促的暴風雨過後,海面格外的平靜。深藍的海水澄清非常,泛著微微的波濤,海面上掠過的風也格外溫柔。
  
  撲棱棱拍翅聲響,一隻白海燕掠過波濤,向前飛去。
  
  三艘大船在水面上駛過,張足的風帆上畫的都是同樣的圖案——一個長鬚金龍頭,顯然是同一個隊伍。中間那艘大船十餘丈長短,船頭有一龍首雕像,金光熠熠,好似純金打造。
  
  船艙門一開,幾個大漢從中走出。這群人都做了海上的短打扮,個個面目曬得黝黑,正是海上風吹雨打的痕跡。中間一人身材高大,衣著雖然樸素,但衣料細膩光滑,顯得頗為貴重,遠勝儕輩,一身氣派也當得起出眾二字,顯然是眾人首腦。
  
  他目光在周圍環視一圈,就見一隻白海燕停在前面那艘船上,撲棱著雪白的翅膀直飛入船艙,微笑,道:「海燕落船,這是好兆頭,看來此行必能一帆風順。這一行出來也真沒遇到什麼難事,譬如剛才的風雨,雖然來得好生突兀。好在規模只是普通,也損害不了咱們。」
  
  旁邊一個青年笑道:「舅父久經風雨,自然覺得不算什麼,我們可就不行了。表弟在船艙裡,已經吐了兩次了。不如送點茶水給他壓一壓?」
  
  那首領聞言,面色略沉,道:「是我把他慣壞了。這麼大年紀,又是我們這樣的海貿世家,竟然這麼羸弱。將來怎麼繼承家業?」
  
  那青年聞言露出一絲得色,又道:「相比之下,秋妹妹就厲害多了,雖然是第一次出海,但面對風雨,絲毫不怕,在風雨最jī烈時,還站在船頭玩耍呢。」
  
  那首領「哦」了一聲,突然問道:「靈秋在前面那條船上,她怎麼表現,你怎麼知道?」
  
  那青年登時語塞,道:「我出船艙的時候……偶爾看見的……」
  
  那首領哼了一聲,道:「以後你少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我跟你說了,靈秋被仙師看中,傳授仙法,早晚是神仙中人,也是我們莊家的貴人,不是尋常人能夠匹配的。你不如把精力放在商事上,以你的本領,將來倒是傑兒的一條臂助。」
  
  那青年聽這一番話,只覺得不順耳至極,臉色微微抽搐了一下,剛要回答,就聽那首領喝道:「前面船上在幹什麼?」
  
  只見前面船上放下一張大網,似乎在海中拖起了什麼,一直拖到了岸上。
  
  那首領忙叫人打旗語去問,過了一會兒,有人回稟道:「二小姐在海上發現了漂浮的人身,可能是船隻遇難的倖存者,因此打撈上來。」
  
  那首領臉色變了幾變,道:「胡鬧。什麼不明不白的也往船上撈?」隔了一會兒,又道,「罷了。不是什麼大事,隨她喜歡吧。」
  
  這時,又有人前來稟道:「首領,二小姐派人把珠女帶走了。」
  
  那首領臉色驟變,好似吞了個雞蛋一般張大了嘴,過了一會兒,才指著那青年道:「你去,你去!去問問她,到底要幹什麼?」
  
  大船甲板上,一個不省人事的青衣人倒在甲板上,濕淋淋的頭髮披散,遮不住清俊難言的相貌,神色安詳的彷彿睡著了一般。
  
  在他身邊,站著一個紫衣少女,摸著下巴道:「看來救人是救對了,居然救到了極品。難得的是在水裡泡了這麼半點,一點都沒腫,也沒脫皮,不然泡成白毛豬一樣,還有什麼美貌可言?」
  
