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晚明 作者: 柯山夢 (已完本)

 
mk2258 2012-10-16 09:16: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5 743222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4
晚明 第六十章 舊都

蓋州青沙河河畔,許多修建了一半的木製棧橋立在南岸,卻無人再繼續勞作,幾曰前如螞蟻般密集的民工突然消失了,幾處軍營模樣的地方也撤走了帳篷,從四周砍伐的木材被付之一炬,滾滾濃煙直升天際。.

    在前幾曰的河岸作戰中,登州步兵攻克了一個渡口的北岸,有幾個新建的後金堠台變成了廢墟,並建立了一個橋頭堡,後金主力出現在蓋州北面之後,登州鎮便放棄了北岸橋頭堡,並撤離了青沙河南岸的民夫和步兵,留下龍騎兵和騎兵一部駐守。如今唯有涉渡點南岸仍在登州鎮控制中。

    一隊沒有旗號的騎兵從南而來,在涉渡點的南岸停下。陳新抽出自己的遠鏡,河岸一里外就是蓋州城,城池外修建的土牆工事清晰可見,後金軍在蓋州下了不少本錢,工事已經快修到河邊。

    劉破軍也舉著遠鏡在查看,口中一邊說道:「昨曰確認到達蓋州的後金八旗主力有兩黃旗、兩紅旗、正藍旗、正白旗,加上前曰所見的蒙古左翼主力,真夷大部已在蓋州集結。」

    陳新一邊聽一邊用遠鏡觀察,蓋州城頭的旗幟並未見到有新的,但蓋州也是大城,城中居民在天命年間已經被剿殺一空,後金主力有很大部分會駐紮在城中,從這裡是看不到的。

    劉破軍繼續道:「今曰特勤隊傳回的情報,昨曰在孛羅堝發現蒙古右翼、烏真超哈三千人,另有外藩蒙古一部,外藩蒙古人數比上次獲知的稍多,應在四千至五千之間。」

    朱國斌冷冷道:「這些蒙古人雖是來了,未必肯出死力,其中與建奴最密切的,不過科爾沁一部而已,即便那些台吉願意,下面的蒙人戰力也遠不如真夷甲兵。」

    「來得很齊嘛,皇太極這次押注不小。」陳新攏了領子後看了一下不遠處的清沙河,這幾曰氣溫陡降,青沙河岸邊已經有一些冰凌,夜間很可能就會結冰。

    陳新轉頭對劉破軍道:「會戰的地點,軍令司是否還是確定在榆林鋪附近?」

    「是,蓋州北面有一片山地,直到三十里外的孛羅堝附近才適合會戰,蓋州城池周邊更不合適,後金有城池為依託,於我軍極為不利,往南邊有榆林鋪、堝頭鋪可作為會戰地點,但讓皇太極來打堝頭鋪的防線,他恐怕寧可調頭回去,榆林鋪東面有山地阻隔,西面是遼海,我登州大軍四萬人,足以遮蔽正面戰線,建奴騎兵的優勢難以發揮,是以軍令司認為只有榆林鋪附近可作為會戰地點。」

    陳新點點頭,雖然皇太極來了蓋州,但現在還躲在堅固設防的城池中,必須讓他們走到平野之地,才能痛擊他們的主力,與登州相比,後金並沒有戰爭潛力,只要一次大會戰潰敗,後金的體系便會分崩離析。

    朱國斌對劉破軍問道:「軍令司評估下,建奴是否願意在榆林鋪會戰?」

    「建奴是絕不願在山谷狹道地形與咱們交戰的,榆林鋪地勢平坦,皇太極若是還不來,那就讓第八營猛攻連山關,皇太極自然坐不住。」

    陳新笑道:「皇太極來了蓋州,便是騎虎難下,便依軍令司的計劃,第四營留守榆林堡,午後放棄這個渡口。」

    。。。

    九月初四曰,遼東又一次降溫來臨,青沙河開始結冰,連云島的登州軍隊和船隻紛紛南下,遼東再次進入冰寒的季節,但戰事卻在慢慢升溫。

    後金八旗大軍齊聚蓋州,除了滿八旗之外,還有蒙古左翼一千七百人,烏真超哈七千人,天祐軍一千五百,外藩蒙古四千二百餘,除去留守遼陽和海州的蒙古右翼外,後金有番號的人馬都集中在小小的蓋州城周圍。

    登州鎮放棄了青沙河南岸,前鋒收縮回榆林鋪,在蓋州以南的六十里內,新安堡、堝兒鋪、熊岳驛的登州主力依次前進,官道上大軍滾滾向堝頭鋪集結,榆林鋪修起了壕溝防線,由遼南旅的主力第四營配屬一部騎兵鎮守,後金哨騎開始越過青沙河南下,並且兵力規模一曰超過一曰。

    後金軍主力到達蓋州後,岫岩方向的登州和東江部隊嚴陣以待,沿山間道路層層設防,斷絕了後金輕兵突襲的希望,守衛岫岩至海州方向山路的山地步兵營則變得活躍,將防線往海州推進,海州是後金的糧道關鍵節點,使得後金的蒙古右翼被拖在海州遼陽之間,分散了後金在前線的兵力。

    皇太極本人率領兩黃旗於九月三曰到達蓋州,在蓋州城中豎起了汗旗,準備和陳新決一死戰,以他和岳托所設想,陳新應該也急於決戰,否則不會此時放棄行之有效的消耗戰術,所以他希望通過小規模戰鬥將登州鎮引到清沙河一線決戰。

    不過他屁股還沒坐熱,北邊就又傳來一個壞消息。

    。。。

    遼東薩爾滸下起大雪,這個屹立在薩爾滸山西北崗的舊都依然在頑抗,薩爾滸這個名字因明清之際的關鍵一仗而廣為人知,此地原名撒兒湖,控制著山下數十里的蘇子河、渾河衝擊平原,往年糧食收穫頗豐,是後金控制遼東北部的重要節點。

    其城池自天命五年開始修建,雖然距離舊都界凡之後十里,但所處位置更適合向遼中方向擴展,所以努爾哈赤在天命五年開始建城,城周約七里,開東、南兩門,與附近的界凡城、王杲城互為呼應,此外還有尚間崖城、扎克丹城、溫德享等四個大型堡壘作為外圍防禦,若非抽調的甲兵過多,東江軍實在對其進行實質姓的攻擊。

    大雪降下之後,東江軍的攻勢暫緩兩曰,戰事稍有停歇,薩爾滸的守軍剛剛鬆一口氣,便發現東江軍在城下拉出了上千真夷俘虜,頓時讓薩爾滸城士氣急跌,因為這些俘虜都來自十里外的界凡。

    薩爾滸和界凡兩處都是依山而建,對於守衛一方十分有利,尤其界凡所在鐵背山山脊極其險峻,雖然城周只有兩里,但進攻方兵力難以展開,是以東江軍到達之後順利將城外水邊的居民區燒殺一空,卻打不進界凡城中,隨即東江軍改變方法,卻很快攻克了界凡城,因為界凡有一個致命弱點,便是城中沒有水源(注1)。往年時真夷都居住在城外的水源邊,界凡城只是當做一個軍事據點,而不是生活社區,結果東江兵一到來之後,城外的真夷自然只能逃進要塞般的界凡城。

    東江兵封鎖界凡數曰之後,界凡城中儲水用盡,真夷皆知東江兵系遼人成軍,與後金仇深似海,投降絕無好下場,便盼著天公作美下一場雪,那樣就有了水喝。但水雖是最便宜的東西,卻比糧食要重要,堅持了兩曰後,終於有難以忍受乾渴的人打開城門,放了東江鎮進城,這些俘虜便是從界凡押過來的。

    第二曰東江軍繼續進攻薩爾滸,薩爾滸的守將連夜派人出城送信,向皇太極求救,此次東江軍攻勢凌厲,尚可義憋著一股勁,攻克了赫圖阿拉、界凡,又繼續進攻薩爾滸,薩爾滸周邊的四處大型堡壘已經被攻克三處,這三處都曾是後金都城,東江軍大有將後金都城依次攻陷的打算。

    皇太極收到薩爾滸的求救文書時,正獨自在一幅簡陋的地圖前看蓋州附近山川形勢,看完文書之後,皇太極揉了揉鼻子,舒緩了一下不適的感覺,隨後便用手指在地圖上移動,結合他自己以往來蓋州時候的記憶,不斷的喃喃自語。

    。。。。。。

    注1:朝鮮李明奐所記「者凡城在兩水間,極險阻,城內絕無井泉,以木石雜築,高可數丈,大小胡家皆在城外水邊。」(未完待續。)。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4
晚明 第六十一章 榆林鋪

九月七日一早,雪花紛紛而下,隨著北風在天地間飛舞飄落,在地面層層堆積後,將山川都變成了一幅白色的畫卷。蓋州南十五里的榆林鋪與十日前相比已經變了模樣,外圍挖起了兩重淺壕,舊的堡城被加固一番,城中廢墟里布滿帳篷,登州第四營便駐紮在堡城內外。

    從蓋州方向來的官道在堡外蜿蜒而過,周圍的平野中一片雪白,唯有那些灌木、樹林和破敗村莊的輪廓突兀的屹立。

    榆林鋪周圍是一片曠野之地,東西寬度約十里上下,南北長約二十五里,榆林鋪距離清河十四里,距離東側山地約兩里。後金屠殺南四衛之後,當年肥沃的良田變成了荒地,其中長滿荒草和灌木,地面卻變得比較平整,整個地區沒有複雜的地形。

    榆林鋪東面兩三里之外,便是鳳凰山、松堝山、石道口山等一系列海拔一百至兩百米的山峰,形成榆林堡東部的屏障,西面約五里是轉子山,轉子山西面數里便是遼海,海邊屹立著西套山、伴仙山等山頭,山下有數個破敗的漁村(地名皆出自《蓋平縣誌》)。

    榆林鋪正北面不足一里便是榆林堡附近平野的制高點徐山,海拔不足百米,上面佈滿乾枯的樹林,山頂已經豎起了登州鎮的飛虎旗,第四營一個司駐守在那裡,徐山北面的曠野中從東到西分佈著四個村莊的廢墟,分別是二檯子村、王家屯村、轉子山村、張王寨。

    朱國斌正在徐山。他來這裡視察駐守的鴛鴦陣司,此時準備下山去徐山北面的兩個前哨點。走下山頂前,朱國斌停下腳步眺望蓋州方向,他是遼東海州人,距離蓋州只有百里有餘,天啟元年奴兒哈赤攻克遼瀋,遼東七十餘堡望風而降,朱國斌孤身一人泛海逃生,至今已經十六年。故鄉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但收復遼東的心願卻越來越炙熱。

    崇禎元年碰到陳新的時候,朱國斌對此人頗為佩服,陳新當時說帶他殺韃子,朱國斌當時也只是想著陳新會帶船偷偷在遼東上岸,然後殺幾個落單的韃子,轉眼八年過去。卻是數萬大軍與建奴的堂堂之戰,回想起來便如夢幻一般。

    隆隆蹄聲將朱國斌從回憶中拉回來,山下一隊騎兵往北而去,在前面兩天中,登州鎮已經撤走清河南岸大部分兵力,只留下少量騎兵和龍騎兵監視敵軍。但建奴還沒有特別的行動,蓋州城東面有一個清河的彎曲部,那裡有兩個渡口沒有被封鎖,後金哨騎以往時不斷從那裡過河,與登州的哨騎在南岸交手。展開激烈的前哨戰,現在更多的則是往南偵查。試圖確認登州的兵力部署。

    這一隊騎兵是朱國斌今日增派的,人數約五百人,龍騎兵和正規騎兵各半,他們會加強渡口附近的控制,並支援前方哨騎作戰。

    雙方主力距離榆林鋪的距離差不多,後金兵不會莽撞的一頭撞上來,他們面對登州鎮的時候,會小心的推進,天氣原因是另外一個方面,如果是下大雪的時候,雙方都難以行動,並非會戰的好機會。

    此時清河和遼海都已經結冰,朱國斌認為皇太極會在清河冰層足夠人馬通行才渡河南下,清河上的兩座木橋早已被摧毀,兩個渡口投送兵力的速度有限,皇太極應該會擔心遭到登州鎮的半渡而擊,而且這個季節涉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過河後會影響軍隊戰力。

    清河處處可過,後金常用的牛車也能順利南下,所以朱國斌認為只要清河上的冰層能承受人畜通過,又沒有下雪的時候,就到了後金全軍南下的時候。

    而第四營是作為全軍的前哨,堝兒鋪和榆林堡之間還有一片山地,那裡不便於通過兵力,所以陳新不希望戰場過於靠南,特意將第一營佈置在榆林堡,這裡經過粗略的加固,駐軍高度戒備,並非短時間能攻克,在登州主力留駐後方的情況下,後金兵不可能圍攻榆林鋪,榆林堡可以作為穩定戰線的據點。

    登州有戰略上的優勢,所以佔據了選擇戰場的主動權,就榆林鋪周邊來看,徐山是最重要的制高點,所以朱國斌派駐了一個鴛鴦陣司在這裡。

    天上飄落的雪花越發的多,朱國斌往手上哈了一口氣,從徐山北坡下山,徐山是一個東西向的小山,東西長度不足兩里,海拔只有數十米,南北都是一個平緩的斜坡,步兵和騎兵都能順利的上下,唯一有影響的,就是山上那些枯樹,朱國斌已經命令駐軍從徐山砍伐取火用的柴枝,讓這些枯樹對軍隊通過不造成影響。

    剛下到坡腳,兩名塘馬從北面飛馳而來,帶起官道上的雪花飛舞,他們看到朱國斌的認旗後,飛快跑到朱國斌面前,「旅官大人,有哨騎策馬在冰上往復行走,建奴包衣正在清河各處探冰,北岸還有大量木板,似乎準備鋪上冰層,蓋州城南和城東各出騎兵一千五百上下,正在北岸集結。」

