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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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31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1
第十二卷

【本卷簡介】

什麼都打的孫武,這下子真的被打到癱瘓了,不過俗話說得好:人必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是,這置之死地的人……小殤!你要連孫武的腦子都摔爆嗎!

呼倫法王不愧是「學佛」的人,殺一次沒殺成就放下屠刀啦!但是我們好像沒有選修「域外民族血淚史」耶!而且孫武最近很忙喔!忙著找大淫賊的千古寶藏、忙著應付天皇老子派來的走狗,還要擔憂山上那座搖搖欲墜的和尚廟。咦,等一下!路叔叔是你在拍手嗎……

第一章 雲起濤生.魔動山河

  一場高水平的武鬥,過程中往往瞬息萬變、難以預料,很容易就會發生一些超乎先前預期的意外,這一點香菱早已有所體會,但她也有充份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夠冷靜地處理各種變局。

  長久以來,香菱在這一點上信心十足,不過直到這一天,她才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天真,小看了江湖生涯中的潛在危機。

  如果說孫武的做事風格和自己類似,那麼自己所擁有的智慧就能發揮作用,勸諫他趨吉避凶,在災禍來臨之前將它解除掉。

  如果說自己的力量沒有被封印,憑藉著一身武功與法寶,即使強行蠻幹,也可以解決掉很多很多的「麻煩事」智能和力量,香菱相信這是最有力的兩個籌碼,妥善使用這兩件武器,自己可以無懼一切。可是……太多的意外接踵而來,導致這兩件籌碼最後都輸得乾乾淨淨,自己還必須空手上賭桌,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玩起孤注一擲的遊戲。

  戰鬥發生時,孫武看不到背後所發生的事,但香菱卻看得清清楚楚,一眼便認出攻向孫武腰側的法器,是何等危險的一件東西。金鐘罩揚威中土逾千年,各種針對其開發的破解武技與法寶不計其數,而其中最能發揮效果的,就是在太平軍國時期由慈航靜殿所開發、由戒律院所保管的「破金錐」這樣東西專門制裁犯有重大惡行的金鐘罩高手,只要是第九關以下的金鐘罩一碰到它,就會像豆腐一樣脆弱。

  這件法器對孫武絕對有威脅性,香菱一見便知道不妙,剎那間,一個自小便深種的信念在腦中流過。

  忠實護衛主子、誓死護衛主子,這指的是同一件事,卻又有著決心上的分別,就香菱而言,自己所接受的命令是前者,在命令的意義上,並沒有升格到後者的必要,然而,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她早已衝奔出去。

  萬紫樓的身法快捷,天下無雙,但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香菱雖然能在法器傷人之前趕到,卻已經做不了什麼,「破金錐」刺入孫武體內,金鐘罩被破,呼倫法王的指勁氣柱直轟孫武而去。

  長年修練「鳳凰寶典」香菱的視覺速度超越常人,眼中所見景象,雪白光柱正緩慢地直線轟來,速度慢得讓人想打呵欠,彷彿只要一伸手就能將它推開。可是,看起來是這麼回事,實行起來卻是另一回事,這記指勁的力道之強,非一般高手可比,若是自己狀態十足,或許還能夠有一拼之力,但現在卻是力有未逮。

  憑「鳳凰七絕」的高速移動,要在指勁轟擊到之前閃開,絕不是什麼難事,但這麼一來,孫武將會直接受到指勁的衝擊,以他目前金鐘罩甫破的脆弱狀態,硬受這一擊,傷亡機率非常高。

  (可是……以我目前的狀況,要硬接下這一擊,傷亡的機會同樣也很高,甚至……比那個小少爺還高得多,這麼做值得嗎?

  每個抉擇的背後,都有不同的考慮因子,香菱想讓自己冷靜一點,別做錯誤的決定,不過,一股莫名的悸動卻在此時躥上心頭。

  呼倫法王現身以後,與之對戰出力的人,是任徜徉和妃憐袖,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做、什麼忙都沒有幫到。以自己的角色定位來說,應該是最能幫上主子的人,如果危急時什麼事情都不做,那自己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念頭一出現,很快就形成一種恐懼,緊緊攫住香菱的身心,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下意識立刻決定,死守在這個位置上不動,任那炫目白光直擊而來,將身體吞沒於其中。

  在整個身體彷彿被扯得七零八落、劇痛攻心時,香菱隱約聽到一個聲音,那是一名憤怒至極的少年所發出的聲音。

  「香、香菱~~~~」隨著這一聲大吼,少年的怒氣沸騰了。無論是什麼樣的傷害,只是是針對自身,那麼早已習慣逆來順受的孫武都可以視若無睹,但傷害若是出現在自己親友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有累積的怒氣將會一次轟爆開來,一如此刻……

  香菱將孫武當成主人侍奉,本身有很強的責任心,但同樣的,已經習慣這名「貼身使婢」存在的孫武,對她也有強烈的守護感,假如沒法好好地保護她,那自己這主人豈不是太無恥了嗎?

  眼睜睜看著香菱被呼倫法王一指擊中,整個身體以一種不自然的扭曲姿勢,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孫武驚怒交集,理性在瞬間崩解,腦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這份痛與怒十倍回報給在場眾人。

  「嘯~~~~~~~~~~」尖銳的刺耳長嘯劃破長空,聲傳九天,震得四面八方飛鳥驚竄,走獸奔逃,連距離藏經閣數里外的慈航本院都受到撼動,寺中水缸的水面頻起波紋,就連各處懸吊的大鐘都嗡嗡作響。

  數里外都有如此影響,嘯聲現場所造成的破壞自然更為慘烈。倘若只是震耳嘯聲,在場混戰纏鬥之人都是一方高手,勉強可以抵受得住,但在嘯聲出現的同時,一度消失的血色霧氣也再度出現,如海潮般滾滾蕩蕩,席捲八方。

  在場的慈航高僧們並沒有把握住整個事態的發展,沒有人看到孫武遇襲,也沒有人看到香菱替孫武擋了一記重擊,多數人只看到一個少女悶哼著被轟上天去,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看到呼倫法王又是一指轟擊過來,而在雪亮光柱轟中孫武之前,濃烈血霧已經出現,將孫武整個吞噬掉,雪白光柱雖然轟進血霧裡頭,卻像是泥牛入海,半點聲息也沒有。

  「血霧?這是當年那妖魔的……」

  「掌門人危險!」

  看到孫武被血霧所包裹,高僧們大驚失色,靠得最近的兩人甚至想要衝進血霧去解救。然而,距離太平軍國時期太久,人們已在安逸生活中忘記了天妖的無敵神話,對這門絕世武技失去警惕,衝向血霧救人的高僧們並沒有意識到,比起孫武,自己其實才是真正危險的人。

  「啊!」

  「嗚哇!」

  連續兩聲慘叫傳出,兩名高僧在與血霧接觸的瞬間,赫然覺得一股沛然大力迎面襲來,全身真氣如野馬竄湧,不能自制,跟著便被炸成粉身碎骨,滿天骨肉血雨紛飛,卻沒有一滴能夠落地,全在中途被血霧吸化吞滅。

  看見這一幕恐怖景象,在場眾人才為之省悟,想起了十餘年前天妖縱橫無敵時許多關於他的警告。傳說中的無敵天妖,相隔十丈亦可舉手殺人,血霧一至,蝕骨奪魄,所經之處絕不留下半點生機。

  想起了這些,高僧們的背後冷汗涔涔,慌忙走避,就連正與四尊者戰鬥的數名高僧也都立刻停手,第一時間往血霧擴散的反方向退避,生怕自己也被捲入血霧中,慘死當場。

  一掌未發,單是血霧滾滾,便已驚得全場高手只有逃避的份兒,天妖雖已身亡十餘年,但透過孫武,眾人仍能感受到那股驚心動魄的無敵壓力,自血霧中傳透過來。

  「……果然是天妖真傳。」

  低低的話聲來自呼倫法王,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法王的身影被一團黑氣所包裹,朦朦朧朧,無法看得清楚。當法王一揮手,朝這邊蔓延的血霧彷彿受到某種力量阻擋,不管怎樣翻湧作勢,就是沒法突破過來。

  奇特的情景,頓時之間讓慈航眾僧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照理說,呼倫法王是全寺之敵,剛才所有人還在合力與之對戰,哪想到轉眼間局勢竟起了變化,面對勢不可擋的天妖魔掌,呼倫法王似乎是唯一能夠庇護眾人的對象,如今眾人必須托庇於原本的敵人,這怎麼說都是一件很怪的事。

  血霧流竄,正是猛招發動徵兆,在天妖魔掌擊來之前,呼倫法王先發制人,巨大的手掌氣勁在身後凝結,引動自然元素,燃起熊熊野火,變化成一隻巨型火掌。

  佛陀掌底的火形變,赫然比原先更增添七分威勢,在呼倫法王的沉喝中,巨大的火掌朝血霧轟去。

  兩強硬拚,激盪出的氣勁沖激八方,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當人們看到血霧在巨掌火勁的焚燒下破開一個大洞,彷彿陷於下風的樣子,僧人們不禁鬆了口氣,然而這股聲勢驚人的赤紅火焰,卻很快衰弱下來,突破進入血霧範圍的火焰,被血霧迅速吸收能量,在火焰變得黯淡的同時,連帶導致佛陀掌底的氣勁弱化,瀕臨解體。

  呼倫法王為何如此不濟?這是在場眾人共同的問題,但當他們往回一望,卻看見籠罩在呼倫法王週身的黑霧已經消失,漸漸露出一個雙目緊閉、似已昏迷的外族小女孩,悶哼著跌坐下來。

  在呼倫法王尚未覺醒時,一個隨時會切換人格的女童,無疑是一顆危險未爆彈,但即使在法王覺醒後,一個有覺醒時間限制的高手,對於同伴來說仍舊具有高度風險。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呼倫法王毫無預警地倒下,血霧一下子拓展了範圍,滔滔湧來,若非高僧們已有警覺,慌忙閃躲,立刻又是幾條人命魂歸西天去了。

  情形不妙,打是絕對打不過的,眾高僧想到要暫時撤離此地,卻發現血霧逼來的速度雖然不快,但無形中生出一股吸力,牽制住在場所有人的行動,將他們往血霧方向拉扯過去。

  若是遭受血霧吞噬,全身精血馬上會被蝕盡,殘軀也會在瞬間破碎爆炸、碎體而亡,這點是誰都知道的,高僧們各自施運禪功,想憑一己之力從魔掌吸力中逃脫,但無論怎麼運氣,狀況都沒有好轉,站得離血霧最近的苦智大師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在慘叫聲中騰空而起,被吸得往血霧中墜去。

  「閃開!讓專業的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色身影破土而出,搶先攔阻在苦智大師墜跌的方向,飛腿踢出,正中苦智大師的肩膀,把人一下子給踹飛了出去,儘管是很難看地摔跌墜下,卻因此保住了性命。

  踢腿救人,現身的赫然是一名黑衣男子,整個身體包裹在黑色夜行衣裡,從頭到腳沒有露出半點皮膚,只有一雙神光炯炯的眼睛露在外頭。這種打扮的江湖人並不罕見,但呼倫法王座下的四尊者卻一眼就認出人來,曉得他是之前破去寶塔的神秘高手,擁有足以匹敵呼倫法王的驚人實力。

  「……這下可糟了,憤怒導向憎恨與破壞,要是被舍利的邪氣給奪了心智,處理起來會很麻煩啊!」

  黑衣人說話的聲音很模糊,很難聽得清楚,但聽在慈航眾僧的耳裡,卻又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令人不解。

  血霧中的能量源頭蓄力已足,剎時間,血霧翻湧如潮,滔滔滾滾,彷彿遮天大浪般狂噬而來,正是如來魔掌的第一式,魔光初現!

  魔掌再現,驚世絕學震懾全場,但面對這橫掃大地的無敵傳說,黑衣人非但無懼,甚至還顯露出不慌不忙的神色,雙掌畫圓推出,跟著合掌一拍,身上驟然生出一股柔和的雪白光華。

  乍見這道白光,慈航眾僧紛紛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可是當另一個效應出現,眾僧覺得腳下虛浮,隱約有些飄翔起來的感覺,心中為之駭然,也確認了那個令他們驚疑不定的念頭。

  如來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現。

  與孫武那種憑著舍利能量強行鼓催的蠻橫用法相比,黑衣人所施展的神掌赫然更為細緻,勁道圓熟老辣,在運招同時,能夠出現影響週遭重力的現象,這令眾高僧相顧駭然,想不到寺中竟然還潛伏著一個這樣的神秘高手。

  同出一宗的如來掌,現在分成神魔兩極對撞,猙獰血霧與柔和白光互碰,爆發出的氣勁風暴卻不如想像中猛烈。正確一點的說法,血霧瀰漫的那一邊固然是勁風吹掃,掀地毀物,但雪白佛光籠罩的一方,卻是平靜無波,彷彿置身於一個完全靜止的世界,任外頭怎樣驚滔駭浪,都無法侵入半寸。

  僵持片刻之後,攻勢兇猛的血霧似是後繼乏力,被白光迅速蒸發吸納,頃刻間,天地回復一片清明,只餘下一小片淡薄血霧,隱約露出少年的身影。

  「是……是神掌,真的是鎮寺如來神掌!」

  在高僧們近乎顫抖的話聲中,魔光初現的殺傷力已經被白光化納殆盡,不構成威脅。使用神掌應該是一件非常耗損元氣的事,可是黑衣人除了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外,並沒有任何體力透支的現象,這等精純的修為,比施展神掌本身更是為難。

  如來神掌的精髓所在,正是吸納與包容,這一掌無赫赫之威,卻能將滔天血霧化於無形,深得如來神掌的真意,不但慈航眾僧們為之驚歎,就連呼倫法王座下四尊者也都神馳目眩,對慈航武學頓時生出敬意。

  問題是,如來神掌是慈航靜殿的最高機密,易筋經、洗髓經、金鐘罩都曾各別傳授給寺中弟子修習,唯有如來神掌,因為當年天妖恃之橫行大地,慈航靜殿將神掌列為禁學,只有掌門人才被允許修練,苦茶方丈雖然破例傳給任徜徉,但也沒有再傳給其它人,孫武會使神掌,已經是讓人難以索解的事,現在怎麼又冒出一個怪人來?

  這樣的疑問,黑衣人彷彿感受到了,他轉過頭,給予一個極為嚴厲的回答。

  「砰!」

  一聲重響,一名置身於慈航高僧群中的老僧被踢飛了出來。

  苦妙禪師,青海院的首座,專司寺中的炊事與伙食,整天笑瞇瞇地甚是和氣,寺中僧人無論輩分,多數都與之交好,見他突然被踢飛出去,高僧們為之色變,但是看到他懷中掉出「破金錐」馬上就知道他為何會被踢飛出來。

  「苦妙,戒律院非你所管,這破金錐為何會在你手中?」

  佛光院首座苦星率先喝問,周圍眾僧也在這聲喝問中察覺到不妥,而黑衣人則將他們的猜想當眾說出。

  「苦妙接受朝廷招攬,盜取破金錐,適才暗算掌門人得手,實是此事的罪魁禍首!」

  一句話點出了苦妙禪師的罪名,眾人的目光也再次回到這黑衣人身上。論武藝修為,苦妙禪師雖非一流高手,但也絕不是粗淺庸手,這黑衣人一腿將他踢出,倒地後連些微動彈掙扎都沒有,四肢要穴盡數被封鎖,這一手委實非同小可,而明眼人都已看出,黑衣人剛才閃電移位,從原本站在眾僧前方,一下子到了眾僧後方,飛腿踢出苦妙,所使用的身法正是慈航靜殿外門絕學「極速移形」此人與慈航靜殿定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各位無須驚慌,我是本派暗伏的神秘僧侶,只要寺中發生危難,我就會現身。大家想必都聽過本派的高手傳說,不用懷疑,那就是本人,我法號『寂寞』,對,就是很寂寞的高手,各位知道這個就可以了,其餘的不用想太多。」

  每當慈航靜殿風雨飄搖,就會有神秘的潛伏高手現身,這就是慈航靜殿的「高手傳說」眾高僧當然聽過這傳說,可是任誰都只是把這當作笑談,不會有人認真放在心上,現在突然看到一個黑衣人跑出來,說自己就是傳說中的神秘高手,一時間不禁面面相覷,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夢中,一些腦筋比較精明的僧人,甚至已經把這個黑衣人的身影,與某個逝去不久的人物重迭……

  「苦妙他……」

  黑衣人聲調沉重,似是對此事非常沉痛與惋惜,不過只來得及說出幾個字,便在驚愕中急忙回首,望向再次瀰漫開來的血霧。

  「不好!回氣竟然這麼快!」

  黑衣人叫了一聲,採取先發制人的策略,只是他並非再次運發神掌抵禦,而是施展極速移形,轉眼間消失了形影,僧人們尋找他的去向,只發現地上多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凹坑。

  在戰場的另一面,轟發出一式魔掌的孫武,被怒火所遮蔽的神智略為回復清醒,在意識到自己目前的狀態後,他竭力收勁,想要快快冷靜下來,但已經被引動的舍利能量卻彷彿自有意識,不聽使喚地自行運轉,催迫著肉體再度發掌,毀滅週遭所能接觸的一切事物。

  (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舍利裡蘊涵的能量……好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我、我控制不住身體,還有……我已經連發兩記神掌了,怎麼身體一點都不痛?這很不合常理啊!

  不尋常的現象,很快就變成一個令孫武顫慄的想法,自己的身體充塞舍利能量,為了能夠持續發掌,龐大能量對自己的觸覺神經進行了壓制,使自己感覺不到應有的痛楚,若自己無法奪回身體的使用權,持續催運神掌直至粉身碎骨,那自是無話可說,但如果自己擺脫了舍利能量擺弄,痛覺一旦回復,極度痛楚立刻就會降臨。

  (我動不了,難道就這麼被舍利控制住,一直到完蛋嗎?香菱、妃小姐、任兄他們……

  想到香菱,孫武又是一陣怒火上湧,憤怒情緒與舍利能量起了共鳴,險些又迷失神智,就在這個緊要時刻,腳下地面突然爆裂,一雙手從地下伸出,抓住了孫武雙腿,一股雄渾陽剛的真氣傳了進來。

  不久前與呼倫法王對戰時,也是這樣的一雙手幫了孫武大忙,現在雖然這雙手再度出現,可是要故技重施似乎沒有那麼容易,已經在孫武體內運轉的舍利能量,遠非適才未引動時候可比,這雙手一抓住孫武兩腿,真氣才一灌入,立刻便受到舍利能量的反激,劇烈震盪之下,虎口爆裂,鮮血灑滿雙手。

  這一下傷勢不輕,但這雙手卻沒有放鬆的打算,依舊緊握住少年的雙腿,要將他從這險關中解救出來。孫武隱約感受到,這雙手所傳輸入體的真氣,正試圖幫助自己平復紊亂氣血,但相較於佛血舍利的狂暴能量,輸入的真氣猶如滄海一粟,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那雙手的主人顯然也察覺到這一點,所以不再嘗試協助鎮壓,而是採取疏導的方式。佛血舍利的沛然能量猶如無垠汪洋,要疏導豈是易事,最能有效卸散舍利能量的武技,就是出於同源的「如來神掌」基於這個理由,輸入孫武體內的真氣開始起了變化,牽引孫武本身的內息運轉,預備發掌卸勁。

  兩股真氣之間的互換與牽引在一瞬間完成,時間實在太短,如果換作是一般人,幾乎不可能察覺到什麼,但在孫武身上卻是個例外,當自己的內息受到牽引,儘管意識並不清醒,可是他仍清楚地把握到內息運行的軌跡,以一種近乎本能的記憶方式,把這一式神掌的運行訣竅深深烙進腦中。

  不尋常的異變,那雙手的主人也發現了,一瞬間,地底下傳來了模糊的悶響。

  「隨、隨心所欲神功?不,是魔門的百變天魔大法!」

  由於是從地底下發出,聲音聽得極不清楚,雖然裡頭好像有一些不得了的訊息,但孫武卻已無暇顧及,整個精神順著體內暴走氣血竄動,雙掌一交錯,週身血霧翻騰如潮,新一式魔掌轟發而出。

  如來魔掌.魔動山河!

  與魔光初現的破壞模式不同,這一式甫發動,繚繞孫武週身的濃密血霧彷彿瀑布般向地面傾瀉,全數灌注地下。乍看之下,遮天血霧好像消失,但地面隨即大幅度震動,彷彿浮出無數條土龍般擇人而噬,一開始像是要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但最後卻像是被刻意引導,全數集於東方一面,如洪水潰堤般奔沖直去。

  驚天掌力潛伏於地底,向東方高速飆行,最初只是在地下隆起十數道土丘,不久後掌力結合大地能量,威力激增,再也不是土石地層所能夠負荷,爆開地面,現出萬縷紅光,化作十五條張牙舞爪的紅龍,一路拖出丈深的土溝,裂地拔樹,朝著東方山嶺轟去。

  駭人聲威,轟向空無一人的山野,在場所有慈航高僧們都心驚膽顫,不敢想像這一掌若是轟向自己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也都為了這一掌殺傷力能夠卸於無人之處而慶幸,卻料不到這一式魔動山河會導向一個意外結果。

  「嗚哇~~~」一聲慘嚎響起,隨即被血龍炸裂地面的轟然聲響所掩沒,顯然已經有人喪命在這一式魔掌之下。如果只有這麼簡單的一聲,或許還不會如此引人注意,但類似的慘嚎聲接二連三發出,轉眼間已經有一百多人喪命在魔動山河之下。

  慈航高僧們為之詫異,此刻眾人所在的位置,鄰近藏經閣,素來被寺中劃為禁地,尋常弟子不得擅自靠近,如果說有一、兩名低輩弟子迷路誤行,來到附近山野,那還說得過去,但過百人的大隊伍到了附近,又潛伏得無聲無息,這肯定是外來人馬。

  最近慈航靜殿的保安可以說是一團糟,各方人馬來來去去,視警戒暗樁如無物,這點固然讓慈航靜殿上上下下顏面無光,問題是這些隨意來去的不速之客,若非身份神秘之至,便是大有來頭,不是隨便可以攔得住的人,栽在這些人手裡也不算太冤枉,換句話說,現在藏匿於東方山區的這隊人馬,應該也不是普通遊客。

  不是出自慈航靜殿本身,也不太可能是河洛劍派,魔門更早已隱匿多年,屈指算來,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朝廷!

  派出一支百多人的精銳隊伍,潛入慈航靜殿預備有所作為,這等能耐朝廷確實是有的,但要做到這種事,必須先有個優秀的領袖帶隊,還要有精良裝備支持,否則一入慈航靜殿便會被發現。假如真的是這種情形,那就不曉得帶隊的首領人物是誰了?

  當所有人都在納悶時,魔動山河的血龍飆行路線上,突然一道黯淡黃光閃現,五個巨大的土偶神奇出現,數尺高的魁梧身形,動作遲鈍,如小山般的巨碩身軀搖搖晃晃,恰好攔擋在血光前進的路線上,被血龍一衝,登時爆成滿天的泥塵土塊,粉身碎骨,地動山搖。

  如來魔掌的奇特性質,會吞噬所接觸的每一個生命,吸收其血肉精華,用來強大本身的殺傷力,所以剛才吞滅百餘人的生命後,掌力非但沒有消耗減弱,反而有越來越強的現象,血光熾烈得讓人不敢正視,不過在毀滅五個巨大土偶之後,勢如怒濤般的血光開始有衰弱跡象,被剛才那一著虛耗不少。

  土偶並非自然生成,是有人以法寶召喚變出,儘管土偶的結構粗糙,動作笨拙,不是什麼高等召喚物,但倉促間召喚出五個小山似的土偶,所需的能量非同小可,持用法寶的操控者不是普通人物。

  繼土偶之後,冰藍色的厲芒在東方山區一閃而過,這次的召喚物體積小得多,再加上距離遙遠,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依稀瞧見是五個通體藍色的透明晶體,在藍光中出現,跟著便與血龍對撞。

  「……阿彌陀佛,青龍令重現世上,原來是御前侍衛總管銀劫親身到此。」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1
第二章 青龍之令.灑水成兵

  大武皇室三神器,是皇權的證明,不但能夠與天子血脈相呼應、引發異能,本身更有莫大威力,大武王朝的開國祖持三神器殺盡強敵、開拓王朝霸業;太平軍國之戰時也曾立過功績無數,三神器分別為皇子們所持有,隨著王朝大軍力拼太平軍悍將,更曾與天妖數度交手,成為當時中土皇者的象徵物。

  戰爭結束,武滄瀾在掃平逆賊叛黨的同時,也清光了自己成皇路上的所有競爭對手,三神器被武滄瀾全數回收,並且宣示這三件威力驚人的法寶是「天子御器」非天子而持有三神器的野心份子,天下人可共誅之,卻又在宣告完此令後不久,將三神器之一的「青龍令」賜予其心腹愛將銀劫。

  青龍之令,灑水成兵。這件異寶的特性便是轉化能量,具體成形,成為召喚物,而召喚物的型態隨持令者能耐高低會有不同變化。大武王朝開國祖曾在一次艱險戰役中,憑青龍令召引滿天雨水,化為數千水偶戰兵,反敗為勝,全殲敵軍,青龍令也因此名動天下。

  在青龍令的各種召喚物中,土偶、水偶最容易成形,其次會有木頭、鋼鐵、金銀的不同質變,若能超脫金木五行,呼喚出透明晶石一類的靈物,那就是第一流的法寶操控者,能夠滿足青龍令的能量需求,真正發揮出其威力。

  故老相傳,真命天子持有青龍令時,能夠超越青龍令的正常形變,配合天子之血中的九五純陽,召喚出最強的真龍,吞噬掉所有天子之敵。在傳說中,大武王朝開國祖便是一個能以青龍令喚出真龍的天子,但是否真有其事,至今已是無人能夠證明,而在太平軍國時期,雖然有皇子持用青龍令出戰,但並沒有誰能夠召喚出真龍過。

  位列四大御前侍衛統領之一的「銀面具」銀劫,是從武滄瀾少年時代便追隨他至今的頭號心腹,其深藏不露的實力,江湖上沒有人膽敢質疑,青龍令由其持有,象徵著他「代天巡狩」的特殊身份,無論代表意義或實質威力,都讓人深深忌憚,剛才東方山區忽然出現土偶,這本來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雖然能夠聚土為召喚物的法寶不算難得,但能在頃刻間召喚出這等巨大的土偶,那就非青龍令與其真主不可了,慈航高僧們俱是見多識廣之人,一見這情形,便曉得是銀劫親至。

  青龍令奏功,五個通體湛藍的晶石靈衛應召而出,全都是近兩尺的身高,體型魁梧,赤裸著半透明的上身,手臂上套著石環,面部表情栩栩如生,遠比早先的土偶更像真人。五名晶石靈衛,媲美五名一等一的頂尖高手,合力出手,擋向怒嘯中的血龍群。

  至於魔動山河雖然被土偶耗去部分,其殺傷力卻仍舊驚天動地,此時狂飆怒嘯而來,瞬間吞沒了五個晶石靈衛,五點湛藍光采,一下子就掩沒在血光之中。青龍令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厲害法寶,但碰上位列異寶榜首的佛血舍利,仍是遜了一籌,兩邊硬碰的結果,晶石靈衛與土偶落得同一下場:被血龍群貫體炸碎,爆成滿天晶石碎屑。

  這結果令旁觀者同感訝異,但對青龍令的持有人來說,卻是意料之中。在五點藍光被吞沒爆碎之前,眾人只見一道銀色身影筆直衝天飛射,姿態飄逸好看,剛好避過了下頭瘋狂肆虐的血龍,任血光呼嘯橫掃而去,將所經之處的樹林和土地徹底破壞。

  中土當前的武學,能夠讓人飛行於空的,只有萬紫樓的「鳳娉翱翔」朝廷所搜羅的各派武學秘籍雖然廣泛,卻不是無所不包,銀劫自是不會,所以他飛衝上天的速度雖然極快,但在空中短暫停留後,很快便開始下墜。

  透過血光映照,遠處的眾人看得十分清楚,半空中一名身穿銀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臉上戴著一副銀光閃閃的面具,身形高瘦修長,黑色長髮飄逸,看上去似乎是個很有書卷氣的男子,與他在江湖上著名的黑暗形象全然不同。

  銀劫的身形往下降落,但轉眼間他腳下的銀靴就噴出熊熊烈火,支撐住他下墜的身形,迅速朝西北方天空飛去,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

  雖然銀面具的大名響徹中土,無人不知,但近十餘年來,銀劫幾乎不曾在各類事件中實際現身,人們只能猜測某個事件是否由他操控,無法得到真憑實證,這次意外被逼得由暗處現身,狼狽而去,可以說是極大的屈辱。目睹他離去的慈航高僧們,一方面覺得此景難得,另一方面也覺得事情至此,後續勢必難以善了。

  一掌魔動山河,造成了這個意外的結局,但問題的源頭卻還沒平靜。連出三掌的孫武,力量有了一瞬間的衰退,潛伏在地底的黑衣人把握住時機,全力輸勁,要把孫武的逆亂氣血鎮壓下來。

  趁著能量耗損的空檔,這個動作起了效果,孫武覺得胸口的狂躁之氣受到控制,氣血也有平復下來的跡象,只是體內的舍利能量似乎還想進行最後反撲,殘餘能量傳送到肢體,逼發出無窮大力,要將黑衣人的那雙手臂震開。

  「吼~~~~~」孫武怒嘯一聲,整個人高速急轉,身形往上升起,無比大力催拔之下,竟然將黑衣人拉得破土而出,硬生生給扯了出來。破出地面的同時,黑衣人雙臂承受不住真氣衝擊,撕裂出十數道深刻傷口,鮮血淋漓。

  連發三記神掌,驚天動地,佛血舍利的能量完全沒有衰竭,若非黑衣人的王道內力了得,而孫武又竭力壓制心頭種種暴戾惡念,不讓舍利能量再影響自己的神智,否則失控的舍利能量將不可能這麼輕易被鎮壓。

  而在殘餘的舍利能量宣洩完畢後,精疲力盡的孫武軟倒墜落,被黑衣人接個正著。少年吃力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楚這個屢次相助自己的神秘人模樣,卻只看到遮住臉面的黑頭套,還有一雙非常慈和的眼睛。

  「你……你是……」

  「阿彌陀佛,小施主,現在是你休息的時候,你做得很好,請放下心來,好好休息吧!」

  「我……我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

  「不,你做得很好了。因為你的努力,呼倫法王的問題已經獲得解決,潛伏在慈航靜殿的奸細也被查出,連銀劫都被逼現身,這都是超出原先預期的成果,你做的真的很好。」

  孫武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不過,聽黑衣人這麼說,確實讓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恍恍惚惚中,黑衣人慈和的眼神,與記憶中的某雙眼睛重迭在一起,讓孫武一時間忘記那人已不在的事實,顫抖著出聲。

  「大師,你……」

  「阿彌陀佛,小施主認錯人了,你傷勢不輕,先睡覺去吧!」

  黑衣人沾滿鮮血的右手從少年眼前揮過,傷疲交煎的少年瞬間失去意識,當在場眾僧圍靠過來時,黑衣人已經將少年背負在背上,飛躍離開現場。

  昏睡之中,孫武仍有一些殘餘意識,朦朧地進行思考。自己所看到的那雙眼睛,真的很像是苦茶方丈,問題是,苦茶方丈已經逝世,自己怎麼可能會再看到他?