  在她身邊,卻是女水手和侍女,都笑了起來。有人道:「這是小姐的桃花運到了。長路寂寞,小姐不消遣一下嗎?」
  
  那紫衣少女目光一轉,笑道:「我要不消遣,你們就受用了嗎?拉倒吧,這人……說不定是個人物,你們別肖想了。」說著一揮手,道,「拖到客房去,好好安置。」
  
  眾女心中遺憾,心道小姐給這麼好的待遇,看來是真心看上了,自然輪不上自己,當下兩個壯婦抬著那青年進了船艙。
  
  那少女跟著進去,看著她們把那青衣少年安放好,揮了揮手,打發了侍女,盯著青衣少年,露出幾分渴望的神色。
  
  她渴望的對象,並不是那少年本身,而是他掛在腰間的乾坤袋。
  
  那是一隻精緻的乾坤袋,雖然沒有繁複的花紋和閃亮的面料,但制式大方,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少女一步步靠近,伸出手來,向乾坤袋抓去。
  
  眼見手指尖已經碰到了乾坤袋,少女的手臂回過方向,重新插回腰裡,自嘲的一笑,道:「拉倒吧。姐的格調,哪有那麼低啊?」
  
  說著頭也不回的走開,順手摔上了門。
  
  等她離開,船上的青衣少年,驟然睜開了眼睛。
  
  真險。
  
  程鈞默默地腹誹。
  
  一日之內,連遭二險。
  
  第一險不用說了,就是從真龍爪下跑路。
  
  雖然孤身一人引開真龍,實在是太冒險,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於真龍來說,他才是那盞指路的大燈籠,吸引真龍的注意力,他若不走,那大船速度有限,是必死無疑,反而拖著幾個人陪葬。走了之後,孤身御劍逃遁便更加靈活。
  
  還好,這真龍雖然種族高貴,但只是條未成年的小龍,只怕還不到一萬歲,又在天台大劫上受了點傷,並不特別恐怖。程鈞連續用了兩個本命遁術,勉勉強強脫離了它的掌控。
  
  但他的犧牲也不小,能超過自己本身速度的遁術,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給自己準備的保命符上有兩個遁法,一個遁法速度適中,代價小,適合一般危機的時候使用,另一個則是速度極限,不計代價,要拿本命精血去換,則是最後的底牌。本來以為用出第一個就罷了,沒想到連用兩次,即使程鈞的身體也吃不消。當他最後落入海中的時候,身體已經脆弱的連入道修士都不如了。
  
  即使如此,他的精神還是很堅韌,從始至終也沒有失去意志。
  
  程鈞深知,在茫茫的大海上,是不能失去意識的,雖然清醒的死去更加痛苦,但兩眼一閉,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命運,他絕不能接受。因此在最危急的時刻,他還是緊守靈台的清明,不肯昏過去。
  
  好在他胎息未絕,在海中不需要呼吸,隨著海浪一上一下的漂流,一邊默默用聚靈陣剩餘的靈氣補充自己受損的身體。
  
  在海上,程鈞是真正一個人,形單影隻面對著深不可測的大海和可能再次出現的敵人。自從他重生而來,這等孤寂絕望的時日再也沒見過,雖然只是幾個時辰,卻好像幾年一般。
  
  好在他也算有運氣的,僅僅漂流了幾個時辰,就看到了一隊大船。對於海上的事情,前世他也算比較熟悉,從旗幟上看出這是一家凡人的商隊。便放任自己漂流過去。
  
  雖然程鈞可以直接求救,但那樣反而要編出大量的話語費口舌,還可能引起懷疑,不如直接冒充遇難者飄過去。願意搭救避難者的,看見他就會出手救援,不願意搭救的,開口相求也沒用。若果然是不願意的,他只好拼著傷筋動骨,自己翻上去。不然錯過了,就不知下次何時有這樣的機會。
  