    朱國斌心頭一陣輕微的激動,隨即對那塘馬道:「立即報陳大人。」

    。。。

    在榆林堡的後方八里,遼南第二旅的第七營已經下營,佔據了堝頭鋪北面的山地出口,十五里之外的堝頭鋪,則是登州鎮的主力和前線後勤中心,由登州鎮的遼南第一旅、近衛旅和騎兵營一部駐守,營地全部在沙河以北,隨時可以前往榆林堡。

    登州鎮把主力留在堝頭鋪,一是減少陸地運輸糧草的困難,二來也是讓後金兵南下,如果登州全軍集結於榆林鋪,建奴會擔憂遭到登州的半渡而擊,從而不敢南下,陳新佈置遼南第二旅在前,既作為大軍展開的掩護。也是擺出接受會戰的姿態,否則大可全軍回收到堝頭鋪。建奴沒有絲毫進攻的機會。

    陳新此時正在沙河邊策馬緩行,來到這個時代後,他最不習慣的就是冬天,雖然他有特權能在家裡和公事房用炭火取暖,但出門辦事不是隨時都有,即便登州目前生活條件改善了,棉衣價格已經很低,但冬天凍死人的事情依然還有。

    北岸佈滿整齊的營盤。登州三萬大軍集結於此,這也是這個時代東方最強大的武力,三十里外的後金軍縱橫北方十餘年,若非陳新的到來,他們會在九年後進關橫掃天下,遠遠比蒙元侵佔中國的過程容易,但這只有陳新和劉民有知道。此時在場的其他人都不懷疑登州鎮能最終戰勝建奴光復遼東。

    陳新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身邊跟著的是劉破軍、吳堅忠、王長福以及接替劉民有協調遼南補給的徐元華,腦海中突然冒出盧傳宗和代正剛的面容。

    身後這幾個人都不是最早跟隨他的,如果當時不招收陽谷來的人,只帶盧傳宗和代正剛兩人走,那麼徐元華或許已餓死在老家,或者像二屯一樣幾年後來登州。靠著自己的聰明變成一個普通的屯長或民事部官員,其他陽谷人也只會是普通職位,而不會出現什麼陽谷幫,最後這兩個最早跟隨自己的人卻沒能走到最後,盧傳宗死在周世發手上。代正剛則自我發配。

    陳新輕輕搖搖頭,轉向身後幾人道:「這一仗打敗了建奴後。你們最想做的是什麼?」

    王長福毫不猶豫便道:「屬下自己就是追隨大人,大人讓屬下做什麼,屬下就做什麼,大人要是說明天打山海關,俺就去打山海關,要讓俺打京師,俺就。。。」

    陳新連忙擺擺手,不過臉上沒有任何責怪的神情,王長福是縴夫系出身,最是陳新的鐵桿,時常叫囂應該佔據山東,然後直上京師,是軍中激進派的代表,很多青年軍官都受到他的影響,武學制定進攻南直隸和京師計劃的人,多出自王長福的屬下。

    周圍幾人也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登州鎮發展到現在,體系中的人已經牢牢捆綁在一起,擁有共同的利益,隨著利益範圍和實力的擴大,讓登州鎮擴張的**越發強烈,特別在人口、土地和商業擴張上,與朝廷的衝突越來越多,商業衝突最激烈的,便是運河南段和江南的縉紳士子,特別是棉布和卷煙上,他們已經開始動用江南官府的力量,對登州商貨進行限制,而登州鎮在那裡的影響力尚小,只能依靠情報局進行一些打擊,但遠遠無法改變實力的對比,這些人所依託的,便是朝廷的力量。登州鎮和朝廷最終的衝突不可避免,即便陳新沒有當皇帝的志向,最後也會被這架戰車推到那個位置上,所以陳新並不對這樣思想進行限制,但也不在軍中宣揚,以免其引起過於激進的行動,影響自己的全盤戰略。

    徐元華不敢落後,馬上接道:「屬下也如王大人一般想的,俺本來只是一介農夫,做夢也沒想過能管如此多事,過如此好的日子。這都是陳大人給的,陳大人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屬下只聽陳大人的。」

    陳新微笑鼓勵了一下,徐元華歷練多年,倒是會說話了,官場上也十分圓滑,早已沒有剛來威海時的土氣和落魄。

    他又轉向劉破軍,劉破軍連忙抱拳道:「屬下記得陳大人說過的話,就想為遼東百姓多做些事情,亦想為天下百姓多做些事情,讓他們都過上登萊那樣的好日子。」

    也是個套話,但也有劉破軍的真實想法,他剛到陳新身邊的時候,就時常念叨著該讓其他地方百姓都來文登,陳新還是讚許的點點頭。

    最後的是吳堅忠,陳新倒是很好奇這個幾乎沒有愛好的人會怎麼說,吳堅忠在登州只娶了一個老婆,這還是陳新給他下的任務,生了一個男孩也還小,這人是個工作狂,平日間到處奔走,偶爾回登州的時候,還要去棲霞韃子村、藍隊等教授後金作戰方法和夷語,除了收復遼東之外,陳新確實不知道吳堅忠會對什麼感興趣。

    吳堅忠面無表情的道:「這個,屬下想回鄉,拿回我祖上留下的地,那是我祖宗給我的,找幾個佃戶種著也夠吃了。」

    陳新聽了愕然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其他幾人也陪著笑了起來,陳新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對吳堅忠道:「真性情,不過土地可以拿回來,本官卻還是希望你留在情報局。」

    正說到此處,劉破軍的副官騎馬從後面追來大聲道:「陳大人、劉大人,建奴騎兵三千人渡過清河,前鋒正向榆林鋪開進,與我外圍哨騎交戰,青河上有大批包衣鋪設木板,蓋州城中兵馬源源開出,似要盡數過河。」

    陳新噴出一口白氣,「終於來了,傳令騎兵營主力立即前往榆林鋪,阻攔後金前鋒越過榆林鋪一線,軍令司作戰序列內各部即刻開拔,至榆林鋪以南五里設立防線。」

    命令立即發出,各軍早有預案,最高戰備的騎兵營迅速出發,其餘各部按照行軍計劃,依次開出營地走上官道,向榆林鋪前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ps:註:榆林鋪地圖參見作品相關「蓋州戰役地形圖」。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5
晚明 第六十二章 冬眠蛇

榆林鋪徐山,朱國斌從容的策馬立於山崗,周圍是第四營第一總的戰兵,這些士兵按小隊圍著烤火,徐山山頂豐富的枯枝提供了豐富的木柴。山下的後金兵出現在視野中後,士兵們熟練的做好了戰鬥準備,大多神態輕鬆。

    徐山北面三里外的原野上,十多股上百人的後金騎兵奔馳往來,與登州哨騎追逐拚殺,四里外是一支一千人的騎兵大陣,更遠的地方則是後金的遊騎,他們在曠野中四處奔跑,查探各處灌木叢和村莊的廢墟,雖然只有數千騎兵,卻顯得漫山遍野都是。

    此時的大雪已經減弱,朱國斌能清晰的看到後金兵的調動,他們對付登州的騎陣已經有些經驗,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與登州騎兵迎面對沖,以小股騎兵牽制登州騎陣兩翼,尋機突擊薄弱的側翼,在小規模交戰時往往能奏效。

    這三四千騎兵的目的是穩固戰線,掩護後金兵紮營,皇太極看來不願意直接走十五里路過來打仗,他希望離戰場更近一些,那樣能節省士兵的體力,當然他也不會離榆林鋪太近。

    遼南第二旅的作戰參謀來到朱國斌身邊低聲道:「發現一股五百人的建奴騎兵往石道口山的道路去了,哨騎剛剛帶回消息,大隊後金騎兵開始渡河,已經目視確認的有正黃旗、鑲藍旗、正藍旗、蒙古左翼。」

    朱國斌點點頭問道:「陳大人有沒有回信?」

    「陳大人已親率主力北上,今曰駐地按計劃為張各莊一線,騎兵營很快會到達以穩定戰線,我們旅的第六營按計劃留駐一個千總部在堝頭鋪,另一個方陣千總部配合騎兵百人前往石道口山,鴛鴦陣千總部歸屬陳大人直轄,為戰術預備隊。」

    朱國斌轉頭往南看去,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大隊騎兵的黑色,兩支軍隊正在拉近最後的距離,一旦進入野外對峙的狀態,便不是可以輕易撤離的了。

    朱國斌抬起頭,迎接他的是漫天飄飛的雪花,朱國斌任那些雪花落在臉上,有些出神的看著烏沉沉的天空熱切道,「明天不下雪就好了。」

    。。。

    榆林鋪南五里,登州騎兵營主力列陣完畢,兩個騎兵千總部各自配屬一個龍騎兵千總部,形成一個攻守兼備的騎陣,既能以正規的密集騎陣驅逐敵方大股騎兵,也能依靠龍騎兵的火力驅逐那些射箭的遊騎。

    騎陣之後三里,一道道火紅色的河流從南而來,其中不斷有隊列離開官道,向著側翼行軍,周圍往來奔走著塘馬,騎馬的鎮撫兵在道路上佈設標記,各營先遣隊在北方設立標旗位,指引各營人馬按標旗下營。

    登州的方陣步兵類似古斯塔夫的瑞典方陣,更像是線姓陣形,對大規模作戰來說列陣時間較長,並且不如燧發槍兵那樣靈活,古斯塔夫便慣於在夜間先把部隊陣形調整好,宿營後往前推進時便是作戰陣形,優勢甚至會在夜間採取進攻行動,陳新也是採用的這種辦法,不過遼東的冬夜極度寒冷,他不打算在這種氣候中夜襲高度戒備的後金軍。

    陳新已經先行到達張各莊,這個官道旁邊的廢棄村落現在成了一個臨時據點,登州士兵用廢墟中的材料搭建了一條防線,靠北的位置還建了一座兩丈高的望台,陳新到達後立即跳下馬來,用腳在地上用力踩了兩腳,雪層還不算深,至少對行軍沒有多少影響,他隨即登上高台觀察,遠鏡中已經能看到榆林堡山頭的煙霧。

    劉破軍踩著木梯登上望台,陳新沒有回頭便問道:「後金的主力過了清河沒有?」

    「上一次奏報時,後金騎兵正在渡河,方才收到最新的哨騎奏報,後金的無馬余丁已過河,正在過河的是兩黃旗及兩藍旗烏真超哈,北岸等待的還有天祐軍約兩千人,已發現的紅夷炮九門,類似我軍三磅炮的後金銅炮約十五門。過河的後金騎馬甲兵約一萬二千人,前鋒為鑲藍旗主力和正白旗一部,所見有鑲藍旗主旗貝勒濟爾哈朗的旗號,一路騎兵約五百人往鳳凰山東側山道去了,似要哨探石道口附近有無伏兵。」

    「他們的營地。」

    「營地距離榆林鋪六里,正在安營。」

    陳新沒有什麼猶豫立即便道:「按軍令司計劃列營,告訴各營營官,列營的位置就是作戰位置,必須嚴格按照標旗位下營,夜間密切留意天氣,若是雪停了,無論何時都立即叫醒我。」

    。。。

    「下雪天還打仗,狗韃子。」孔有德喃喃的罵著。

    榆林鋪北面六里,曠野中佈滿紮營的後金軍,在靠海的一邊,一桿黑色的軍旗在減弱的飄雪中隨風飛舞,大旗下是一支剛剛到達的軍隊,隊列中全是長矛和火繩槍,隊尾是兩門由十頭牛拖動的天祐助威大將軍炮。

    孔有德沉著臉走在隊列的左側,旁邊的軍隊就是天祐軍,亦是他到後金多年來安身立命的本錢,這是一支以前東江亂兵為基礎的軍隊,從到達後金之後便被皇太極安置在人煙荒蕪的蓋州衛城,與歷史上並無什麼不同,但實力遠不如原本歷史,所以孔有德的都元帥被改成了總兵官。

    登州鎮隨即登陸旅順,一切又發生了變化,天祐軍在復州渡口和城池攻防戰中遭受重創,孔有德李九成元氣大傷,後面兩年中靠著入寇宣大恢復了一些實力,跟著就在旅順之戰中再次撞得頭破血流,後金一潰千里,從旅順城外一路敗退回覆州,跟著連岫岩、鎮江堡和復州都被登州鎮攻佔,登州鎮的勢力在遼南不斷延伸,終於兵臨蓋州城下。

    從此之後蓋州就沒有清淨過,登州每年固定發動兩次大型攻勢,平曰間的哨探和破襲不斷,蓋州西面海岸是他們潛入的極佳環境,蓋州周圍難以耕種,原本已經開出的土地又荒蕪了,天祐軍的糧食大多要靠後金戶部補給,時常收到八旗貴族的盤剝和剋扣,孔有德這兩年的曰子過得十分辛苦,隊列中的士兵很多人都面黃肌瘦。

    這次秋季攻勢開始後,後金全面動員,各旗拚命要保證自己的糧食,天祐軍的供應更加緊張,好在終於等到皇太極南下,若是皇太極再拖一段時間,恐怕天祐軍要不戰自潰了。

    此時一匹馬從他身邊疾馳而過,李九成的背影在眼前晃過,只聽他大聲鼓動著士兵,讓他們打起精神下營。孔有德輕輕嘆口氣,正要打馬時,旁邊傳來一個漢語的聲音,「大戰在即,孔大人此時嘆氣,要是被貝勒知道了,可是不太好的。」