  難道說,是其它與苦茶方丈相貌類似的人?什麼雙生兄弟之類的人物,特別趕來相助,所以眼神才會如此相似?呃,想想還是不太可能,慈航靜殿是和尚廟,不是家族企業,哪來這麼多兄弟姐妹的親戚?雖然說……苦茶方丈曾經有過搞出私生子的不良紀錄。

  撇除黑衣人的來歷不談,他的神奇出現還帶來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他藏在地下時所悶嚷出的一句話。

  「隨心所欲神功?不,是魔門的百變天魔大法!」

  以前與鐵血騎團為敵,自己使出「無孔不入掌」時,曾經在他們口中聽過「隨心所欲神功」之名,後來自己向妃憐袖與任徜徉請教,兩人都說那是西門朱玉獨創的內功心法,但性質不明,似乎也沒什麼特別威力,過往的卷宗裡並沒有留下什麼紀錄……說到最後,留在這世上的,就只有這個名字而已。

  自己並不曉得什麼「隨心所欲神功」照理說也沒修練過,不過,應該就和「無孔不入掌」和「易筋經」一樣,都是在那一大票雜燴秘籍裡被灌輸進來的吧!西門朱玉的獨門內功,照理說應該沒人曉得,但自己連「如來神掌」這種高機密武學都悶著頭練了,再學會那種淫賊內功倒也不足為奇。

  可是……百變天魔大法是什麼東西?

  黑衣人的說法,那好像是魔門的武技,為什麼魔門的武學也會跑到自己身上來呢?就算把慈航靜殿、淫賊的武技亂學一通,也犯不著連魔門的武功也學上吧?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學了魔門武功,那又是誰提供編寫數據的?要通曉魔門武功,一定得要是邪惡的魔門中人,自己身邊……唉,好吧,梁山泊中放眼望去,一大票的邪惡壞蛋,根本數不出誰是可能人選。

  自己所學的每一項武技,都替自己帶來了一絲莫名牽扯,從這角度看來,學了那麼多的武功,根本不是資產,而是一堆陳年負債。光是慈航靜殿的債務,就已經弄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加上魔門的份,未來恐怕是有得煩了。

  不過,要說到煩,自己恐怕不是最煩的一個,因為耳邊反覆有個蒼蠅般的聲音,不住吵鬧騷擾,儘管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那個人的心情很不好,非常地煩躁……

  「去你們媽的!你們把這裡當作是什麼地方?我這裡不是停屍間也不是善堂,為什麼一堆人全都到這裡來了?」

  在這聲怒叫中,孫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周圍的景物依稀有些熟悉,只是一時間沒法辨認出來,但那股濃厚藥味卻勾起了自己的回憶。

  (啊!這裡好像是姍拉朵夫人的……

  才這樣一想,立刻就有人倒霉遭殃,「碰」的一聲被姍拉朵重腳踩上面門,發出慘痛的呼聲。在姍拉朵的實驗藥廬裡頭,雄性生物向來得不到好待遇,男人更是這屋裡唯一倒霉的對象,不過這一次遭殃的卻不是孫武,而是屋裡另一名男性。

  「任、任兄,你也在這裡?你沒事?這太好了……」

  孫武喜出望外,抬頭一看,發現不只是任徜徉,小殤、妃憐袖都身在藥廬中,只不過每個人的狀況不同,小殤笑嘻嘻地翹腿坐在凳子上,妃憐袖坐在一張茶几旁,悶不吭聲地用藥布裹傷,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任徜徉則是直接被放進一副棺材裡,當成死人看待。

  「小殤,你真是太過分了,剛才居然自己一個人偷偷溜走!」

  想到小殤的所作所為,孫武怒斥出聲,但小殤卻顯得滿不在乎,大剌剌地表示明知道打不過的戰鬥,不開溜就是傻瓜,而且……

  「你以為神秘高手是送外賣,你有危險時候可以隨傳隨到嗎?如果不是我先飛走去找救兵,你們這會兒早就被殺光了!」

  「呃……那個黑衣先生是你請來的?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在哪裡?慈航靜殿的神秘救星,本來應該只是個傳說啊!」

  這是孫武最困惑不解的地方,不過小殤的回答很簡單,直接伸指點向姍拉朵,點明問題的源頭。

  「姍拉朵夫人,你……」

  「是啊!就是我,你小子很有意見嗎?我是慈航靜殿的傳什麼長老,那些大大小小的秘密本來就歸我保管,別說變出一個神秘高手,只要我喜歡,變出八個十個都可以!」

  姍拉朵說完,在棺材上重重踢了一腳,裡頭的任徜徉呻吟一聲,探出半個頭來,繃帶纏頭溢血的模樣,看起來好像傷得不輕,但卻肯定沒有性命之憂,這讓孫武著實鬆了口氣。

  「你、你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哪有你這種沒良心的醫……嗚!」

  任徜徉一句話還沒說完,姍拉朵舉腳踹向棺材板的支架,沉重木板落下,將任徜徉封在裡頭。

  「吵死了,誰告訴你們我是醫生的,這裡是做生物實驗、生物實驗!你們莫名其妙全都被塞過來,沒把你們當實驗品切了,已經是很對得起你們了,再囉嗦有的沒的,一個個把你們全都下鍋!」

  任徜徉平時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有他欺負人的份,曾幾何時會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但只要一碰上姍拉朵,他就像是碰到了天敵般,全然逆來順受,不敢反抗,這點讓孫武覺得很奇怪。

  (難道任兄有什麼把柄在姍拉朵女士的手上?這很有可能喔!他們兩個人是舊識,當初任兄只把我們帶到土坡口,就不敢再往裡頭去,一定是早就吃過她的苦頭了……

  孫武才剛剛這麼想著,就察覺到姍拉朵的目光轉移過來,直直盯著自己。

  「喔喔喔喔,小武,你醒來啦~~~~」姍拉朵終於察覺到孫武醒來,像是非常高興似地衝過來,滿臉興奮之情,看得少年心驚肉跳,不曉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被姍拉朵這麼熱情地另眼相看。對於這個素來不把異性當人看的傳法長老,孫武看到她的笑臉都會覺得不安。

  「小武,你幹得太漂亮了,哈哈哈哈,銀劫那個傢伙等於是被你狠狠踹了一記屁股,像條落敗狗一樣糗掉,逃之夭夭了,哇哈哈哈,太爽了,好久沒那麼爽過了!」

  姍拉朵笑到合不攏嘴的樣子,好像看到生平頭號大敵掉落水中,而她正忙著落井下石。見她那麼歡喜,孫武也想替她高興,問題是自己甚至弄不清楚銀劫是誰?

  「姍拉朵夫人……嗚。」

  身體不適,多少讓孫武失去了點警戒,這句話脫口說出,馬上就被姍拉朵勒住咽喉,硬生生給扼住。

  「哈哈哈,小武,你又記錯了,在你姊姊面前,不可以叫我夫人,啊哈哈哈哈。」

  「可、可是……我姊姊又不在這裡,嗚……我喘不過氣……」

  「阿婕她是不在這裡沒錯,但是呢,如果你不養成好習慣,可能就會在你姊姊面前說出口,如果因此讓你姊姊對我有誤解,那我就糟糕啦!所以要讓你從現在開始養成好習慣。」

  姍拉朵說得輕鬆,手臂上的力氣卻著實不小,扼得孫武呼吸困難,但最奇怪的一點是,儘管吸氣維艱,腦子也暈暈的,不過卻沒有感到痛楚,這實在有點奇怪,而且回頭一想,自己好像已經連用三記神掌,如果說用一記神掌就會弄得骨肉撕裂,那已經連用三記的自己,現在似乎不該這麼沒病沒痛。

  「不用在意這種小事啦!反正你一向感覺遲鈍。」

  小殤來到一旁,搖了搖頭,笑道:「不過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那就幫你做點小示範吧!」

  小殤伸手到孫武頸側拔下一根針,雖然只是小小的一根針,但在針頭離開皮膚的瞬間,孫武奇痛攻心,彷彿全身血肉被硬生生地從骨架上扯下來,眼前一黑,幾乎當場就痛暈過去。

  「小子,你算是很走狗運了,使用神掌是小事,但你讓那個鬼舍利的能量連續衝擊你身體兩次,嘿嘿,你以為自己真是金剛不壞之身?如果不是血蛭蟲替你承受了傷害,又有高手替你運氣護住腑臟,你早就被壓得粉身碎骨了。」

  姍拉朵從小殤手上接過細針,彈指重新插了回去,透過正前方的鏡子,孫武也看得明白,自己前半身插滿密密麻麻的牛毛針,從數量上來看,起碼有千多支針,除了插在穴道之上,剩餘的也不曉得是在插些什麼,不過這些針上閃著異彩,五顏六色,似乎各有各的功用。

  針上頭傳來異味,那氣味與姍拉朵滿屋的藥味相似,應該是用藥物浸過的特殊藥針,至於這些藥針有何效果,孫武現在不想知道,畢竟自己的傷勢嚴重,如果要講究醫生人選,那自己就該與任徜徉交換地方來睡,只要姍拉朵有能耐治好自己,無論她用什麼方法,自己都不想過問了。

  「對了,大家都沒事嗎?」

  這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小殤告訴孫武,任徜徉與妃憐袖都是在孫武戰鬥時,先被回收搶救的,因為急救得早,所以沒有什麼大礙。妃憐袖手腕骨折,任徜徉則是全身多處複雜骨折,外加頭破血流,對普通的醫生可能有點棘手,但姍拉朵雖然不是醫生,這類的傷勢對她卻還不是大問題,現有的藥劑將就著用用,就把兩人的狀況處理好了。

  「呼!還好,幸好任兄與妃小姐的情形不嚴重……」

  「去你媽的,你的妞手腕骨折就不嚴重,我手手腳腳都骨折,還外加被打破頭,這樣也叫不嚴重嗎?你這有異性沒人性的渾帳!」

  聽見了孫武的話,任徜徉在棺材裡高聲抗議,震動棺材板。孫武聽了感到歉意,但姍拉朵卻搶先有動作,抬腿便踢在棺材上。

  「人家母親得罪你了嗎?動不動就去人老母,你這狗東西有沒有教養啊?知不知道有些老母不能隨便亂去的?你去別人的老母我不管,但你去阿婕的老母,我就去你的老母!」

  「你、你這個女人,哪有資格和我談教養……」

  「不能嗎?小年輕人,別忘記你是睡在誰的棺材裡,惹得你家大姐我不高興,一把火把你連著棺材燒了!」

  姍拉朵雖是女流之輩,力氣卻著實不小,之前幾次扼住孫武咽喉的時候,他就覺得姍拉朵可能是天生神力,現在看到姍拉朵一腳踢得棺材劇烈搖晃,更加確定了這個想法。

  「……果然,這個變態的婆娘不只是奶大,力氣也是一樣大,十幾年前可能是個變態的大力波霸色魔。」

  「什麼?是誰在叫我以前的綽號?小子,是你嗎?你忘恩負義,這麼快就在譭謗救命恩人了?」

  「哇哇哇,你搞錯了啦,小殤,你不要隨便模仿我聲音說話啦!」

  「模仿你說話又怎麼樣?難道我說的不是你心聲嗎?」

  「那倒是,不過……」

  「沒有不過,姍拉朵姊姊,這小子說那是他的心聲沒錯,我為你抓到現行犯一名,趁著他不能動,你就隨便處決他吧!」

  小殤大剌剌地說完,又貼在姍拉朵耳邊,悄聲道:「偷偷告訴你,這傢伙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天都偷他姊姊的內褲在玩……」

  聲音說得很輕,卻還是被孫武聽見了,被污蔑的少年立刻為自己辯護,「胡說八道!那種大到可以當桌布的內褲,誰想偷啊!我根本……」

  話沒說完,就已經被姍拉朵再次扼住脖子,這次不僅是喘不過氣,咽喉甚至還傳出怪異的爆響聲。

  「輕、輕點,這樣子掐很痛啊!我不能呼吸了……」

  「對不起,幾位,沒事的話,我想要先離開了。」

  始終維持沉默的妃憐袖站了起來,向眾人告別離開。她的傷勢最輕,不像任徜徉、孫武那樣需要多重治療,簡單的包紮完畢後就可以離開,雖然她的解釋是這樣,但孫武卻覺淂不是這麼簡單,妃憐袖的態度反常地冷淡,似乎非常不情願在這裡多受人情。

  (妃小姐好像不喜歡姍拉朵夫人,對喔,她以前說過姍拉朵夫人是什麼罪人,不曉得這個罪人是什麼意思,我有時間應該去查一下的。

  想了想,孫武突然覺得床板一動,姍拉朵和小殤合作拆起了床板,拉個把手,讓床板變成了木板車,好像要將自己抬出去。

  「你、你們幹什麼啊!我的傷還沒好,不要急著把我掃地出門啊!」

  「少囉唆,小子你自己的傷勢自己看著辦,現在要帶你去看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是誰啊?」

  姍拉朵把人推出門後就不管了,一切交由小殤接手,而透過小殤的解釋,少年才得知小殤開溜之後所做的事。

  慈航靜殿的秘密信息一向由傳法長老負責保管,所以像那種「暗中守護慈航靜殿的超級高手」也只有傳法長老和方丈知道聯繫方法,小殤來找姍拉朵,姍拉朵立刻就請秘密高手前去赴援,至於任徜徉、妃憐袖,那都是動員到正在附近研究地道的路飛揚,從地下進行回收救援的。

  「任兄和妃小姐沒事,這真是太好了,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兩個……」

  孫武猛地想起一事,急問道:「小殤,香菱她怎麼了呢?也被回收了嗎?姍拉朵夫人那邊怎麼沒有看到她?」

  「回收當然是做得很徹底,不會遺漏的,你可以放心,她也有被回收啦!」

  「那傷勢呢?她的傷勢怎麼樣了?」

  「這個嘛……有點難解釋,晚點再說,你先去見你的救命恩人吧!」

  小殤沒有再多解釋,至於等著孫武前來的救命恩人,則是坐在小屋外的岩石上,黑色的背影沉默地等待著兩名少男少女。

  「啊,是高手前輩。」

  「小武,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黑衣人轉過身來,雙手纏滿繃帶,看來同樣是剛剛打理好傷勢,孫武見他雙臂傷得不輕,心裡覺淂很歉疚,想要說些什麼,黑衣人已經搶先揚手,不讓他把話說下去。

  「小武,你辛苦了,這次慈航靜殿的危機,因為你的出現,有了意外的轉機,如果沒有你,不單是呼倫法王這一關難過,即使過了,在後頭守候的那只黃雀也會有所動作,那可比呼倫法王棘手得多。」

  「黃雀?我不明白,而且我沒有那麼了不起,如果苦茶方丈他老人家還在,他一定能輕易……」

  「不,沒有那麼簡單,苦茶方丈雖然大有把握戰勝呼倫法王,但銀劫不是泛泛之輩,持有青龍令的他若趁勢下手,苦茶方丈就孤掌難鳴,一場戰鬥不用打就已輸了九成。」

  黑衣人搖頭道:「先不說這個,小武,你這次運使神掌時候,佛血舍利發生什麼變化,你可以說說看嗎?」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2
第三章 心魔不滅.虎嘯龍吟

  「……總之,很奇怪,除了剛才說的那些,還有就是舍利傳出的能量,這次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當這些能量在運作的時候,我控制不了自己。」

  孫武慎用詞句,盡可能把當時的狀況說個清楚,黑衣人則是若有所思,聆聽著孫武的話,不住搖頭,讓孫武一顆心筆直往下沉落。

  「前輩,您一直搖頭,我的情況很糟糕嗎?」

  「小施主,若有面鏡子,你看看自己的情況,你現在的狀況恐怕稱不上一個『好』字吧!」

  「這倒也是……」

  孫武想想自己現在的狀況,根本就是整個人癱在木板車上,被小殤推過來推過去,動都不敢動一下,如果這樣也能說是「好」天底下大概也沒有什麼東西叫做「不好」了。

  「小施主,貧……在下有一言相勸。」

  「前輩請指教。」

  本能的習慣,要聆聽長輩指點時,孫武都會低頭致禮,可是這次頭一低,他發現自己全身僵硬,動都動不了,心裡尷尬,卻聽見黑衣人開口說話。

  「小施主,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使用佛血舍利的人,至今都沒有善終?」

  「這個……」

  孫武本以為,黑衣人會像普通長輩一樣,勸誡自己別再使用佛血舍利的力量,這點自己何嘗不知,問題是每次都被人逼到無處可走,為了求生,不得不借助佛血舍利的力量戰鬥,這難道也是自己的錯嗎?

  黑衣人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就是「舍利的能量並非血肉之軀能承受,所以企圖使用舍利的人,最後都粉身碎骨」可是,聽他的語氣,似乎答案沒有那麼簡單。

  其實佛血舍利入體後,自己反覆思考著一個問題:血肉之軀真的無法運使舍利能量嗎?

  過去是有很多絕世高手以舍利練功,試圖吸取舍利能量,最後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這些人全都是文武出眾的不世英才,自己可不敢妄想能超越他們。可是時代在進步,自己所處的這個年代,有他們所不及的優勢,特別是看到呼倫法王他們把法寶植入人體,強化肉身之後,類似的念頭就開始在孫武心中冒了出來。

  單純的血肉之軀,是無法承受佛血舍利的龐大能量,但如果用法寶把肉身強化呢?強化之後的肉體,比普通人體強上百倍,這樣的肉體能否承受舍利能量呢?過去應該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但到自己這一代,技術已經成熟,前人做不到的白日夢,在自己這一代有機會成真,若是自己的想法沒錯,那麼一個能夠運用舍利能量的絕世武者就可能誕生。

  (佛血舍利的能量,可以將整個梁山泊撐在半空中,堪稱是世上最強大的能量體,如果這能量用在人身上……別說什麼三宗,恐怕就連武滄瀾,甚至陸雲樵都不是對手了。

  這想法在腦中一閃即逝,孫武興奮的時間沒有太長,在接觸到黑衣人祥和目光的瞬間,和人爭強鬥勝的慾望突然消失無蹤,整個人像是被一桶冷水當頭澆下,剎時間變得冷靜,連帶也想到一些之前想不到的東西。

  「前輩的意思……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限制住了人體,不讓人們使用佛血舍利?」

  孫武的猜測,換來了對方的讚賞,黑衣人眼中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伸手摸了摸孫武的頭,溫言道:「小施主,你可知道在遠古時代,大地之上曾有巨獸橫行,牠們雄偉的身軀無物能敵,睥睨著世上一切生物,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裡主宰著大地,但是到了最後,牠們仍舊滅亡,只留下化石屍骸供後人想像憑弔。」

  這段久遠歷史,孫武曾經聽村長老爹說過,因為村長老爹騎車遨遊大地,其中一個嗜好就是考古,每次回到梁山泊,都會將考古發現當成奇聞軼事,向孫武與小殤誇耀。

  而黑衣人的意思,孫武隱隱約約能夠體會。那些生存在久遠年代的巨型生物,現在之所以全數滅亡,就是因為牠們的存在超過了環境負荷,為當時的「自然」所不允許,因此遭到排除。從這角度來說,佛血舍利與人類的結合,也是一件超越自然平衡的存在,所以只要強行完成這種結合,來自「自然平衡」的反撲就會開始出現。

  「最先出現的反撲,就是人體的天然限制。常人的肉體根本無法承受舍利能量,無論是怎樣武功蓋世的強者,都不能突破這層限制,是以歷任魔門之主相繼鎩羽,不得善終,這便是冥冥中的天意。」

  黑衣人道:「原本這應該是個無法被打破的限制,但隨著時代變遷,各類法寶技術的開發,這個自然限制終於到了被破除的一天,然而,自然平衡的反撲並不是只有如此,雖然之前不曾有過先例,卻隱約可以窺見端倪……」

  孫武聞言,側頭思索,心頭一點明悟,很快把握到對方的意思。

  「前輩指的意思……是心理吧!」

  「不錯,千百年來魔門人才輩出,高手無數,但妄圖吸納舍利能量的,最後卻無一例外走火身亡。所謂走火入魔者,除了肉體的經脈創傷,也有許多人是神智迷亂、精神崩潰,這與其說是走火,倒不如解釋為力量陡增後,適應不良,導致精神失常。」

  這個解釋說來玄妙,其實也很好理解,就如同窮人驟富,精神上未必能適應這巨大轉變,無形之中,個性便會產生變化,或是變得驕縱狂妄,或是變得凶狠暴戾,憑著超人的武功橫行霸道,最後終於玩火自焚,因為自己失控的瘋狂而導致滅亡。

  「所以,前輩是暗示我,如果我開始依賴佛血舍利提升力量,即使我的身體能承受得住,精神上也會發生變化嗎?」

  「不錯。小施主你初涉江湖,心靈澄淨空明,猶如一張白紙,雖是純潔,卻也最容易受到引誘與污染,塵世間人心險惡,不是現在的你能夠想像,況且……佛血舍利本就是一件不潔之物,內中的怨氣會影響佩帶者精神,時間一長……」

  黑衣人提出的警告,是孫武之前所不曾想過的問題,聽起來覺得很有道理,但也讓人覺得有點不甘心,因為如果法寶技術可以解決肉體負荷,說不定也有某些技術能解決這方面的心理問題,這麼早就放棄,那未免太過故步自封。

  而少年的這份心思,並沒有瞞過黑衣人的眼睛,從這少年的目光裡,黑衣人看到了很多東西,裡頭甚至包括自己年輕時曾有過的豪情壯志。

  「唔,世事難料,或許你的想法沒有錯,不過,你年紀還輕,身旁有很多關心你的人,無論你做什麼事之前,請多為他們想一想吧!」

  黑衣人的聲音很慈和,但話語中所隱藏的感覺,讓孫武曉得他並非認同自己的想法,只是因為不習慣去勉強人、改變人,所以才不再對自己勸說。又或者,這個黑衣前輩很能瞭解自己的苦衷吧!畢竟,情勢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自己想不用佛血舍利,就可以不用的了。

  「根基未穩,連發三道神掌,小施主你的傷勢不輕,若非姍拉朵女士的救治,你現在已經不可能在這裡說話。照估計,你至少還要休養個兩、三天,這段時間裡頭,一切的外界騷擾你不用擔心。」

  之所以不用擔心,自然是因為黑衣人會幫忙打發,儘管他只是一個蒙面的神秘人,可是這句輕描淡寫的簡單承諾裡,卻散發著一派宗主的氣勢,讓人對他充滿信賴感,孫武很高興這樣的人能成為自己後援,這些時日以來,獨力領導自己並不熟悉的慈航靜殿、對抗各方壓力,這個擔子實在是太吃重了。

  「前輩,我覺得……比起姍拉朵夫人,您更有著傳法長老的氣質與感覺,該不會您才是傳法長老吧?」

  「呵呵,非也非也,姍拉朵女士確實是傳法長老,我則是負責保護傳法長老的護衛而已,這個千萬不能搞錯了。」

  「那……前輩您知道苦茶方丈的秘密法寶嗎?」

  「呃?我……他有什麼秘密法寶?」

  來慈航靜殿本是為了取得苦茶秘寶,結果搞到現在,外務不斷,連那個秘寶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這任務可以說是失敗之至。關於這秘寶的真相,苦茶方丈已死,任徜徉支吾其詞,姍拉朵則是完全狀況外,能夠問的人似乎也就只有眼前這一個了,可惜,黑衣人似乎也搞不懂。

  「咦?你指的該不會是那件東西吧?」

  孫武當然不可能知道「那件東西」是什麼東西,可是黑衣人的話說出口後,語氣變得極為慎重,這使得孫武看到了一線希望。

  「前輩,您知道那是什麼嗎?請您一定要告訴我。」

  「嗯,我大概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但你先告訴我,你要這個東西做什麼。因為,坦白說,那是苦茶方丈的私人對象,不屬於慈航靜殿,所以你這新任方丈無法繼承,而朝廷一再對慈航靜殿苦苦相逼,除了要本派完全屈服效忠外,這件東西的存在也是一大理由。」

  孫武一驚,想不到這件秘寶牽連廣闊,連朝廷也想奪取,這麼看來,那件秘寶確實非同小可,而那如果只是苦茶方丈的私物,不屬於慈航靜殿,那自己這個代理方丈也無權去取了。

  「我……我是要拿來救人、用來醫病的。」

  既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怎麼可能曉得要怎麼用?但既然村長老爹的病要靠這來救,說是拿這來醫病,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不過,也可能不是這樣,因為任徜徉隱約提過,這件秘寶的用途是……

  「絕不可能!這件東西本身並沒有醫療效果,絕不可能用它來治病。」

  黑衣人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孫武暗暗道果然如此,因為當時任徜徉也說,那件法寶的真正意義,是用來發動一次召喚,作為實行召喚的信物,本身應該是沒有什麼功能的。可是,各方人馬如果都想要它,那是要用它來召喚些什麼呢?應該是那個被召喚的東西很有價值吧?莫非……是位神醫?