  好在,幸冇運眷顧了他,真遇上願意搭救他的人。
  
  還沒等他歡喜,他就遭到了第二險,就是船上那群女人。
  
  那群女水手,除了那紫衣少女之外,都是風吹日曬的健勞力,長相自然是比較抱歉,而她們看程鈞的眼神,大概也是比較有意思的。
  
  這要是被她們圍上,再搭著程鈞沒什麼自保的能力……
  
  那場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慄。
  
  這般下場和落在真龍手裡,說不上哪個更慘點。
  
  這麼說,那少女算連救了程鈞兩次。
  
  對於那少女,程鈞還算比較有好感,雖然她只是個修為不高的入道修士,雖然她不似陸令萱、商君柳她們一般天真純善,也不似程鈺、馮宜真她們那樣直率可親,但就像她自己說的,還挺有格調的,不令人討厭。蒙她相救一場,程鈞也當補報一二。
  
  那是後話,現在想想,還是怎麼自救吧。
  
  按著額頭,程鈞只覺得頭疼欲裂,保持這麼長時間的清醒,讓他身心俱疲,恨不得倒頭就睡,但現在真不是放鬆的時候。
  
  一來他要盡快恢復到入道期,能夠釋放法術勉強自保的層次。以他現在的能力,連乾坤袋都打不開,也沒法啟動傳訊玉符跟其他人聯繫,連一般的壯漢都未必打得過,若遇到個什麼意外,就是束手待斃。這種感覺讓他很不適。
  
  不過只要熬過了這一段最艱苦的時光,只要能打開乾坤袋,憑他袋中的大量符籙和過人經驗,築基期以下他當無敵手。
  
  好吧,這個標準也不高……
  
  要恢復到這個水平,大概需要一夜的時光,只要不是點背到一晚上還出差錯的地步,至少能平安等到援兵來。
  
  但另一件事卻是真正的水磨工夫,非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載可以完成。
  
  倘若不解決,就算是自己人找過來,他也不能輕易地回去,不然只有添亂。
  
  就是他身上殺焦元成留下的屠龍氣味。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6-3 05:4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5-29 06:31
四三九莊氏
  
  真龍是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種族,也是不容侵犯的驕傲種族。
  
  敢冒犯真龍者,魂魄會被烙下烙印,對於其他龍族,這是敵人的標誌,一旦發現,立殺無赦。據說失手傷害龍王族,烙印的感應範圍甚至可達方圓千里。
  
  如果沒有措施,這個烙印會伴隨終身。
  
  當然,焦元成畢竟是蛟龍之身,雖然血脈也很高貴,但比真龍差得遠了。他留下的烙印,除了近支的金龍,誰也發現不了,對於其他龍族,大概不會對程鈞產生好感,但也不會發現他屠龍的歷史。
  
  即使如此,這也是個麻煩。
  
  這個麻煩,程鈞都知道,但沒有在意。一來當時的情況,作為九雁山首領的程鈞必須要盡到責任,焦元成必須手刃,二來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要消除這種烙印,雖然困難,但對於一個真人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真人結丹之後,本來就要養魂煉魄,洗練靈魂,排除雜質。對於這等烙印自然會消磨掉,無非十年八載而已。對於一個修士來說,這點時間根本不算什麼。而且根據他前世的經驗,真龍在幾百年內都不會現身,**何事?
  
  可惜,有些事情總在意料之外。
  
  說實話,這個世界總共剩下不到兩位數的真龍,其中金龍更是屈指可數,一出門就撞上一條,那也是天上掉餡餅的概率。
  
  怎麼會這麼巧呢?他也有些費解。
  
  思考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最後的答案是,他就是這麼巧。
  
  現在不得不加快動作了。
  
  消磨魂魄烙印,程鈞有天然優勢,他有煉魂陣在身。通過煉魂陣中那些純白無暇的魂魄,吸取本身魂魄中的負面烙印,比靠養魂煉魄自行消磨要快得多,最多一年半載,就能消除身上的隱患。
  
  還有一年半載啊……
  
  雖然說一年半載之內,再次撞上同一條或者另一條金龍的概率同樣小的可憐,但程鈞已經不敢把希望寄託在運氣上。現在他最重要的是,找到合適的丹藥或者法器,把自己身上的氣息屏蔽一下。
  
  用什麼材料好呢?
  