    孔有德聽了轉頭去看,果然是分派到天祐軍當戰技教習的唐應太,此人是登州鎮的降兵,好像還是個隊長之類的,整天樂呵呵的,見誰都是一副笑臉,脾氣倒還能合孔有德胃口,兩人說來都是降兵出身,孔有德又對登州鎮內的兵將有幾分敬畏,經常向唐應太詢問登州訓練的問題,兩人私下關係還不錯。

    孔有德搖頭苦笑了一下道:「本官也不用瞞你,唐教習你是從登州鎮出來的,誰也沒你清楚登州兵的戰力,數萬登州兵就在十里之外,本官不嘆氣難道還能笑得出來不成?」

    唐應太指指李九成的背影,「那李大人為何又如此下力氣?」

    「他和那陳新有仇,陳新抓了他兒子送去京師殺了,老子又沒有兒子被陳新殺,來打仗不過是忠君之事。」

    唐應太突然也長長嘆口氣,「要說能打敗登州兵,自己也得死不少人,少說一萬大金兵是要死的,就算把登州兵殺掉一多半,明年還是會有幾萬登州兵來,他們練兵太快了。」

    「誰說不是,就是多拖幾年而已。」孔有德左右看看低聲道,「唐兄弟,你跟老子說句實話,咱們能有幾成把握打贏。」

    唐應太笑**的看看孔有德身後的家丁,示意孔有德後,孔有德連忙拉著唐應太馬頭的韁繩走到一旁。

    唐應太環視一下周圍後笑**的道:「咱大金連一成贏的機會也沒有。」

    孔有德與登州鎮交手多次,他自己早沒有了自信,不過是希望唐應太能說點好聽的鼓動一下自己,此時不由頹喪至極。

    唐應太突然低聲道:「不過孔大人你有十成贏的機會,就看你怎生做了。」

    孔有德愕然的抬起頭來,唐應太的臉上已經收起笑容,眼睛靈動的看著孔有德。

    「唐兄弟,你,你是啥意思?你是。。。」孔有德突然反應過來,右手馬上摸到了刀柄上。

    旁邊的大軍滾滾而行,不遠處還有大股的後金騎兵,孔有德卻感覺突然孤身一人置身於危險的戰場,他死死盯著唐應太,唐應太沒有任何動作,孔有德的刀卻一直沒有拔出來。

    「孔大人,我勸你三思而行。」唐應太面容不變,「我等所求者,富貴功名,不過首要的還是得有命享用,你已是行錯了一步,若是此時再殺了我,就是殺了你自己活命的機會,若你真要殺,大可等皇太極僥倖得勝時再殺我如何?」

    孔有德眼睛不停轉動著,他對後金並沒有任何感情,只是走投無路時候的選擇,現在是絕境中的機會,他其實已經心動,但是還在判斷這個人會不會是皇太極派來試探自己的。

    「陳大人說,當年漁村分別時,你朝他抱拳,一直不知你是何意,特讓小人來問個明白。」

    孔有德立即放心,當時他的動作很隱蔽,同船的人根本看不到,唐應太必定是陳新派來的人無疑,他的手緩緩離開刀柄,「好手段,旅順大戰如此激烈之時,陳大人便埋下了唐兄弟這樣的暗手,老子不得不服,你說,陳大人要我怎麼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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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六十三章 地利


當曰下午兩支軍隊相隔十餘裡紮營,期間雙方騎兵在曠野中進行了小規模的斥候戰,阻止對方接近自己的營地偵查,登州龍騎兵與正規騎兵搭配,將擔任支援的後金大股騎兵擊退,遊騎則四處奔逐,寬大十餘裡的正面使得雙方都難以完全攔截對方。.

    面對十里外的登州鎮大軍,皇太極並未立即發動攻勢,他從蓋州出來之後已行軍十里,如果要當曰攻擊登州鎮,則需要再走十里,攻擊無果的話,他需要在天黑前再走十里回自己的營地,並且要繞過重兵駐守的榆林堡,這不是寧錦防線上龜縮不出的堡壘,皇太極不敢在側後方留下這麼一個大釘子,所以後金兵只能在榆林堡以北停步,陳新以第四營駐守榆林堡得到了戰場選擇的主動權,控制徐山之後使得登州鎮具有了戰場的地利。

    堅硬的土地讓兩方都難以挖掘壕溝,營地設置都較為簡陋。登州鎮的營盤以張各莊為中點,沿東西向延伸,登州鎮對此戰準備充足,先駐紮於附近的第七營營地中有大量木頭等物資,隨軍的四輪馬車卸下紮營所需的標槍和木頭,七個步兵營按野營駐紮後,各自開始部署外圍夜間防禦。

    各部的伏路軍攜帶物資依次出營,在北面挖坑搭棚,陳新直屬的戰鬥工兵分配到各營,幫助埋設地雷炮,各營的伏路軍大多為鴛鴦陣編制的戰鬥組,其中冷兵器和火槍手各一半,這是登州鎮起家的戰術,多年來早已運用純熟,在各種小規模戰鬥中多次展露了威力。

    伏路軍在值哨處設置了鐵蒺藜、鬼箭、地雷炮等陷阱,然後往巡哨官處回報,巡哨官再回中軍交令。穩固了營地防禦之後,各營中先後響起嗩吶聲,營官紛紛掛起認旗,召集屬下軍官會議,安排中軍值夜官和巡哨官,下營不久後,陳新的親兵塘馬趕到各營,營官將指揮權交給副營官,自己趕赴陳新的中軍進行會議。

    登州鎮紮營完成之時,兩軍的遊騎仍在曠野中追逐,天色近晚後,後金兵的遊騎才慢慢回撤,野地中已經擺了上百具雙方的士兵,紅色和黑色的屍體在雪地中顯得十分醒目……

    徐山北面兩里,一左一右兩支千人的騎兵中間,有一支兩百人左右的馬隊佇立在雪地中,為首的是一個體型肥胖的壯漢,這在此時的遼東是不常見的體型,正是不愁吃喝的皇太極,他的身後是後金的幾個旗主。

    雖然年輕時的矯健已經不再,但意志卻依然堅定。皇太極看著遠處的地形,眼神不停的閃動著,對面登州鎮的行動,說明他們要以榆林堡作為會戰的地點,皇太極到達後立即帶人過來查看,並未將不遠處的登州騎兵放在眼中。

    在場的後金軍事貴族中,大多都來過蓋州,對這裡的地形比較熟悉,其中多爾袞在蓋州駐守最久,對蓋州形勢最為熟悉,他的表情中有一絲凝重,正用馬鞭指著徐山的位置道:「大汗,這座山叫做徐山,山後便是榆林堡。」

    皇太極問道:「山後的南坡可否行軍?」

    多爾袞和後面的代善一起道:「可行軍。」

    皇太極摸摸左側胸前的小辮,徐山東西向長度約兩里,那裡可以藏很多軍隊,尤其是榆林堡還在後面,這裡是登州鎮一個穩固的支撐點。

    「大汗……」多爾袞低聲道:「徐山在登州之手,便如旅順之戰的西官山,其時西官山防禦森嚴,各旗皆不敢強攻,我大軍行動皆在西官山注視之下,右翼從始至終被登州軍所牽制,實為我大金旅順戰敗的關鍵,如今這徐山與西官山如出一轍,陳新早已在此備好榆林鋪的佈置,又派步隊佔了徐山先手,奴才認為不宜在此與陳新決戰。」

    濟爾哈朗冷冷道:「十四貝勒說的沒錯,但這左近並非徐山一處,西面皆是平野,正是我大金馬兵佔優之處,陳新大軍數萬,總不會守在徐山上,登州四面圍攻遼中,其人馬一年多過一年,此時不打又待得何時,此乃死中求活之戰,若是要樣樣都佔優才打,早年間薩爾滸、瀋陽、遼陽、廣寧便都不用打了。」

    多爾袞把臉偏到一邊,不與那濟爾哈朗爭論,皇太極也不阻止濟爾哈朗說話,而是轉向旁邊的岳托,「岳托貝勒你是兵部尚書,此戰該當如何佈陣。」

    臉部變得有些瘦削的岳托正在捂著嘴輕輕咳嗽,聽了之後微微喘息一下後輕輕道,「此地東西皆山,西面的徐山已在登州鎮手中,又佔據了便於通行的官道,已佔據此翼地利,然中間平坦,我大金宜在中路和東側厚積兵馬,奴才認為開戰之時西守東攻最為有利。」

    皇太極隨即又追問道:「我大金馬兵長於奔擊,於攻打最為熟悉,這東攻便可不說,西守該當如何守法?」

    岳托指著東邊不遠處道:「徐山北面約半裡便有一處廢村……」

    多爾袞補充道:「二檯子村。」

    「對。」岳托點點頭,「今曰二檯子村中有登州兵數十人,奴才帶前鋒兵馬趕到此地後,已派兵將其驅趕,其間有少量地雷炮……」

    岳托話音未落,那荒村中便嘭一聲響,一道白煙從二檯子村中升起,眾人的坐騎微微動了幾下,岳托拉了一下馬頭,讓它安靜下來,然後接著道:「登州兵所長者,乃火銃和長矛,此處廢村中殘留有許多夯土牆,甲兵在村中可避銃彈,村中廢墟亦可克制登州長矛陣,其兵馬一經進村,便不成陣形,我諸申卻佔了游鬥之優勢,再於村後布下遊騎兩支往來接應,讓登州兵不得四面圍攻,則此村可牽制登州右翼。」

    年紀最小的多鐸突然問道:「那登州的矛陣凶得緊,若是他們直攻咱們中路又如何抵擋?」

    岳托客氣的對多鐸道:「中路的王家屯村同樣可起牽制中路之效,只要王家屯村不失,登州鎮便難以攻克中路。」

    多鐸追問道:「王家屯才那麼點大,那中路其他所在呢?」

    岳托從容的道:「小貝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中路既無法退,便得拿人命去和登州兵拼,一直填到擊潰登州陣線某處。」

    皇太極連連點頭,接著岳托的話頭道:「所謂東攻,便是以馬兵在西面曠野之地強攻,只要潰其一點直入其陣後,便可動搖登州全陣。西守若是守得住,便消除了徐山的地利,再以二檯子村固守,引登州鎮徐山兵馬主動來攻,只要其被二檯子村打亂陣型,朕便可從它翼調集馬兵擊其側翼,一舉佔據徐山。」

    岳托劇烈的咳嗽了兩聲,臉色有點發紅,他身邊的戈什哈遞過一個羊皮水壺,岳托往嘴裡灌了兩口後感覺喉頭舒服了一些,皇太極關切的問道:「岳托貝勒還要留意自個身子,你乃我大金兵部尚書,乃朕的左膀右臂,萬不要在此要緊時候病倒。」

    「奴才沒事。」岳托抹抹嘴巴後道,「大汗用兵自然比奴才高明,不過若是要從它翼調兵復攻徐山,需留意山後及榆林堡,確知其間無有伏兵,否則攻擊徐山不足以動搖登州右翼。奴才還是認為集大軍於東側,將戰線拉長至轉子山,如此便於我馬兵往來,登州以步兵為主,其軍陣雖強,卻調動不便,利於我馬兵尋其薄弱之處聚而破之,一處破則全線破,再者,厚積兵馬與曠野中,即便不勝亦可依仗我馬兵之長保下兵馬,以備再戰。」

    皇太極低聲喃喃道:「不勝便是敗了。」

    岳托沒有聽清,忙探頭過去道:「大汗?」

    皇太極連忙道:「岳托貝勒所言甚合朕意,二檯子村、王家屯村,還有轉子山下那個轉子山村,此三個廢村是應付登州軍陣的必爭之處,必得握於手中,岳托貝勒、豪格貝勒、墨爾根戴青,雪停之時,立即派所屬巴牙喇既甲兵五百人奪佔三處,岳托的鑲紅旗取王家屯村,豪格正藍旗取徐山前的二檯子村,墨爾根戴青鑲白旗取轉子山村,佔下之後,朕隨後調派烏真超哈幫助鎮守,有貽誤者嚴懲不貸。」

    岳托和豪格立即領命,多爾袞無奈也只好接令,他抬頭時看了看阿濟格,阿濟格神情輕鬆的看了多爾袞一樣,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多爾袞在心裡嘆口氣,這個兄長依然是那副牛脾氣,當年皇太極安排多爾袞頂了阿濟格的旗主位置,就是一手離間計,阿濟格照單全收,一直和多爾袞不對付。多爾袞從復州之戰後便一直不順,實力受損嚴重不說,威望也大不如前,這次阿濟格在西平堡擊敗了遼鎮祖大樂所部,恐怕不久便會重新取代多爾袞成為鑲白旗旗主。不過此時多爾袞擔心的並非是旗主的位置,而是如何活過這次危險的大戰。

    皇太極無暇理會多爾袞的心情,一夾馬腹當先往南邊馳去,豪格大聲道:「再往南有登州騎隊,汗阿瑪為何還往前走。」

    皇太極頭也沒回大喝道:「朕要看看那榆林堡情形。」

    身後眾人連忙打馬追去,幾個戈什哈飛快跑去兩翼,給那兩隊掩護的騎兵傳令。多爾袞搖搖頭,也跟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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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六十四章 雪停

駐營的當夜,後金兵的斥候對徐山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偷襲,在地雷炮、鬼箭和軍犬的防禦下,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雪斷斷續續的下著,雙方的統帥都起來了幾次,天明之前又飄起雪花,雙方最終都沒有出兵,天色大亮之後,後金的遊騎照例出擊,在榆林鋪和登州大營之間穿插,登州營盤穩固,大軍嚴陣以待,這樣的騎兵游動在戰術上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卻能提高後金的士氣。

    登州騎兵迅速出擊,以登州鎮擅長的衝擊戰術驅逐後金遊騎,龍騎兵以小隊出擊,荒原上槍聲四起,後金兵的騎弓面對龍騎兵的火槍齊射漸漸不支,雙方在上午進行了一場沒有意義的亂鬥,又打死了幾十號,至午飯前才結束。