  一想到神醫,孫武腦中便冒出姍拉朵仰頭狂笑、噴著鼻血的模樣,這確實令他感到一陣惡寒。

  「唔,莫非你是想請那個人來替你治療?可是……雖然他確實有出神入化之能,但佛血舍利造成的能量衝擊太大,恐怕他也幫不到你什麼。」

  黑衣人的這些話,再次讓孫武有一頭霧水的感覺,用目光發出質疑,希望黑衣人能夠再為自己解釋得更清楚些。

  「這個……其實那件東西已經失去意義,最初它誕生的目的已不復存在,現在人們所在意的,是它的附加作用……」

  「前輩,您說的這些是禪機嗎?我覺得好難懂啊!」

  「呵呵,你不需要懂的。這件東西已經隨著苦茶永埋黃土,慈航靜殿裡的所有東西,包括武學秘籍、釋家重寶,你都可以隨意取去,唯有這樣東西沒法給你,要對你說聲抱歉了。」

  與黑衣人的談話,讓孫武如墜五里霧中,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陷入更深的謎團。黑衣人想要見自己,應該是針對佛血舍利的傷害做出警告,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找不到可以解決舍利傷害的良策。

  「小殤啊!姍拉朵夫人很厲害,你也不是普通女孩,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搞定佛血舍利啊?」

  話一問出口,孫武就覺得自己是急病亂投醫了,姑且不論小殤會否趁火打劫,目前的她根本就不能使用法寶,也沒有能力幫助自己,向她求助是毫無意義的。

  「咦?好奇怪的氣味啊!我聞到一種被人小看的氣味,這附近有什麼人在看人不起嗎?」

  孫武是從沒聽說「被人小看」可以發出味道,但是當邪惡的小女孩不懷好意地瞪視過來,他就覺得自己剛才可能誤踩了老虎的尾巴,更糟糕的一點是,自己現在全身麻痺,動彈不得,躺在這塊木板上,木板之下有滾輪,而操縱這個木板車方向的樞紐,則是小殤手裡頭的遙控器。

  結果,慘劇便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生了……

  「啊!不要在這時候開玩笑啊!這是山路,下面還有石階,不可以在這裡玩飆車的!」

  掌握遙控器的小殤,似乎根本不知道「節制」兩個字怎麼寫,率先跑在前頭,雙手做了個奇怪的揮舞動作後,木板車的滾輪開始高速飆轉,跟在她後方橫衝直撞、狂飆下山。

  衝勢極猛,這一下委實非同小可,尤其是到了石階地段,木板車的極速飆行有不少時間都是輪下騰空,少年的身體被幾道繩索固定在木板上,只覺得耳畔風聲狂嘯,景物高速倒退,已經是極度驚險,而小殤的行進路線又很亂,一下子穿過樹叢,一下子跑過草堆,害得自己也狂衝猛撞,把什麼毒蛇、昆蟲全趕出草堆,還差點在樹叢裡撞到一隻蕩樹籐的猴子。

  「滾開!滾開!要命的全部閃到一旁去,慈航方丈開始練金鐘罩了,哪個不要命的敢擋在他老人家之前,全都要粉身碎骨。」

  「哇!你別胡說啊,我現在哪能運金鐘罩?還有,你叫人別擋在我前頭,自己卻跑在前面,這算是什麼意思嘛!」

  「我?我是替青梅竹馬的好友清除路障啊!這麼替你著想,難道小武哥哥一點都不感動?」

  「把~你手上的遙控器~~~~給我關掉!」

  曉得這樣下去肯定會玩出禍來,少年的叫聲淒厲無比。綁住身體的繫帶已經有一條斷裂,而石階旁邊雖然多半有護欄,卻也有不少地方是草叢與數十丈高的山谷,要是倒霉摔下去,平時還可以考驗一下金鐘罩,賭賭是否九死一生,現在卻肯定是萬劫不復。

  眼見小殤的玩興似乎沒打算停止,孫武唯有構思自救良策,設法自己解救自己。

  (好像沒有辦法,又只能用那一千零一招了……黑衣人前輩,請恕晚輩冥頑不靈,沒有聽您的勸告,但我現在決定使用神掌,幹掉這個要摔死我的小妖精!為民除害!與她同歸於盡!

  電光石火間閃過腦海的念頭,與其說是戰術構思,倒不如說是胡思亂想,畢竟在這種速度感之下,孫武也無法維持腦裡的正常思緒,然而,本來在前頭跑得興高采烈的小殤,不曉得為什麼突然停下腳步,高速行進的木板車瞬間從小殤身邊飆衝出去,孫武終究是練武之人,反應快過小殤許多,把握住這千載一見的良機,在與小殤錯身而過的剎那,手掌一勾,用稍微回復知覺的右手奪來遙控器。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我自由了,到底是我贏了,哈哈哈,跟我鬥?我終於當了一次贏家啦!

  千鈞一髮的勝利,少年喜出望外,差一點叫喊出聲來。這個遙控器的規格並不陌生,孫武一搶到手,馬上就按了煞車鈕,同時腦裡想起了一個問題:小殤為何會突然停住?

  回頭探看,小殤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卻不是看自己,而是看著前頭的空氣,那模樣與其說是在凝視什麼,倒不如說是察覺或感應到了什麼,錯愕失神,這才愣在那裡。

  能讓小殤發愣的事情不多,而且極不尋常,但無論是什麼事情,能困擾住這個女孩的終究只有短短一瞬間,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並且用一副真正魂飛天外的驚愕表情,瞪視著孫武。

  「你白癡啊!這裡怎麼可以煞車!」

  整件事在短短數秒內發生,最早,孫武還真是沒有意會過來,奇怪自己未何不能按煞車,難道是小殤玩不成遊戲,心有不甘?這可能不是沒有,但表情看來不太像啊!

  跟著,孫武轉回了頭,看見自己正前方十尺處,長草已盡,是一個陡峭的斷層,斷崖對面不足十五尺處,便是另一處懸崖峭壁,兩者相距不算太長,但除非是絕頂輕功高手,否則絕對跳不過去,而斷崖看來很深,被雲霧所繚繞,朦朦朧朧,如果什麼生物從這上頭摔下去,恐怕連屍體都很難找。

  (咦?奇怪,剛剛還在滿山遍野亂跑,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的?小殤也真有辦法,居然給她找到了這麼個斷崖來,幸好我搶先一步煞了車,要不然豈不是直衝到斷崖下去?啊!好像不太對喔!

  素來以遲鈍著稱的少年,反應確實慢半拍,想到事情真正的嚴重點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高速行進忽然停止所造成的強大動能,瞬間令木板碎裂,也崩斷了固定身體的繫帶,孫武被緊綁在木板上的身體,在木板碎裂的同一時間,向前飛摔出去。

  一瞬間所發生的事,只能用「騰雲駕霧」來形容,孫武覺得自己彷彿置身空中,如箭矢般朝正前方飛射,破空穿雲,離開了這一邊的山崖,朝另一面山崖射去,原本看來很遠的山崖,眨眼間近在眼前,但也就在即將到達的那一瞬間,前射的力量迅速減弱,地心引力的下墜力量佔了上風。

  要是就這麼摔下去,別說金鐘罩,哪怕是一座真的金鐘,也只會摔成幾十塊金鐘碎片,孫武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攀出,勾拉住山壁岩石,這才沒有倒霉地摔落下去。

  「呼,好險,我是重傷病人耶!怎麼可以玩這種驚險場面……」

  人體撞上山壁的衝擊力,令得一些細碎岩石脫落,順著山壁滑滾下去,孫武明知道不該看,卻還是仍忍不住瞥了一眼。

  山崖很深,腳下約莫七尺處,就被雲霧覆蓋,看不清楚更下方的景物,細碎石塊落下,很快便沒入雲霧無影無蹤。孫武暗暗心驚,兩手緊緊扣住岩石,感覺氣喘心悸、力不從心,又擔憂千針刺穴的止痛效果隨時可能消失,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瞥見一幕奇異景象。

  瀰漫山崖間的雲霧,遮蔽了大部分景物,但有些雲霧稀薄之處,依舊隱約可見。而在層層雲霧底下,孫武看到對面山崖下數十尺處,有一個小小的平台,那是山崖中部的一塊突出地,純自然形成,從陡峭的程度來看,恐怕只有飛鳥、猿猴之類的動物能夠攀上。

  但也就是在這個平常人應該到不了的石台上,孫武隱約看見了人影,而且還是兩個人,在這孤仞絕壁上面對面說話。這幕景象讓孫武有些不可思議,因為自己是和小殤亂跑,搞不好還是小殤刻意往僻靜地方鑽,這才來到這個渺無人煙的所在,正常情形下,這裡不該有人,沒理由也沒可能在這裡看到人。

  (難道……有人在這裡圖謀不軌,剛好被我撞破了嗎?真是天意,怎麼說我也是代理方丈,有什麼陰謀我不能不管的。

  想到這點,孫武便想看清楚是哪方人馬。兩手攀在巖壁上,孫武側轉過頭,運足目力朝下方定睛看去,赫然發現石台上的兩個人,氣氛似乎並不友善,與其說是面對面說話,倒更像是在對峙,而且其中一人的背影很熟悉,好像還是某個自己認識的人。

  (那個人……是獨臂的?路叔叔?他到這裡來做什麼?

  這個發現實在驚人,孫武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得更清楚點,確認背對著自己的那人,缺了一條手臂,空蕩蕩的袖子在猛烈山風下飄揚不定,確實是路飛揚沒有錯。

  (這裡的山風很強,崖壁又陡,路叔叔是怎麼上到這麼高地方的?還有,他在和誰說話?赤魃先生嗎?看身形不太像啊!

  與路飛揚說話的那個人,約莫三、四十歲年紀,個子很高大,長長的黑髮綁束在腦後,穿著一襲土黃色的袍子,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突出,可是在那麼猛烈的山風中,他負手背後,整個人猶如一株絕崖勁松,牢牢生根於地,動也不動一下,顯示出非同一般的武學修為,更散發著一股凜然之威。

  而且,當孫武覺得古怪,特別往那人身上看去,雖是隔著數十尺遙距,又有猛烈山風乾擾,但那人似乎頓生感應,抬頭朝孫武的方向望來。由於彼此的距離太遠,角度又太陡斜,孫武沒法看清那人的樣子,只看到一雙很奇特的眼睛。

  幾十尺的距離,連面孔都看不見了,要說能夠看清楚對方的眼神,那實在是一件很荒唐的事,然而,出於武者的特殊感應,孫武確實能夠捕捉到那雙眼神,感受到那份高高在上的威嚴、不容反抗的絕頂霸氣,如果用實際一點的言語來形容,孫武覺得這應該不是人類的眼睛,因為人類的眼睛不可能發出這種霸絕氣勢,沒有一個人能夠……

  (神話裡的龍,大概就是這樣的眼睛吧,以前都沒想過,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人,要不是正被吊在崖上,我搞不好會腳軟跪下吧……

  奇怪的想法掠過心頭,孫武想看得仔細一些,但是路飛揚的空袖被風吹得亂飄,似有意、似無意,竟然打橫掃向對面那人。遠觀見這一幕的孫武心中劇震,只覺空袖乘著猛烈山風,一瞬間彷彿化為白龍,縱嘯疾衝,去勢神妙無方,若這是武功,那便是自己生平僅見的精妙招數。

  (這、這是武學嗎?好像只是單純的巧合,不過,如果這一招是打向我,我要怎麼接?

  本能地想著這個問題,但最後的答案卻是無計可施,換做自己易地而處,勢必被這一袖拂中面門,得靠金鐘罩硬擋,不過眼睛屬於脆弱部位,抗擊力稍弱,若這一袖上的勁道過大,要害被襲,自己有有可能要後退散勁,偏偏這石台如此狹窄,退個一步,已經從石台上摔下萬丈深淵去。當然,這還是因為自己有金鐘罩護體,才會有這許多假設,換做是其它武者,百分百是第一時間就被掃下絕壁孤崖了。

  自己接不下這一袖,那個中年男人又是如何呢?孫武很想知道這個結果,但一陣雲霧卻於此時飄來,再次遮蔽了下方景物,變回朦朦朧朧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

  孫武心裡焦急,卻忽然感覺週遭大氣出現變化,緊跟著,明明沒聽見任何聲音,全身卻為之一震,好像被什麼聽不見的聲波給強烈震撼,手腳發麻,數秒過後,耳裡才開始聽見聲音。

  那聲音初時極為高亢,猶如龍吟虎嘯,又高又細,但很快就變得有如千雷齊至,萬馬奔騰,連串霹靂震天而響,哪怕是隔著幾十尺距離,孫武仍覺得這聲音近在耳邊,一震再震,幾乎震得自己魂魄離體,渾渾噩噩,失去知覺。

  從小苦練紮下的根基,孫武沒有被這一陣嘯聲給震倒,可是山崖壁面卻沒有這麼牢固,在聲波肆虐之下,岩石壁面開始崩裂,而孫武所攀附的位置也無法倖免。

  「不、不會吧……在這種地方……」

  瞪大了眼睛,孫武做不了任何事,只能隨著崩落的石塊一起朝那不見底的雲霧深淵摔落下去。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2
第四章 大破大立.金鐘奇功

  在村長老爹說過的許多故事中,凡是成就大功大業的偉人,一定曾經墜崖過,而在所有的英雄傳奇裡,也都有懸崖絕壁這種場景。

  「小武和小殤啊!你們知道嗎?英雄是絕對摔不死的,會墜崖死掉的都是普通人,如果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墜崖只會撿到神功秘籍,或是金銀財寶,無論懸崖有多高,絕不會摔死,連擦傷都未必有。」

  當時孫武聽了只覺得非常訝異:「老爹,如果照你這麼說,那些壞人看到英雄要跳崖,應該會很害怕,全部跪下來請英雄不要跳囉?不然英雄跳下崖去撿到秘籍或是法寶,再上來不是會殺光所有人?」

  「喔呵呵呵,小武的想法很有意思喔,以後你遇到壞人,就找個懸崖威脅要跳,說不定那些壞人真的會跪下來痛哭流涕,說什麼條件都好商量,就是請小武英雄別往下跳啊!」

  老爹放聲大笑,而同樣的一個想法,聽在小殤耳中,卻引出了不同的想法,「英雄人物都會墜崖啊?那老爹你的武功這麼高,又那麼有錢,一定墜過很多次崖囉?」

  「哇哈哈哈,那還用說,我中山一夫是身經無數次墜崖磨練的大英雄,在很多斷崖都摔過,也拿走了很多斷崖下的秘寶與動植物,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現在外頭尊敬我的,都稱我為斷崖達人;妒忌我的,就叫我墜崖魔人,總之我的成就也與墜崖密不可分,有時候看到哪邊有斷崖,就情不自禁去多墜一次,久而久之,老爹我就多了高空彈跳這個新嗜好。」

  老爹果然是絕世豪傑,無論膽識、際遇都不是尋常人能相提並論,孫武現在只有衷心歎服的份,因為同樣處於墜崖的情境,孫武可不曉得自己摔下去之後,是有機會得到什麼隱藏秘寶?還是會摔成肉泥?

  (老爹說,會摔死的只有普通人,英雄都會撿到寶物,但我身為代理方丈,慈航靜殿內的秘籍我都翻過了,不可能還有什麼秘笈可撿,如果山崖底下已經沒有東西撿,那我摔下去是死定了,唉,看來不是什麼當英雄的命……

  高速下墜,孫武沒有什麼特殊感覺,被剛才那陣嘯聲衝擊,自己現在聽覺、觸覺整個癱瘓,既聽不到,也感覺不到空氣摩擦皮膚,只能憑視覺知道自己正在下墜。

  從高處墜下的經驗,之前倒也不是沒有過,從梁山泊雲路天梯摔下來的那一次,比現在還高得多,但那時被巨大龍捲風纏住,生死一瞬,哪有時間想這麼多?更別說還覺得下墜時間有點長。

  (我在墜崖,不曉得路叔叔和那個人怎麼樣了……

  胡思亂想間,聽覺稍微回復過來,聽在耳裡的聲音有些奇怪,周圍的風吹得不太尋常,好像有什麼東西追趕過來,側頭一看,登時驚得魂飛天外,一個抱著沉重石塊的女孩,衣裙飄飄,一面與自己錯身而過,一面微笑揮手。

  「嗨,夥伴,你距離著地還有多久?」

  「小、小殤?」

  突來一驚,孫武差點嚇得連下巴都脫落,雖然自己這青梅竹馬一向瘋瘋癲癲,但這次實在瘋得徹底,居然也跟著自己跳了下來。若是平時,自己會相信她定有奇謀妙計,或是有某些可以倚賴的救命法寶,但現在……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她甚至還抱著一塊重石,加快下墜速度,這顯然是為了追上自己,所以才這麼幹。

  「你、你連這種事情都要爭強鬥勝?你瘋得可以了!」

  講歸講,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因為小殤所酷愛的冒險,看似瘋狂,其實反而是個不輕易冒險的人,每次行動都有做好安全防護,換句話說,擔任點火者的小殤很精準地控制著起火範圍,引導火的方向,不讓火燒到無法操控的地步,像現在這種等同自殺的行為,不是她的作風,難道……

  「該不會……小殤,你是不是因為覺得我摔死了,你要負責任,覺得內疚,所以跳下來的?」

  「哪有可能啊!你這個鄉巴佬人還沒摔死,腦子已經摔爛了嗎?」

  確實很不可思議,孫武自己也覺得這答案不合理,小殤哪有這麼負責任?然而,出於自己對小殤的瞭解,在小殤斷然否定的瞬間,孫武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你這笨蛋愣在那裡做什麼啊?我背後腰帶上的按鈕看到了沒有?還不快點按下去!」

  小殤的叫喚讓孫武為之一醒,發現她背後腰帶上綁繫了一個小小的盒子,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到,而小殤既然這麼叫,絕不會是沒有意義,孫武彷彿看到生機就在眼前,努力在半空中平衡身體,對著那個按鈕伸出手去。

  按下了!

  只聽見「嗤嗤嗤」的聲音連響,那個腰包似的小盒子,居然放射出一大蓬牛毛針來,又細又密,難以抵擋,孫武雖然及時舉臂護住頭臉,卻還是被牛毛針紮了滿手,連肩膀、胸口都不能倖免,幸好觸覺尚未回復,大半個身體仍在麻木狀態,倒也沒什麼痛的。

  而在這蓬牛毛針發射完後,就是一連串「咻咻咻」的急勁破風聲,數百條極細的繩索,其細如發,向左右四方放射出去。小小的方盒,竟像是蜘蛛織網般怎麼抽取都抽不完,根本不曉得這幾百條蛛索射到哪兒去了。

  孫武愣了幾秒,跟著便發現這數百道蛛索開始有落點,已經有部份蛛索沒入了山壁,牢牢抓住巖壁,倘使只有一道、兩道,或許效用不大,可是當數十道射入巖壁深處,止跌的作用就開始出現,但另一個問題也緊跟而來。

  數十道蛛索緊緊扣住山壁,孫武也抱緊了小殤,兩人得以化解下墜危機,可是在繩索扯盡的那一刻,巨大的拉扯力道也隨之而來,過百尺的下墜力量化作拉力,就算是孫武運金鐘罩護體,都會覺得吃力,更別說小殤的身體,緊急之際,小殤好像按下了什麼鈕,所有放射出去的蛛索瞬間崩斷。

  在小殤採取應變措施之前,孫武已經大致看清了附近的環境,發現左側山壁似乎有些異常,在那些籐蔓之下,可能是一些巖洞,雖然沒法肯定,但總比下頭黑黝黝地深不見底要好得多,當下賭這一鋪,在蛛索崩斷的瞬間,借力朝左側山壁蕩去。

  半空轉身,需要很好的腰力,孫武很慶幸自己練武有下苦功,又從萬紫樓的輕功訣竅中得到好處,這個高難度動作成功完成,與小殤一起蕩向左側山壁,撞穿了籐蔓,滾跌進山壁巖洞去。

  「砰!」

  連串的悶響,孫武與小殤幾乎滾成了人球,也不曉得到底撞破壓毀了多少東西,最後撞在一個重物上,這才止住了滾勢。

  「呃……痛,開始有點痛了……」

  從撞擊的震盪中清醒過來,孫武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些疼痛,曉得事情不妙,銀針的止痛效果已經漸漸消失,自己本來就傷得很重,甚至沒有辦法起來行走,剛才那一堆動作都是拚命為之,現在止痛效果消失,這些創傷必定加倍反噬。

  不過比起這些,孫武更在意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小殤的狀況。滾撞進這個山洞裡頭,衝擊力非常大,碰撞的部位一個弄不好,隨時都是肉綻骨折,如果碰斷頸骨,一下子就會沒命。小殤跌進洞窟裡後,趴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頭部與頸部還朝很奇怪的方向傾斜,看上去實在讓孫武很害怕。

  「小殤,你有沒怎麼樣?有沒……啊!」

  幾句話才說出口,劇烈疼痛攻心而來,彷彿要把整個身體扯裂的劇痛,少年只覺得腦裡「轟」的一聲,眼前一黑,幾乎失去意識。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孫武忍著身上的痛楚,只覺得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動,好像有千百把小刀在切割自己,偏偏自己動也不能動一下,以前聽人說的凌遲之痛,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時間,疼痛稍為減輕,視力也開始回復,孫武發現自己把牙關咬得死緊,背後更是冷汗泉湧,全身肌肉緊繃到發痛的程度。

  (痛死了,不過……會痛就表示還活著,起碼比變成鬼要好吧!

  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樂觀的想法,孫武是這麼相信的,而樂觀一點也是自己現在僅能做的事,除此以外……

  「哇!」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影,把孫武嚇了一跳。忽然出現的東西不可怕,但那個黑影搖搖晃晃,活像是一個尋找首級的無頭幽靈,這邊碰碰,那邊撞撞,再加上山洞裡的幽暗環境與濕氣,真的著實嚇到了孫武。

  「嗚~~嗚~~~嗚~~~」哽咽的啜泣之聲,彷彿怨魂悲泣,聽在耳裡確實可怕,但孫武聽見這個聲音,心裡反而安定下來。

  「小殤,不要玩了啦!我現在都不能動了,快點來幫忙啊!」

  「喔,小武你真是個沒情調的男人啊!這麼好的氣氛,你起碼也該配合一下,裝作被嚇到嘛!」

  「是啦是啦,我被嚇到了,我好害怕,這樣可以了嗎,你……哇啊啊啊!」

  大叫是真的吃驚,因為那道黑影插腰站直,突然作了一個抖肩的大動作,然後發出一陣清脆的「喀啦」聲,本來歪歪斜斜的脖子與腦袋一下子變正,這種超乎人體極限的動作讓孫武幾乎突出眼睛。

  「你、你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你還算是個人類嗎?」

  「什麼啊!不要大驚小怪嘛!這個動作很平常啊!你平時睡覺落枕的時候,還不是會這樣調一下脖子?」

  「我的脖子哪可能彎曲到這種程度?什麼枕頭會落枕成這樣?」

  「瑜珈啊!這是一種瑜珈體操,可以養顏美容,我最近剛剛開始學的,你有興趣可以一起練。」

  雖然明知這是鬼話連篇,但小殤身上本就有許多不解之謎,孫武也無意深究,而小殤能過來幫忙,這點真是好事,因為沒有她幫忙攙扶,孫武就只能直挺挺地躺著,什麼也作不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兩個人都還活著,雖然不是毫髮無傷,但至少沒有什麼大礙,比較棘手的問題是兩人現在的處境。這座山峰距離地面不曉得還有多遠,跌進了這個山洞,要怎麼下到地面去是個問題,如果沒法下去,那至少也要想辦法求救,否則豈不是就此被困在這個山洞裡?

  「小殤,你看我們怎麼下去啊?」

  「容易。你不能動,我可以幫忙推你下去,順便再補一腳,看在我們多年友誼份上,不另收費。」

  「呃,我問的下去方式,是平安抵達,不是粉身碎骨的那種。」

  當孫武認真發問,小殤也就收起開玩笑的表情,認真回答,表示入口處的籐蔓早已風化乾裂,不可能用來編織成繩索,自己身上也沒帶可以用的法寶,要直接沿山壁下去根本沒可能。

  「這麼說……我們就只能被困在這裡了?」

  孫武望向山洞口,只覺得一股涼氣直衝腦門,這個地方看來如此偏僻,平時根本不可能有人會來,自己和小殤被困在這裡,沒水沒食物,不曉得要死上幾百年才會被人發現。

  「說得也是,我看我們是死定了,如果非死不可,那至少要擺個好看一點的姿勢,被人發現的時候才不會被笑話。」

  「喂!你做什麼?為什麼騎到我身上來?還用這種姿勢跨在我腰上,你、你到底在想……」

  「想擺個漂亮一點的姿勢啊!小武不喜歡正常體位嗎?果然是特等猛男,一般姿勢不能滿足你,我換個位置,讓你就算變了骨頭都能萬古流芳。」

  萬古流芳,這大概是一個太過奢望的想法,孫武覺得自己和小殤若是用這姿勢被後人發現,那自己肯定要遺臭萬年了。

  幸好,這個山洞似乎不是完全封閉,儘管看不到什麼光,但從裡頭的風聲來判斷,四周應該有縫隙,甚至可能是一個通道。孫武讓小殤去確認狀況,結果很快有了答案,裡面確實是有一個通道,只不過看來很是狹窄,若是成年人只怕無法通過。

  (真有通道?怎麼會那麼巧?正常來說,應該不會隨便發現一個山洞就有通道吧?難道裡頭也真有寶藏?太扯了,這又不是武俠故事。

  孫武心中泛著嘀咕,卻發現小殤用一種很懊惱的表情望向自己,在煩惱著該如何處理。

  「我沒那個力氣背你走路,如果要拖,你大半個身體都是針,好像也不太適合,這該怎麼辦呢?」

  「……我都在這裡躺了半天,你才想到我身體的問題,太晚了啦!而且……剛才滾撞進來的時候,有三分之一的針被撞落,另外三分之二……起碼有一半已經刺到肉裡頭去,等一下要是有命離開這裡,麻煩幫忙想一下怎麼拔出來。」

  千針入體,應該是很痛才對,不過橫豎現在全身都在痛,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為了哪個傷勢在痛,千針刺肉的痛楚也就不用去多想了。

  最後,在小殤半扶半拖之下,孫武來到了那所謂的通道之前,當他看見那個通道的樣子,不由得一怔,因為這條通道口是一個正圓形,入口處圓滑光潤,雖然沾滿了青苔蕨類,但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天然生成,似乎是人工開鑿出來的,而且……很不可思議的一點,孫武竟然覺得這個通道口有些眼熟。

  (奇怪,我怎麼可能覺得眼熟?之前曾經在哪裡看過這類東西嗎?不可能啊!我又不是一天到晚見洞就鑽,為何會……啊!想起來了,是在那裡!

  孫武陡然想起,那日意外在上萬信徒之前繼承方丈大位,自己便是從地下秘密通道滑入薪火台的,而那個秘密地道,就與現在這個極為相似。孫武還記得,那個秘密地道裡刻存著一些很奇怪的運功法門,看似與金鐘罩有關,卻又全然不對。

  當初滑過那個地道時,自己在壁面上看到了運功法門與圖形,錯以為是金鐘罩的高段秘訣,這對自己的吸引力太大,事後自己特別重新穿越一次,還把裡頭的圖文抄錄下來,但是這些圖文與藏經閣的秘笈一比對,發現裡頭文句似是而非,絕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金鐘罩第七關,而自己硬著頭皮嘗試修練,光是首幾句便練得自己氣血翻湧,險些走火入魔。

  能在那段密道裡刻運功法門的高僧或高人,應該沒有惡作劇的興趣去搞這些塗鴉與倒錯口訣,但若要說是想故意害人,引人走火入魔,卻又不像,孫武當時為此思索良久,就是不得其解,後來諸事繁忙,也無暇再對這件事追根究底,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裡接觸到類似東西。

  可是,這一切有那麼巧合嗎?慈航靜殿傳承久遠,自古以來不曉得有多少前輩高僧習慣不良,亂丟東西,隨手塗鴉留字,這還不包括那些包藏禍心,偷出秘寶收藏,致使秘籍從此失落的例子,若把這些全部統計在內,慈航靜殿本院範圍內到底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寶,這問題真是誰也答不出來,所以說在慈航靜殿發現前人遺寶,那是一點都不值得奇怪,頂多只算是一種幸福的「偶然」但小殤和自己來到這附近,發現這個東西,這也是偶然嗎?恐怕不是這樣,因為小殤凝視通道入口的眼神,有一絲喜色,那個模樣好像是終於找到了某件尋覓已久的東西,這……應該沒那麼「偶然」吧?