  程鈞也算博學,將自己所知的集中草藥和陣法過濾了一遍,卻沒有眼前就能弄到的,就是幾種削弱的陣法,也不是他手頭就有的材料。這些東西都是些偏門冷僻的材料,對於建設門派或者個人修行都沒用,他也並沒在意,這時要用,卻也只能去淘。
  
  選出幾種產自蓬萊,又不是特別稀罕的材料,程鈞打算一會兒問問那少女,如果附近有坊市的話,可以去尋一尋。
  
  調勻了呼吸,程鈞打算真的睡上一會兒,就聽外面人聲響動,有吵架聲傳來。
  
  程鈞略一皺眉,就聽得有腳步聲咚咚的傳來,砸的地板都在搖晃。就聽有人吼叫道:「這裡還是不是莊家商業協會的商船?連船東的命令你也不聽?二表妹,你別太過分,我可是代表舅父大人來的。」
  
  只聽那紫衣少女哈了一聲,道:「少拿著雞毛當令箭。你當我不知道嗎?父親只讓你問問珠女的事,我也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給了你解釋。你倒管開牙,還想把珠女從我這裡提走,狗拿耗子,不就是顯擺你能幹嗎?別忘了,這是我的船。你要是在我的船上顯擺自己能幹,我就找人幹你。」
  
  程鈞聽到最後一句,差點噴了,他也不是沒見過潑辣大膽的女子,但這麼口無遮攔的,還真是罕見。
  
  連那男聲也聲音古怪道:「你要幹我?」
  
  那少女道:「放屁,我來幹你,豈不和了你的心意?我船上這些人,隨便上來兩個把你幹廢了,別說我沒提醒你。」
  
  外面的聲音一陣停頓,程鈞能想像外頭有怎樣尷尬的場景,自行坐起,盤膝打坐。就聽過了一會兒,那男聲道:「靈秋,你不要太任性。那珠女可是咱們這次最重要貨品,價值連城。你一個人獨佔了,叫咱們這趟買賣賠死嗎?」
  
  程鈞聽到珠女,心中一動,暗道:竟然有珠女在此,這裡是玄海或者幽海嗎?
  
  那靈秋嗤的一笑,道:「唉喲,我怎麼不知道這一趟是『咱們』的買賣?你往裡面投了一個銅錢了嗎?我說你拿著雞毛當令箭,還大言不慚。明明就是個傳聲筒,還要做主嗎?我再跟你說一遍,白海燕傳來消息,請我去參加海墟大會,我也要拿得出手的貨物。珠女只有一個,是拿出去換不打緊的金子好,還是給我在仙路上再進一步好,父親自會稱量,不用你來插嘴。聽懂了,現在下去吧。」
  
  那男子沉默了一陣,又道:「好,看舅父如何決斷……還有一件事,你私自撈人是怎麼回事?從海裡拽上來什麼人?是男是女,什麼來路?」
  
  靈秋直截了當的道:「干你屁事。」
  
  那男子好容易平復下來,又是暴跳如雷,喝道:「這是舅父大人的話,你敢……」
  
  靈秋嗤笑道:「父親才不會為這點小事問我,我第三次說——你這個拿雞毛當令箭的,父親讓你問什麼你再問,多嘴多舌,誰也救不了你。」
  
  就聽一陣腳步聲響起,砰地一聲,程鈞所在的艙門被打開,竄進一個青年來,程鈞一抬頭,正好與他對視了一眼。
  
  那青年見到程鈞,臉色一變,道:「這就是你撈上來的人?這個小白臉?」
  
  他在打量程鈞,程鈞也在打量他。只見這青年身上穿的是蓬萊東海域常見的圓領袍,袍子角上繪了一隻長鬚龍首,五官倒也端正,比一般海上跑船的客商白皙幾分,雖然不算剽悍,但膀子結實,手腳長大,看來練過幾年武功,有些力氣在身,倒不是什麼紈袴青年。
  