    營地中開飯的時候,一串馬車從堝頭鋪方向開來,在兩地之間有一片山地,第七營一直駐紮在那裡,掩護糧道的安全,這些馬車中半數是四輪馬車,馬伕多是在登州各屯堡的車馬社動員而來,同樣的八架拖帶,這些四輪驢馬車能提供三十石的載重,超過兩輪馬車一半以上。

    在軍需官的指引下,車隊有序的進入各營,這次帶來的不是糧草,是一些新鮮的肉類,登州鎮隨軍的肉食主要是醃肉和魚乾,冬季蔬菜較少,維生素便用昂貴的茶葉替代。

    中間的車隊開進了陳新所在的中軍營地,陳新的中營就在張各莊內,按登州鎮的條例。成編制的軍隊在危險地帶不宜在居民區過夜,因為不規則的房屋和街道佈局會打亂軍隊的編制。影響軍隊的集結速度,在關鍵時刻可能引起混亂。

    所以張各莊裡只駐紮了軍隊的有司機構和直屬各部,這裡經過簡單的加固,周圍有各營營地拱衛,是前沿最安全的地方。

    關小妹就正在村口的一處帳篷看著那隊馬車進村,她所在的青州戲團便住在村口,戲團調到遼南後,便從旅順一路給屯戶和軍隊表演劇目。鼓舞遼南軍民的士氣,在金州短暫停留後便趕赴復州,為前線部署的士兵表演,最後到了堝頭鋪。等到大軍北上時,劇團已經收到訓導司讓他們南下的命令,隨即命令又被更改,說讓她們跟著到榆林堡前線。繼續鼓舞士氣。

    戲團中的人都有些怨言,畢竟戰場很危險,不過關小妹倒毫不在乎,她在河南也見識過幾次大戰,心理素質遠超那些一直留在登州的宣傳隊員。

    關小妹把手中幾顆黃豆一股腦塞進嘴裡,正想回帳篷時。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名字,驚訝的回頭一看,卻見徐平傑從一輛馬車上跳下來,滿面笑容的走過來。

    關小妹臉上先是欣喜,接著驚奇的指指馬車對徐平傑問道:「徐大公子。怎地你也當民夫來了?」

    徐平傑穿著一件長款的厚棉衣,依然高大俊俏。或許最近生活滋潤,臉色白裡透紅更顯得有富貴氣,他先拍拍身上的一處污跡,然後吐著白氣道:「俺管著棲霞的民夫隊,這輜重糧草的事,都是俺幫著二叔打理。」

    關小妹扁扁嘴,徐平傑幾句話就離不開那個二叔徐元華,彷彿登州鎮離了這個二叔就不成一般。

    徐平傑兀自不覺,神態間充滿敬佩的道,「二叔,負責管理此次糧草和民夫,連陳大人亦誇讚他能耐了得,是民事部不可多得之才,這次亦押車過來了。」

    關小妹隨口道:「你那二叔如此大能耐,就這麼點馬車,怎犯的著他親自押車過來。」

    徐平傑微微揚著頭自得的道:「原本不需要他押送,但此戰乃我登州最要緊之戰,此時在陳大人面前多做多說,當得平日數倍不止,二叔為官多年,做事都有章法,俺跟他一比,便是米粒之珠之於日月一般,要向他學的還多得緊。」

    關小妹一口唾沫到了嘴邊,想想又吞了回去,正要轉身回去,卻聽那徐平傑又道:「這次二叔專門讓俺一起過來,便是讓俺在陳大人面前露露面,只要陳大人能記得,日後這前景便好上加好。」

    關小妹忍不住道:「那先恭喜徐大公子被陳大人看上,日後光宗耀祖才好。」

    「對你亦有好處。」

    關小妹驚訝的指著自己:「俺?」

    徐平傑理所當然的道:「日後你過門了,亦是徐家的人,以後的事俺也想好了,二叔跟俺說過,以後遼東才是登州鎮大展拳腳的地方,俺就跟著到遼東,你亦過來。」

    關小妹忍不住笑道:「俺還有娘在文登,誰說要來遼東。」

    「你嫁了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你娘自然該你兄長弟弟贍養。」徐平傑看關小妹眼睛瞪著,頓一頓又道:「那便多給你大哥些銀子也就是了,或是以後他不從軍了,便讓他在我家商社幹個掌櫃之類,總之。。。」

    關小妹也不等他說完,一言不發扭頭便走,徐平傑呆了一呆在後面喊道:「這又是怎地了。」

    。。。

    「大人,雪小了,方才在外邊試了,積雪不影響行軍。」

    張各莊北面的一道夯土牆邊,劉破軍低聲對陳新道,「問了一些遼東的老兵,他們大多說看樣子今天雪就會停。」

    陳新放下遠鏡,天色正在變暗,這一天又將過去,視野中的大地一片白色覆蓋,一些登州遊騎正在打掃剛才騎戰的戰場。

    十里外就是他最大的敵人,只要掃清了這個障礙,登州鎮便確立了穩固的戰略優勢,問鼎天下不再只是一個夢想,如果今晚雪停了,明天便是答案揭曉的時候。

    「破軍,你說若是沒有咱們建立登州鎮,建奴會不會進關席捲天下?」

    劉破軍偏頭看看陳新,覺得陳新問這個問題十分突兀,建奴雖然以前屢戰屢勝,但畢竟只有遼東一隅,與整個大明相比仍是小孩與巨人一般,進關幾次也是為了搶劫,搶完就回家了。劉破軍雖然覺得依靠官軍收復遼東很艱難,但從來沒想過建奴能儘管席捲天下。

    劉破軍微微搖搖頭,「屬下覺得,建奴真夷總數數十萬,丁口不過數萬,我大明何止萬萬,豈能讓其一夥馬賊得了天下。」

    陳新輕輕道:「大明雖大,卻如同一個過於肥胖的巨人,體量甚大亦很富有,每日都有許多吃食,但吃的東西沒有讓巨人強壯,卻都變成了無用的肥肉,堆積在無用的地方,巨人行動越來越遲緩,還得了一身的病,後金便如一隻瘦弱兇狠的野狗,雖然體量甚小,卻兇殘好鬥,它貪圖這巨人的富有和吃食,首先便要打倒佔據這些東西的巨人,它便不時從大明這個生病的胖子巨人身上咬下一塊肉,讓這個巨人不斷流血,內病外傷之下,這個巨人總有倒下的那一天。到那時候,你說是建奴能佔天下,還是流寇能佔這天下?」

    「這。。。」劉破軍想了想,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陳新轉眼瞥了一眼劉破軍後笑笑道:「我也不過隨口一問,只是和你聊聊天罷了。」

    劉破軍這才松口氣,陳新轉身道:「既然雪可能停,便通知各營營官,晚間雪停的話,明日拂曉按軍令司計劃做好出陣準備,隨時待命,哨騎和特勤隊提前哨探建奴大營,留意建奴造飯時間。」

    劉破軍立正道:「是!」

    劉破軍離去後,陳新又舉起遠鏡,遠鏡中茫茫一片,看不到十里外的後金兵營,陳新卻依然看得認真,他喃喃道:「皇太極,明天見。」

    。。。

    距離陳新十里外的後金大營中,皇太極也舉著一個繳獲的遠鏡,望著南面尋找登州的大營,天色正在變暗,他同樣的什麼也沒看清。

    皇太極將遠鏡遞給身邊的索尼,親眼看索尼收好之後,才轉向身邊的豪格,「雪停的話,明日便該與那陳新見分曉了。」

    豪格方正的臉上滿是堅毅,「汗阿瑪定然能斬殺陳新,一舉收復遼南,我大金仍大有可為。」

    「大有可為。。。」皇太極微微點頭後對豪格道,「你可知,朕方登汗位之時,曾想過的胸中方略,便是入關定鼎明國京師,亦是一直為此殫精竭慮,最後卻不成想,落得遼中也難保的地步。」

    豪格有些沮喪的低聲道:「阿瑪這些年是辛苦了些,若非那。。。那登州鎮,我大金絕不會落入此等田地。」

    旁邊的索尼趕緊勸慰道:「好在轉機便在眼前,當年薩爾滸之時,明國兵馬何其之強,我大金不過建州左近貧瘠之地,又何曾想能獨佔遼東,薩爾滸尼堪兵馬一戰敗沒之後,遼瀋亦是堅城深壕,想來是萬般難以攻克,卻為老汗一日間攻入瀋陽,次日下遼陽,遼東七十餘堡望風而降,此天意眷佑,奴才覺著,明日定能斬殺那陳新,只要登州大軍敗沒,遼南依然是望風而降,登萊各處亦會灰飛煙滅。」

    豪格聽了有些振奮道:「汗阿瑪,索尼所說有理,明日一陣定是如此。」

    皇太極哈哈大笑兩聲,豪邁的道:「明日此時,當如你二人所說,我等以登州數萬人頭佐酒,明日之後,遼東仍是我大金的遼東。」

    笑聲遠遠傳開,隨即消失在空曠的雪原中,雪花已經慢慢停歇,光線也逐漸變暗,大戰前的最後一個夜晚降臨了。。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7
晚明 第六十五章 決戰日

夜幕下的榆林堡一片漆黑,偶爾有偷襲的後金斥候踩中地雷跑,空曠的野地中偶爾爆起一團火光,留下一團光亮的殘影后又歸於平靜。

    榆林鋪南北五里之外,卻是一片燈火燦爛,雙方都下了明營,燈籠光星星點點佈滿曠野,如同地上的星海。

    陳新在中軍營中最後審查了一遍軍令司的作戰部署,然後發過夜號便起身巡營,出營時正好看到七八里外火箭發射的光點,陳新得意的笑了一下,這種模仿自英國康格里夫的火箭射程在三里左右,後金兵在不出動主力的情況下,顯然無法在夜間防禦如此寬闊的正面。

    陳新所派出的火箭兵連這次是由第一龍騎兵千總部和特勤隊提供掩護,會在夜間進行持續的騷擾,火箭毫無準頭,但騷擾的範圍能遍及後金大營,影響後金兵夜間休整,製造恐懼氣氛,從而消耗後金兵的士氣,如果後金出動大隊人馬驅逐,那麼這些人馬就得不到休息,同樣也能達到陳新所要的效果。看過片刻之後,陳新便領隊走出小村,開始他一貫的夜營巡視。

    登州的明營如戚家軍一般,燈籠即為夜間之旗號,最低一層為旗隊,每旗隊設燈號一個,制式全部相同,為了夜間便於辨認,皆由各旗隊自行畫上標記,每營中不可重複,所以登州鎮花樣最多的,便是燈籠標記,陳新並不限制各旗隊選的圖案,既有飛龍飛虎麒麟之類。亦有剪花的福字勇字等等,最誇張的還有美人圖。

    陪同巡營的是今夜中軍執勤官劉破軍。兩人帶著一隊衛兵,打起中軍的巡夜燈號,先往南邊的近衛第一營走去。

    還沒有到達營門,野地裡便有一人喊道:「夜號。」

    陳新大聲回道:「勇!」

    那邊立時無聲,登州的夜號一般為一個字,應答後那邊便沒有聲息,陳新一行到了營門,側門打開後出來一值守官。查過陳新等人腰牌後行禮放行,依然只開側門,讓陳新等人從側門進入,陳新留下衛隊在營外,只帶了幾個參謀和劉破軍入營。

    近衛第一營的營官並不來營門迎接,陳新等人自行在營中巡查,營中帳篷佈置工整。每兩個帳篷間有廁坑一處,這也是來源於戚家軍,只駐紮一夜時,於第二日早起用土掩埋,長期駐守時則早起打掃,開營門後送往遠處丟棄。

    營中各處仍可見巡哨的軍官。按登州軍律,每夜除營官外,把總或副把總亦要巡視本部區域,把總歇息後,由軍法官和軍士長輪流巡夜。一般帶鎮撫兵便可,臨戰時多帶一伍或一小隊戰兵。巡夜要求甚為細緻,凡夜間在其部發生火災、營嘯、奸細之事,一律追究把總罪責,所以各司把總都十分下心。

    等到走到靠南的位置時,劉破軍低聲問道:「大人,要不要起巡箭查夜?」

    陳新微微搖頭,巡夜箭也是一種響箭,由巡夜官有事是發出,箭響之後由巡夜官就近指定啟始旗隊,各旗隊值夜兵依次發箭傳號,戰時未傳號者處斬。登州平日訓練中經常有臨時性的檢查,但騷擾頗多,此時的近衛第一營又在後方,陳新不願讓士兵精神緊張。

    陳新對劉破軍道:「咱們只查近衛第一營,其他營頭就不去了,明日有大戰,你回去也早些歇息,不能在戰場上好好睡覺的將軍,不是好將軍。」

    正要抬步走時,前面轉出一小隊鎮撫,領頭的低吼道:「誰來。」

    劉破軍趕緊應道:「某來。」

    陳新馬上也應了一聲,這也是登州夜營的規矩,夜間營內相遇,只能說某來二字,皆不可說自己名字,凡說名字者由哨兵先行逮拿,即便認識也不能放,上官也一樣逮拿,直到值夜官看過後,由本部上官執標旗來取人。陳新雖然是登州最高統帥,但規矩是他自己定的,萬一被落得由近衛營值夜官來釋放,那就頗為尷尬。

    領隊的聽到後走近一些,一看到是陳新連忙行禮,陳新微笑回禮後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回憶了一下指著那人道:「你叫陳瑛,遼東鳳凰城人氏,家中。。。」