  「小殤,你帶著我滿山亂跑,該不會……」

  「對啦!是想尋寶,小武哥哥真不愧是寶藏探測器,之前我們滿山遍野到處開挖,把這附近幾個山頭都挖翻了,還是沒有找到,沒想到你一摔就摔到裡頭來,你運氣實在超屌的!」

  孫武聞言,根本不想爭辯任何東西:「……隨便你,怎麼屌都好,只要你以後找寶藏時,別抱住我往懸崖跳就行,咦?你剛剛說……」

  孫武想到了一點,小殤剛剛說的「我們」應該包括路飛揚在內,換句話說,路飛揚也在找這個秘寶,所以才會找上赤魃等人連手,在慈航靜殿地下日夜開挖,看見疑似秘密地道的物體就挖過去。

  從這難得的積極性來看,這個秘寶對路飛揚的吸引力,可能猶在藏經閣的諸多秘籍之上,到底是什麼東西有這等吸引力,這下連自己也不禁好奇起來了。

  小殤的動作很快,帶著孫武一起朝那通道口前進。先前的猜測果然沒錯,這條通道不是用走的,而是一樣用滑的,與連接喪鐘塔、薪火台的那條地道同樣構造,內部滑不溜丟,根本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一進去就是躺平開始迅速滑行。

  這條地道建於山腹內,方向更是斜斜朝下,孫武很擔心滑行速度沒法控制,有碰撞的危險,但這通道的設計確實頗為巧妙,它並不是一直線往下方通行,而是不住地繞彎下降,讓連串的彎道迴旋化解下降衝力,增添不少安全保障。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在下降途中被弄得暈頭轉向,還沒轉完就已經想要吐了。

  如果閉上眼睛或許會好一點,但孫武卻不敢閉眼。儘管身體現在又痛又累,精神稍微一鬆都會想暈倒,但是冒險精神佔了上風,只要想到這神秘通道的某處可能刻著秘籍,孫武就不敢掉以輕心,生怕只要自己眼睛一閉,就會錯失窺看的機會,而這樣的堅持果然得到了回報,在一陣漫長的黑暗等待後,壁面上開始出現了圖形。

  (呃?這是什麼東西?看起來不太像是武功秘籍耶!

  視力適應了黑暗,藉著通道內的一點微光,孫武看清楚了壁面上所刻繪的東西,那是由許多不同的圖像所組成,筆法很簡略,似乎下筆的時間非常倉卒,所以每個圖形都只以寥寥數筆簡單勾成,而每個圖形的左半邊,是一個裸身男子擺出種種盤坐姿勢,那些姿勢孫武非常熟悉,正是修練金鐘罩的行功姿勢。

  「果、果然是金鐘罩!」

  不但是金鐘罩,孫武更認出刻寫這些圖形的「筆跡」與上次看到的運功法門出自同一人之手,只不過那邊寫的是口訣,這邊卻描繪更具體的行功姿勢,兩者拼組在一起,理應就是一套完整功訣,然而,自己看過金鐘罩的完整秘籍,裡頭的文字、圖形與這壁上所刻既有相同,又有相異,難道是某位前輩高人練成金鐘罩後,歸結精要,從這門神功之中另辟快捷方式,創出了新的功法?

  這種例子在江湖上倒不算罕見,老爹也曾說過類似的故事,可是這壁上所刻寫的圖文,除了行功姿勢外,還存在著別的東西。畫面的右邊,刻了一座大鐘似的東西,最初孫武只以為是用來點出「金鐘罩」的記號,但看到後來才赫然發現,那個大鐘極不尋常,很有可能是某種法寶,換句話說,必須要有這件法寶的配合,才能修練壁上的金鐘奇功。

  問題是,到哪裡去找這個特殊法寶?壁畫上頭可沒有作任何解釋,難道這個指示又隱藏在什麼其它地點?

  孫武正覺不解,這段信道卻到了盡頭,最後一個圖形映入孫武眼簾,赫然是一幅金鐘的剖面圖,與之前的簡略筆法完全不同,整幅圖畫得密密麻麻,又寫滿了各種文字,看起來很像是一張建造藍圖。

  這麼複雜的東西,倉促間哪有可能記得起來,孫武一愣,已經滑出了通道,和小殤一起跌坐在地上,所幸跌下來的力量被化消大半,地面是土質,不是石質,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從通道內出來,眼中所見的是一間石室,地方不算大,純粹以人工開鑿,時間看來已非常久遠,而且已許久不曾有人來過,在兩人跌坐進這間石室的同時,揚起了大片灰塵,非常嗆鼻。

  「小殤,你有沒有事?沒有跌傷吧?」

  「沒有什麼大問題,脖子有點酸,搖一搖就沒事了。」

  「……你果然越來越不像人類了。」

  孫武歎了口氣,腦裡還在回想剛才所看到的最後一副圖,那與武功無關,純粹是一件法寶的製作藍圖,自己是外行人,沒可能一眼就記得起來,假如那法寶能輔助金鐘罩修練,對自己大有幫助,應該要想辦法拓印下來,至於通道中其餘的行功秘訣,九成都是姿勢與穴位,與自己所修相差無幾,看上一眼便可記住,對孫武來說倒不是問題。

  左思右想,一時間倒是忘記目前的處境,直到小殤不知捧了一個什麼東西過來,扔到孫武懷裡,這才讓他驚醒。

  「你亂撿什麼東西扔給我……呃,哇啊啊啊啊啊,死人頭啊!」

  不是開玩笑,小殤扔過來的東西,確實是一個骷髏頭骨。不曉得死了多久,這個死人頭骨嘴巴大張,彷彿要擇人而噬,那個造型確實很恐怖,孫武一驚之下,險些將這個骷髏拋扔出去,還好他慣受驚嚇,很快便鎮定下來,想到這樣子對死者是大不敬,便將骷髏抱住,想要把骷髏放下,身上卻已經沒了力氣,手腳難動。

  驚魂甫定,孫武水平移動目光,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在對面的牆角有一堆枯骨,勉強還維持著坐姿,但卻沒有了頭,看來就是自己懷中的這位仁兄,再看得仔細一些,這堆枯骨的兩手高高舉起,斜斜掛在兩個連結往石壁的鐵鏈鎖銬上。

  很明顯,這個人生前是被這兩條鎖鏈囚禁在此地,直至死去,雖不曉得是老死、病死或是活活餓死,但一個人在這不見天日的狹窄囚室中死去,臨終前的那段時光,想必非常痛苦而且充滿怨恨,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孫武就覺得不寒而慄。

  「小殤,我們幫這位前輩收拾一下骨骸吧!人死總要入土為安的。」

  「好啊!可是你不能動,我又沒力氣,拿什麼東西挖土呢?不如你留張字條,看看百年後有沒有人發現我們,把我們三個人一起埋了吧!」

  「呃……你已經這麼悲觀啦?」

  孫武苦笑著,摸了摸懷中的骨骸,突然覺得有一點不對勁,儘管自己以前沒什麼機會接觸骷髏,但這個骷髏的觸感……很怪異。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4
第五章 金鐘遺訣.西門秘寶

  孫武撫摸懷中的骷髏,閉上眼睛,掌心傳來的觸感全然不似骨頭,冰涼平滑的感覺近似金屬,倘使自己不是看見了骷髏的外型,一定會以為這是某個金屬物體。

  睜開眼睛看看,這個骷髏在黑暗中隱隱閃爍著金芒,骨質之中確實混有大量金屬成分,難道這並非骨骸,只是某種雕塑品?

  困惑不解,孫武忽然想起一段文字,那是自己在藏經閣中翻閱各類秘籍時,記載在金鐘罩秘籍裡的一段話,秘籍中提到,修練金鐘罩至第十關的高僧,一身修為登峰造極後,往往會變化體質,涅盤後屍身不化,或是骨骸轉為金屬,這類案例雖是罕見,卻並非沒有。如此說來,這個人生前……是慈航靜殿的一位前輩高僧?

  「慈航靜殿的前輩,為什麼會在這裡圓寂?」

  孫武十分吃驚,猜想各種可能的狀況。這位前輩死得如此淒涼,難道是慈航靜殿發生過什麼陰謀事件,那些惡人將這位前輩暗算、囚禁,直至逝去嗎?若真是這樣,那實在是一件慘事。

  「喂喂喂,你不要自己一個人越想越爽,看到人死得慘,就以為他是被人陷害,搞不好他這下場是罪有應得,生前到處吃飯不給錢、插瞎阿婆的眼睛,或者是干了別人大嫂還不用套啊!」

  「呃,這個……也不是沒有可能啦!」

  孫武只有苦笑的份,畢竟從這裡的種種跡象來判斷,這位前輩身亡於此起碼幾百年,他生前是善是惡,現在不可能知道了。而擺在眼前的問題是,這位前輩能將金鐘罩練至這等境界,武功之強自是遠高於己,連他這等強人都被困死在山腹內,自己和小殤又如何能脫出生天?照目前的情形來看,與這位前輩同朽於此地的機會實在不小啊……

  「咦?小殤,你和路叔叔不是想找寶藏嗎?這裡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誰要這種鳥東西?我要找的才不是這種臭賊禿。」

  「但這裡是慈航靜殿,所有寶藏都和和尚有關係,你要找什麼不是賊禿的寶藏?」

  這問題小殤沒有回答,孫武也覺得有點不是味道,自己怎麼說也是慈航靜殿代理方丈,小殤和路飛揚在自己的地頭上挖寶,明明握有某些自己不曉得的情報,卻什麼都不對自己說,這樣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不對你說是正常的吧?沒有確切把握的東西,怎麼能對人講?要是講了以後卻找不到,那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擱呢?而且你是方丈,我們是賊,跟你說我們要偷偷挖東西,那豈不是要你來抓我們?我們又不是白癡!」

  這麼說來倒也有理,孫武待要再問,小殤好像取出了什麼火種之類的東西,在手上一晃,驟然放光,孫武眼前一亮,看清了所在之處的情勢,只見對面的牆上串著鐵鏈與屍骸,而在右邊的石壁上,赫然刻著一個好大的「余」字。

  餘字之下,寫著許多小字,昏暗之下看不清楚,孫武心中著急,催著小殤把光放亮,好看清楚這些東西,哪想到一轉過頭,立刻被所看到的東西嚇一跳。

  「小殤,你、你流了好多血啊!」

  「喔,不用少見多怪,女孩子第一次來那個東西,總是要流很多血的。」

  「可是……你是頭上在流血啊!女孩子第一次來那個東西,是從頭上流的嗎?」

  「那……這些其實不是血,是機油,因為我是一個沒心沒肝的機械人。」

  「小殤!」

  孫武真的急起來了,不過自己在這方面越是表現得擔心,小殤就越是露出厭煩的表情,因為她的個性要強好勝,絕不肯示弱於人前,像現在這樣讓自己看到她流血受傷,對她來說,算是奇恥大辱了。

  不過,還真是很難得,自己不曉得已經有多久沒看過小殤受傷流血了,平時她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誰也無法估計她有多少實力,無論怎樣的危險與難關,她都能夠輕易拆解,除了自身本領高強外,小殤做事謹慎,從不輕易犯險的個性,也是一大理由,所以要看她像現在這樣狼狽,確實是很難的一件事。

  (她現在不能用法寶,從那麼高的懸崖上跳下來,是很危險的事啊!可是,她還是跳下來了,這都是為了……

  孫武仔細端詳,小殤頭臉有傷,那是在滾跌進洞窟時撞擊摩擦所致,而且她腰間衣裳紅了好大一塊,鮮血滲出,好像還沒止住,這應該是使用蛛索逃生時造成的傷害,那種巨大的拉扯力道,雖然被卸去不少,但還是傷到了人,只不過小殤死撐著,在黑暗中硬是一聲不出,裝作沒事的樣子。

  但真的沒事嗎?如果真是這樣,小殤眉頭就不會一直緊緊皺著,不管怎麼說,腰間裂開一道口子,應該是很痛吧!也難為她裝得這麼好,一點破綻都不露。

  「喂,你看什麼啦?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去看你該看的東西啦!」

  被孫武用擔憂的眼神注視太久,小殤惱羞成怒,也不管自己的腰間還在淌血,抱住孫武的頭,把他轉過一邊去,目光對住石壁上的大字。

  「餘生平酷愛閒步漫遊,一日偶訪此地,見前人遺骸,不勝唏噓……」

  石壁上所刻的大字,第一行便讓孫武微微一驚,因為從字面上的意義看來,這並非是骨骸主人生前題字,而是在這位僧侶逝世後許久,這個洞穴還有其它人曾經來過,並且在此留字。

  「地上刻寫金鐘殘訣半篇,其道理不通,更有諸多窒礙難行處,若付諸實行,徒走火入魔,添後人之厄難矣,惟其構思異想天開,發我輩之所未見,今憐其心血,為之增補修改,成其全本。」

  這段話的口氣之大,令孫武皺起眉頭。這副骨骸的主人,生前曾在地上刻寫了一篇功訣,但不知是因為沒有構思完全,抑或是人死力盡,這篇功訣沒有能夠刻完,只遺下殘篇,而且殘篇中的武學理論尚未完成,存有許多難處,如果後人不察,歡天喜地照著殘訣修練,肯定會走火入魔。

  正因為如此,在孫武之前進入這洞窟的神秘人,閱讀完地上殘篇後,將之增補修改,把一套創設中的缺陷武學予以完備,變成真正可以修練的東西。這種事情講起來容易,但只要想到裡頭的難度,孫武就覺得很恐怖,那是什麼樣的天份和武學修為,才能夠在短時間內看透別人的武技,進而發展完全?

  普天之下,有這樣的能人異士?想想真是不可思議,這人的武學天份遠超過那位金鐘前輩,不曉得究竟是何方神聖?

  原本孫武對骨骸的主人充滿好奇,但現在這份好奇心已經轉向,全數轉為對那名神秘人的敬佩之心,想要知道那人是誰,會否是個自己曾經聽過的古人?

  「……茲將全本分割兩處,刻於密道,待有緣人習之,橫行江湖,前輩苦心當不枉矣。」

  句子只寫到這裡,後頭並沒有題字或是寫什麼東西,顯然留字之人不願居功,所以不留下自己的名字,這讓孫武好生失望。然而從字面意義判斷,完整版的金鐘秘訣已經分刻在兩處密道,只要自己把口訣、行功姿勢合一,就能進行修練。

  (唔,那個法寶也很重要,但不曉得怎麼去搞出來,小殤不曉得能不能幫到忙?還有……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孫武搖搖頭,正想對小殤說話,她卻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手在石壁上不停摸索,過沒多久,小殤在牆上用力一拍,只聽見「轟」的一聲,一面石壁竟然朝兩旁開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通道,這次不是滑梯,看來平坦得多,只不過瞧不出是通往何處。

  「小殤,你真有一套,這裡你也找得出密道?」

  「那當然,我是靠這個混飯吃的,連這麼簡單的機關都找不到,我怎麼能算是專業人士?」

  說得自信,但實際問題卻從此刻才開始。孫武根本無法動彈,小殤自己也是傷痕纍纍,就算找到了出口,孫武也不曉得怎麼出去,正想說讓小殤先自己出去,找到救兵後再回來搬自己,哪知小殤一聲不吭地靠過來,將孫武攙扶撐起,兩個人跌跌撞撞地朝出口走去。

  「小殤,你自己一個人先出去吧!你力氣又不大,哪能扛得起我?你看看自己,腳根本都在晃了……唉唷!」

  孫武叫了一聲,因為小殤站立不穩,往旁跌去,連帶讓孫武的頭碰上了石壁,痛叫一聲。

  「知道自己重就別嚷嚷,你還嫌我不夠麻煩嗎?把你丟在這裡,要是你死掉了,我怎麼向你姊姊交代?」

  小殤板著臉孔說話,聲音聽起來很厭惡的樣子,可是腳底下卻跌跌撞撞,還不時按住腰間的傷口,每次按下,都會皺緊眉頭,好像非常疼痛的樣子,這讓少年看在眼裡倍感歉疚。

  「啊,對了,小殤,你到這裡來不是為了找寶物嗎?那個東西怎麼樣?金鐘罩秘籍是你要找的東西嗎?」

  孫武覺得應該是,如果不是,那等於是誤打誤撞發現了其它的寶藏,天下事哪有這等巧法?然而,小殤的表情一點都不見喜悅,怎麼看都像是敗興而返,看起來恐怕是一無所獲。

  (也對,小殤又不練武,要金鐘罩秘籍做什麼?那個金鐘法寶是用來練功的,她要了也沒用。

  這麼想著,孫武也只能默默走路,不要再給小殤增添負擔,並且祈禱這條密道不會太長。或許是這個祈禱發生了效果,兩人沒有走太久,就看到了通道出口,從那光亮的程度看來,應該是有真正的出口在那邊。

  果然,當兩人從密道中穿出,便發現正身處於一個山洞之中,儘管山洞口被厚密的荒草、籐蔓所遮蓋,不過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人聲,看來應該距離慈航本院很近,不再是無人的荒山了。

  「真厲害,我們等於是從山的這一頭穿到另一頭來了,不曉得是誰弄了這條密道,又是為什麼弄的?總不會只是為了玩溜滑梯吧?咦,小殤,你不說話,在想什麼?」

  小殤並沒有回答這些問題,只是瞪大眼睛,怔怔地凝視著孫武身後的某件事物,孫武轉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赫然在石壁上發現一個突起物。

  是劍!

  一柄看來已破爛不堪的劍就插在山洞的石壁上,旁邊還刻寫了字。

  大半截劍刃已沒入山壁,只有劍柄和部分劍刃露在外頭,但曾經鋒銳的劍刃,如今已經失去光亮,彷彿靈氣盡失,只餘下斑駁銹紋,訴說著無聲的悲歌。

  乍看之下,孫武只覺得這是一把普通銹劍,但看得久一些,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劍身的銹痕有異,不太像是自然銹蝕而成,倒有些像是人為,以前曾聽說過,太平軍有一種奇功,侵經蝕脈,陰損歹毒,若擊中金鐵,則會產生銹蝕效果,這把劍上的痕跡,倒很像是那種奇功所造成的。

  如果這柄劍上的銹痕是與太平軍將領戰鬥所致,那麼這柄劍的主人,應該也是那時候的人,不是幾百年前的古人了,而這劍上除了銹痕,還有許多破損缺口,看來委實是經歷百戰,與各派高手、奇功戰鬥過,讓人對持劍者悠然神往。

  不過,孫武並沒有想太多,因為他整個精神全部被壁上留的字所吸引住,寥寥數字,力透石壁,盡顯留字之人的非凡功力,更重要的一點是,孫武一眼就認出來,這些字的筆跡與剛才所見的那些一般無二,換言之,這柄劍的主人,就是剛剛增補修改金鐘秘籍,為其全功之人。

  「游劍天下二十載,今朝夢醒,埋劍江湖!」

  石壁上刻寫著這樣的文字,不曉得為什麼,孫武看到這行字,總覺得很淒涼、很滄桑,彷彿感受到埋劍之人那種心力交瘁、疲憊不已的心情,而這個人此次卻有落款,在這一行留言的左下方,寫上了名字。

  「天下第一不孝不義、厚顏無恥、癡心妄想之人。」

  如果說剛才的文字看來只是滄桑、淒涼,那麼現在這一長串題名,則是讓孫武很深切地感受到痛了。出於一種沒法解釋的心情,他撐著站起身,渾然忘記自己應該沒法行走,甩離了小殤的攙扶,著魔似的往石壁走去。

  「喂,小武……」

  小殤好像說了些什麼,不過孫武充耳不聞,眼中所見,就只有牆上的那一截劍柄,對著那劍柄伸出手去。

  在碰到那劍柄的瞬間,孫武彷彿觸電一樣,猛力甩著手。有某種東西、某種影像,從劍柄透過掌心直傳而來,好像在對自己訴說什麼,但一切卻偏偏模模糊糊地,就像水到了閘口,卻沒有開閘一樣,那訊息自己怎樣就是接收不到。

  到了後來,孫武也明白過來,如果說這柄劍裡所藏的訊息是一個大寶庫,那麼自己就是缺了鑰匙,只能在寶庫外觀望,無法將之開啟,至於那柄鑰匙是什麼東西,目前是不可能知道的。

  徒勞無功,孫武放開了手,踉蹌後跌數步,險些把小殤也一起撞倒。連續的身心疲乏,孫武覺得眼前一黑,眼皮也變得好重,而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確實聽到小殤說了這麼一句話。

  「……西門朱玉的遺產。」

  能夠再次醒來,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為從墜崖到被困荒山,孫武好幾次都以為自己要斃命於此,再也沒機會看到明天太陽了,而醒來所聽見的第一個聲音,是香菱甜美的嗓音,這就更令人感到安慰了。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你……你嚇死我了。」

  「香菱?你有沒有事?我記得你……」

  孫武依稀記得,香菱被呼倫法王一指擊中,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後來就一直再也沒有看到她,心中非常擔心她,但現在仔細看看,發現香菱除了頭上、手臂上纏著繃帶外,其它一切倒是沒有大礙,這下才讓孫武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就好了……幸好……」

  看見香菱平安無事,孫武跟著問起自己是怎麼被救出來的,香菱這才向他解釋,幾個小時前路飛揚通知眾高僧,掌門人出了意外,不曉得失落在慈航靜殿內的哪處,於是發動闔寺僧侶尋找,所有人忙了大半天,最後在後山聽到聲音,發現小殤背著孫武,暈倒在一處草叢裡,連忙將兩人接回,進行治療。

  「少爺,您被那位黑衣前輩帶走,不是帶去治傷嗎?怎麼您的傷反而更重了?」

  香菱不解發問,孫武想要說明,但仔細一想,被人惡搞到意外墜崖,又莫名其妙變成尋寶大行動,這麼恥辱的事情,還真不曉得怎麼說出口。

  「對了,小殤在哪裡?還有路叔叔呢?你剛剛說是他發動大家找我們的,那他人呢?」

  問起小殤,是因為擔心小殤的身體狀況,但問起路飛揚,則是因為墜崖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幕畫面。

  「小武醒了嗎?怎麼樣?沒事吧?奇怪,不是去看病嗎?怎麼越看越傷了呢?姍拉朵那個婆娘還自誇能起死人、肉白骨,現在真是退步得一塌糊塗。」

  路飛揚大剌剌地推門進來,一看見孫武醒了,便露出喜色,說了一長串話後,卻只見到孫武神色古怪地望向他。

  「路叔叔,你剛剛……到哪裡去了?」

  「剛剛?去找你們啊!你和小殤還是我先找到、一步一腳印扛回來的,肩膀好酸啊!你們晚一點要請宵夜了。」

  「我說的是在那之前。小殤和我親眼看到,你和一個很奇怪的男人在對峙,你別想說沒有喔!」

  證據確鑿,路飛揚的確不能推說沒有,但講出來的答案,卻也與孫武的預期差上十萬八千里。

  「喔!你說那個傢伙啊!鬼才知道他是誰。今天我一個人悶得慌,向赤魃拿了些藥,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嗑幾個鐘頭,誰曉得煙才點著,莫名其妙就出現一個神經病,說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搶著和我一起嗑……」

  路飛揚皺眉道:「你們都知道啦!那些藥很貴的,我自爽都不夠了,哪可能分給別人一起爽?就算是小武來要,我都不會答應,更別說那個不請自來的神經病了,所以我當然是說不給,他聽我說不給也不爽,我們兩個不爽的人就在那邊瞪來瞪去……嘿,其實我當時有點內急,差點就撐不下去,還好那傢伙果然神經得可以,忽然張口大叫,嚇我一大跳,我問他在鬼叫什麼,他說我豪洨,然後就掉頭走掉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可能他也內急吧!」

  一大串話,讓人聽得頭暈腦脹,乍聽之下,好像煞有其事,可是只要想到這件事的發生背景、環境,路飛揚的話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孫武為此提出了幾個關鍵性問題。

  「你沒事嗑藥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挑懸崖峭壁去嗑?這不太合理吧?」

  「哈,有人規定嗑藥一定要在黑房密室裡嗎?懸崖那邊雲海美、氣氛佳,我喜歡在那邊嗑藥,慈航靜殿難道不許人在懸崖底下嗑藥嗎?」

  「你說那個人掉頭走掉了?你們站的地方,連轉身都很困難,他怎麼掉頭走的?走去哪裡了?」

  「他就掉頭走出我的視線,至於結果是憑空消失或墜崖身亡,他又不是我老爸,我哪管這麼多?」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嗑藥會嗑到懸崖底下去?還莫名其妙來了個神經病?神經病會有那種絕世武功,爬到那種地方去嗎?」

  「都說是嗑藥嘛,嗑了藥腦袋昏昏,手舞足蹈,去了哪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稍微清醒,就發現自己上了懸崖,怎麼上去的我也不清楚。至於為什麼會湊巧來個神經病,那你要去問神經病啊!上次我說有個黑衣人,你們也說太巧,結果真的有神秘黑衣戰士,現在我說有神經病,你們不相信,我又有什麼辦法?」

  不出所料,路飛揚把所有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明明他的謊言處處是破綻,經不起推敲,但他就是厚著臉皮不認,擺出為老不尊的無賴架式,孫武也是莫可奈何。

  「算了,少爺,路先生不願意說的事,奴婢相信您是問不出的。」

  香菱道:「可不可以告訴奴婢,您和小殤小姐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呢?」

  原本孫武心中還存著幾分警戒,不敢隨便把寶藏秘密告訴人,但想到香菱為自己挨了那一指,險些送掉性命,自己如果還對她設防,這如何說得過去?至於路飛揚,儘管他的言行表現最是可疑,但怎麼說也是自家人,孫武還不願對他有所隱瞞,於是便將墜崖與得寶一事做了交代。

  香菱蕙質蘭心,整個過程中一語不發,靜靜聆聽著孫武的話,用眼神鼓勵他把話說下去,只有在聽見那被更改補完的金鐘遺訣時,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彷彿想到了什麼東西。

  然而,當香菱聽到孫武與小殤在山洞中發現了劍柄,香菱的表情就陡然一變,幾乎要克制不住,出口問孫武那山洞在何處,急欲知道那寶藏的所在,顯示出那寶藏對她的強大誘惑,而當她察覺自己失態後,輕咳一聲,向孫武點頭致歉,跟著目光變得銳利,望向路飛揚。

  「真想不到,原來路先生一開始便是為了西門朱玉的寶藏而來,難怪藏經閣中諸多秘籍都不入您的法眼,虛耗這許多時光。」

  理所當然,路飛揚聞言只是笑了笑,不做任何響應,反倒是孫武好奇心起,問起西門朱玉的寶藏是什麼。

  「呃,西門朱玉是誰,我當然是曉得的,大家都說他武功很高,但……那也不過是一個淫賊啊!他的寶藏難道會比慈航靜殿藏經閣還了不起嗎?」

  「嘿嘿,小武,一個淫賊當然沒什麼了不起,但如果你把兩個字分拆,就會曉得為什麼那麼多人搶著找這寶藏。」

  淫賊兩字分拆,就是「淫」與「賊」孫武最初不懂,但稍微一想,馬上便領悟了路飛揚的意思。西門朱玉生前除了盜取女性身心,恐怕還偷盜了不少秘寶,那時又正值戰亂,如果他身為竊賊的本事,一如竊取芳心般高明,那他手上必定有很多的秘寶,無怪這麼多人追著他的遺物跑。

  香菱點頭道:「少爺,西門大俠生前搜集各方珍寶,據說在他身故前,他將其中四件最重要、最貴重的珍寶覓地收藏,連同他本身的武技,分藏於四個地方,等待有緣人繼承他的秘寶與武技。」

  不僅如此,香菱還告訴孫武,要得到西門朱玉的遺產並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根據傳聞,每一處寶藏都包括「藏匿地點」與「開啟鑰匙」不僅寶藏埋得隱密,每處寶藏更各有相對應的鑰匙,如果只是找到埋藏地點,卻不知道開起鑰匙是何物,沒法取得鑰匙,那麼就只能徒望寶藏而興歎了。

  「這位西門先生還真是會給人找麻煩啊!寶藏難找已經夠累人了,還另外設什麼鑰匙,嗯,他所謂的鑰匙,應該不是真的鑰匙吧?」

  「誠如少爺所料,西門大俠所伏設的鑰匙,並不見得就是普通鑰匙,可能是人、可能是物,正因如此,所以才增添了尋寶的難度。」

  孫武聞言苦笑,自己誤打誤撞,好不容易找到了西門朱玉的寶藏,哪想到居然還要什麼鑰匙,這可讓自己入寶山而空手回了。再想想當時接觸那柄劍時的感覺,果然正是如此,自己碰觸到了寶藏,卻因為沒有鑰匙,不能開啟,所以得不到當中的東西。

  問題是,開啟寶藏的鑰匙到底是什麼呢?

  「啊!」

  香菱的一聲驚呼,讓孫武訝異不已,轉頭望向她,只見她好像想到了什麼,霍地站起,臉上滿是喜色,雖然頭上的繃帶還在滲血,卻掩不住眼中的狂喜。

  「少爺,佛血舍利所造成的傷害,或許有救了。」

  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孫武都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東西,佛血舍利能量衝擊造成的傷害非同小可,沒有任何功訣、法寶能治,香菱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難道真有什麼法寶可以派上用場?