  程鈞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這等凡人於他已經是草芥螻蟻一般,實在沒必要多加關注,即使是他剛才出口不遜。
  
  倘若程鈞有修為在身,自不在意隨手給他些教訓,但既然他沒辦法出手,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無非陌路人而已。
  
  靈秋見程鈞坐起,奇道:「原來你已經醒了。倒是挺快的,我正打算給你弄點水薑湯來。」說了一句,便對那青年道:「怎麼樣,嫉妒麼?我聽說你在船上也有個稱呼,叫『玉面金算盤』,玉面,是吹你長得白淨麼?哈哈,笑死人了,隨便撈一個人上來,都比你強遠了。」
  
  那青年怒氣勃發,恨恨瞪了程鈞一眼。程鈞一抬眼皮,也沒看他,只是瞄了一眼他袍角上的標記。心道:那必然是他們什麼莊氏商行的標誌,竟能用金龍做標號,也是難得。
  
  對於海上凡人的商行勢力分佈,程鈞當然是不熟悉的,但四海皆尊龍,能用長鬚龍首做標記的,在海中必有不小的勢力,從他們能得到珠女就可以看出來。
  
  見那青年兀自帶著找茬的怒氣,程鈞抬起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然後再次低下頭。
  
  那青年雖有心給程鈞一個難看,但和程鈞對視一眼,突然打了個寒顫,踏出半步,便停下身子,一步也動彈不得。他自不知自己失態是什麼緣故,只道是靈秋在旁,他放不開手腳,甩了甩手,道:「我會跟舅父說這件事的。」大踏步出門去。
  
  靈秋嘿了一聲,道:「隨你的便。來人,送他出去。收他十兩紋銀的衛生費,把我的地方站髒了,洗地不要錢嗎?」登時有兩個膀大腰圓的船娘上來,把那青年兩邊一架,「護送」出去。
  
  轉過頭來,靈秋收起了混不吝的神色,道:「打擾了。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讓道友見笑。」
  
  程鈞這才第一次開口,緩緩起身,正色道:「無妨,多謝道友救命之恩。」
  
  靈秋再次打量程鈞,心中拿不準他的修為,只覺得程鈞周圍靈氣稀薄,修為應當不高,但卻總透著一股高深莫測的意思,剛剛程鈞掃那青年的一眼,靈秋也看見了,雖沒首當其衝,但不知不覺中也受了些影響,再看他衣著,也不是本地修士的打扮,試探道:「敢問道友是哪裡仙島的修士?或者是……」
  
  程鈞道:「在下是散人。」
  
  散人就是蓬萊界的散修,不過與靈山境散修地位低下不同,蓬萊界除了少數大島,那是公認的名門大派之外,一般的修士不管有島沒島,有門沒門,都會自稱散人。因蓬萊道統崇尚「逍遙」,與崑崙那些閉門苦修的修士相反,大多修士大半生都在四處遊歷,以散人自稱,反而自高身份。
  
  當然,那是大修的氣派,像這些小散修,入道期的,築基期的,還是願意報上自家師門的,自稱散人多半是真的沒師門帶領,也是孤魂野鬼,頗為無奈的。有錢人的漂泊叫遊歷,沒錢的人漂泊就只能叫流浪了。
  
  靈秋聞言,露出了一絲親切,道:「原來如此。我也是散人。你不是咱們這片海域的人吧?」
  
  程鈞也正好要和她打聽此地的情形,道:「我是從遠處來的。漂洋過海尋找機緣,途徑此地遇到暴風雨,這才險些遇難。多蒙道友相救,當重重報謝。」
  
  靈秋道:「原來如此。咱們散人最講機緣,既然你來到這裡,就是和我有緣。這艘船都是我的,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是。三天之後,我們在澄明島下船,你自可離去,報謝什麼的……你看著給點吧,我不嫌少。」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6-3 05: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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