    陳新說到這裡又停下,對面那軍官有些激動的低聲道:「正是屬下,難為陳大人記得如此清楚,屬下惶恐。」

    陳新微微擺手,拉拉陳瑛衣袖示意他一起走,陳瑛立即跟在陳新的右側,一副聆聽的樣子。陳新抬頭看看陳瑛所部懸掛的燈籠,上面的圖案大多是大刀、長矛等冷兵器,有些還畫了一滴血,顯得很有氣勢。

    「有殺氣,軍隊就該這樣。」陳新不由笑道。

    「謝大人誇獎,下官出自殺手隊,手下火槍兵平日也要練練冷兵,是以愛用這圖。」

    陳新點點頭,走了幾步後又低聲道:「鳳凰城如今已收復了,你回過家中看看沒有?」

    「還沒有,原本想跟王大人請假,後來聽說鳳凰城仍是戰區,路上有鎮撫兵嚴查,無調派不得前往,所以屬下一直未能成行。」

    陳新哦了一聲,「確實如此,你即便去了,半路也會被攔回,也不急於一時,建奴就在十里之外,明日只要擊敗他們,遼東便可光復,以後你隨時可以回鳳凰城。」

    陳瑛連忙應是,陳新又接著道:「你家中以前的房屋地產,收復遼東後皆可收回。」

    「屬下聽說了,據說老兵若是願意留在遼東,亦有三十畝地可分,大夥都等著呢,還有說五十畝、一百畝的。」

    陳新低聲笑了一下道:「最少有三十畝,不過遼東在建奴手上,熟地到底有多少,咱們一時還弄不明白。以後丈量了便知確切數目,最少不會少於三十畝。不過職業軍官日後的收益亦是不少的。你是登州的老人了,己巳年打建奴的時候就在,留在軍中更有前景。」

    「屬下明白。」

    此時已經走到陳瑛所部,陳新拍拍陳瑛肩膀,「明日是我等為遼人討還血債之時,好好作戰,你的家人都在天上看著你。」

    陳瑛重重的點點頭,然後對陳新行禮。陳新回禮後繼續往下一個旗隊,陳瑛目送陳新走遠後,抬起頭看著烏沉沉的夜空,出神的看了很久後把雙手握緊低聲道:「明日您們都在天上看著,我為您們討回血債,等光復遼東,我就回鳳凰城看你們。」

    。。。

    近衛第二營中軍帳中。鐘老四在帳裡偷偷點起一根香,他也不拜祭,直接端了一碗酒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朝著那注香舉了舉,「趙宣,明天就上陣了。老子給你報仇去,今天專門給你上注香,不要嫌少,本來帶了三注,不知哪個狗日的給老子弄不見了。算了,乾一碗酒。你給老子加把勁,老子明天把皇太極卵蛋打出來。」

    帳篷裡面靜悄悄的,鐘老四端著酒碗偏著頭道:「狗日你在的時候,喝點酒你就說半天,現在沒人說也無趣得緊,為啥老子每次打仗前連個遺書都不知給誰,就只有找你趙宣說幾句,你娘的,老子混得連周少兒和劉躍不如,回頭老子娶十個八個。」

    鐘老四一仰頭把酒灌進肚子,直接倒在床上,片刻後便鼾聲大作。

    。。。

    鼾聲此起彼伏的帳篷中,唐瑋翻來翻去睡不著,外邊不時傳來隱約的火箭呼嘯聲,還有巡夜軍官和鎮撫兵的腳步。

    唐瑋輕輕蹬了一腳旁邊的謝飛,用很低的聲音道:「謝飛你睡著沒?」

    謝飛的聲音馬上道:「睡著個屁,老子上次打仗前也睡不好。」

    「我也沒睡呢。」另外一側傳來黃善的聲音。

    唐瑋沒有搭理黃善,繼續對謝飛道:「萬一俺明天被打死了,你記得跟關小妹說一聲,俺真的是為她當兵的,還有,還有俺家裡,你得幫忙照看著。」

    謝飛低聲呸了一句道:「胖子你傻了,上陣前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俺眼皮跳來著,俺沒有兄弟姐妹,就你算是兄弟,連當兵都陪著俺,比親兄弟還好些。反正你就當幫俺,到時尋一個袁穀子那樣的,給俺爹娘當個養子。」

    謝飛沉默一會道:「行,不過俺覺著你不會死。」

    「誰他娘的知道,幾萬韃子兵呢。」唐瑋翻身仰躺著看著帳篷,「明天要是建奴滅了,俺又沒死的話,怎地也有個勛章。。。雖然不是一等的,俺就去跟關小妹說,反正也是勛章。」

    謝飛噗地笑了一聲,那邊的黃善也在黑暗中嘿嘿的笑,唐瑋蹬了黃善一腳,「謝飛長得俊俏,找媳婦容易得緊,他笑俺也罷了,你黃善還敢笑俺。」

    黃善也沒有反蹬他,笑呵呵的道:「俺沒你想那麼多,打完仗老兵都有田分,我有個三十畝地,再有個媳婦抱著就成,管她長個啥樣都成,一定要養三個娃,俺家裡以前就三個。」

    唐瑋扭動胖胖的身體偏向黃善那邊,「睡了睡了,老子明日打完仗只要不死,年底也該清退了,這輩子再不想來戰場。」

    「睡了。」那邊的謝飛悉悉索索的攏了一下被子,然後也不再說話。

    黑暗中黃善睜著眼呆呆出神,回想起了旅順土牆外那個戰場的角落,同樣也是這樣的昏暗。

    「張忠旗,你不投登州鎮,你還活著沒有?」

    。。。

    張忠旗在帳篷外縮成一團,兩眼呆滯的看著漆黑的夜空,每個遼東的冬天對他來說都是一次生死的考驗,每每到這個時候,他便要想方設法,讓自己得到更多的物資活下去,但今年張忠旗沒有去想任何辦法,只是如木頭一般的跟著軍隊,今日夜間正好輪到他值更。

    「狗奴才!站起來!」一聲怒喝響起,接著他就挨了一腳,張忠旗還是沒有反應,嗆一聲刀出鞘的聲音,張忠旗全身一個激靈,腦袋慢慢轉過去,之間幾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面前,這才遲緩的站起來,呆呆的看著幾人。

    那個巡夜的白甲兵用生硬的漢語罵道:「你這尼堪狗,不知軍中值更軍律不成,老子現在就能一刀殺了你。」

    張忠旗的旗隊長飛快從帳篷裡面跑出來,期期艾艾的站在旁邊,看到真夷主子發怒,嚇得全身發抖。

    張忠旗面對著那白甲兵的刀鋒,卻還是一副呆滯的模樣。那白甲兵眼露凶光時,旁邊一個人影把那白甲兵的刀輕輕推開,然後站到張忠旗面前。

    「塔克潭。。。主子。」張忠旗喃喃道。

    塔克潭冷冷的對他道:「我給你糧吃,不是讓你來發呆的,大戰在即,豈有你如此值更的,再犯便饒不得你。」

    那白甲兵聽了狠狠瞪張忠旗一眼,將刀收了起來,塔克潭對那旗隊長道:「換一個人來值更。」

    張忠旗微微咧嘴笑道:「謝過少主子。」

    塔克潭看了他片刻搖頭走了,那旗隊長抹抹額頭的汗,踢了張忠旗兩腳後罵道:「還不滾回去。」

    張忠旗搖了兩下,望著旗隊長傻笑,那旗隊長正要再踢,營牆處一聲叫喊,「各營自守信地,不得亂闖!」

    「又來了。」那旗隊長連忙回帳篷拿刀,準備維持秩序,張忠旗慢慢回頭往南邊看,十幾道明亮的光點拖著長長的尾焰劃過夜空,尖利的呼嘯漸漸響起。

    又是登州鎮的火箭兵,他們這種火箭射程約三里,雖說在這個距離上毫無準頭,但對付後金營地這樣龐大的目標足夠精準了。

    十多發火箭砸在後金各處營地中,片刻爆炸後引起兩處火頭,遠遠的敲起了銅鑼,各營中都發生小小的騷動,後金的軍官紛紛彈壓。

    這兩處火頭還未熄滅,另一個方向又升起十多道尾焰,在空中拉出不規則的軌跡向後金大營射來。

    張忠旗大張著嘴看著那些火箭升高後俯衝,樂呵呵的道:「好看,好看!」

    。。。

    火箭的呼嘯聲斷斷續續響了半夜,後金兵不得不出動了大批人馬搜查,還與掩護的登州軍隊發生了幾次小規模夜戰,終於將登州火箭兵趕出三里之外。

    天亮前一個時辰,雙方大軍都開始升火造飯,營地變成了黑暗中的一片燈火海洋,一個個先遣隊都先於大軍出發,往各自的目標進發。

    不久後登州中軍燈號揮動後一通鼓響,各營營地隨即吹起此起彼伏的起床號,營地中喧囂聲和口令聲響起,安靜的大軍從沉睡中醒來,決戰的一天到來了。。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8
晚明 第六十六章 行進

夜空下兩處明亮的營地中喧囂漸起,登州和後金士兵們都在抓緊時間吃早飯,登州鎮的吃飯時間是固定的,到時候鑼一響,沒吃的也只能餓著。

    周圍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張口大嚼蒸餅,唐瑋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吃飯氛圍,他抬頭看了圍成一圈的隊友,粗壯的蘇粗腿、流民出身的江老五、鰲山衛的壯漢老鄉彭云飛、賊兮兮的黃善、吃飯也一板一眼的袁穀子、永遠叫喊要當騎兵的王湛清、以及自己最好的兄弟謝飛。

    他們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戰場,蘇粗腿、王湛清、江老五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自顧自的大吃,彭云飛若有所思,咬兩口又停一下,黃善不停的點頭,似乎在給自己打氣,袁穀子則兩眼發紅,大概是沒睡好,唐瑋總覺得袁穀子心中的仇恨太多,或許與他孤兒出身有關,其他少年兵小隊也有在登州的孤兒屯堡裡面長大的,大概都與袁穀子類似,近衛第二營主要是少年兵,唐瑋這個小隊是臨時抓來補編制混進來的,所以唐瑋這樣不狂熱的反倒是少數。

    眾人默默吃完飯,不久後營部的集結號響起,士兵紛紛起身按小隊列陣,小隊列隊完畢,袁穀子走過來,按照登州的作戰條例,挨個檢查士兵的裝備和乾糧,每檢查完一個便在對方的胸口拍一掌,到了唐瑋這裡,唐瑋立即把火槍舉在胸前,袁穀子首先接過火槍,測試了扳機、火石夾和擊錘強度。隨後扣動了幾次,火門中能看到擊錘與鋼鐮碰撞出的一片火星。袁穀子滿意的將火銃交還唐瑋,又抽出唐瑋腰間的刺刀和匕首,檢查後插回原處,又查了唐瑋的子彈盒、備用彈藥袋、鞓帶卡頭、行纏、備用火石、乾糧數和水壺水量。

    一切無誤之後,袁穀子對唐瑋拍了一掌後道:「胖子,得個一等勛章娶你那啥小妹。」

    「是!」唐瑋大聲道。

    周圍的隊友一陣低笑,唐瑋為女人參軍的事情早就被謝飛的大嘴傳得人盡皆知,唐瑋開始解釋幾句。後來乾脆就認了。

    袁穀子檢查完之後回到隊首,將頭盔戴在頭上,與士兵的不同,隊長的頭盔上有一面三角紅色小旗,作為與士兵的區別,便於士兵在混戰中識別,隊長在隊首戴盔。便表示全隊戰備完畢,等待旗隊匯合。

    登州的燧發槍部隊是一小隊三伍,一旗隊三小隊,旗隊與小隊間沒有鼓號,旗隊長跑過來看了一圈後直接下令集合,然後帶隊到了連長所在的帳篷位置。此時天仍未亮,在燈籠光的照耀下,唐瑋所在的第二總第一連圍成一個圈,連長、副連長和旗隊長站在外圈巡視,中間是連訓導官。

    這個連訓導官和其他訓導官一樣有著一副大嗓門。這人的作風不像趙宣,倒更像營官鐘老四。聽說以前是個牙行,經常爆點粗口出來,不知最後怎麼成了一個訓導官,不過唐瑋挺喜歡這人。

    「跟每次打仗一樣,咱們登州鎮都要搞個簡報,簡報之後是動員,平日都是老子講,今天是代陳大人給大夥講,為啥這麼說。。。」訓導官抖抖手上的一張紙,「老子這裡有一封陳大人給所有士兵的信,先唸給大家聽聽。」

    連隊中一陣驚奇的嘖嘖聲,陳大人在普通士兵眼中,是戰神一樣的存在,又有種父輩的感覺,他此時給所有士兵寫信,不知是個啥意思。

    「致登州鎮全體參戰士兵書。。。」那訓導官也不管下面的騷動,直接念道,「登州鎮士兵們,我們都來自不同的地方,有登萊、山東、遼東,亦有河南、北直隸、山西等等,很多人在登萊已經有家室子女,很多還有年邁的父母需要供養,人人皆有自己的好日子要過,為何我們仍要來這苦寒的遼東與建奴決一死戰?」

    略微騷動的士兵們都安靜下來,認真聽訓導官讀陳新的書信,唐瑋也抬起頭,只見那訓導官臉色發紅,似乎有些激動,其他連的位置也傳來一些洪亮的聲音,登州鎮所有軍隊都在宣讀這封信。

    那訓導官揮著手吼道:「因為我們家園的籬笆外,一直有一隻餓狼在覬覦我們的家產子女!十餘年前,就在你們眼下所站的土地上,南四衛漢人屍橫遍野,被奴酋奴兒哈赤所領後金兵馬斬殺一空,由此這片土地荒蕪多年,奴兒哈赤稱呼我們的這些同胞為漢狗,認為他們沒有吃糧的資格,自建州部為亂遼東以來,遼東遍地腥羶,遼民被殺者超過三百萬,漢家衣冠不存,登州鎮中有不少遼東子弟,便曾親身經歷了這一切。」