  「嘿!」

  路飛揚笑了一聲,轉頭離開房間,孫武正覺得奇怪,香菱已喜道:「路先生他們在慈航靜殿日搜夜找,恐怕要找的東西就是此物,傳聞這是西門秘寶之一,如果真的找到,應該可以根治您的傷勢。」

  「什麼東西這麼厲害?」

  「河洛劍派的無上秘寶,洛書。」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4
第六章 上古洛書.生生造化

  孫武知道,大地之上所流傳的各種法寶,基本上都可以分出級數高低,而自從太平軍國之役帶動使用法寶的潮流後,許多學者更提出自己的想法,將法寶依照不同的用途或威力進行劃分。

  原則上來說,比較為人熟知的分類法,都是依照法寶的威力來做分類,級數越高,威力越強,畢竟對大多數人而言,法寶即是戰器,威力強不強大當然是首要,其餘的反而不是太重要。

  不過,無論是研究哪一類派別的學者,都不得不承認,世上還是有些法寶難以被分類,而之所以難被分類的理由,是因為這些法寶的威力無從測量,來歷更屬上古遺物,若是使用者有足夠修為,能夠承受使用法寶所帶來的反噬,那麼這些法寶的威力幾乎是無限。

  孫武體內的「佛血舍利」就是這類超級法寶的代表作,如果單是比較蘊含能量的多寡,「佛血舍利」天下第一,沒有任何法寶能及。而在當世最為著名的幾件法寶中,大武王朝的「三龍帝器」河洛劍派的「河圖」、「洛書」都是數百年來累積無數光榮勝利的超級法寶。

  大武王朝的開國祖,憑著三件超級法寶創立霸業;河洛劍派的所有武功,則是全部從那兩件超級法寶中演化而來,光從這些事跡來說,就足以顯示超級法寶的重量級意義了。

  像這麼重要的法寶,如果不是被該勢力的首腦人物佩帶使用,就是被妥善收藏,以森嚴的戒備看管著,普通人想要親眼看一次都極難,更別說是找機會盜取了。不過,每件事情總有例外……

  「大武王朝開國以來,治國無方,經常是兵荒馬亂。數百年來,王朝遷都數次,而太平軍國時,兩大聖宗不單掌門人戰死沙場,更險些連總舵都給人夷平。若是遇上這等激烈戰況,有什麼重寶因此遺失,那是絲毫不足為奇,即使是超級法寶也一樣。」

  香菱笑道:「江湖傳聞,大武一族的三龍帝器,青龍令、赤龍腕仍在皇室手中,但最重要的金龍帝器卻失落在外,目前宮中所收藏的那件是偽物,當然啦,皇室對這個傳聞一向是矢口否認,不過河洛劍派就比較倒霉,全天下人都知道洛書已丟失,他們連否認的機會都沒有。」

  「河圖」和「洛書」雖是河洛劍派的超級法寶,但本身卻關乎河洛劍派的武學奧秘,要是經常拿出來展示,不但河洛派武功被人學光,更糟糕的是,要是遇到天資聰穎的異才,從中悟出比現今河洛派武技更強的功夫,那就是河洛派的末日了,所以這兩件超級法寶後來都被封印收藏,連掌門人也不得隨意使用。

  然而,江湖上偶爾也會出現極度強大的邪派高手,百年前魔門曾出現一個這樣的強人,為禍江湖,逼得兩大聖宗的領袖親身上陣。為了增加勝算,河洛派掌門人帶了兩件超級法寶赴戰,一戰結束,慈航靜殿的方丈重傷,河洛掌門與敵同歸於盡,「河圖」被門人拚死搶回,「洛書」卻在那一仗之中失落,而後,「洛書」落入魔門長老手中,河洛派一再派高手狙擊,誓要奪回鎮派之寶,但雙方你爭我奪,「洛書」也為此不斷轉手,結果在幾場沒有倖存者的慘烈戰役後,「洛書」也從歷史上消失,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件法寶的下落。

  「洛書的存在,關乎河洛劍派的存續,他們豈肯干休,這些年來發動無數人手去找,時間長了,江湖上漸漸有些謠言傳出來,說是河洛派查到洛書最後被西門大俠所得,只要能找到西門朱玉的遺產,就能夠得到洛書。這消息傳出來後,又是掀起一陣尋寶熱,但西門大俠的秘寶本來就難找,所以後來人們也就死心,變成茶餘飯後的江湖軼聞。」

  香菱道:「我也沒想過,西門大俠會把寶藏之一設在慈航靜殿的絕崖,若洛書真是藏匿在此,那可真是妙著,因為河洛劍派就算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洛書會藏在慈航靜殿裡,哪怕是想到,他們也不能來這裡說搜就搜,因為這裡是河洛派勢力不及之地。」

  這些東西孫武聽懂了,但仍有一點不明白的是,「洛書」到底是什麼東西,而這一點香菱似乎也答不出來。

  「河圖與洛書,據說是上應天河星辰,下對山川地脈的靈物,只要掌握這兩件超級法寶的秘密,就能馭天地萬物之變,掌握一切生命造化。」

  「呃……可不可以說得白話一點?香菱你的話好玄,我文化程度不夠,有聽沒有懂啊!」

  「對不起,少爺,不是我故意說得玄,而是數據上記載的就是這樣,河圖、洛書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我既沒看過,也沒遇上看過的人,實在是無從得知,不如我們多努力一下,要是能夠找到西門遺產,或許可以解開這迷團呢!」

  看香菱歉然微笑,孫武也發現自己問得冒失,但香菱的解釋很模糊,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推定,「洛書」能夠幫到自己呢?

  「這個……萬紫樓內曾經有過研究,洛書能御天地造化之變,那本身應該是掌握一種規律的力量,換言之,它能夠幫少爺您規律體內的力量,節制佛血舍利的能量,駕馭由心,不至於每次一發動便造成血肉衝擊。」

  孫武恍然大悟,而且香菱的話讓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初遇苦茶方丈時,他曾對自己所做的明示。

  「普天之下能根治小施主性命的,只有兩件法寶。一件是上古異寶洛書;一件是集齊五蘊龍珠的六爻天眼,起死人、肉白骨,奪生機造化之功,但洛書已失落百年,五蘊龍珠更是流散八方。」

  當時苦茶方丈就已提過「洛書」之名,只不過自己想說那法寶既已失落,就不用再為此多想,增添牽掛,沒想到山不轉路轉,這件東西最後還是繞回自己面前來,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天意在運行。

  弄清楚了這些,已經滿身是傷的孫武感到十分疲倦,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但麻煩的事情卻在這時候上門,剛才離開的路飛揚再次回來,表情很古怪,說不上壞,但看來也不太可能是好事。

  「小武,事情又來囉!」

  「我知道,看路叔叔你的表情就知道,反正你們不搞死我是不會甘心的!」

  「別這麼說嘛!我也只不過是個報信的,外頭剛剛有人投了帖,呼倫法王想要見你,不曉得你賞不賞臉?」

  「見我?」

  孫武確實訝異,呼倫法王是己方目前頭號大敵,自己才剛剛與「他」戰得你死我活,現在見面除了再鬥一場,還能有什麼好事?

  如果不是黑衣人前來救援,自己已經被呼倫法王所殺,如今自己重傷未癒,哪有能耐再戰,恐怕一招就被敵人取了性命,但呼倫法王這麼光明正大地邀約,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趁人之危的卑鄙舉動吧?

  「少爺,我想您最好別太篤定,我們對呼倫法王並不瞭解,早先在藏經閣那邊,你們也算是光明正大見面,但他不顧以大欺小之嫌,說動手便動手,現在法王又約您見面,還是請您到他們的陣地,深入敵陣,這太危險,請您三思。」

  香菱輕輕的聲音很好聽,但孫武看她頭上與手臂纏滿繃帶的樣子,便由衷感到愧疚,不想再為她增添麻煩了。

  「小武啊!有句話忘記說了,那邊呼倫法王聽說是有急事要見你喔,你要不要賭一賭,說不定今天運氣特好,前面撿寶藏,後面又有好處拿喔!」

  「路叔叔,你……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去敵營送死,我死了之後,你就可以一個人獨吞寶藏了吧?」

  說是這麼說,但孫武完全不認為有這樣的可能性,路飛揚應該是不可能會謀害自己的,即使真要謀害,也不會是為了這種鳥理由。相反地,路飛揚的判斷力應該是在己之上,他既然鼓勵自己去走一趟,這絕對不是隨口說說。

  「路叔叔覺得……我該去?」

  路飛揚笑而不答,那個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但我現在的情形,就算去那邊不作戰,也得要個人陪我去啊!」

  「不錯,以你現在的狀況,確實需要一個膽大心細,文武雙全,英俊瀟灑的奇男子當保鑣,陪你一同赴會,唉,只可惜這樣的男子漢天下少有,到哪裡才能找一個給你呢?」

  路飛揚唉聲歎氣,孫武看在眼中,當然不會不懂這個暗示。

  「好吧!就算路叔叔你陪我去,但只有我們兩個也不夠啊!總還要個真正的保鑣吧?」

  「哈哈哈,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我是帥哥,你是俊男,如果讓那些老和尚陪我們去,豈不是煞風景?陪我們去的當然是美女,小殤受傷睡著了,你的香菱也要調養,方圓十里內還夠格算得上美女的,就只剩下一個了。」

  「路叔叔是指……姍拉朵夫人?雖然她是我的傳法長老,但我恐怕請不動她啊!」

  「……小武,你的眼光真是特別,不是每個胸部大的女人都叫美女啊!」

  「那你是指……妃小姐?」

  路飛揚大力地點了點頭,旁邊的香菱站了起來,似乎想要主動爭取同行的權利,不讓主子孤身涉險,但路飛揚卻轉過頭,道:「香菱啊!麻煩你去請妃小姐過來,啊!還有,小殤一個人睡在那裡,我怕寺裡的和尚會有色狼,麻煩你擔任一下警戒工作,那孩子與你滿投緣的,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和小殤投緣?這種事香菱是想都不敢想,孫武現在的傷勢之重,根本不能亂移動,更別說去與呼倫法王談判會面。妃憐袖身上有傷,算是自身難保,加上她立場尷尬,更令人擔心她敵友難定,與她同去太過危險,自己怎樣都要隨行。

  可是,香菱的心願沒能達成,因為孫武看到她身上的傷,就不願意帶她同去,免得她傷勢加重,自己就更過意不去了。

  「少爺,您與妃小姐、路先生同去,恐怕……」

  「放心吧!有路叔叔跟著我一起去,必要的時候,他會讓敵人在他身上砍九十九刀,殺身成仁,掩護我們逃出去的!」

  孫武的話固然是開玩笑,但也有認真的成分,特別是回想起在懸崖底下看到的一幕,那神妙無方的一袖,想起來就讓孫武感到一陣顫慄。

  不過,再次讓孫武嚇一跳的,是在香菱離去後,路飛揚突然露出奇異笑容,道:「小武啊!妃小姐似乎有些怪異,你發現了嗎?」

  孫武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路飛揚指的是什麼,因為在自己身邊的人本來就沒有一個正常,如果說妃憐袖表現怪異,那不知小殤、路飛揚又該算是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那位妃小姐雖然努力與我們和睦相處,但其實她與我們格格不入,甚至有點不屑與我們為伍?」

  「……這種事情似乎不該怪人家吧?你們整天偷雞摸狗,稍微有點是非心的正常人,都會對你們敬而遠之,她不屑與你們為伍是正常反應。」

  「呵,就算是吧,但她可以離開啊!雖然她是為了見習人世而來,可是並沒有理由非得跟著我們,才能見習人生啊!難道跟著我們會天天有好戲看嗎?應該不是這樣吧?一個正常人忍著不快,勉強自己與一群處不來的人在一起,總該有些理由的。」

  路飛揚言之成理,一直也抱有些許疑心的孫武,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

  「難道,路叔叔你是說,妃小姐她是在監視我們的……」

  「嘿,我可沒這麼說。什麼事情在沒有確實根據前,不必急著下推論。」

  路飛揚笑道:「不過,這確實是一件耐人尋味的事,如果有機會,我鼓勵你去找出那個理由,或許會是個有意思的答案也說不定。」

  從字面意義上來看,單刀赴會確實是一件勇氣十足的事,不過如果把這件事化為實際畫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叔叔,我這樣會不會很難看?很糗啊?」

  「開玩笑,你還翹著二郎腿耶!有什麼姿勢比你現在這個更囂張的?這不叫糗,叫威武,你看看周圍的人,每個都瞪大眼睛瞧著你啊!」

  孫武聞言只能苦笑,自己確實翹著二郎腿沒錯,但卻是坐在輪椅上,腳上也打著石膏,這模樣衰到極點,何來威武可言?

  由於傷勢嚴重,孫武只能被抬著過來,因為如果躺在木板上出現,這樣子未免太過難看,所以路飛揚緊急張羅了一張輪椅,讓孫武能安安穩穩地坐在輪椅上,一路平穩地被推過來。

  為了讓樣子好看些,路飛揚幫孫武在腳上打石膏,整只腳看起來變得好大一隻,人們的目光全被吸引到腳上,就不會注意到孫武額上冒著冷汗,身體的樣子也顯得古怪。

  「針灸的方法暫時不能再用了,你身上插了那麼多針,有些都刺到骨頭裡去,連拔出來都花了我們好大工夫,如果再插回去,你的穴道就要爛掉了。現在將就點,弄些藥吃吃,晚一點再去找姍拉朵看病吧!」

  「去找姍拉朵夫人沒有什麼問題,不過路叔叔你為什麼在臉上塗一堆油彩,搞成大花臉啊?」

  「嘿嘿,我長得太帥,塗上這些油彩以後,殺氣騰騰,這些人看了才會害怕啊!」

  路飛揚推著輪椅,臉上用油彩塗得花花綠綠,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逢人便瞪,就差沒有把「凶殘」兩字刻寫在頭上,不但兩旁的善良百姓相爭走避,連孫武都覺得丟光了臉,只想把臉遮起來,而跟在兩人後頭的妃憐袖,儘管目不視物,但對路飛揚的行為不敢苟同,別過臉去。

  由於是呼倫法王主動邀約,所以孫武三人是由御前侍衛護送,這些御前侍衛明知孫武是欽命要犯,又難得見他傷重若此,每個人都想動手將他拿下,立個大功,卻偏偏不能出手,心頭的一股窩囊氣真不曉得該怎麼說。

  孫武注意到了這種氣氛,側頭低聲問身後的路飛揚:「其實我覺得有點奇怪,很多人都說我是武滄瀾的兒子,但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是王子了,他們拚命抓我,就不怕我將來用王子的身份找他們算帳嗎?」

  「這個小武先生就有所不知了,他們確實畏懼你的身份,但他們更害怕得罪目前的王者。」

  代替路飛揚回答的,是站在孫武輪椅側邊的妃憐袖。

  「武滄瀾很愛玩弄權力治術,小武先生的身世傳聞已弄到天下皆知,他不可能不曉得,但他卻毫無反應,這就是代表他默許御前侍衛的緝捕行動,如果御前侍衛妄自揣測,私下留情,很可能立刻就被送上刑場,因為武滄瀾一向不喜歡手下揣測他的心意。」

  孫武大概能理解妃憐袖的暗示,像武滄瀾這樣的霸主,恐怕從沒想過放開手中的權力,雖然不得不有個繼承人,但只要他一日仍在位,就不會允許繼承人挑戰他的權威。在這種情形下,任何想要對王子示好的人,都會被視為圖謀不軌,這點也許外省官員不知,但御前侍衛長年侍奉這位主子,對他作風再是瞭解不過,哪敢輕易犯險。

  想到這裡,孫武不由得同情起這些御前侍衛,跟著這麼一個心意難測,毫不講理的主子,恐怕日常生活過得很辛苦吧!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武滄瀾這頭老虎是虎中之最,不曉得御前侍衛是不是常常需要召募新人,補充死亡成員啊?

  當一行人終於來到呼倫法王所在的華麗帳棚,在帳棚外頭,孫武見到了一個熟人,那個總是緊追著自己不放的納蘭元蝶,不由得暗暗叫苦,幸運的是,納蘭元蝶這次沒有一見面就開打,只是拉開了帳篷的帳幕,讓孫武三人順利進去,不過,她的眼神卻透露出絕不善罷罷休的訊息。

  「哎呀,好像很危險啊!等一下不知道會不會進得去出不來啊?」

  「路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說這種讓我們很在意的話。」

  孫武低聲說著,三人平安進入帳篷之中。在帳篷之內,孫武見到了莫妲芭,雖然才分別不久,不過再見她卻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更重要的是,莫妲芭朝這邊吐了吐舌頭,十足俏皮的模樣,讓孫武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是莫妲芭,不是法王……」

  「唷呵!小武哥哥,你好嗎?咦,你為什麼腳上打石膏啊?還有,你好像傷得很重耶!額頭一直在流汗,你很不舒服嗎?」

  這個問題堪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果不是因為莫妲芭,孫武又怎麼會傷成這樣?更重要的一點是,孫武不敢忘記,上次莫妲芭本來好端端地說話,突然覺醒,跟著就對自己展開攻擊,那時還被任徜徉恥笑自己笨蛋,這種事情如果自己還不懂得吸取教訓,就真的是笨蛋一個了。

  想到這點,孫武幾乎是顫抖著聲音發問:「喂,莫妲芭,你啊……你剛剛睡醒嗎?法王殿下下一次醒是什麼時候?我們現在說話安全嗎?」

  「下一次醒是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唷!如果我們能曉得這種事的話,那些門徒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聽見這一句,孫武幾乎想招呼路飛揚,馬上掉頭就走,不讓定時炸彈再爆開一次,但莫妲芭很快又補上一句。

  「可是,就算法王醒過來也不要緊的,因為就是法王希望見小武哥哥啊!他們的教義很講究緣法,絕不逆天行事。為什麼會降生成女身?這是緣法;為什麼殺不死小武哥哥?也是緣法,既然沒辦法殺掉小武哥哥,那就是冥冥中的天意,法王也就放棄了。」

  「呃……好宿命論啊!」

  孫武倒沒想過事情會以這種形式畫上句話,但呼倫法王幾乎是一皇三宗那級數的敵人,自己如果對上,就只能觸發佛血舍利硬拚,九死一生,後果嚴重,還是盡量能不戰就不戰吧!

  路飛揚把孫武推到莫妲芭之前,帳篷很大,十多尺平方,停放兩輛馬車都沒有問題,中間鋪著一張雪白大絨毯,柔軟舒適,也不曉得是用什麼動物的毛織組而成;絨毯正中央是一張小木幾,上頭擺放著錫制的茶壺,裡頭傳出濃濃的奶香,桌上也放著其它茶點,基本上都是米漿磨製成的糕點,看來有些粗糙,卻很可口,如果等一下的談話不會變成流血衝突,孫武倒是很願意坐下來品嚐。

  「莫妲芭,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法王要殺我啊?我們無冤又無仇,我應該沒有得罪過法王啊!」

  這是孫武最不能理解的事,自己應該沒有那麼討人厭,為什麼呼倫法王看見自己,就像看見蟑螂一樣喊打喊殺呢?

  「唔,法王說,他殺你不是為了個人私怨,是為了大義。」

  「啊?大義?我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法王一看到我就要殺我?」

  「不是啦!小武哥哥你沒有做錯,法王殺你只是為了域外的千萬百姓,如果你不死,一場戰火恐怕難以避免。」

  「等等,戰火與我有什麼關係?我一下子又從過街老鼠變成野心家了嗎?」

  孫武皺著眉頭,想不通這話的涵義,但稍後莫妲芭的解釋,卻讓他接觸到域外民族的另一面,那是自己從沒想過的事。

  「小武哥哥,『天妖』這個名字在你們這邊,只是一個瘋狂殺戮的破壞神,但在域外,那卻是老百姓最尊敬的武神喔!」

  莫妲芭向孫武解釋,域外與中土兩邊民族長年鬥爭,雖然域外民族有時候在武力上佔優勢,但大體來說,仍是中土這邊佔了上風,不管什麼戰爭,打到後來,經濟實力才是主宰勝負的關鍵,而域外土地荒涼,不適耕作,先天上便遜於中土,再加上商業行為不盛,必須仰賴中土的市場,所以在通商的過程中,屢屢被中土商家詐騙,又缺乏官府的支持與保障,這就造成了兩邊民族衝突的理由。

  「天妖的出現讓當時很多域外百姓都興奮不已,因為終於有個機會可以報復狡詐的中土人,讓域外民族的旗幟在中土飄揚,不用再被當做次等民族,也不會再被看不起。」

  「等等,莫妲芭,這個說法不對吧!看不看得起什麼人,是發自內心,不是用這種方法能夠勉強的。武滄瀾雖然是當今天子,可是好像也沒什麼人真心看得起他啊!你們那種想法好像……唔,不太好吧!」

  「是啊!小武哥哥,你的說法沒有錯,但域外民族與中土千百年鬥爭的血仇,不是這麼一句兩句能說得清楚的,也不是什麼人都有這種智慧去克制憤怒,所以天妖的出現,其實是替這種怨忿心情找到了出口,而太平軍戰事的節節勝利,更讓老百姓將天妖視為偶像,一個真正帶領域外民族揚眉吐氣的軍神。」

  莫妲芭道:「太平軍初期的勝利,最後變成了一場悲劇。跟隨著天妖進入中土的域外戰士,九成都戰死異鄉,這掏空了域外民族的元氣,現在各族部落都只剩下一堆老弱婦孺,慘淡淒涼,還要遭受大武王朝的定期侵略,你如果去看看,就會發現那邊的末日景象,不過,儘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人抱有期待,希望能夠重新回復太平軍國初期的榮光。」

  孫武記得太平軍國初期,域外民族都是藏身幕後,並沒有出來公開活動,但想必勝利的喜悅還是感染了這些人,又或者是從中土源源不斷運回的戰利品,在當時應該都讓域外民族有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吧!

  「現在大多數的域外百姓,一方面痛恨中土民族,一方面也厭倦戰爭,但還是有部分激進派系主張要中土人血債血償,把一切訴諸武力,而這些人對於域外百姓並非沒有影響力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欠缺實力,號召力也還不夠,早就組織軍隊反攻中土了。」

  莫妲芭娓娓道來,口齒清晰,說理明白,渾然不似一個這種年紀女孩能做的,聽在路飛揚、妃憐袖的耳中,嘖嘖稱奇,估計是呼倫法王給了她這樣的智慧,換言之,也就是呼倫法王想把這些訊息傳達給孫武。

  可是,孫武顯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呃……但這些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會使用魔掌的你,就是再明白也不過的天妖繼承人,對於這些激進派系來說,你的出現,印證了預言,天妖傳人將會重現於世,率領著善良的域外人民站起來,反抗中土人的暴虐,以血還血,重新建立太平軍的光榮盛世。只要你存在,這些激進份子早晚會利用你當旗幟,屆時戰禍一起,死傷的人會更多。」

  莫妲芭道:「所以,為了域外的和平,小武哥哥最好還是死掉吧!」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4
第七章 親仇家恨.似夢似真

  域外民族的狀況,孫武不是首次聽聞,每一次聽見這些事,也都對域外民族感到十分同情,很希望能幫他們做點什麼。不過,這個「想做點什麼」和「為他們犧牲生命」兩者之間存在著一段不小的距離,孫武不曾想過要豁出性命去幫忙。

  「為了域外的和平,小武哥哥最好還是死掉吧!」

  這句話如果只是聽,雖然令人不快,但還可以當作童言無忌,不過考慮到對方有實現的能力,而且這句話還說得很認真,那就不能當作普通玩笑聽了。

  「喂,莫妲芭,你確定……法王現在是沉睡狀態?會不會馬上要醒過來?」

  「嗯?有可能喔!但可能性不大啦!因為剛才那一戰太傷元氣,不沉睡個一天,我覺得很難醒來吧……咦?小武哥哥,你後頭的那兩個人,怎麼動作有點奇怪啊?」

  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只不過是在意識到有可能爆發戰鬥後,妃憐袖、路飛揚都分別採取行動,一個暗扣住手中的武器,預備隨時發動;另一個做得更加明顯,擺出急撲上前的姿態,立刻就要先發制人。

  孫武連忙制止了同伴的行動,一方面是因為這樣太難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莫妲芭如果真的變身,路飛揚就算衝上去也是送死,他死了之後,自己沒有人幫忙推輪椅,就只能等死了,那還不如叫他回來顧好輪椅比較妥當。

  「小武哥哥你不用擔心啦!我剛剛說過囉!法王既然對你出手無功,就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了,因為方外之人本來就不該干涉塵世,他為了域外百姓對你出手一次,已經是逆天行事,如果還對你窮追不捨,不但對自身修為有害,搞不好還要遭天譴呢!」

  「喔,那……謝謝。」

  孫武覺得鬆了口氣,但又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居然為了這種理由被追殺,然後又被另一個更荒唐的理由所拯救,這些人做事還真是隨便,如果每次出手殺人,被人僥倖逃脫一次後就不能再追殺,那不知道有多少壞人會額手慶幸。這些所謂的有道之士,腦子裡頭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當然,想歸想,孫武沒有傻到把這句話問出來,自己能夠逃過這一劫就已經很好了,沒必要另外找麻煩。

  「那……既然沒有要決鬥,莫妲芭,法王找我要做什麼?」

  除了這一點,孫武也很好奇,到底呼倫法王是如何與莫妲芭溝通?照理說,這兩個意識體應該不可能有見面對話的機會,難道是呼倫法王留下字條,囑托莫妲芭來辦事嗎?

  結果,出乎孫武意料,莫妲芭和呼倫法王居然真的是面對面說話,不過是在雙方都沉睡的狀態,雙方對坐交談,呼倫法王把委託之事告知莫妲芭,請她找來孫武,將這些事情轉告於他。

  而從莫妲芭口中說出的事,就與黑衣人說的那些相差無幾,同樣都是點出佛血舍利的隱患。如果不是先從黑衣人那邊聽過,孫武肯定會非常驚訝,但現在卻很能接受,還覺得呼倫法王是真的想幫助自己。

  路飛揚笑道:「再怎麼說,呼倫法王是有道高僧,不想讓你成為激進派系的擁護旗幟,但也不想看你被佛血舍利影響,變成嗜血狂魔啊!」

  莫妲芭道:「不只是這樣喔!法王還告訴我,要治療你的狀況,現有的法寶技術還做不到,唯一的希望,就是使用超級法寶,只有那些上古遺物能夠幫到你,不過這些事情,你身邊的人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

  確實是已經說過,所以孫武沒有太多的訝異,然而,呼倫法王不愧是當代法寶學的大家,能夠提供的訊息超過苦茶方丈甚多,開口就先提「五蘊龍珠」與「洛書」跟著又說了幾樣治標的輔助方法。

  「五蘊龍珠是上古遺物,珠分五色,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現在已經無法知曉。每一顆龍珠都代表不同的元素,如果有人能集合五顆龍珠,那就能自由運使天地間的五大能量。但理論上,五蘊龍珠會合時,它的能量不遜於佛血舍利,超越血肉之軀所能負荷,所以在漫長的歷史上,五蘊龍珠的最高使用紀錄,是一次使用四顆,而且使用者用到一半就自爆了。」

  但五蘊龍珠比佛血舍利優勝的地方,就是它可以分為五顆,不同元素的能量之間得以相互調和、消解,減少了能量衝擊,而且能視使用者的體能來調整,可以化作涓涓細流,不會每次使用都像山洪爆發一樣,為使用者的肉體帶來毀滅性破壞。

  「不過,數目多的另一個麻煩,就是每次失散以後都很難全部找回。五蘊龍珠上一次全數彙集,距離現在起碼超過五百年,但在十多年以前,五蘊龍珠其中的四顆曾經被集全過,地點是域外。」

  莫妲芭說到這裡,表情突然顯得很怪,一雙眼睛望向孫武。孫武覺得不解,腦裡卻閃過某種可能,如果說五蘊龍珠彙集,能量不遜於佛血舍利,那麼即使只有四顆,那股能量也足以令人縱橫江湖,甚至天下無敵,更何況地點是在域外,這麼說來……

  「該不會……天妖是用這東西練功的吧?」

  「猜對囉!雖然外頭傳聞天妖是憑借佛血舍利練功,但其實在太平軍國時期,天妖一直沒能找到利用佛血舍利的方法,最後是在域外,憑藉著水、火、地、風四顆龍珠匯聚,在短時間內助他速成功力,練成魔掌的。」

  「哇,真想不到。」

  孫武聽見這件事,僅當作一件趣談來聽,但在莫妲芭說完這段話後,孫武忽然覺得輪椅震動了一下,回看身後的路飛揚,發現他似乎顯得很激動,如果不是塗抹了一張大花臉,搞不好表情會非常難看。

  「路叔叔,你怎麼了?你很緊張嗎?」

  「呃,其實我不是緊張,是尿急,不過你不用想太多,我會想辦法忍住,而且你看看旁邊,你的妃小姐臉色也不好,搞不好也尿急……唉,剛剛的酥油奶茶一定有問題。」

  妃憐袖的臉色是不好,但孫武覺得那和尿急應該沒什麼關係。妃憐袖的一身能力,與身上的兩顆龍珠密不可分,莫妲芭說起五蘊龍珠的事,妃憐袖自然會關心,而聽到天妖曾經使用過龍珠,這麼不名譽的紀錄,妃憐袖的臉色哪裡好得起來?