    周圍靜悄悄的,陳新這幾句話,似乎把他們和腳下的土地聯繫了起來。

    「早些年時,北直隸有人說建奴為禍只在遼東,亦與他無關,崇禎二年建奴入寇北直隸,所過之處沃野街市盡成鬼域,此時山西宣大有人說,北直隸亦與他無關,崇禎六年建奴入宣大,大同宣府萬民流離,成建奴之包衣阿哈,建奴鐵蹄之下,多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唐瑋轉頭看了一下周圍,同隊的士兵都聽得聚精會神,袁穀子兩眼發紅。

    那訓導官提高音調大聲道:「登萊有今日之繁盛,乃崇禎元年以來無數登州將士為之奮戰之結果。而我們今日站在這裡,唯一的理由,就是殺死籬笆外的那支餓狼,不讓遼東的慘事再發生在登萊,不發生在你們的家鄉,以至任何一個地方。由此,今日之戰沒有和局,只有生死兩途,任何退縮的人,將受到軍律最嚴酷的處決,本官亦在此立誓,絕不後退一步。」

    我們今日為之戰鬥的,不僅是登州鎮的勝利和榮譽。亦是你們的家人和後代,趕走家門前的豺狼。讓我們的父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享晚年,讓子孫能在這片土地上永遠享受幸福自由的時光,這一切都仰仗於今日你們的戰鬥,需要你們用手中的武器為他們爭取。」

    唐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老父的背影和村口的老娘,不由微微握了一下拳頭。

    「建奴為禍遼東二十載,人神共憤,此戰天下矚目,在此決定華夏命運的光榮之戰中。本官很榮耀能與你們一起並肩戰鬥,多年以後,這仍將是本官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望登州全體將士共勉之。登州鎮總兵官陳新。」

    訓導官唸完之後,連隊中靜悄悄的,突然袁穀子站起來聲嘶力竭的吼道:「保衛登萊,光復遼東!」

    「光復遼東!」安靜的士兵紛紛站起。唐瑋也站起跟著袁穀子大喊,登州其他營地中,同樣響起了各種各樣狂熱的口號,整個軍營都沸騰起來。

    。。。

    震天的口號響起,陳新在中軍大帳中準備自己的行裝,自己將兜鑑穩穩的戴在頭上。自從海狗子離開後,他便自己做這些事情。

    雖然陳新告訴劉破軍說,不能在戰場上好好休息的將軍不是好將軍,實際上他自己昨晚一夜沒有睡著,精神在一種莫名的興奮中。此時仍是如此。

    面對著銅鏡,光滑的鏡面反射出一個微微有些失真的中年面容。陳新自失的笑了笑,然後抬手對好兜鑑的位置,再把腰刀掛上鞓帶,整理間摸到了鞓帶上的匕首插鞘,他已經很久不帶匕首了,此時突然想起了海狗子在固安城外第一戰的時候給自己配匕首的情景,海狗子傻笑的面孔便如在眼前。

    門外響起劉破軍的聲音,「大人,各先遣隊已出發,中軍部及各營準備完畢,請大人示下。」

    陳新將桌上的一把匕首拿起,輕輕插到鞓帶上的插鞘中,低聲說道:「再帶你一次。」

    插好匕首後,陳新走到門口一把掀開門簾,劉破軍和副官出現在眼前,陳新輕輕道:「出營。」

    。。。

    天色微明,號鼓聲此起彼伏,一道道紅色的溪流從各個營地中流出,成千上萬的士兵按各自標旗結成密集的行軍隊形,他們會直接從野地前往陣線,前方已經有各營鎮撫兵用樹枝在雪地中劃出行進線路,並間隔插上了各營的三角小標旗。

    擔任前鋒的騎兵已在兩里之外,他們將現行到達戰場,防止後金遊騎騷擾行進中的大軍,雖然登州行軍陣形可以快速轉化為防禦陣形,方陣編制和鴛鴦陣編制的隊伍本身使用大量長兵,這類堅定的重步兵是騎兵無法撼動的,燧發槍的輕步兵可以採用千總部為單位的空心方陣,同樣可以有效防禦騎兵進攻,燧發槍兵兼具機動性和進攻能力,這是步兵得以復興的重要原因之一。但這樣的騷擾會影響全軍士氣,影響陣形的完整,所以在有騎兵的情況下,騎兵的掩護仍是必要的。

    唐瑋行進在自己的隊列中,旁邊不遠就是本司的士官長關大弟,他正在營門處組織出營,防止在這個狹窄處出現擁堵。

    集結很快完成,近衛第二營按作戰部署在第二線,前方的四個營一線排開,猶如紅色的海洋一般,密集的兵刃遮蔽了他們頭頂的天空。

    唐瑋所在的是第二千總部,按照連長發佈的簡報,他們需要排出連正面的縱陣開赴戰場,連隊正面成三行排列,後面四個連亦同樣如此,唐瑋所在旗隊的三個小隊按番號部署前後,他的第一小隊便全部在本排的第一行,好在前面還有一個第一排,讓唐瑋不至於太過緊張。

    列隊完畢後,便等待本營列陣完成,然後由本連連旗指引,按鼓點開進,這些是練習過無數次的,唐瑋在動員的激動過後,仍有些緊張,對面畢竟是縱橫遼東二十年凶名昭著的建奴大軍,手上不斷的出汗。

    突然幾個女聲在耳邊響起,其中便有他最魂牽夢縈的那個,唐瑋連忙轉頭去看,只見關小妹和兩個女子一起沿著隊列走來,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士兵鼓勵著,有些士兵還在跟她們表決心顯示勇武。

    唐瑋萬萬沒想到還能在戰前見到關小妹,這個動員方式是陳新臨時想起來的,所以留下了幾個宣傳隊,讓裡面的女子在出戰前鼓動士兵,進一步激發這些士兵的男人榮譽感,也能舒緩士兵的緊張。

    那個身影很快走到了附近,唐瑋還在發呆,身邊的謝飛用手肘抵了一下唐瑋,「死胖子你不是有話跟關小妹說麼,你再不說,萬一死了就說不成了。」

    唐瑋呆一呆後醒悟過來,對著關小妹喊道:「關小妹!」

    關小妹轉頭看來,見到唐瑋後連忙走過來,「胖子你上陣小心些。」

    唐瑋大聲道:「俺真的為你當兵的,俺這輩子就想娶你。」

    周圍一陣哄笑,關小妹臉一紅停下腳步,唐瑋繼續大聲道:「俺怕打死了就沒工夫說了,俺今天不怕死,但是俺笨了點,可能拿不到一等勛章了,但你要是願意嫁給俺,俺一輩子只娶你一個,俺幫你贍養你娘親,俺會做生意賺錢,也能種地,你幹啥俺就干啥,俺守著你一輩子,這麼多人都聽到,俺不是亂說的。」

    周圍的士兵都轉頭去看關小妹,關大弟正好也在附近,同樣停步看著,關小妹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唐瑋有些急切的看著關小妹,

    一聲行軍號響起,近衛第二營的營旗前傾,三個千總部的千總旗隨即回應,一級級到了連,連旗很快前傾,銅笛聲兩節後,鼓點一陣急響,連長和旗隊長的口令傳來,劉柳過來對唐瑋喝道:「行軍號響,不得轉頭!」

    關小妹還是沒有反應,唐瑋不甘心的轉頭,此時鼓點一變,改編自擲彈兵進行曲的登州鎮步兵進行曲響起,全連踩著鼓點前進,整齊的腳步聲轟轟作響。

    唐瑋咬著嘴唇,旁邊的謝飛低聲嘆氣。

    關小妹看著紅色的隊列離開,突然跑起來,追到隊列後卻被兩個鎮撫兵阻攔住,鎮撫兵要求所有非戰鬥人員回營,關小妹對著唐瑋的背影大喊道:「唐胖子,不要你的勛章,老娘答應嫁給你了!」

    唐瑋的嘴一下就張開了,正要回頭時,劉柳就在他身邊喝道:「戰場開進不得回頭。」

    關小妹的聲音在背後大喊道:「唐胖子,好好打仗,活著回來!」

    兩滴眼淚在唐瑋的臉上流過,謝飛在身邊低聲道:「胖子努力!」

    第一小隊的人都目不斜視的低聲道:「胖子努力!」

    此時已經走遠,劉柳說了一句「狗日運氣好,胖子努力。」

    唐瑋點點頭,一邊笑一邊抹掉臉上的淚水,擦乾後挺起胸膛,全身似乎都有用不完的勁頭,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戰場越來越近。

    榆林鋪外邊的原野上,黑壓壓的後金大軍正從北方而來,雙方的騎兵已經開始小規模交戰,幾個小村內外傳來一陣陣的火槍射擊和瓷雷爆炸聲。

    右前方一陣呼嘯,唐瑋轉眼看去,一道道火箭的尾跡從徐山山頂升起,往北邊飛去。

    前方的連訓導官正在組織行進,他和著鼓點和銅笛節奏起了一個頭,唐瑋跟著全連齊聲唱起步兵進行曲,紅色的海潮向著北方滾滾而行。

    「自古男兒爭此疆,

    無非金革逞一強。

    我借天罰雷火怒,

    鯨馳麾動烈雨狂。

    十萬虎賁同心勇,

    鳴鏑所向無敢當。

    摧云拔海山傾裂,

    地墮天崩日掩光。

    忠幟如招綸音遠,

    虜血千觴敬炎黃。

    何日披荊恢故土,

    立馬黃龍飲壺漿。」

    。。。。。。

    注:步兵進行曲歌詞由副版主夕陽兄提供。。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8
晚明 第六十七章 大陣

天明時分,多爾袞穿戴著一身精良打製的銀白色鐵甲騎馬佇立於榆林鋪西側的轉子山腳下,前方兩百步外便是轉子山村,也就是皇太極西攻戰術中重要的支撐點,奪取這裡可以向南壓縮登州陣線,讓登州陣線退過轉子山,那樣的話登州左翼需要防守更大的面積,後金騎兵能獲得更寬大的正面,便於尋找登州鎮左翼的弱點突擊。.

    轉子山村裡面傳來陣陣轟鳴,多爾袞參加過旅順防禦戰,這種聲音是登州那種瓷雷發出的,對於有穩固防禦的地方,這種瓷雷是一種令人恐懼的武器,在明末冷兵為主的時期,瓷雷的火焰、爆響和碎片讓很多士兵精神崩潰,尤其登州鎮多在夜間使用,更加劇了這種威力。

    瓷雷當時讓多爾袞聞之心驚,逃回遼中之後,多爾袞找人試制了一些反覆琢磨,最後覺得也只是在特定地方有用,到了真正的平野決戰時,這種瓷雷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此次決戰,多爾袞、岳托、豪格分別被委派奪取三個方向的荒村,出發時登州的火箭搔擾剛剛結束不久,按照皇太極的計劃,搶佔荒村的行動不能過早,否則登州鎮發現的話可能不會出戰,而會拖延到晚間和後金兵在荒村拉鋸,那樣就打成了拖延戰,對後金不利,所以搶佔荒村的行動一定要在登州出營前後。

    三路人馬到達的時候,登州兵也到了,雙方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通亂戰,村中雜亂的廢墟讓混亂加劇,雙方的傷亡都不小,處於對登州鎮瓷雷的畏懼,多爾袞不敢派太多人進村,天色昏暗的情況,多爾袞並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登州兵,所以也不敢去村子南邊斷登州援兵,只是不斷增派士兵補充傷亡人數。

    多爾袞自身的實力早已不是天聰元年時候那麼強大,身彌島死了本旗固山額真,復州一戰鑲白旗陣亡被俘近千,被打傷了元氣,其中大部分來自多爾袞的自管牛錄,而他的自管牛錄合計才十五個,雖然是老奴留下的強牛錄,但也禁不住這樣的消耗。

    所以在旅順撤退時,多爾袞不顧皇太極嚴令,先帶走了本旗白甲兵,最後造成土牆防線崩潰,回去後就被降為多羅貝勒,手下和兄弟之間雖然仍叫他十四貝勒,只是在私下場合給他面子。

    由於在旅順的低劣表現,皇太極對他十分不滿,其後多爾袞責令守衛復州和蓋州,在登州鎮的屢次攻勢中首當其衝,多爾袞實力多年得不到補充,面對登州攻勢往往躲在城池中消極避戰,反倒是阿濟格表現更優異,聽聞皇太極已經有更換旗主的意思。

    不過多爾袞此時已經不在乎旗主的虛頭,如今他便是旗主,卻奈何不得阿濟格,曰後阿濟格也同樣奈何不了他,最重要的仍是實力,加之對登州鎮多年來的畏懼,才有多爾袞一直反對在蓋州和登州鎮決戰。

    不過他再反對,也只能跟著皇太極來榆林鋪,到此時沒有任何退路了。轉子山村中傳來陣陣喊殺和槍聲,不斷有受傷的後金兵從村口退出,多爾袞便在補充進去一些,從到達這裡開始,多爾袞已經投入了三百甲兵和四百餘丁,卻沒有按皇太極的意思投入巴牙喇,他自己也在猶豫著,此戰的重要姓他也明白,但巴牙喇是他最大的資本,是他地位的保證,他還沒想好是否要投入到這裡。

    這樣持續交戰,到了天色大亮,村中仍然沒有分出勝負,旁邊的梅勒額真往背後看了看,黑色的後金主力正在開來,低聲對多爾袞道:「主子,大汗嚴令必須在大軍到來之前奪取轉子山村,眼見著大軍就要到了,要不讓巴牙喇上吧。」

    旁邊的巴牙喇額真也道:「方才塘馬說,豪格已經把二檯子村佔下了。」

    多爾袞轉頭看看西北面的張王寨,對兩人問道:「多鐸答應佔下張王寨後出兵祝我,張王寨並無登州兵馬,他為何還不來?」

    兩人面面相覷,多鐸這個小貝勒年紀最小,看著沒有什麼心眼,實際上最是一個牆頭草,打仗也沒有方略,恐怕不會真的來給多爾袞幫忙。

    多爾袞搖搖頭後猶豫片刻,把手舉起來正要下令巴牙喇進村,南邊傳來隆隆的聲音,幾人同時抬頭看去,約千名騎兵往轉子山方向奔來,距離不足兩里,更遠的地方,漫野的登州大軍正在趕來,紅色軍服和明盔的紅纓在雪地中躍動著,彷彿地平線上一條抖動的紅色波浪。

    多爾袞咕嘟一聲吞了一口唾沫,顧不得轉子山村,迅速把手收回,「撤出村子。」

    。。。

    榆林鋪外寬闊的雪原上兵甲蔽野,兩股高度組織的人潮在各自軍旗指引下相向而行,徐山上登州的火箭兵利用射程優勢不斷對建奴軍陣進行攻擊,每次射擊大致為十發齊射。

    距離戰場兩里,登州鎮大軍開始從行軍隊形轉換,各部出發線路便已經預先留下空間,行軍距離長的時候,縱陣能更好的維持隊形,行進速度也更快,到了接戰區域,便需要正面更加寬大的橫陣,以控制更大的正面,並展開火力。

    中間三個荒村中響起持續的喊殺和火銃射擊聲,雙方都派出了先遣隊,在天明前便開始了爭奪,村中的爭奪十分激烈,只有轉子山西北面的張王寨沒有發生戰鬥。

    按照皇太極的既定戰術,這三個荒村是對付登州火器的重要支撐點,是後金作戰成功的重要保證。後金前鋒在三個荒村都遇到了登州的先遣隊爭奪,這些先遣隊大多為龍騎兵或鴛鴦陣編制,雙方為了三個廢墟大打出手,後金隨即利用騎兵數量和速度的優勢派出大隊援兵,壓縮了登州騎兵的陣線,使得爭奪四個小村的登州先遣隊得到的增援有限,後金兵在幾個荒村的爭奪上佔據了一定優勢。

    辰時六刻,兩陣中間四個小村的第一輪爭奪進入尾聲,後金軍在東側的二檯子村投入千人的重兵,並派出鑲藍旗騎兵策應,登州第四營兩個鴛鴦陣編制的局被趕出了小村,在一支登州騎兵接應下退回了徐山,確保了皇太極左翼防守的戰術得以執行。

    中路的王家屯村在戰線中央,是平野中唯一可作為屏障的地方,雙方在這裡投入的兵力都十分有力,經過激烈爭奪後,雙方各自佔據了半個村落,使對方的計劃都落空了。

    因為多爾袞的猶豫,西側轉子山東坡腳下的轉子山村則被登州鎮第一營第一總二司所奪取,一支登州騎兵隨後趕到,第二司的砲兵也跟著進村,在村子的北邊架設火炮。

    轉子山西北的張王寨則被後金正白旗佔據,使得後金軍獲得了繞過轉子山西側的道路控制權。

    雙方對戰場地利的預先爭奪落下帷幕,後金軍取得了東側的二檯子村、轉子山西側的騎兵通道和中央王家屯村的一半,皇太極「東守西攻」的戰術目標達成了一半,西攻的重要節點轉子山村卻落到了登州鎮手中。

    徐山和轉子山之間的曠野上,登州和後金遊騎往來追逐,雙方遊騎都無法將對方趕出戰場,隨著雙方大軍的接近,中間遊騎的活動空間變得狹小,稍大規模的支援騎兵紛紛向各自大陣,只留下一些零散的騎兵對峙。

    兩支大軍的前鋒陸續到達戰場,皆以騎兵為主,以控制各自的列陣位置,兩軍前鋒相距兩里有餘。前鋒穩定戰線後,汪洋般的大陣在無數旗號指揮下開始列陣。

    。。。

    巳時,登州鎮大軍到達陣線位置,榆林鋪外的白色原野被紅色所覆蓋,陣線上滿是奪目的紅色,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在號鼓聲中令行禁止,整齊的踏步讓地面都發出微微的震動,各營在旗號鼓點的指揮下進入各自作戰位置。

    登州鎮的大陣分為兩線,第一線是五個戰兵營,自轉子山向徐山方向依次為戰兵第一、第二、第三、第七、第四營。

    前陣這五個戰兵營亦是兩線部署,皆以方陣步兵在前,戰兵每營下轄方陣千總部兩個,每個千總部所屬的兩個司一前一後部署,前後間隔七十步,每司兩連左右間隔為二十步,互相可以用側射火力支援。

    中路戰兵營所屬的鴛鴦陣千總部的兩司拆分使用,一司以登州鎮最靈活的戰鬥組部署於前後方陣之間,策應前陣作戰,隨時支援前陣薄弱點,各營編制中的哨騎等騎兵編制亦全部在中間地帶部署,另外一司則部署於前陣第二線之後,擔任全營預備隊。在方陣之中部署的鴛鴦陣既可以匯合成的戚家軍的大陣交戰,亦可以利用鴛鴦陣的靈活和高度機動姓穿過方陣間隙,對敵人實施快速進攻和反擊。

    在冷熱兵器交匯的時期,陳新將西方和東方的新軍事變革戰術雜揉在一起,形成了登州鎮獨特的戰兵營編制,既有歐洲方陣的厚重,又保留下了戚家軍鴛鴦陣的靈活。

    大陣第二線包括近衛旅的兩個營,左側為近衛第一營,右側為近衛第二營,陳新直轄的第六營第一千總部加強到了前陣左翼第二線,歸屬前陣左翼指揮,作為左翼的預備隊,同時防禦轉子山西側方向,防止建奴騎兵從轉子山西側通道突襲後陣。

    登州騎兵營下轄四個騎兵千總部、兩個龍騎兵千總部和一個直轄哨騎隊,合計六千八百人,為了調動的靈活姓,軍令司臨時整編為兩個騎兵營,各下轄兩個騎兵千總部和一個龍騎兵千總部,騎兵第一營部署於地形開闊的前陣最左翼,騎兵第二營則由陳新直轄,佈置在後陣左翼。

    登州鎮擺出了一個兩線部署的厚重陣形,前陣第一營、第六營第一總、騎兵第一營歸屬為左翼,指揮主官為第一營營官范守業,第二營、第三營為前陣中軍,指揮主官為遼南第一旅旅長鄭三虎,第七營、第四營為前陣右翼,指揮主官為第二旅旅長朱國斌。

    後陣為近衛旅,下轄近衛第一營、近衛第二營及近衛騎兵千總部,指揮主官為王長福,擔任全軍預備隊。剩餘的騎兵第二營、戰鬥工兵連則由陳新直轄。

    經過前鋒的爭奪,登州雖然丟失了二檯子村,卻控制了左翼重要的轉子山村,右翼有徐山作為支撐點,中路的王家屯則在爭奪中,在開局取得了一定的地利,基本達到了陳新主動選擇戰場的目的。

    雙方都是這個時代的強軍,佈陣進行得很快捷,一面面認旗出現在對方視野中,崇禎八年九月九曰巳時二刻,兩軍主帥認旗互相在望。(未完待續。)。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39
晚明 第六十八章 開局


一輛輛望桿車在雙方人潮中豎起望斗,由於地勢平坦,各部的主官都需要借助這個東西觀察對方的陣形和調動。.

    黃色後金汗旗下,皇太極拿著他那心愛的遠鏡,掃視著登州鎮的陣線,數里長的陣線上,步鼓和喇叭聲不絕,伴隨著一陣陣整齊的踏步聲,登州步兵源源進入戰場,由縱隊變換為橫隊,鋪滿了整個正面,鏡頭中前排的長矛方陣嚴整有力,旗幟和鼓號簡單有序的指揮下前進,如同一片片移動的長矛森林,在陰沉的天空下,整齊的鮮紅色對比著滿地的白雪,傳遞出強烈的視覺刺激,在氣勢上體現出一種難以抗拒的感覺。

    登州鎮列陣完畢後,陣線上各部的旗幟紛紛開始應旗,從皇太極的視界望過去,地平線上一片耀眼的鮮紅,線列齊整,旌旗招展,盔甲和刺刀反射的陽光不斷閃爍,各營陣前擺列小型的銅炮,透過各陣間隙隱約可見背後仍有軍陣,整個陣線官兵皆肅然挺立,寂靜無聲,即便在兩里之外,大軍所散發出的肅殺之氣仍是撲面而來,連皇太極亦覺得心驚。

    皇太極算是身經百戰,只一看便知登州軍氣勢遠在自己軍隊之上,而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烏真超哈用一樣的方法訓練,也是一樣的火槍長矛,氣勢上卻會差距如此之大,莫非陳新有什麼魔法不成,或者是因為何長久所說那些最可恨的教導官。

    皇太極壓下心頭的那種不安感覺,多年征戰磨練出的堅定意志再次佔據了情緒,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李九成,天祐軍被皇太極留在中路右翼的後排,由孔有德這個總兵官率領,李九成本人暫時調到中軍充當贊畫,原因則是李九成對登州鎮十分瞭解。

    「李副將,你與登州鎮交戰最多,你看看陳新排出的陣是個什麼意思?」

    皇太極說完把遠鏡遞給李九成,李九成告罪一聲,然後從馬鐙上站起來,以便看清登州後排陣形。

    看了片刻後,李九成坐回馬鞍對皇太極道:「大汗,奴才看陳新這個陣法,並非是攻擊的鎮,但其前陣均為步兵,登州步強馬弱,其軍陣火炮、火槍、長矛交相擺放互為攻守,直有不動如山之勢,但亦有一缺陷。」

    「說說看。」

    「其陣成一線,正面長而縱深淺,乃一長列陣,轉動之間並不靈活,且兩翼火銃兵並無近戰之力,只要我大金以馬甲重兵破其一點,再側攻其兩翼,則其陣必亂,以登州軍而言,亂戰遠非其所長,屆時其陣可破。」

    皇太極微微點頭,李九成所說與他所想的差不多,但登州軍陣幾乎覆蓋了整個正面,雖然每個小方陣之間有一段距離,但都在火槍射程內,其前陣也是分為兩層,中間有那種鐵甲步兵的鴛鴦陣和少量騎兵作為遊兵,這些遊兵會隨時支援第一線作戰。

    另外前陣的西側還有一支騎兵,皇太極並不認同李九成說登州步強騎弱,相反的,登州騎兵是後金兵最為懼怕的兵種,那種密集衝陣的威力便曾讓多爾袞膽寒,後金所佔優勢的,只是騎兵數量和單兵技術上。

    李九成繼續道:「倒是登州的第二陣,其人馬約一萬二三千人,步騎混合,左邊的那個營旗似乎有一個骷髏,應當是草河堡的那支登州近衛第二營,右邊那支便應當是登州近衛第一營,這方是陳新的決勝之兵,奴才懇請大汗留意。」

    皇太極同樣對登州第二陣身懷戒心,根據望哨的匯報,前陣後面的第二陣約在萬人出頭,隊列更加密集,主要集中在中路位置,其中騎兵約在三四千,所以後金兵突破前陣後,還需要面對登州這個完整的第二陣,只有將後陣擊破,才能引起登州鎮整個陣線的崩潰。

    皇太極看了一眼右側,轉子山下的小村讓他心中一陣不快,多爾袞再次臨陣逃回,他給皇太極匯報的是登州大股騎兵來襲,他不得不撤出兵馬,失去了轉子山村,登州鎮又在其中部署了輕型火炮,這使得後金兵在右翼的活動大受限制,已經影響到皇太極攻擊登州左翼戰術的實施。

    在轉子山村對面,黑壓壓的後金騎兵剛剛列隊完畢,騎兵來自兩白旗、鑲紅旗、外藩蒙古和蒙古左翼,騎兵既可以直擊轉子山村,也可以從右翼繞過轉子山,他們前方是兩白旗和鑲紅旗的步戰真夷和烏真超哈,後金兵已經在右翼布下重兵,只需應旗完畢就可以拉開戰幕。

    正在皇太極觀察登州軍陣時,登州鎮中軍和右翼交接處,跑出數十匹戰馬,當先一人穿著一身閃亮的山文甲,策馬行在最前,身後一人手執一桿登州鎮的飛虎軍旗,另一旗手則拿著一面一丈八尺的總兵紅旗,一行從陣前往西緩緩行過,軍旗到處,登州軍陣列中頓時一陣海潮般的「萬勝」之聲。

    李九成遠遠指著那百餘名騎士對皇太極道:「為首那人便是陳新。」

    皇太極眯眯眼觀看半響,略轉頭看向身後的烏真超哈,隊列也算整齊,此時一片寂靜無聲,士兵都無神的看著對面,對這些半奴隸組成的軍隊,除了錢財、女人、地位外,他也沒有其他辦法鼓舞士氣,他對身邊的巴牙喇章京吩咐幾句,隨即有幾十騎巴牙喇騎馬跑向各個隊列,準備也鼓舞一下士氣。

    對面海潮般的歡呼一陣陣傳來,皇太極高坐馬上,眼神複雜的看著那面大旗下身穿山文甲的對手。

    。。。

    如潮的歡呼中,陳新順著戰線跑過,九年的披荊斬棘,匯成了眼前的數萬大軍,在這支軍隊的背後,還有強大的民事系統和預備軍,足以傲視東方,即便和此時歐洲瑞典、奧地利軍隊相比,登州的職業軍隊也超過了半個時代。打倒兩里外的敵人,登州軍隊會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甚至改變世界歷史的走向。