  更糟糕的是,呼倫法王的神通、眼力委實不同凡響,莫妲芭清楚點出妃憐袖修練的方式有問題,儘管能夠充分調適兩顆龍珠的能量,迅速增長修為,但卻弱化了本身的體能,造成一個極不均衡的致命傷。

  「上次戰鬥的時候,法王發現你使用法寶作戰的殺傷力雖然強,可是自己卻完全處於不設防狀態,這樣子下去,你只能打遠距離戰,近身戰一定會被敵人秒殺,我們很不能理解,為什麼你會被塑造成這樣?」

  莫妲芭道:「但這一切不是沒有機會改變,只要你能吸納第三顆五蘊龍珠,在能量巨變的時候,你可以重新調整體質,儘管無法變成武學高手,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手無縛雞之力。」

  孫武搖搖頭,覺得這些話說了等於沒說,五蘊龍珠流散四方,兩大聖宗搜集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兩顆,現在說要找第三顆,那無異是大海撈針。

  「不至於喔!至少我就知道第三顆龍珠的下落,你們中土人的情報太不靈通,查不到域外的狀況,要不然你們就該知道,第三顆龍珠在龜茲,由龜茲皇室保管。」

  莫妲芭道:「而且,龜茲國也是西門寶藏所在之處,那邊的寶藏已經被發掘了,第三顆龍珠就是在那邊找到的。」

  一段話拋出兩個震撼,孫武才剛剛接觸西門朱玉的遺產,馬上就聽到另一個寶藏的所在地,心裡委實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而且,龜茲這個名字好熟,似乎在哪裡聽過,照理說,那是域外國度,自己應該不曾接觸過,難道是以前聽老爹講故事時說到的嗎?

  (啊!鐵血騎團,北宮大叔和拓拔團長他們好像就是龜茲國的。

  孫武才想到這一點,身後的路飛揚已經伸手來推:「臭小子,你未婚妻看來是有錢人喔!叫她把那顆龍珠帶來當嫁妝吧!」

  「路叔叔你別亂說啦!」

  孫武自然不會忘記,老爹以前替自己胡亂定的眾多親事中,也包括了龜茲國的小月公主,聽說對方是域外難得一見的美人,不過自己……還是很難接受啊!

  「嗯,五蘊龍珠的事,已經向你們解釋過了,接下來是洛書。」

  莫妲芭對洛書所做的解釋,與香菱所言相差無幾,而莫妲芭也做出相同推測:如果洛書當真存在於西門寶藏中,那最有可能的地點,就是在慈航靜殿附近,因為西門朱玉生前最喜歡開這樣的惡意嘲諷,把河洛派重寶藏於慈航,這是對河洛劍派最好的惡作劇,光是後續處理問題,就夠讓兩派人馬焦頭爛額。

  「還有一點,是法王推測西門寶藏極可能位於慈航靜殿的理由……」

  莫妲芭說著,孫武也想起一事。初遇莫妲芭,是在萬佛城中的破商店,莫妲芭拿著一袋金子跑去買西門遺產,這本來應該是很可笑的事,即使真有寶藏在那邊,人家也不可能這樣子賣給她,但現在想來,莫妲芭會認為那邊有寶藏,很可能是得到呼倫法王的指點,只是方法用錯,不代表情報有誤。

  (那麼……商店裡真的藏了西門遺產?不會吧?

  孫武甩甩頭,對這想法感到不可思議,卻聽到莫妲芭道:「……那就是,當年西門朱玉曾經在慈航靜殿學藝,他在這裡待過一段時間,很熟悉這裡的環境。」

  「什麼?西門朱玉曾在這裡習藝?慈航靜殿教了一個淫賊出來?這不可能啊!如果真是這樣,慈航靜殿怎麼會不清理門戶?」

  驚愕交集,孫武一長串話脫口問出,但這些話出口後,連他自己也想到:有這可能!

  慈航靜殿的歷史上,並不是每個時期都能夠清楚管理門下弟子,也曾經有那麼幾個時期,因為遭逢亂世,寺院本身自顧不暇,哪有多餘心力管理俗家弟子?更有甚者,局勢實在太亂,慈航靜殿為了自身生存,不得不放低標準,收些資質高、人格卻怪異的弟子,來增強本身實力。

  這種時期,不用看遠,近二十年內便有一個。太平軍國之亂,慈航靜殿死傷慘重,為了補充實力,甚至與地方鄉團合作,大開各色培訓班,三個月一期,廣收各派帶藝投師的俗家弟子,增長慈航靜殿的實力之餘,也培植人脈,無論大武王朝、太平軍國哪邊獲勝,慈航靜殿都能屹立不搖。

  既然是為了這種目的,對弟子的人格要求當然不可能太嚴厲,一個視生命如草芥的嗜血狂人,都有可能是明日戰場上的絕代神將,相較之下,一個貪花好色的淫賊,也就沒什麼好特別挑剔了。

  (對了,說得通啊!在那家破商店裡,我看到的那張相片,裡頭有苦茶方丈、有赤魃鎮長,他們都是那時期訓練班的成員,這麼說……那張相片裡也有西門朱玉?

  一冒出這個念頭,孫武馬上就回想起照片中心的那個俊美青年,笑容燦爛得有若春天朝陽,每個站在他身邊的人好像都很開心。這麼樣的一個人,猶如出鞘利劍,無論身在什麼地方,都會吸引人們的注目,身上卻沒有一絲淫邪之氣,難道他就是西門朱玉?

  (呃,之前好像聽路叔叔提過,他也在慈航靜殿習藝。但慈航靜殿內沒有他的相關紀錄,難道他也是參加那種訓練班?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他和西門朱玉是同學?

  孫武被這發現嚇了一跳,回轉過頭去,只見路飛揚面帶微笑,表情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即使有,恐怕也被這張大花臉給掩蓋了。

  回看另一邊的妃憐袖,美麗的臉龐寫滿了驚疑,好像是首次聽聞此事,孫武感受得出她受到震撼,卻不知是為什麼受到震撼。

  「不過,這兩樣法寶都不太可能派得上用場,五蘊龍珠再等一千年都未必能全數彙集;河洛派的洛書是否真藏在慈航靜殿,也沒有人知道,就算真的藏在這裡,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找得到,所以真正能有用的,是治標的辦法。」

  莫妲芭所說的治標方法,就是以法寶技術來改造肉體,減輕能量衝擊的傷害,這個方法如果早一天說,孫武必然欣喜若狂,但現在聽了,只覺得是第二手情報,雖然心中還是充滿感謝,但卻少了那份震驚心情。

  「咦?小武哥哥你一點都不驚訝?」

  「是啊,因為早就聽過了嘛!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喔!你說的方法每一項都很正確,和我知道的一樣。」

  「呃,你都聽過了?那……慈航靜殿曾出過一個金鐘惡僧,開發出金鐘罩異種法門的事,你也知道了嗎?」

  這個倒是沒有,但孫武想起了絕壁內所看到的景象,精神一振,連忙追問起那個金鐘惡僧的典故。

  事情發生遠在太平軍國之前,當時慈航靜殿出了一名叛徒,凶殘好色,連犯下多起大案,還入京姦殺了一名公主,朝廷與慈航靜殿俱派出許多高手捕殺,但這名惡僧的金鐘罩雖然只練到第八關,內勁卻別開快捷方式,幾乎媲美金鐘第十關的抗擊力,讓他在連場惡戰中殺出生天、橫行一時。

  「那時候無分中土、域外,很多人都不瞭解他的金鐘罩為何會生出這種變化,但後來慢慢有人研究發現,這惡僧是用特殊功法,吸納高硬度金屬入體,補強本身經絡骨肉,再結合金鐘罩,所以才有這樣的威能。」

  孫武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從小就修練金鐘罩,可是從沒想過有人會瘋到這種地步,拿高硬度金屬往自己身體裡頭塞。吞金向來便是一種自殺法,吸納金屬取代血肉,這種事情稍一失誤便會致命,真不曉得那人是怎麼做到,又怎麼有膽子去做?

  「後來那個惡僧終於被制服,給擒回慈航靜殿監禁,再也沒出來過。金鐘罩練得再強,大概也不能長生不死,現在應該早就變成骷髏了吧?那個惡僧的功法並沒有外傳,但小武哥哥你練的就是金鐘罩,如果能夠得到那個法門,應該練起來很快,對你比較有幫助吧?」

  莫妲芭道:「你是慈航靜殿的方丈,可以查找慈航靜殿的一切機密,那個惡僧的練功法門應該有收藏在殿中,你找到以後可以看看,但是要小心,法王說,那個功訣很危險,很可能是用某些高風險的方法,強行吸納金屬入體,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引發反噬。」

  「這麼危險的東西,你推薦給我,這是幫我還是害我啊?」

  「現在的時代和以前不同了嘛!小武哥哥如果找到那個秘訣,我們可以用最新技術來研究改良。如果只是要把金屬成分注入身體,現在起碼有十幾種方法,不必那麼冒險用吞的。」

  孫武覺得,如果讓那名金鐘惡僧聽到這一段話,應該會很想死吧!時代的進步,把許多不可能化為可能,對於必須以生命為賭注來爭取成功的古人來說,肯定充滿了許多怨恨與不甘心吧?

  呼倫法王不愧是當代法寶學的大家,由他所指點的方略,每一條都是確實可行,幫助很大,孫武連聲稱謝,而在臨別之前,莫妲芭握住孫武的手,突然湊到他耳邊,悄聲說話。

  「小武哥哥,你要小心,法王告訴我,由於你半路殺出,打亂了朝廷控制慈航靜殿的計劃,現在他們已經失去耐性,很快就會找你談判攤牌了。」

  這種談判,往往代表著朝廷的最後底限,如果談不成,立刻就會變成血腥廝殺,甚至是大屠殺,呼倫法王點醒孫武,大規模武力衝突很可能就在眼前了。

  可是,即使知道了,孫武也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辦法,要是千軍萬馬一起殺上慈航靜殿,現在的自己也無能抵抗。至於找外援幫手,自己也不認識什麼幫得上忙的高手,唯一比較厲害的,就是一個袁晨鋒,剩下的……黑衣人前輩是很厲害,也許可以找找看。

  「如果找不到幫手的話……小武哥哥,法王要我告訴你,死掉的人也許會活過來喔!」

  孫武聞言一震,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這件事他這兩天也有察覺,只是未能深思,現在被莫妲芭這麼一點,腦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回慈航靜殿去做確認,然而,呼倫法王倒轉立場,幫自己提點了那麼多事,他的立場又是怎麼樣呢?

  「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取得《洗髓經》只要能拿到《洗髓經》我們並不需要特別幫助哪一邊。小武哥哥看起來像是可以溝通的人,法王希望你能夠想一想,我們再商量看看。」

  莫妲芭笑嘻嘻的樣子,看來十分和氣,孫武也覺得沒必要為了這種事情發生爭執,點頭表示會好好思考此事後,就與路飛揚、妃憐袖一同離去。

  和莫妲芭的會晤,替孫武解決了不少問題,而這個會談也確實有迫切性,會談中莫妲芭所提供的訊息,對孫武而言,如獲至寶,他一心只想馬上回去進行。

  孫武吁了口氣,道:「呼,好險啊!幸好可以平安走出去,我一直很怕會發生戰鬥的。」

  來這裡之前,不瞭解確切狀況,孫武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擔心會誤入敵人的佈局,莫名其妙地又打一場,自己和路飛揚只能靠妃憐袖作主戰力,能否殺出重圍,那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嘿,小武,你好像開心得太早了,對你有興趣的人,可能不只莫妲芭一個喔!」

  推著輪椅,路飛揚低聲提醒孫武,前方的道路已經被部隊封鎖,兩旁更有大票人馬不懷好意地圍上來了,而領頭之人就是老冤家納蘭元蝶。

  看到這號人物,孫武的頭開始痛了起來。一個自己不願意殺,卻又沒法擺脫的對手,這確實是非常傷腦筋的,但怪異的一點是,妃憐袖並沒有作戰鬥準備。

  「敵人身上沒有殺氣……不會有戰鬥的。」

  妃憐袖低聲說話,孫武望向納蘭元蝶,她除了一臉怒氣外,的確看不出別的情緒,要說是兩邊不會有戰鬥,那除非是己方無條件投降了。

  「三位,我有事與你們商議,這邊請。」

  納蘭元蝶雙手一擺,御前侍衛讓開了一條道路給孫武等人通過。形勢比人強,不管納蘭元蝶有何目的,都不會比在這邊立刻翻臉動手更糟,孫武本身有點猶豫,但妃憐袖不假思索地走過去,路飛揚推著孫武從後跟上,半路拍拍孫武的肩膀,似乎是要他安心。

  孫武也想不明白,路飛揚為何能如此篤定,這些牽涉到政治、人情世故的考慮層面,非己所長,所以雖然妃憐袖、路飛揚好像都猜到納蘭元蝶的來意,自己卻還在五里霧中。

  納蘭元蝶相邀之處是一處營帳,裡頭除了一張桌案與地毯,什麼東西也沒有,看得出是匆匆佈置而成,當納蘭元蝶與孫武三人進來後,營帳立刻封閉起來,沒有第五個人來參與談話,這讓孫武心中稍微篤定了點,因為純以力量來論,納蘭元蝶遠遠不是妃憐袖的對手。

  (呃,不對啊!剛才莫妲芭說過,妃小姐幾乎不能打近身戰的,現在這距離對她……

  想到這一點,孫武緊張地偏頭一望,看到妃憐袖悄無聲息地往後退去,拉開安全距離,已經先一步做好準備了。

  「我是御前侍衛銀字部副統領納蘭元蝶,今天在此是代表軍部,與慈航靜殿掌門孫武會面。」

  表現得很慎重,納蘭元蝶一開始便報上了自己的官銜,孫武聽了有點訝異,因為如果自己記得沒錯,納蘭元蝶原來應該是「鐵字部」是那個鐵中堂的手下,怎麼會調到什麼銀字部,還變成了副統領呢?況且,如果自己沒記錯,所謂的銀字部好像是……

  側望向路飛揚,只見他點了點頭,確認了這個想法,御前侍衛銀字部的大頭子,就是剛被「魔動山河」從幕後黑暗中逼得現身的銀劫。這人是出了名的陰謀家,納蘭元蝶被歸劃到他的手下,肯定是奉了他的命令才來談判。

  (對喔!她的表情好臭,一定是很不情願來談判,照她的個性,應該是一見面就直接戰鬥了。

  孫武這樣想著,但也沒必要刻意去刺激對方,當下只是聆聽納蘭元蝶的話,而她所說的東西,果然就與呼倫法王所料一致,無非就是勸自己率領慈航靜殿投效朝廷,別再搞什麼陽奉陰違的花招。

  這些東西,孫武當然不可能會答應,但聽著納蘭元蝶的話,少年確實感到一股怒氣,憑什麼慈航靜殿就要效忠朝廷呢?

  「……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納蘭元蝶看了孫武一眼,似是心有不忿,強自壓抑道:「孫武殿下,你是本朝皇子,應該協助朝廷彌平江湖勢力,現在你身為慈航靜殿掌門,手握大權,只要你一聲令下,慈航靜殿立即歸順,這樣可以免了許多無辜死傷,何必執迷不悟?」

  孫武的個性本就不喜爭鬥,這番話確實是針對他而設,只是納蘭元蝶一番話幾乎說得咬牙切齒,孫武搞不懂她是為什麼這麼憤怒,而且,自己也對她的稱謂極不順耳。

  「請注意你的稱呼,我是孫武,不是什麼殿下,我想大武王朝應該也沒有缺人缺到亂認王子吧?」

  以孫武的個性,這是相當強烈的反譏了,但納蘭元蝶卻像沒聽見一樣,淡淡道:「除了真龍血脈,世上沒人能用皇家武學,你使用天子龍拳一事,天下皆知,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堅持說自己不是本朝皇子,那麼請你告訴我,你的父親是誰?叫什麼名字?」

  「這……這個……我父親是……」

  倉促間,這還真是難以回答,不是不曉得答案,而是答案太多,不曉得該選擇哪一個,最後,孫武選擇回答最具公信力的「官方說法」「哼,說出來怕你嚇到,我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孫大虎。」

  這句話說得連孫武自己都覺得丟臉,萬一對方知道這孫大虎是什麼人,自己立刻顏面無光,從王子殿下變成淫賊後代了。

  「孫大虎……這名字好熟,好像是以前的一個淫賊?」

  出乎意料地,御前侍衛的情報確實有一手,納蘭元蝶不但知道,還意外道出了一個情報。正當孫武覺得臉上發燙,納蘭元蝶突然好像想起什麼,手往桌上重重一拍。

  「想起來了,是當年被陛下親手宰掉的那個小淫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5
第八章 超級法寶.回天妙手

  從路飛揚所吐露的訊息中,得知父親是活躍於太平軍國時代的淫賊孫大虎,孫武在震驚過後,這幾日冷靜下來,心裡總覺得有些古怪,這個答案聽起來似乎不太真實。

  不過,原來除了聽到自己生父身份會震驚,聽到「殺父仇人」的身份也會震驚啊!本來孫武對武滄瀾就沒有什麼好感,突然聽到他可能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這一下又驚又怒,幾乎激動得要離椅而起,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這麼一來,原本就氣氛詭異的會談,頓時破局,納蘭元蝶顯然是奉命來進行勸說,現在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向溫和的孫武,突然變成了一頭發怒的小老虎,喝令停止面談,立刻離開。

  「呃,那個抱歉啦!既然該說的說完,我們就走啦!」

  負責推輪椅的路飛揚,對呆若木雞的納蘭元蝶道:「小姑娘,有關身世的話題,還是別隨便說比較好啊!這是敏感話題,而且……你應該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啊!」

  孫武不曉得路飛揚的話裡有什麼玄機,但納蘭元蝶卻在一瞬間變了臉色,被擊中了痛處,而且,看得出來,這一下真的很痛。

  (奇怪,這位軍官小姐的出身有什麼問題嗎?呃,為什麼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孫武正自納悶,已經走到營帳口的妃憐袖突然停步,好像警覺到什麼不妥,急忙退了幾步。

  「敵襲?」

  孫武素知妃憐袖的耳目靈敏,遠逾常人,她會有所警覺,必定是有敵人埋伏,而自己到現在還沒發現,顯然敵人並非庸手。

  妃憐袖後退數步,為了戰鬥做好準備,儘管她手臂上還裹著繃帶,不適合作戰,但現在卻沒有其它方法。只是,敵人似乎並不打算與她戰鬥,只聽見「嘩啦」一聲,營帳從正上方撕裂破碎,一道人影急降而下,身法奇快,甫一現身,右手揮動,數點寒芒飆射向妃憐袖。

  短短數步,應敵的距離已夠,妃憐袖撥動長長髮絲,無聲旋律從「弦」上發出,迎向那數點寒芒,爆發出一連串細碎的「叮噹」聲,敵人擊出的寒勁被攔截,凝結成一片碎冰,掉落滿地。

  這一著,本意不在殺傷,只是用來攔阻妃憐袖的干擾,來人則是趁此空檔飛飆向孫武。

  速度太快,孫武不及看清來人相貌,但這人既然選擇在談判破裂後才現身,自然是官府這邊用來處理翻臉時的最後手段,肯定來意不善,孫武傷重,無法防禦與格擋,唯有把希望放在身後的路飛揚身上,只要絕壁上的那一袖能重現,應該可以將敵人截停下來,可是,孫武卻聽見了這樣的一聲。

  「……不用擔心,不會傷到你的。」

  孫武不解其意,這時那名敵人已經來到,一出手便按向孫武肩頭。掌心與肩頭一碰,一股極度冰冷的寒流透入經脈,寒流到處,全身血液彷彿都給凍得僵凝,孫武眼前一黑,牙關不停地打顫,只覺得哪怕是身入冰窖,都未必會有這般酷寒。

  若是平時,遇到異種真氣入侵,護體金鐘勁便會發動,絕不至於讓異勁入侵體內,但此刻傷重,真氣渙散,金鐘勁雖然仍能發動,卻慢了數秒,而來人武功奇高,又有強大法寶輔助,短短數秒之差,已經把護體金鐘勁弄得七零八落,寒勁直透腑臟。

  碰上這等修練凍氣武技的對手,照說瞬間就該被凍凝血肉,氣絕身亡,連身體都會開始粉碎,但孫武在最初的短暫痛楚後,卻覺得敵人的冰寒真氣甚是古怪,自己從沒遇過這樣的情形。

  因為眼前發黑,看不見東西,所以感覺特別清楚,敵人的真氣恍若活物,入體之後四處竄動,不曉得在做些什麼,而被凍僵的經脈,在漸漸回復知覺後,只覺得奇癢難當,原本的痛楚迅速被癢給取代。

  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發生,在幾分鐘之內,奇癢漸漸消失,些許痛楚也不翼而飛,孫武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康復許多,嚴重傷勢居然離奇好轉了,而在傷勢好轉的同時,知覺也慢慢回復,察覺到放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手掌似有怪異,掌心輸來的真氣不似普通修練所得,倒像是某種法寶在運作的能量波動。

  (是什麼法寶?感覺好特別,以前也沒遇過這一類的東西,是療傷法寶嗎?好奇怪……

  在觸覺之後,視覺也回復了,孫武看見了來人的面目。那是一個身穿銀色長袍、臉戴銀色面具的男子,身材高高瘦瘦,五隻手指尤其纖細,很像一個玩音樂的藝術家,但這五隻指頭此刻卻發生異變,血肉完全透明化,露出內中骨骼、經脈,看起來十分可怖。

  孫武見識不少,很快就認出這是運使某種法寶的特殊徵兆,而且這個男子的黑髮、衣袍彷彿被強風吹拂,像是灌滿了風的船帆,飄揚鼓蕩,陣陣森冷寒氣自身上發出,顯然正全力運使法寶,將自身力量源源不絕地輸入法寶,讓法寶得以發揮效能。

  傷勢好轉許多,孫武神智清醒,近距離看了看這人的形貌,登時認出,這人便是御前侍衛銀字部的大統領,銀劫。

  孫武上次見到銀劫,正值意識迷亂,沒什麼印象,現在看了個清楚,心中訝異不已,聽說這個人陰謀百出,狡獪多詐,是武滄瀾的左右手,他這樣子對自己施用法寶,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吧?不過,如果這人是銀劫,那他所運使的法寶,應該就是那個什麼青龍令了?可是青龍令的用處應該是召喚傀儡,這和治療並沒有關係啊!

  這些想法在腦中掠過,孫武肩頭一震,銀劫似是行功圓滿,將手掌撤離了孫武肩頭,而這輪運功明顯令他消耗不少力量,一雙眼神露出疲態,氣息微亂,本來孫武以為他一滴汗也沒流,但仔細觀察之下,才發現是他修練的寒冰真氣厲害,所有汗珠甫形成便被凍為冰霜,一滴也沒有流下,若非如此,他此刻恐怕早已汗流浹背。

  (從這情形推算,剛才起碼耗去銀劫三到四成力量,要休養五到十天才能回復,他……他為什麼肯做這麼大的犧牲?

  孫武大感詫異,想不通為何銀劫肯大耗力量幫自己治療,卻聽見旁邊傳來一陣掌聲與大笑。

  「妙!真是妙,青龍之令,灑水成兵,利用青龍令在血液中形成千百微型傀儡,縫補修復血脈,這治療手法獨步天下,真是妙到極點!」

  笑的人是路飛揚,拍手鼓掌的人也是他,而他所說的話讓孫武恍然大悟,青龍令的作用,是轉化能量,具體成形,成為召喚物;尋常人體經脈的傷害,藥石難醫,但青龍令將冰勁透過血液成形,化為微型血偶,在肉體內各處血脈工作,接骨續肉,重誕生機,這事說來異想天開,但卻是超級法寶的威力。

  一想通這原理,孫武為之讚歎,如果不是親身體驗,實在想不通法寶還能有這種用法,但比起這個,孫武更想不通的一點,就是路飛揚明明是獨臂人,到底是怎麼拍手鼓掌的?

  超級法寶確實有通天之能,這樣一輪治療後,孫武覺得精神大振,儘管還沒有辦法運氣提勁,與人動手,但卻已經不需要輪椅,可以憑自己力量站起來了。

  「你……你為什麼……」

  孫武對著銀劫,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這人應該是自己的死對頭,可是自己剛剛又承蒙他很大的恩情,這筆帳真不知該怎麼算了。

  「孫武殿下,初次見面,您好,卑職是御前侍衛統領銀劫,孫武殿下甫出江湖,就建功立業,幹出了好大的事業,令卑職好生佩服,大武皇家有這樣的子孫,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喜事。」

  銀劫說話的聲音很斯文,也很親切,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教書的老師,給人的印象與他所負盛名全然不同,假如不是知道他過往的事跡,孫武極有可能一見面就會對這名男人產生好感。

  不過,銀劫親自現身在孫武面前,並不是為了說客套話而來,在初見面的禮貌過後,他直接切入主題。

  「先前的事態失控,意外導致殿下您的身體受創,這是卑職的過錯,剛才為您治療,希望能夠稍做彌補,但是……該做的事情仍不會有改變。」

  銀劫說話的時候,一直是彎著腰、低著頭,彷彿是一名謙卑的家僕,對主人做著報告。在聆聽銀劫說話的時候,孫武一點都感覺不出這個男人有什麼威脅性,直到最後一句,銀劫身上驀地散發出一種如劍出鞘的寒氣。

  「身為御前侍衛統領,卑職希望殿下能知曉時務,順應天命,率領慈航靜殿歸效朝廷,不過這番話殿下多半是聽不進去吧?既是如此,卑職無須饒舌多言,現在就將最後通牒告知於您,若是拒絕歸順,王朝大軍將會對慈航靜殿發動攻勢,另立服從朝廷的新掌門。」

  銀劫道:「如您所見,卑職虛耗了不少元氣,需要十日時間休養,才能恢復力量,所以這十日時間,您可以好好考慮,是否接受卑職的意見。您的決定,將是慈航靜殿會否化為血海的最終依據,希望您能好好想想。」

  「這太沒道理了吧?為什麼慈航靜殿一定要歸附朝廷?這麼多年來,慈航靜殿也不曾與朝廷為敵過啊?」

  孫武認真地提出反駁,不過這意見卻被對方很輕易地踐踏了,銀劫搖了搖頭,道:「殿下誠然天資穎悟,但有些人情世故您卻完全不懂,今天我並不是與您討論慈航靜殿該不該被征服,而是告知您我們即將征服慈航靜殿。我們也很清楚,人類生而平等,沒有哪一個生命應該被征服與奴役,不過,既然我們有這能力去奴役人,有什麼理由我們要安於平等?這些理論對您可能太複雜,您也不需要想太多,只要曉得我們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瘋子即可。」

  假如真是碰上一個魯莽的瘋子,孫武倒也無話可說,但此刻這個御前侍衛統領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冷靜清晰,在絕對理智的狀態下發言,這聽起來就讓人格外怒火中燒。

  激憤之下,孫武克制不住,一拳就往正前方轟擊出去。這拳轟出,孫武心中一驚,想到對方的武功強過自己,這一拳未必能討到什麼便宜,而且銀劫深沉多智,這一下搞不好是他刻意設計,讓自己攻擊他,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已經中計,實在不妙。

  孫武一採取動作,旁邊的友方也進行援護。妃憐袖對銀劫忌憚甚深,全副精神都盯在他身上,一見孫武與他破臉動手,立刻就要對銀劫攻擊,掩護孫武的一拳,但手指甫動,冷不防地一隻手掌從旁伸來,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掩護,妃憐袖動作一頓,發現攔阻自己的人正是路飛揚。

  「不用著急,有那種不付錢的惡劣觀眾在欣賞時,你不用急著上去表演。」

  路飛揚的提點,讓妃憐袖警覺到可能有高手在暗中窺視,自己不適合暴露過多實力,但以自己的六識感官之靈敏,居然無法察覺到任何不妥,路飛揚又是怎麼發現到的?