    陳新的總兵紅旗在陣前停下,陳新轉向面對著後金大陣,面前沒有任何障礙,感覺便如同一個人面對著數萬大軍一般。

    後金軍陣黑壓壓的一片,其中的盔甲服色都不一致,唯有各旗的旗號顏色分明,從望哨傳遞的消息彙總,後金軍將重兵集結於西側,也就是後金兵的右翼,滿洲三旗和蒙古左翼騎兵合計約七千至八千,外藩蒙古有四千上下,騎兵就有一萬二千人左右,步戰的真夷和烏真超哈約八千,估算兵力約兩萬人。

    中路為正紅旗和兩黃旗的真夷和烏真超哈,天祐軍在正黃旗右側後陣。

    後金左翼由兩藍旗和蒙古右翼一部組成,還有少量的外藩蒙古兵,約在數百人上下,這些人陣戰不行,但遊騎搔擾十分熟練,此時分佈在二道口村四周,有些還跑到徐山附近,對山上的登州第四營第一總不斷挑釁。

    陳新對身邊的劉破軍道:「皇太極要主攻我們的左翼。當然皇太極也可能是迷惑登州鎮,後金具有騎兵的優勢,隨時可以把右翼攻擊方向轉向中路。」

    劉破軍道:「我軍佔據了徐山和轉子山村,大陣兩翼突前中路拖後,但中路的五個營正面防禦得力,皇太極只能在兩翼作文章,徐山後有榆林堡,皇太極無法哨探榆林堡虛實,若是榆林堡裡面有兵馬駐守,即便他攻佔徐山,亦難以動搖我軍右翼,所以他最好的選擇是在右路的轉子山。」

    劉破軍指著轉子山村道:「轉子山由第一營第一司駐守,加強第一營營炮隊八磅炮兩門,由第一營方陣提供支援,若是要死守轉子山村,我們可以增派近衛營一個千總部前往,或是派戰鬥工兵連協助防守,戰鬥工兵最適合這類村落中的近戰。」

    陳新看了那邊密集的騎兵一眼,又看了一眼右翼徐山下的二檯子村,最後搖搖頭道:「暫時不用增加,讓建奴來攻,第一營是咱們的老底子,不是那麼好打的。派人告訴范守業,無論他的後陣發生什麼,他的第一營都必須佔住轉子山村。」

    「明白。」劉破軍立即安排一名塘馬奔赴左翼。

    陳新一打馬股,穿過前陣的空隙直往第一旅的旅官認旗奔去,鄭三虎見到陳新到來,在馬上行了一個軍禮。

    陳新策馬停下,對鄭三虎大聲道:「鄭旅官,提防右翼建奴騎兵轉向中路,把中路守穩了。」

    鄭三虎恭敬的道:「遵命大人,屬下一定守穩,二三營不但能守住中路,還能把建奴中路打穿。」

    陳新鼓勵的笑笑,然後對鄭三虎道:「中間的王家屯村不得丟棄,建奴右翼騎兵攻擊我左翼之前,中路主陣不得冒進,看中軍旗號調動方能進攻。」

    鄭三虎立即答應,後金上萬騎兵集中於西側,壓制住了登州左翼,騎兵的高度機動姓可以隨時威脅登州中路的左側翼,這樣使得登州的中路也無法投入進攻。

    此時雙方完成列陣,後金兵陣線上也傳出陣陣呼號,但氣勢遠不如登州的強大,似乎後金軍也在進行一種動員。

    陳新勒馬回到兩鎮之間,登上一個特製的望車,這個望車比一般的望桿車寬大,頂部用一個帶欄杆的平台替代瞭望斗,足夠佔兩個人,在平台下方又架設了幾個木製平台,站立著軍令司的參謀,望車周圍插滿高高的旗幟,每個營對應不同的旗幟,陳新可以通過旗號對各營下達常用命令,複雜的命令則由塘馬傳遞。

    陰沉的天空下,相隔兩里對峙的兩支大軍都安靜下來,戰場上只有馬匹的嘶鳴和旌旗在北風中飄舞的聲響。

    陳新看著遠處皇太極的黃色汗旗,對身邊的劉破軍道:「三個方向中,總有一個是對我們有利對敵人不利的,你選哪個方向。」

    「黃台吉布重兵於我軍左翼,壓制我中路,是要調動我後陣跟隨其往西側部署,大亂我大陣佈局,如今我們不為所動,他又不敢貿然進攻,如今該我軍調動他,屬下認為我軍開局的地方當在右翼。」

    陳新哈哈一笑,指著東側的二檯子村方向道:「那就讓皇太極活動活動,咱們從這裡開始,命令第四營進攻二檯子村。」(未完待續。)。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0
晚明 第六十九章 二檯子山

朱國斌在徐山上接到了陳新的命令,他雖然是第二旅的旅官,第四營仍是由他直領,第二旅的第六營被拆成了三個部分,兩個方陣千總部分別部署在堝兒鋪和戰場東側石道口山的通道中,確保後路和側翼的安全,第六營第一總則被陳新調去了轉子山村。.

    現在他所指揮的便是右翼的第七營和第四營,第四營是剛佔據遼南時候的第四混編營拆分而來,多年來人員流動,卻依然是遼南最強的一個營頭,第七營則是最近一次擴軍而成,其中的骨幹是參加過旅順之戰的輔兵,這些士兵在當輔兵和預備兵的時候接受過基礎訓練,又有旅順之戰的戰場經驗,是極好的動員兵力,抽調士官和軍官加強後,一個新的營頭便建立起來,經過半年的強化訓練,已經是登州軍隊流水線上的合格產品。

    對面的後金軍旗號有正藍和鑲藍旗,朱國斌輕輕冷笑了一下,皇太極依然有私心,從他的佈陣看來,皇太極最嫡系的兩黃旗、兩藍旗在防禦的方向,而兩白旗、兩紅旗則在進攻的右翼,顯然可能遭遇更大的損失。

    徐山的北面,二檯子村距離山腳不到半裡,早上進攻二檯子村的是豪格正藍旗,此時裡面已經駐紮進了鑲藍旗烏真超哈,還有一些兩藍旗的真夷,在二檯子村側後列陣的是兩藍旗約四千騎兵,蒙古右翼大概有五百人,這支部隊是以前情報中沒有出現過的,朱國斌認為是剛剛趕到戰場不久。

    徐山東側有一個通道,可以從這裡繞過徐山,但徐山背後還有一個榆林鋪,第四營在這裡駐紮了不短的時間,而且陳新一早將此處作為預設戰場,在面對徐山東側方向挖設了壕溝和土牆,嚴寒到來之後潑水成冰,後金騎兵步兵都難以踰越。

    榆林鋪中還有一個預備兵方陣千總部和三百復州守備隊士兵駐守,這支預備兵千總部來自文登,除了火炮是用的虎蹲炮之外,長矛火銃都與戰兵一致,雖然陣形和機動能力不強,但防禦訓練經過戰前特別加強,朱國斌看過他們演練之後,並不太擔心徐山東面的防禦。

    「陳大人要求打出氣勢來,讓營炮隊隨行,第一千總部重武器旗隊盡數投入。」朱國斌招過參謀下達了命令,騎手搖動了中軍的一面號令旗,片刻後山腳的第四營營旗應旗,下屬各部紛紛下達口令整隊,不久鼓點和銅笛聲響起,第四營兩個方陣千總部的前排開始前進。

    兩個千總部共形成八個連隊方陣,每總前排為一司的兩個連,歸屬一名把總指揮,每個方陣的基本組成為二百一十四人,每連方陣長矛兵九十六人,方陣火槍兵九十六人,另有分遣隊一個旗隊,在四個方陣的後面,則部署了一個鴛鴦陣司,四百五十餘人,前陣由第四營副營官指揮。

    登州鎮對後金左翼的第一波進攻投入兵力一千五百人以上,團屬炮四磅炮三門,虎蹲炮四門,營炮隊八磅炮四門,還有重武器旗隊一個。

    隨著方陣開進,漫野的長矛晃動起來,如同海風吹過樹林,這片長矛樹林的背後,便是按戰鬥組編配的鴛鴦陣小組,配屬野戰炮車在馬匹拖動下跟隨在陣後。

    第一線的四個方陣前進後不久,後排四個方陣也開始前進

    此時作戰參謀過來行禮道:「旅官大人,陳大人增調一個騎兵千總部到右翼,歸屬第二旅管轄,但命令火箭兵調去左路,火箭兵連這一輪打完就要撤走。」

    朱國斌皺皺眉,看過後金佈陣後,他認為徐山所在的右翼需要變守為攻,陳新增援騎兵給右翼是必要的,但火箭兵卻不知為何要調走。朱國斌看看左翼黑壓壓的後金騎兵,此時那些騎兵依然未動,片刻後點點頭,「知道了。」

    。。。

    徐山上一陣呼嘯,二十餘道白煙騰空而起,在空中留下歪歪扭扭的印跡,豪格的目光跟隨著那些印跡,看著那些帶著長木桿的火箭彈墜落而下,在二檯子村周圍的雪地中濺起一團團的雪粉,隨後有些地方炸開耀眼的火團。

    正藍旗旗主豪格看了一眼徐山上的旗幟,有個朱字的紅色副總兵認旗,應當便是那個朱國斌,聽說是個遼人,以前只是個海州附近的軍戶,從海上跑去了登州,是最早跟著陳新的人。從登州鎮登陸遼南以來,後金面對得最多對手不是陳新,而是這個朱國斌,他長期駐守金州旅順,又十分擅長騎兵作戰,豪格在旅順之戰時對他就印象深刻。

    登州的方陣在行進中依然整齊,陣前三十步左右是一排隊形稀疏一些的士兵,豪格看過何長久的訓練,這是登州每個方陣連都有的分遣隊,他們的作戰方式靈活,使用刺刀燧發槍,冬季時只穿棉甲,能擔任偵查、前鋒、掩護、正規攻擊等多重任務,被陳新稱作為輕步兵,在陣戰時往往是擔任散兵角色,在大陣之前與敵交鋒,掩護方陣兵的接近。

    每連的散兵中還夾雜有兩個鴛鴦陣戰鬥組,每組二十四人,他們同樣擔任方陣前鋒的角色,為方陣提供掩護。

    身側一陣馬蹄聲響,豪格轉頭一看,濟爾哈朗騎馬跑來,他對豪格大聲道:「一千七八百的登州兵,第二陣也是這個數,方才還看到有一隊數百人馬兵。」

    「還有那種大些的銅炮。」豪格指了一下登州步陣的兩翼,濟爾哈朗順著看過去,確實每個側翼皆有兩門馬拉炮,比之以前他見過的四磅炮更大一號,實際上這種八磅炮最早在復州攻勢時就露相了,後來對蓋州的破襲以騎兵為主,這些步兵大多只到青沙河為止,所以濟爾哈朗沒有看到過。

    「幹啥把炮擺在兩翼?」豪格摸著下巴問道,「咱們都是擺在中間陣前。」

    濟爾哈朗也弄不明白,在他想來,正面是最容易打到人的,為何登州鎮要把大些的炮擺在兩翼。

    「這登州鎮花樣百出,一個炮也能擺出學問來。」濟爾哈朗用粗豪的大嗓門道,「豪格貝勒,您是左翼的主將,你說咱們怎麼打。」

    豪格看了片刻道:「劉叔你打他們左翼,我打他們右翼,擊潰他們前陣後驅潰兵衝破第二陣,若是他們白得快,咱們就乘勢拿下徐山。」

    「聽說那後面的榆林鋪已經被登州鎮挖成了溝溝道道,咱們拿下徐山怕是用處不大。」

    「咱們在徐山架炮,登州鎮便無法在靠近榆林鋪的地兒列陣,把他們壓到一團,一個也跑不掉。」

    豪格頗有些豪情滿懷,回想起後金歷史上多次對明軍的大**,那種**沒有任何危險,明軍在集體恐慌的作用下毫無還手之力。

    濟爾哈朗瞟了豪格一眼,他最知道豪格的心態,豪格打仗和為人都還行,就是平曰做事猶豫,在戰場上又過於勇猛,缺少長遠眼光,貴族中對他有些不信任感,很多人不當他是正藍旗旗主,而只當豪格是皇太極的的兒子,所以豪格心中始終有種不服,想要得一個驚天之功。

    濟爾哈朗低聲提醒道:「豪格貝勒,我等守穩二檯子村便可,徐山得不得皆無妨,但左翼萬萬不能出紕漏。」

    豪格點點頭,此時登州的散兵已經到了二檯子村百步,二檯子村中嘭嘭兩聲炮響,分出兩枚三斤有餘的鐵彈。

    更遠的轉子山方向,幾道煙跡飛越低沉的天空,飛向那些密集的騎兵,片刻後後金騎兵便派出一支分兵往轉子山西側。

    豪格拉了啦領子道:「大汗要開始攻打登州鎮左翼了。咱們這裡要打狠一點才好。」

    濟爾哈朗點點頭,兩人各自領著戈什哈回到二檯子村側後兩翼,登州鎮四個方陣沉穩的前進著,突然旗幟舞動,接著一聲鳴金響起,全軍齊聲大喝一聲停止下來,此時距離二檯子村僅有一百五十步,軍官在隊列間命令整隊,跟在後面的砲兵紛紛從陣形間隙中穿過,飛快的放下炮車,又從炮車上取下裝彈清膛的工具,高速完成了射擊的準備工作。

    兩聲火炮的轟鳴,砲彈卻並非來自登州鎮,而是從二檯子村的廢墟中飛出,來自後金自行仿製的青銅三斤炮,兩發砲彈中有一發擊中了登州陣線,豪格甚至看到了肢體飛舞,鐵彈的威力和心理震懾能力遠超冷兵器。

    「讓你們也挨挨炮轟。」豪格得意的笑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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