  而另一邊,孫武猛力擊出的一拳,被銀劫揮袖一攔,穩穩地攔截住,這點是絲毫不意外,但是當孫武一吐勁,金光燦爛,金鐘勁透發出去,銀劫的封鎖立即潰散,袖子破裂,往後連退數步,一口血更咳了出來,染紅衣衫。

  孫武見到這一幕,這才明白銀劫剛剛為己療傷,虛耗的元氣實在很重,令這個素來謹慎的強人難得地露出致命破綻,居然連自己的一拳都接不下,嘔血負傷,這個人情確實不小,自己著實感到歉疚。

  可是,這個念頭才剛冒出,孫武就警覺到不對。敵人已經擺明態度,是為了征服慈航靜殿而來,自己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拿不定心意,左搖右擺,屆時戰場上碰到,這將成為致命破綻,哪有辦法守護慈航靜殿,完成苦茶方丈的委託?

  想通這點,孫武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堅定,朝銀劫拱了拱手,道:「銀先生,你大損元氣幫我療傷,我很感激,但你既然要率兵攻打慈航靜殿,我們兩個就是敵人,我不會對你客氣,十日後戰場上重逢,你我一決勝負,若是你輸了,我一定不傷你性命,會放你離開。」

  以孫武的謙和個性,這還真是少見的豪語,而這反應顯然也出了銀劫、路飛揚的意料,所以路飛揚的神奇掌聲再起,戴著銀色面具的冰冷男子則是爆出一陣大笑。

  「好,孫武殿下確實豪氣干雲,這樣的反應與氣度,連卑職也要開始相信,您確實是大武皇室的嫡系子孫了。」

  話中有話,孫武隱約感覺到了點東西,但現在並不是多問、多牽扯的時候,孫武再次朝銀劫一拱手,便與妃憐袖、路飛揚離去。

  眾人所在之處的營帳,早就在纏鬥中被毀壞大半,一出營帳便看到外頭大隊人馬團團包圍,起碼數千名御前侍衛與官兵列陣在外頭,好像預備隨時搶攻,見到孫武等人出來,所有士兵都感到訝異,不曉得該發動攻擊或是讓路,這時是納蘭元蝶出來號令,這才讓孫武等人從包圍網中撤開。

  來的時候是坐輪椅,走的時候能憑自己力量出去,這已經是意料之外的大喜事,孫武望向週遭,發現這些士兵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異,大概是不太敢對皇子殿下動手,卻又不敢什麼都不做吧!

  「小武先生,請小心身體,青龍令替你接續了血脈,使你傷勢好轉,但血脈初續,還不能承受太大的衝擊,剛才你與銀劫動手,這對你身體已經不好,這幾天之內,還是小心為上。」

  離開人群範圍後,妃憐袖向孫武溫言提點。孫武確實也覺得氣息不暢,體內隱隱作痛,聞言心中一凜,開始放鬆身體,不妄動真氣,但是看妃憐袖的表情有些異常,不由得心生好奇,提出疑問,難道銀劫過去從沒用青龍令救過人嗎?

  「確實是這樣,青龍令是超級法寶,名頭響亮,但我從沒想過青龍令可以這麼用,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青龍令用來救人。」

  妃憐袖苦笑道:「不過,比起這個,我更訝異聽見銀劫的笑聲。在過去的紀錄裡,這人的情緒全都隱藏在面具之後,沒有人見過他的喜怒哀樂。」

  孫武倒是不覺得自己有如此殊榮,而且十日後銀劫就會攻擊慈航靜殿,這危機迫在眉睫,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

  「嘿!小武,別想得太美啊,銀劫預告你十日內王朝大軍將發動攻勢,這句話裡就藏了兩個玄機。」

  路飛揚笑著表示,銀劫是說十日內,可不是十日後,換句話說,這十天裡頭皇朝大軍隨時都可能殺上慈航靜殿,攻敵不備。而且,所謂的發動攻勢,未必就是恃強硬攻,也可能是發動陰謀,讓傾向與朝廷合作的低輩僧侶們叛亂,慈航靜殿現在動盪不安,只要銀劫派出精銳戰力,就大有可能壓制慈航靜殿。

  「其實說這麼多根本沒用,因為到了最後,玩陰謀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和你講信用,等一下你回到慈航靜殿,寺院突然失火,一堆御前侍衛衝進來見人就殺,那個戴面具的現身出來,跟你說對不起,因為他撒謊了……這樣,你又如何?」

  「啊?那個銀劫說話從來不講信用的嗎?」

  「錯了,銀劫的信譽很好,這種喜歡搞陰謀的老鼠,反而特別需要建立信用,不然他與人約定東西,哪有蠢蛋還肯相信他?」

  「可是你剛剛又說……」

  「這就是那隻老鼠狡猾的地方,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皇帝的奴才,那請問他立下的約定與皇命牴觸時,到底哪個才算數啊?」

  想也知道,當然是皇帝的命令比較偉大,所以皇命順理成章地壓倒了先前承諾,而這所謂的皇命,不過是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的合作技巧而已。

  這樣強大的對手,孫武也是首次遇到,和對方的情況相比,自己根本到處是破綻,如果正面衝突,己方毫無勝算。現在對付敵人的策略就只有兩個:一是迅速增強自身實力,一是向外求援。

  對外求援,目前自己根本別無外援,唯有與眾高僧商議,看看能否有什麼援手能幫得上忙;至於增長自身實力,本來重傷情況下不適合練武,但銀劫的治療卻讓身體大為好轉,雖是仍不便與強敵作戰,可是修練武功已不成問題。

  (鎮派四大神功裡頭,易筋經、洗髓經短時間內難有突破,金鐘罩本已碰到瓶頸,但石壁上的遺刻卻是一條新路,要是能夠速成,金鐘罩威力陡增,未嘗不能與敵人一鬥。

  這是呼倫法王刻意提示的明路,孫武相信這條路確實可行,而除此之外,另一個可行的方略,那是尋找西門寶藏。

  (寶藏裡包含兩個部份,西門朱玉的武功再怎麼厲害,也不會強過四大神功,再說這些神功練起來都要很久,緩不濟急,但如果寶藏所包括的法寶是洛書,我能運使神掌的話,對付銀劫就不是問題了。

  孫武這樣想著,與路飛揚、妃憐袖加快腳步,趕回慈航靜殿,希望能在有限時間內盡量多做一點事,而當他們回到慈航靜殿,尚未進門,就聽到寺院後方金鐵之聲大作,孫武吃了一驚,以為銀劫不守信諾,先發制人了。

  妃憐袖皺眉道:「不像,這種金屬敲擊聲不似兵器互碰,倒很像是某種金鐵之物的敲擊鑄造聲。」

  要比起聽覺之靈敏,那當然沒人比得過妃憐袖,孫武相信這個判斷,只是想不通慈航靜殿為何會動起土木、鑄造東西。而當他們循聲趕往寺院後山,在藏經閣的遺址旁,孫武突然看到一個好大的鷹架,上千名工人正在鷹架上攀爬繫繩結,手腕與頭上猶自纏著繃帶的香菱,就站在鷹架底下,見到孫武回來,連忙趕了過來。

  「少爺,抱歉,小殤小姐一醒來就催著我們開工,我們也不曉得她要做什麼,您……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孫武抬起頭來,只見小殤頭戴工程帽,手上拿著一張好大的工程藍圖,正踩踏在鷹架最高的那一層,與旁邊同樣戴著工程帽的赤魃村長說話,而鷹架中所搭建的物體,似樓非樓,似塔非塔,主要結構全是金屬,當孫武定睛看去,赫然發現那好像是一個超大型的金屬巨鐘。

  石壁遺刻上最後一幅的金鐘!

  孫武又驚又喜,差一點就跳起來了,很難得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當自己遇到難關,小殤不來搗蛋,而是主動配合時,那真是一個可抵千人的超強力助手。自己還在發愁該如何修練石壁遺刻,小殤已經採取行動,開始建造壁畫上的那個大型金鐘了。

  「幹得好!小殤,你這一下真是幹得太漂亮了!」

  陡得強助,孫武精神振奮,立刻請小沙彌去找來各堂各院首座,告知他們事情的最新發展,請他們早做防備。

  緊急會議很快便召開,眾長老高僧見到孫武無恙歸來,傷勢大好,無不詫異,但是當孫武轉告銀劫的話後,頓時掀起了一陣風波。

  「銀劫親自出來了?這怎麼可能?那個銀面具不是一向喜歡藏在幕後的嗎?他說這些話會不會有什麼詭計啊?」

  「強攻慈航靜殿?不至於吧!本派弟子在朝野都有巨大影響力,朝廷雖然一直逼迫本派屈服,但從來也不敢恃強攻打,掌門人會不會理解錯了?」

  「銀劫的作風,很難得採用這麼強勢的正面攻擊,或許他這麼說,是為了讓我們杯弓蛇影,不得安寧,暗地裡卻用別的方法來對付我們也不一定,諸位同門不可不防啊!」

  各堂各院首座俱是見多識廣、江湖閱歷豐富之人,一經討論,千百種不同意見出籠,孫武聽在耳裡,覺得每一條都很有道理,但每個人各執己見,那麼多意見紛至沓來,就不曉得該用哪一條才好了。

  場面一時間顯得很亂,眾說紛紜,而在這樣的混亂氣氛下,一句不應開口的禁語,在無意間被人說了出來。

  「這、這真是失算了,明明都已經讓皇子當掌門,為什麼朝廷還不滿足?他們到底要進逼到什麼程度才夠?」

  這句話只是單純地脫口而出,可是在這話出口的瞬間,進行中的討論一下子沉默下來,所有高僧都用一種指責的目光,望向那名老僧,而那名老僧也自知失言,慚愧地低下了頭;最後,所有高僧都用一種很尷尬的歉疚眼神,望向孫武。

  「這個……掌門人……呃……我等……」

  「算了,不用解釋,我明白的,現在這不是什麼問題,我們還是討論退敵策略吧!」

  孫武微笑著搖搖手,消解了這個尷尬的場面。然而,儘管外表平靜無波,少年的內心卻不平靜,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眾高僧擁戴自己,是因為自己承諾為慈航靜殿擋災,接下呼倫法王的挑戰,或許有些人擁戴的理由是因為苦茶方丈遺命,但不管怎麼說,那都與自己的身世謠言無關。

  可是,從剛才的反應看起來,恐怕大多數高僧承認自己掌門之位的理由,正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世疑雲,甚至完全認為自己便是武滄瀾之子,所以才讓自己坐上掌門位置。換句話說,這也就代表在慈航靜殿內部,有許多人認同對朝廷作一定程度的服從,換取和平與安寧。

  (唔,武滄瀾那邊大概不這麼想吧?銀劫會宣告要強攻,一定是經過他的同意,這個天子可還真是辣手無情,只要是阻擋自己霸業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啊!所謂的皇帝都是這種人嗎?

  孫武搖了搖頭,這樣的結果真是始料未及,不過從某個方面來說,等於是一切回到原點,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碰到這樣的情形,自己反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心情,這還真是……好奇怪啊!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13



  作者後話

  去年下半年開始身體不好,元旦時候搞到在醫院吊水跨年,病體怎樣不是重點(那是資方的私事,與顧客無關)但存稿已經耗竭。

  今年開始趕,不過身體狀況還是有拖累,很容易頭昏與頭疼,拖慢速度,因此導致的後果,就是三月開了天窗,四月也出現延誤,特此致歉,五月起會盡量正常,盡量啦……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5
第十三卷

【本卷簡介】

謠言!謠言!慈航靜殿謠言飛滿天!最可怕的敵人不會直接砍你一刀,而是想辦法讓你砍自己一刀!佛門淨地現在被天皇走狗放話,傳得不乾不淨,連環境衛生這種事都賴到和尚廟來了,

這下子孫武要忙得團團轉了;不過這一轉竟轉出西門朱玉的大寶藏,轉出當年和尚訓練班的許多真相,連最近才剛死的人也都轉活了!轟!小殤的「金鐘建設計畫」又爆炸了,喂!再這樣下去經費會被炸光啦!

第一章 臨別信物.大俠承諾

  整個情勢的意外轉變,讓孫武在短短時間內,明白了許多事情,這些都是他之前不曾想過的問題。

  整個計劃應該是從自己到慈航靜殿時就已訂下,當時慈航靜殿因為連串內憂外患而弄得天翻地覆。這群僧侶既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也不擅長權力鬥爭,面對朝廷的長年進逼,明爭暗鬥不斷,因此早就有做出以部分妥協來換取安寧的想法。

  不過,這「部份妥協」要做到什麼程度,就很難拿捏了,要怎麼做得不太過明顯,卻又恰到好處,分寸的拿捏一直讓慈航高僧苦惱不已。此時,就在這節骨眼上,一個負傷求醫的少年來到慈航靜殿,他撲朔迷離的身世,對慈航靜殿而言正是奇貨可居,整個計劃也就在這時形成了。

  如果讓武滄瀾之子接掌慈航靜殿,那麼,慈航靜殿就等於在朝廷的掌控中,朝廷也就沒有理由再強迫慈航靜殿屈服。而這個計劃更妙的一點,則是這位皇子自小失散民間,個性沒有沾染到其父的暴戾之氣,推舉他坐上方丈之位,非但可以當作朝廷與慈航靜殿的緩衝地帶,更可以用佛法教化於他,日後也不用擔心又出一個武力至上的暴君。

  乍然想來,這條計策面面俱到,確實是個兩方面都能雙贏的好方法,沒有人會受到傷害的好計略,然而……

  (這……這條計策好鳥,而且好蠢,根本就是一條會死得很慘的絕戶計!失敗的理由是……對方從來就只喜歡獨贏,才不接受雙贏咧!

  去見呼倫法王時,妃憐袖曾對孫武解釋過御前侍衛的戒慎恐懼,當時他就已經有所領悟,感受到武滄瀾的為人與作風。這個暴君的個性,至尊無上,最恨的事情就是遭人算計,無論敵人退讓到什麼程度、彼此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只要他覺得有人膽敢臆度他的心意、算計於他,那就會引來他的憤怒,寧願不顧利益計算,玉石俱焚也要給予對方懲罰。

  所以,想出這條計策的人,壓根算錯了武滄瀾的個性,現在弄巧成拙,武滄瀾非但不領情,反而授權銀劫,恃強對慈航靜殿發動最後攻勢,一場大禍迫在眉睫了。

  想到這一點,孫武歎了口氣,把自己所想的東西說了一遍,在座本來表情尷尬的眾高僧,目瞪口呆,既錯愕又扼腕,顯然是想不到會招致這等結果。而這情形看在孫武眼中,則是更慨歎慈航靜殿雖非無人,但卻沒有擅長計略規劃的人才,否則,武滄瀾的個性這麼明顯,設計者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一點?

  「各位大師,現在後悔已無濟於事,還是認真想個辦法,看看怎樣能解決問題吧!」

  孫武的坦率態度,令一眾慈航高僧無地自容,可是說到實際的應變策略,沒有人能提出什麼建設性提案,討論了老半天,唯一聽起來比較有可行性的,就是向同盟會求援。

  「掌門,向同盟會求援吧!同盟會是當今天下第一大幫,會中的本派弟子佔了一半,若是我們請求援助,他們必會趕來,屆時結合兩派之力,聲勢浩大,無論朝廷怎樣恃強逼迫,我們都有足夠本錢應付。」

  苦巖法師的提議,乍聽之下極有道理,但是當孫武詢問在場眾高僧,卻發現人人面面相覷,這方法似乎有難以實行之處,細問之下,才知道同盟會的成員雖然有一半是慈航子弟,但另一半卻是河洛門生,若是河洛劍派配合朝廷,扯起後腿,同盟會的行動便告癱瘓,恐怕無法及時來援。

  事實上,正是因為慈航、河洛兩派的暗中較勁、相互牽制,同盟會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大幫,近幾年來已經難有作為,在連續的內耗中消磨了實力,聲勢大減,這次要指望同盟會有所行動,單單靠少盟主袁晨鋒是不夠的,除非是不問世事多年的主席親自出馬,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孫武皺眉道:「但是,我入江湖不久便已聽說,陸大俠幾乎已經處於半退隱狀態,要請他出來主持大局,恐怕不太可能,還是各位大師有什麼方法,可以請動陸大俠出山呢?」

  事出必有因,陸雲樵號稱天下第一高手,五絕神劍世上無雙,照理說應該再沒什麼事能難到他,為何他要在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撒手不管同盟會事務,這點到現在還是一個謎團,孫武也無從知曉,只有期望年長自己許多的眾僧能給出些情報。

  起初,室內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跟著,似乎是感到慈航靜殿的危機迫在眉睫,眾高僧努力回想各種蛛絲馬跡,哪怕是多荒誕不經的傳聞,現在都成了救命的稻草,最後,在一片沉重的呼吸聲中,有人發出了一陣小小的聲音。

  「……或許……或許找到那件掌門師兄的遺物,就能夠請陸大俠……唔,不過這只是個謠傳,搞不好根本沒有這件事……」

  這段話說得有氣無力,非常心虛,如果不是因為室內太安靜,孫武搞不好還聽不到這一句話,而那句「掌門師兄的遺物」勾起了孫武的注意力,急忙追問,這才由苦星大師口中,聽到一件不知真假的傳聞。

  「據說,在陸大俠歸隱之前,曾派人前來慈航靜殿,交給苦茶師兄一件信物,說是只要日後慈航靜殿有難,苦茶師兄持信物號召,那麼陸大俠無論身在天涯海角,必來救援……這事江湖早有傳聞,不過,是否真有此事,連我們也不知道。」

  苦星大師道:「陸大俠歸隱之前,確實有派使者前來,但那純粹是問安致意,別無他話,更沒有留下什麼信物,這事我們都在場,可以作證。若真有這件信物存在,請陸大俠來援自然不是問題,一場大禍也可以消於無形,可是……現在偏偏就是沒有啊!」

  這個方案沒法派上用場,在場的眾高僧無不唏噓,但孫武卻為之一驚。任徜徉曾不只一次說過,苦茶方丈的寶貝是一件信物,而苦茶方丈生前也承認過,所以應該是確有其事,並非只是傳聞。

  那件信物確實存在,只要能找到這件信物,就能夠請動陸雲樵出山。這位天下第一高手,是大地上神一般的偉人,連無敵的天妖都敗死在他手上,如果是由他出來主持公道,哪怕是朝廷調動千軍萬馬來攻,恐怕士兵也無心作戰,屆時,朝廷就算要強攻,恐怕也只能由武滄瀾親自現身督戰,否則其它將領無此威望,更抵受不住這當世第一強人的雷霆一擊!

  只不過……短暫的興奮之餘,孫武又想起了一事。倘若說慈航靜殿內有什麼人知道這件信物的真相,那麼黑衣人無疑就是其中之一,但黑衣人曾說過的話,卻和現有線索對不起來。

  「那是苦茶方丈的私人對象,不屬於慈航靜殿,所以你這新任方丈無法繼承,而朝廷一再對慈航靜殿苦苦相逼,除了要本派完全屈服效忠外,這件東西的存在也是一大理由。」

  能夠請動,甚至可以說是命令陸雲樵做一件事,這件東西當然連朝廷都想要,而這件信物是陸雲樵與苦茶方丈交情的證明,與慈航靜殿無關,所以自己這個代理方丈無法繼承。

  黑衣人曾經以為自己想要這件信物,藉由信物,再請陸雲樵出手醫治老爹的病,這事自己不曾想過,但黑衣人也表明,佛血舍利造成的傷員,連陸雲樵都束手無策,這點現在想來還真是噩耗,然而……

  「其實那件東西已經失去意義,最初它誕生的目的,已不復存在,現在人們所在意的,是它的附加作用……」

  這句話就讓人頗費疑猜、想不透當中的真正涵義了。解鈴還需繫鈴人,少年思前想後,覺得自己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去找黑衣人,或許只有他才能回答自己的問題。

  於是,孫武匆匆結束了討論,請在場的諸位高僧協助,加強慈航靜殿內的警戒,調集寺內好手,增強戰力,以備一戰,同時聯絡袁晨鋒,希望他能夠站在慈航靜殿這一邊,予以協助。

  把這些事情做了個定案後,孫武便趕往後山,預備尋找黑衣人,向他問個清楚,經過後山時,那邊的建築工程已經小有雛形,巨型金鐘的輪廓出來了,但複雜的內部顯然難住了所有技師。

  慈航靜殿本來就沒有法寶開發師,連能夠幫忙的輔助技師都沒有,現在是因為孫武開放禁令,慈航靜殿重金請來一批技師,在寺內安裝各種設備,所以才有現成人手,但這些技師的素質有限,突然要他們照地道遺刻來建造金鐘,這東西見所未見,他們的能力與手邊裝備都明顯不足。

  孫武看那邊好像遇到了難關,正想去關心一下,打氣幾句,哪知道才一舉步,工地那邊轟然一聲巨響,僅具外殼的巨型金鐘從內部冒出火花,跟著便噴出火焰與濃濃黑煙,迸炸開來。

  「哇!怎麼搞的?」

  孫武吃了一驚,就看到那座巨型金鐘四分五裂,把所有的鷹架支柱壓斷,垮塌下來,技師、工人慌忙逃生,幸虧身手夠快,所有人都成功逃過一劫,沒有出現傷亡。

  記得當初小殤是站在鷹架的最頂端,拿著工程藍圖在那邊監造,現在整個鷹架垮塌下來,小殤的位置非常危險,孫武不禁擔起心來,正想去看看狀況,旁邊一陣甜美的聲音響起。

  「少爺,請不用擔心,這點事情傷不到小殤小姐的,她一開始就已經站在最安全的位置。說得實際一點,這裡的人都死光了也死不到她。」

  香菱道:「她說,遺刻裡的東西建造不易,過程中有很多容易出事的地方,要你不要為她擔心,專心去辦你該辦的事,與她分工合作,這樣做什麼事都會快一點。」

  「……她要我別替她擔心?她真的這麼說?她應該是說,要我別礙她的事吧?」

  「呃,少爺您真是小殤小姐的知己。」

  香菱表示,小殤的工作自己無法幫得上忙,所以被派來協助孫武,雖然身上還有傷,做不了什麼體力活,但幫忙思考一些東西,替孫武出主意,這一點自己還是做得來的。

  孫武點了點頭,與香菱一同前往後山禁地,準備去找姍拉朵與黑衣人,沿途孫武把先前墜崖所見的事物、呼倫法王所做的提示,和香菱提過一遍,香菱仔細聆聽,只有在關鍵處才偶然提幾個問題。

  談話中,孫武似對建築工地那邊的情形感到不安,頻頻回頭探看,這情形落在香菱眼中,委實感到不可思議,終於,她忍不住開口了。

  「少爺,恕我無禮,但有個問題很想請教您……」

  「呃,有什麼話想問,你問啊?」

  「您對小殤小姐的寬容,會不會……過分了一點?」

  在香菱看來,孫武對小殤的寬容何止是過分,簡直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平時的打打鬧鬧,還可以解釋成個性惡劣或是惡作劇,但玩到危及性命的地步,這就超過了應有的界線,萬一有什麼不小心,那不是把命都給玩掉了?

  可是,讓香菱最為不解的,就是孫武聽完自己的質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種很困擾的表情,像是不曉得該怎麼對自己解釋。

  「香菱啊!小殤很愛胡來,但其實她做每個動作前,都有很精密的計算,也都有做安全措施,如果真的會危及生命,她是不會放心讓我去做的,只不過她的個性很強,這種話她不會承認,也不會說出口的。」

  「您說小殤小姐做的事都有經過計算,但這次的事,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安全措施,你們兩個差一點就墜崖身亡了,後來雖然僥倖得救,還找到了寶藏,但那全部是運氣,您該不會說這也是小殤小姐的計算吧?」

  說到這一點,香菱尤其感到憤怒,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孫武安全,但撇開少年自己惹來的麻煩不算,小殤根本就是危險的源頭,像這次差點墜崖身亡,自己聽到的時候簡直嚇出一身冷汗,若是真的孫武意外身亡,自己肯定要為此付出嚴重代價。

  不過,講到這一點,孫武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了半天,這才開口道:「呃,這次的狀況比較特殊啦!雖然她推著我東奔西跑,是為了要找寶藏,但墜崖……那是意外啦!」

  「意外?這未免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就算真的是意外,我覺得小殤小姐也該擔負起責任,不然什麼事情都一句意外,那不是太輕鬆了嗎?」

  「……你說得也對,我回去以後,會好好說說她的。」

  孫武這樣回答著,但對於他回去以後,是否會真的說說小殤,這點香菱沒有把握,就連孫武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理由不是因為懼於某人的淫威,而是因為小殤確實有負起責任……以她自己的方式。

  自己當時真氣渙散,金鐘勁無法凝聚,整個人等於是處在一種不設防的狀態,墜落山崖必死無疑,但當時的小殤,同樣是不能使用法寶,狀態也僅僅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孩,墜崖死亡的機率甚至還高過自己。小殤應該是很清楚這一點的,但她仍是選擇跳下來救人,這就是她的道歉方法,倘使救援失敗,那結果就是與孫武一同斃命於深谷,摔個屍骨無存。

  (那傢伙從小負責任的方式就很激烈,動不動就拿命來賠,近幾年已經比較少見這種行為了,還以為她學得文明一點了咧……

  孫武知道,在小殤看似對什麼東西都不在意的外表下,其實有著十分強烈的個性,要她為了意外錯誤,哭著向自己道歉,那根本就是殺了她也做不到的事,所以碰上什麼問題,她能向自己表示負責的方法,就是拿命來賠了。

  (這個笨蛋,如果我真的摔死了,你賠上命,我也活不回來啊!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即使你願意賠命給我來補過,我……我也不想死啊!

  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實在頗失英雄氣概,孫武搖搖頭,把這件事情置諸腦後,預備等閒一點的時候再來處理。

  和香菱一起抵達姍拉朵所住的木屋外,孫武叫了幾聲,但黑衣人始終不曾現身,彷彿知道孫武為何而來,刻意躲避孫武。

  黑衣人不現身,姍拉朵也好像不在屋裡,孫武喊了一會兒,迫於無奈,只好在門前等待,希望這兩個人能夠出來解答自己的疑惑。

  「少爺,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急著往這邊跑呢?」

  香菱提出疑問,孫武眼看左右無事,等也是等,就把剛才會議中眾高僧所說出的信息,全都告訴香菱。在目前身邊的夥伴中,香菱極其聰慧,分析事務的能力也最強,孫武覺得把事情交給她來分析,或許會得出什麼不一樣的結論。

  「唔,那件信物的傳聞,以前萬紫樓內也有類似的情報……可是……」

  香菱皺了皺眉頭,搜索腦裡的記憶,只記得當初所看到的報告上提過,苦茶方丈手中確實是有這麼一件信物,可以用來要求某人完成一件事,但報告上只說「某人」並沒有說是陸雲樵。照理說,這麼重要的大事,調查報告不該寫得這麼語焉不詳,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問題現在是肯定找不到答案的,香菱沒打算浪費太多時間,轉而想起了另一個關鍵。

  「少爺,如果這信物是用來請陸大俠完成承諾,那……村長老爹要那件信物做什麼?」

  「是啊,我也想不通,難道老爹是想請陸大俠來幫忙治病嗎?陸大俠的醫道很好嗎?這我想了好久,還是沒有答案……香菱,你怎麼這種表情?」

  香菱覺得,這怪不得自己的表情怪異,天底下大概也只有這個小少爺才會如此遲鈍,相信有人召喚出陸雲樵只為了治病,況且,除了孫武,大概也沒有任何人會相信那位村長老爹有病吧!幸好,這份遲鈍只發生在與村長老爹相關的事上,如果所有事都是這樣,那可……

  突然間,香菱腦中冒出了一個怪異念頭,孫武的這種遲鈍,究竟是天生、偶然,或者是一種「人為」呢?在自己的記憶中,魔門有幾個分支,研製出能夠影響人類深層意識的法寶,該不會……

  「香菱,你在想什麼?從剛剛開始就不說話了?」

  「喔,沒什麼,我只是……嗯,少爺,您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姊姊和村長先生指引你來慈航靜殿,不是為治病,只是想讓你來這邊接觸、學習某些東西呢?」

  香菱隨口的一句話,卻讓孫武一驚,過去他從不曾這麼想過,現在想想,不是沒有道理,但如果真是這樣,老爹他們想傳達給自己的訊息是什麼呢?

  老爹不可能預測得到自己將成為慈航靜殿掌門,那麼,他們是想讓自己與苦茶方丈接觸,得知苦茶方丈有私生子的事?這樣聽來很怪,因為自己現在越來越懷疑苦茶方丈到底有沒有私生子,甚至……苦茶方丈真的過世了嗎?

  如果是想把自己推上火線,讓自己去面對朝廷的一再威迫,替慈航靜殿處理問題,這也說不通,因為自己沒有那個能耐,率領慈航靜殿反抗朝廷。真的想要做這種事,老爹自己下來還比較有希望成功。

  目前想得到的東西,似乎都不是答案,而自己到慈航靜殿以來,除了被牽扯入朝廷與慈航靜殿的鬥爭外,唯一接觸到的,就是西門朱玉的寶藏。事實上,呼倫法王的來訪、朝廷對慈航靜殿的野心、慈航靜殿的秘聞,這些或多或少都與西門朱玉有關係,此人雖已身亡十餘年,卻仍能影響江湖局勢,自己坐在這裡,彷彿都能嗅得到他的氣息。

  「好奇怪,一個小小的淫賊,怎麼能牽扯出那麼多事?」

  孫武確實覺得奇怪,之前呼倫法王曾經解釋過,西門朱玉除了是淫賊,也是個非常傑出的盜賊,所以才能搜集到這麼多珍奇異寶。但回顧自己所接觸到的訊息,在西門朱玉整個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的同時,有些東西反而更模糊了,感覺上,這麼一個小小的淫賊,卻有著不遜於陸雲樵、武滄瀾的存在感,這實在是很難解釋的一件事。

  還有,西門寶藏的價值,除了那些神奇法寶,西門朱玉的武功也是一大要點。傳聞西門朱玉的天絕四式,震驚當代,敗過無數英雄豪傑,那時是個動盪不安的時代,一個人如果有才能,即使是想要平淡度日,都會被扯進時代漩渦裡,身不由主,西門朱玉的武功這麼強,怎麼可能會只是一個普通的淫賊與盜賊?

  西門朱玉曾經加入慈航靜殿的訓練班,在這裡學習武技,當時他似乎仍未成名,不是那個日後揚威江湖的大淫賊,換句話說,訓練班似乎是一切的起點,如果要調查什麼東西,那無疑是最好的資料。

  想到這一點,孫武霍地站起,拉著香菱未傷的那隻手,朝山下跑去。

  「少爺,怎麼了?我們不等黑衣前輩了嗎?」

  「別人有心躲我們,我們走了他們才會出來,現在多等無益,我們先去處理其它重要問題。」

  孫武拉著香菱狂奔,趕去慈航靜殿保管過去弟子紀錄的法鼓院,沿途碰到一些低輩弟子,都說長老們有事急著與掌門會商,孫武只好要他們傳話,請所有長老到法鼓院會面。

  法鼓院首座苦巖禪師,聽了孫武的要求後,面露尷尬之色,表示孫武身為代理方丈,自然有權調閱所有機密,但那個時期卻是例外,因為當時鬧的醜聞太多,為免後人查閱時面上無光,所以索性全部銷毀,讓那個時期變成一片空白的斷層。

  當時寺中的前輩高僧,多數已於舍利事件中壯烈犧牲,現在的人那時候都只是小輩,無權參與寺中決策,真要說有什麼人比較曉得狀況的,那絕對是苦茶方丈,因為籌組訓練班時,不但由苦茶方丈一手規劃,他甚至還自己跳下去當班主任。

  「什麼?那個訓練班是苦茶方丈負責的?」

  孫武大吃一驚,卻也感到扼腕,因為這麼一來,所有線索又都卡在已過世的苦茶方丈身上。

  這麼看來,苦茶方丈的死,實在是一切困擾的源頭,自己如果想讓這些線索發展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苦茶方丈死而復生。想到這裡,孫武再也忍耐不住,拔足飛奔,朝苦茶方丈的墓穴趕去,後頭的苦巖禪師不解,連忙叫喚。

  「掌門!掌門你去哪裡啊?各院首座還等著與您會報呢!」

  「我受不了了!現在就去刨前任方丈的墳!」

  「什麼?」

  驟聞如此激進的反應,苦巖禪師幾乎嚇得跌坐在地上,而孫武跑出數步後,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一切不是就此斷掉,還有一個地方有可能……」

  想到這一點,孫武連忙改向,就這麼奔衝下山,卻在半途被迎面而來的大批高僧給攔住。

  「掌門!掌門!有急事與您商量,您且慢走!」

  自從孫武接任掌門以來,寺中權位最高的佛光院首座苦星大師,幾乎等同於副方丈的地位,現在看到他氣急敗壞地趕來,孫武也覺得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忙連聲催問。

  原來,諸位高僧秘密會商,覺得朝廷若要派兵馬強行攻破慈航靜殿,此事聽來太過驚世駭俗,可能性不高,最有可能的方略,還是製造個什麼借口,取得大義名分,這樣子舉兵攻擊慈航靜殿,慈航靜殿這邊就難以抵擋。

  慈航靜殿多年來一向循規蹈矩,苦茶方丈行事又極為低調,照理說應該沒有什麼把柄落在外頭,但是眾位高僧仍舊不放心,派遣門下調查低輩子弟,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流言蜚語散播。這些年來,朝廷屢屢鼓動慈航靜殿的年輕子弟改革、推翻腐朽高層,如果有什麼謠言要散播,肯定會從這些低輩子弟之間傳開,效果最好,速度也最快。

  「那……各位長老,你們有查到什麼嗎?」

  孫武一問,只見各堂各院首座忙不迭地點頭,表示確實已經有某些不利的謠傳開始散播,低輩子弟之間紛紛傳說,慈航靜殿窩藏了十惡不赦的欽犯,這種行為形同支持罪犯,朝廷極有可能發動大規模的搜捕行動,屆時恐怕會發生武力衝突。

  「哦,用這借口進攻慈航靜殿,這確實是妙著,可是……我們慈航靜殿裡頭,真的有這種犯人嗎?」

  不說還好,孫武這麼一說,諸位高僧的目光全部移到他身上,無言的眼神已說明了一切。

  「呃……是我嗎?」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0:25
第二章 絕學驚現.情傾天下

  仔細想來,這倒也沒錯,孫武本來就是被朝廷通緝中的罪犯,還是由御前侍衛直通軍部發下的通緝令,算是最嚴重的朝廷欽犯,如果朝廷要以這名義強攻進來,逮捕自己,那絕對是說得過去的。

  「我記得,慈航靜殿過往一向是法外治權,門下弟子雖然偶爾有觸犯法律,但也都是由慈航靜殿的戒律院處理,當然……以現在的情況來說,朝廷是一定不會認帳的。」

  孫武搖搖頭,道:「那麼,諸位長老以為如何?我是不是該退位離寺?」

  「不,這麼做萬萬不可。」

  「咦?」

  自從曉得慈航眾高僧為何承認自己的掌門地位後,孫武本來以為自己的利用價值既然沒了,就隨時可能被人過河拆橋,所以剛才聽苦星大師那樣一說,便認為是高僧們要自己離開,讓朝廷沒有借口,哪知道話一出口,居然被苦星大師否定了。

  「掌門,我等出家人雖然愚魯,卻也不至於是非不分。什麼查緝欽犯,都只是朝廷要迫我等屈服的借口,既然是借口,少了一個,隨時可以再生一個,我們如果只針對這些借口去做處理,最後只會疲於奔命,徒然落入敵人的算計。」

  苦星大師道:「掌門你年紀雖小,卻對我慈航靜殿貢獻良多,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無法庇護於你,那怎麼說得過去?倘使還把你趕出寺外,這種過河拆橋的做法,泯滅人性,我等如何還有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因此,我等是來請掌門人堅定立場,無論如何,不要被這些小伎倆所影響。」

  儘管一口一個「出家人」但苦星大師的做法,卻有著江湖好漢的俠情道義,而在他身後的諸位高僧,看來雖然沒有太激昂的表情,不過每個人都是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看在孫武眼中,這確實很有鼓舞的效果,也因為如此,少年再次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鬥不過河洛劍派。」

  這是一聲很輕微的喃喃低語,孫武說起來像是在抱怨,但嘴角卻不自覺地浮現笑容。

  而當少年抬起頭來,所看到的東西,卻是眼前一眾高僧的臉上,全都洋溢著一種無畏的笑容,像是在告訴孫武,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謝謝各位的支持,那我們就團結起來,與朝廷斗一次吧!」

  孫武向各堂各院首座彎腰致禮,表示自己的感謝,而在他要趕奔下山之前,苦星大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慈祥地微笑說話。

  「掌門,你來到慈航靜殿之後,經歷了很多事,其中有許多是普通人這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裡頭也有很多權術陰謀,想必你為此感慨良多,可是,身為你的長輩,我們還是希望讓你知道,這世上不是只有壞事,只要你一直走在光明路上,光明就會伴隨著你。」

  這種聽來完全是勵志箴言的話,從苦星大師的口中說出,孫武不曉得這該說是特別有說服力,或者該說是啼笑皆非。然而,無論用哪種方法解釋,這些話絕對是有效果的,孫武覺得自己胸中暖洋洋的,非常的舒服。

  到了最後,慈航靜殿並沒有辜負作為兩大聖宗之一的光榮,主事的高僧們在緊要關頭時,還是決定依照良知來做判斷,這點讓孫武感到十分窩心,彷彿來到慈航靜殿後所遇的種種險難都有了意義,成年人的世界裡,並不是只有權謀險惡,也是有這麼一批人知道何謂良心的。

  帶著這份喜悅,孫武急奔下山,不過,對這情形感到喜悅的,並不是只有少年一個。在孫武的身影消失之後,另一個身影在眾高僧的身後出現,雙掌合什,高頌佛號。

  「阿彌陀佛,諸位師弟終於有所領悟了。」

  來得毫無跡象可尋,出現在眾高僧身後的黑影,赫然就是這幾日大為活躍的黑衣人,但眾高僧卻像是對他的出現毫不奇怪,紛紛轉身,對他合掌回禮。

  「阿彌陀佛,若非師兄昨夜苦心點化,我等至今仍執迷不悟,不願相信朝廷對我慈航靜殿真是趕盡殺絕,不留一絲餘地。」

  苦星大師率領一眾高僧向黑衣人行參見禮,黑衣人回了一禮,但卻沒有回答苦星大師的話。

  「那麼……師兄打算何時現身?」

  孫武奔衝下山時,在慈航本院的大門口,香菱已經等在那裡,一見他出來,立刻跟上,儘管身上有傷,但萬紫樓的輕功獨步天下,香菱很輕易地就跟在孫武身邊,隨他一同往山下衝去。

  也就在兩人離寺的同時,慈航本院的後山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悶響,好像什麼龐然大物爆炸開來的聲音。聽見這聲巨響,孫武的腳步不由得一頓。

  「呃……香菱,那個聲音該不會是……」

  「您猜得沒錯,又炸開了,工程比預期中要困難得多呢!」

  孫武原本對小殤那邊期望甚深,希望在戰鬥爆發之前,小殤能夠把那座巨型金鐘處理完畢,自己就能修練遺刻上的金鐘奇功了,但是照目前這個情形看來,這件事恐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少爺,我們要去哪裡?」

  「我想到一個地方,那裡可能有很多數據可以看。」

  孫武所想到的地方,就是萬佛城中的破商店。那間商店存在的時間既久,又保留了太平軍國時期的遺留對象,或許會有些什麼蛛絲馬跡留下來,尤其是回想到那間商店後院的練武痕跡,還有夥計說以前那裡曾經出租給慈航靜殿,當做訓練班的習藝場所,孫武更加覺得自己上次實在是看走眼了。

  除此之外,當初莫妲芭會跑到那間破商店去尋寶,這也是一件不尋常的事。這麼幾個線索串組在一起,孫武便覺得事有蹊蹺,決定再去破商店仔細看一次,或許能發現一些之前忽略的東西。

  上次在破商店,孫武遭遇納蘭元蝶,雙方大打出手,幾乎把人家的店都給拆了,這次重去,孫武想想也覺得尷尬,不曉得拿什麼臉去面對店老闆。不過,當他與香菱一同進入萬佛城,來到那家破商店的附近,卻聽到異常的氣勁交擊聲,有人正在那邊戰鬥,而且還是高手。

  「糟糕!可能被人捷足先登,香菱,快點!」

  孫武趕著繞過街角,探出頭一看,頓時對所見到的景象大為吃驚,在那邊激鬥的兩方人馬,其中一方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孫武認識的人。

  「任、任兄?」

  任徜徉一身白衣,正與敵人鬥得甚緊,而他的敵人雖然身穿御前侍衛服色,所使用的武技卻是劍藝,而且還是七個人圍攻任徜徉一個,從架式看來,怎麼想都是河洛劍派的門人。

  慈航靜殿與河洛劍派一直處於暗中較勁的關係,兩派門下平時很難得會發生正面衝突,唯一的例外,就是有其中一方換上官服或制服,以官府名義執行公務,那就顧不得兩派情誼,必須「秉公處理」了。

  任徜徉雖然名聲不佳,但鋒頭之健,卻是兩大聖宗年輕弟子中的第一人,慈航靜殿的低輩子弟口中不敢說,卻有不少人暗暗支持這位輕狂放蕩的師兄,尤其是任徜徉經常折辱看不順眼的人,裡頭固然有慈航靜殿子弟,但大多數卻還是河洛劍派門徒,因為這個理由,河洛劍派上下對其恨之入骨,雙方在江湖上爆發的衝突不曉得有多少次了。

  「任徜徉!你這頭傷風敗德的豬狗,忝不知恥,為禍江湖,我等今日要為武林除害!」

  「哼!倚多為勝,還敢自誇什麼英雄好漢,河洛派的教育真是奇怪。」

  「呸!我們今天是在誅滅奸邪,誰在和你講什麼英雄!只要能夠為江湖誅滅你這個大害,我等情願犧牲一己名聲,即使背負罵名,也要消滅你這敗類!」

  帶頭攻擊的那名河洛劍客,出劍如風,剛猛迅捷,確實是名家風範,但更令孫武注意的,是他一面說話,卻一面露出喜悅陶醉的神情,彷彿這種犧牲自我名聲、成就大義的做法,讓他打從心裡為之沉醉,而這樣的神情不只是他一個,在他身旁的六名同門,臉上的表情也都和他相同。

  就是這樣的表情,讓孫武有一種猛冒雞皮疙瘩的感覺,而任徜徉顯然也沒有好感,右掌連擊數記,冷冷道:「原來河洛派是不和人講英雄的,那你們也沒什麼需要犧牲的,因為區區一群鼠輩,何來名聲之有?被人唾罵根本是活該!」

  「住口!侮辱我河洛派名聲,你這敗類今天非死不可!」

  為首的那名河洛劍客一聲長喝,手中長劍驀地火光大作,揚帶起一片火雲,向任徜徉席捲而去。任徜徉側身閃避,但環刺在週身的六柄劍同樣盛放紅光,釋放出高溫火焰,左挑右刺,同時攻至,彼此間配合得一點空隙也沒有,這就令任徜徉顧此失彼,左閃不是,右躲也危險,鬧得好不狼狽。

  劍陣的威力不只如此,除了火焰之外,空氣中隱約帶著腥臭氣息,說明了火焰中挾帶著毒素,雖不是見血封喉,但應該是強烈麻痺一類的效果,任徜徉每次被火焰從旁掃過,就是一陣暈眩,動作也遲緩了下來。

  這情形落在孫武眼中,立刻引起了他的憤怒,想要衝出去替任徜徉解圍,但卻被香菱給攔住,理由是區區幾個人,應該不至於難倒任徜徉,敵人恐怕有後著未現,還是等敵人的主戰力出現,再去加入戰鬥未遲。

  言之有理,孫武暫且按兵不動,從旁觀摩這場戰鬥,而那七名劍客的劍陣,登時引起了他的驚歎:「這些人都是河洛劍派的?使的劍法很有一手啊!」

  孫武不是第一次看到河洛劍術,這七名劍客除了領頭那人,其餘的也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正因為如此,才讓孫武訝異,因為這七人組成的劍陣,居然能衍生出無窮變化,輔以烈火、劇毒,竟將任徜徉牢牢困死,脫身不得,這等威力實在很驚人。

  「嗯,少爺,領頭的那個叫嵩重龍,是河洛派五劍之一。」

  「五劍之一?也就是說,這傢伙和那個什麼華孤峰是同等級數?」

  「是的,嵩重龍因為投入官場較早,現在已經是御前侍衛的重要人物,奴婢記得……好像是鐵字部吧!」

  「那個鐵中堂的手下?」

  兩個熟人,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孫武是不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但對於這個嵩重龍,總感覺他似乎算不了什麼人物,很訝異任徜徉居然被他們圍攻得如此狼狽。香菱察覺到了這一點,對主子提出勸諫。

  「少爺,請您不要大意,嵩重龍的本領不只如此,他現在所用的長劍,是配合同門劍陣的制式貨色,並不是長河真人所賜給他的法寶,您的武功或許能穩勝他,但他如果使用法寶,勝負就很難說,因為我也不知道他的法寶是什麼樣子,有什麼威力。」

  香菱說得慎重,孫武也有所警覺,記起華孤峰所用的銀煉劍鎖怪模怪樣,而這個嵩重龍所使用的兵器,只不過是一柄厚重大劍,看來毫不驚人,說不上是什麼厲害法寶,應該是為了提升劍陣威力而用的兵器,不是他自己的得意武器。

  可是,戰鬥應該是全力以赴,嵩重龍不用自己的趁手兵器,卻一意以劍陣殺敵,難道這個劍陣比他自己全力出戰還要強嗎?

  「少爺,並不是這樣的。河洛派通常是使用陣勢,憑靠團體戰或車輪戰的優勢,先耗去敵人體力,然後才發動雷霆一擊,他們現在的戰術,應該是盡量消耗任先生的力量,製造適合正面硬撼的時機,只不過……」

  香菱皺眉道:「任先生要是用神掌強行突圍,這個劍陣應該困他不住,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呢?或者,敵人就是想讓他耗去一記神掌,他看出了這點,所以遲遲不動手?」

  這個困惑不用香菱說,孫武也在納悶,可是同為神掌的修練者,孫武知道使用神掌損耗元氣極大,或許任徜徉還沒從上次的虛耗中回復,現在是想用也用不出來,以致於力量大打折扣。不過,孫武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為彼此的武功路數相近,孫武比香菱更快看出任徜徉的動作有異,左手更是一直斜倚在身旁,直到一下轉身,孫武看了個清楚,任徜徉的左臂鮮血淋漓,好像被什麼極鋒利的兵器給重傷了。

  「嘿,姓任的,你的神掌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不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再晚一點,等你惡貫滿盈,想使都沒機會了。」

  「放你的狗屁!要不是你們這票鼠輩暗箭傷我,趁人之危動手,你們早就被我打成肉醬了!」

  任徜徉大怒罵道,似乎想舉臂出招,但甫一動肩,左臂就像痛得提不起來,身軀劇震,前額一下子流滿大汗,身形一頓,左腿又多添一道焦灼劍痕,還險些被一劍洞穿小腹而過。

  這樣的情形,落在敵人眼中,自然是一個等待多時的喜訊。

  「哈哈哈,上兵伐謀,你這等敗類人人得而誅之,不趁你有傷的時候動手,你不就飛上天去了嗎?」

  嵩重龍大笑聲中,手中劍勢驟緊,其餘六名同門像是得到信號,手中長劍烈焰飛騰,像七條火龍似的,環繞任徜徉猛攻,孫武身在老遠距離外,都感受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正暗叫不妙,預備動手相助,卻看到一個更糟糕的景象。

  在任徜徉身後的街角,有一個人悄悄地探出身來,手上拿著一條銀色長煉,正是之前也交過手的華孤峰。他手持兵器,目光盯準了任徜徉的背心,銀煉劍鎖像是隨時都會飛擲而出,貫串敵人的身體,如果配合劍陣的最強一擊,孫武覺得他有相當的機會成功。

  情勢已不能再等,孫武一步跑了出去,卻想到自己並沒有什麼遠距離攻招,等自己跑到任徜徉面前時,他恐怕早就被人砍成八塊了。這麼一想,孫武側頭望香菱,只見她已扣了五支紅色羽毛在手中,正要脫手擲出。

  (紅色羽毛!這不是寶姑娘的法寶嗎?香菱也會用?這大概是萬紫樓的制式法寶吧!

  這個念頭掠過腦海,孫武陡見香菱眼中出現訝色,這絲訝異神情顯然不是針對自己,因為香菱的眼睛正凝視著戰局。孫武連忙轉回頭去,看看任徜徉那邊的狀況,卻見到他負傷的左手軟垂,右手放棄防禦,按放在腰間。

  (咦?這姿勢……好像在哪裡看過。

  孫武陡然想起一事,那日與任徜徉連手,對決呼倫法王,兩人一同被壓在玲瓏寶塔下面,任徜徉無力使用神掌退敵時,也曾經把手這麼放往腰間,好像要施展什麼厲害招數,只是最後黑衣人現身相救,沒有使用出來,現在舊事重演,任徜徉終於被迫亮出救命底牌。

  「媽的,河洛派的狗種,不要把人給看扁了!你們現在全部都是死人了!」

  任徜徉冷冷地哼了一聲,在那短短一瞬間,孫武好像看到他的髮色、瞳色有些變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一切就被一道雪白晶燦的亮光所取代。

  從任徜徉的腰間,赫然抽出了一把極為柔韌的纏腰軟劍,劍身彷彿是一種發光體,甫一拔出,便帶著一道雪亮白光,連週遭的熊熊烈火都遮掩不下,任徜徉也同時消失了身影。

  六柄長劍交叉錯過,全數落空,沒有一柄命中目標;華孤峰的銀煉劍鎖在這時破空而來,沒有能夠擊中任徜徉,反而誤中他人,把一個河洛劍客的腦袋打得血肉模糊。

  慘呼、痛叫、怒罵聲,幾乎在同一時刻連接響起,但由於每個人的視力都被強光所亂,沒幾個人能真正把握事態,有人甚至以為任徜徉已經斃命,高興得大喊大叫。可是,過沒多久,所有聲音都靜寂下來,人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無論有沒有回復視力,他們都做著同樣的動作,只因為一股莫名涼意從天而降。

  這股涼意,沒有到冰寒的程度,但就像是一盆冷水傾瀉而下,所有人都覺得通體一涼,只有孫武、香菱覺得有些熟悉,彷彿曾在哪裡感受過類似的沁涼,而由於站得最遠,應變得當,他們兩人也是最早回復視力,得以看清接下來所發生的東西。

  點點星光,從天空傾瀉而下,正上方的天幕彷彿化為一道銀河,冷冽清澈,無數繁星寄宿其間,奔流洩下,形成流星雨似的絢麗光景。

  一點一點的星光,細若微塵,卻又好像凝結成千萬水晶,每一點都燦發著炫目光亮,晶瑩剔透,有些完全透明,有些是美麗的寶藍色,凝為九天流星,紛紛墜向地面。

  星未到,星屑所帶來的寒氣已令人全身一涼,但在涼意之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似是最深刻的寂寞,打從人心裡涼了出來,這實在是非常怪異的一件事,過去孫武碰到再高明的劍手,頂多不過是鋒銳劍氣能夠及遠,卻從沒碰過能以劍氣傳遞情感的,現在這股劍氣中所傳來的寂寞、淒涼,令孫武深有感應,恍恍惚惚間,甚至提不起勁來做任何防禦。

  這種奇異的劍勢,在場人們全數被感染,出現這反應的更不只孫武一人,但與孫武相比,其它人的狀況無疑惡劣許多。

  「嗚!」

  「呃!」

  幾聲悶哼響起,孫武陡然回復清醒,睜眼望向戰場中心,卻看到一片殘紅景象。

  剛開始是那個嵩重龍,他的小半邊身體連同一條右臂,在半空中飛揚,右手上還套著勾爪一類的兵器,尖頭極為鋒銳,閃著奇異的鋒芒,應該就是他專用的法寶。如果在正常情形下,這法寶應當有非常詭奇的效果,讓嵩重龍用以進行最後一擊,但現在卻無用武之地,隨著主人的斷肢一同飛上天空。

  與嵩重龍連手出擊的那六名河洛劍客,軀體全都被點點星光所籠罩,無論是身上的哪一部份,在與星光接觸到的剎那,全部被切裂成碎塊,鮮血迸流,周圍一瞬間被染成了赤紅血海。

  站在最遠的華孤峰,並沒有因為距離而逃過一劫。一點一點的星光,似有靈性,沿著銀色鎖鏈伸展而去,華孤峰見情況不妙,急忙放手,卻仍然受到星光波及,指尖碰觸到星雨,劍氣從指尖切割至手肘,半隻手臂就這麼被粉碎了。

  令人訝異的是,這一劍不僅僅能夠及遠,甚至還有恐怖的穿透性。嵩重龍等人所站的地面,彷彿被巨大的刀刃切割,解裂開來,溢出了大量鮮血,隱約還可以看到許多殘肢碎塊,顯然是原本伏藏在地底暗算任徜徉的刺客,全部被這一劍給了結。

  (這……這好厲害,雖然威力上面不及神掌,但精巧度妙到巔峰,難怪任兄把這一式當成救命後著,這是什麼武技?是慈航靜殿的功夫嗎?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無數疑問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但是這許多困惑中,孫武卻有一點最為納悶,那就是自己心中那股異樣的熟悉感。照理說,自己是第一次目睹這記劍招,但為己會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呢?

  突然,一個畫面閃過孫武腦中,他想起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什麼,過去自己確實曾經看過類似的畫面,儘管兩邊所使用的招數有異,但那種冷冽的感受卻是一般無二,只不過這次看到的是流星雨,上次看到的……是大雪!

  月落烏啼霜滿天!

  鐵血騎團團長拓拔斬月的絕學,配合祭刀施展,當時一招便讓孫武、小殤和香菱紛紛倒下,任徜徉現在所施展的招數,與拓拔斬月的刀招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似乎還有一種先後的關係,因為任徜徉這一劍,比拓拔斬月的刀更細密、更精緻,彷彿是……月落一刀的完成版。

  這個發現委實令孫武感到吃驚,一個是中土聖宗的天才浪蕩子,一個是域外皇室的卓絕刀手,這兩個人會有什麼相關?為什麼使出的武技那麼相似?

  短暫的念頭在腦中閃過,孫武沒能夠再細想,上方的強光陡然消失,點點星雨斂去,跟著便是一個失去意識的人體墜落下來,赫然便是以神妙劍招殲敵成功的任徜徉。

  「任兄!」

  孫武朝著任徜徉急奔過去,遠處斷了一隻手腕的華孤峰,強忍劇痛,見到任徜徉從半空墜落,正想鼓起餘勇,趁著任徜徉昏迷,將他一劍殺死,但看到孫武正大步朝這邊奔來,哪裡還敢硬拚,連忙轉身逃跑,然而,在他邊跑邊罵的驚憤語句中,卻留下了這樣一個重要訊息。

  「天、天絕四式!任徜徉你連那狗賊的劍法都練成,你肯定勾結魔門,是天下公敵,你等著領死吧!」

  「天絕四式?」

  孫武嚇了一跳,看著華孤峰的背影消失在遠處,還來不及問些什麼,回頭望向來到自己身後的香菱,在她肯定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香菱,任兄剛才用的……就是天絕四式?」

  「應該是吧!雖然我自己也沒有親眼看過,但他剛才用的那一招,特徵很像是傳說中天絕四式的第二式:情傾天下。」

  「可是,天絕四式不是……」

  「沒錯,天絕四式是西門大恩人生前仗以橫行江湖的絕技,他所謂的掌劍雙絕,掌是『無孔不入掌』,劍就是『天絕四式』了。」

  果然是西門朱玉的絕學,孫武早已聞名多時,但直至今日才首次目賭天絕四式的真面目。可是,這也帶來其它的不解之謎,天絕四式既然已經失傳多年,任徜徉又是從哪邊學到?從任徜徉把這一劍當作最後的救命武技,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使用的情形來看,這一劍應該有特殊的保密理由,而華孤峰遁逃之前,喊說使用這一招就是勾結魔門,這話多半不是隨便喊喊,應該有什麼特殊緣故。

  「少爺,您還是先別想太多吧!有什麼事情要討論,我們回去再研究,現在還是先處理任先生比較要緊,我看他……狀況很不妙啊!」

  孫武凝神望向任徜徉,發現他的狀況果然很糟糕,正想讓香菱幫忙,第一時間將任徜徉送回慈航靜殿治療,哪知道旁邊傳來一聲輕咳,一道虛掩的門戶打了開來,一個老人家……正是那間破商店的掌櫃,站在門口,向孫武與香菱招手。

  「你們幾個年輕人,全都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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