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晚明 作者: 柯山夢 (已完本)

 
mk2258 2012-10-16 09:16: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5 74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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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七十章 散兵線

兩門小銅炮連續射擊了三次,登州方陣被命中兩發,出現的缺口很快被後排側翼的人填滿,陣線依然完整。.

    登州鎮的大陣停下之時,距離散兵線約五十步,隨時可以用齊射支援散兵,前方由分遣隊和鴛鴦枕組成的散兵線則開始與對方交戰。

    前方的散兵線加速接近,二檯子村的廢墟間響起夷語和漢語的叫喊,密密麻麻的槍管出現在夯土牆上。第四營的散兵將隊形拉開,前排越發稀落,還不到七十步的距離上,第四營便開始停下射擊。

    登州散兵始終在五十步外活動,用燧發槍不停對著二檯子村的廢墟射擊,那些村中的夯土牆只有半身高,有些地方甚至完全垮塌,等待齊射的鑲藍旗烏真超哈一直沒有接到命令,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只有兩門火炮在還擊。登州散兵行動靈活,紛紛避開後金銅炮的炮口,看到後金兵有開炮的動作時,他們還會匍匐在地上。

    兩門四磅炮在各自四匹馬的拖帶下來到登州軍陣前方,迅速的架設好,開始對二檯子村進行炮擊,各個分遣隊的旗隊長吹起哨子,提醒部下讓出砲彈通道。散兵線並非是可以胡亂移動,登州每個司配備一門四磅炮,作為步兵的火力支柱,散兵在作戰時需要留出砲彈通道,讓砲兵能一直支援散兵作戰。

    隨即大陣兩側的四門八磅炮開始齊射,六斤重的砲彈撲向二檯子村,所到之處將廢墟中殘留的麥稈柴枝漫空飛舞,那些垮塌屋頂堆積的雪花被高高拋到半空,再慢慢灑落在村中。

    登州軍沒有一頭撲上來,連散兵也在七十步之外活動,那些初次上陣的烏真超哈軍官不知如何是好,按照那些降兵教官的要求,要等到敵人進入七十步再齊射,並且反覆強調第一輪要給對方以重創,現在只有這些零散兵馬,指揮鑲藍旗烏真超哈的梅勒章京一時拿不定主意。

    後金的兩門銅炮持續射擊,他們的射速比登州鎮慢,對一百五十步外的登州方陣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登州方陣整個登州鎮戰線巍然不動。

    兩軍之間發出陣陣白煙,放鞭炮一般的射擊聲連綿不絕,登州八磅炮發射的六斤砲彈對村中的夯土牆破壞力很強,廢墟中列陣的烏真超哈不斷有人被擊中。這些沒有戰鬥經驗的包衣精神高度緊張,他們的很多基層軍官也是包衣或莊頭,面對對方不斷的火槍射擊,他們的精神越來越繃緊,身邊的慘叫聲逐漸增加,很多士兵口乾舌燥兩手發抖。

    在八磅砲彈又一輪狂暴的攻擊後,終於第一個包包衣兵忍耐不住,一支燧發槍嘭一聲打響。緊張的包衣兵們紛紛開火,二檯子村中如同開了鍋一般,火光的閃動連成一片,將二檯子村的靠南的邊緣淹沒在一片白煙之中。

    十多名登州散兵被擊中倒地,其他散兵則在蹲低身形,躲過最密集的射擊後繼續站起射擊,對射之中,二檯子村莊邊緣防禦的烏真超哈被白煙籠罩,同時遭受六門火炮的持續射擊下,後續的射擊越來越零散。登州鎮只用了兩百餘名散兵,便造成了豪格精心佈置防線的混亂。

    登州散兵線的起始源於復州渡口之戰,鐘老四無意間運用分遣隊擊潰烏真超哈,便有了後續不斷的試驗和改進。

    在此時的歐洲,散兵作戰方式還沒有興起,這類散兵作戰對士兵和基層軍官的素質要求更高,歐洲職業軍隊或僱傭軍中,軍官時常要擔心士兵離隊逃走,所有脫離隊列的人會受到嚴懲,所以散兵戰術在此時的歐洲無法實行,交戰的各方都極力強調步兵的隊形和齊射的重要姓,即便是十八世紀初的普魯士軍隊,也只能在隊列的嚴格限制下作戰,因為腓特烈擔心一旦放鬆隊列要求,他徵召的士兵就會當逃兵,所以就更不可能在普魯士軍隊中使用散兵戰術。

    而在登州鎮中,這種散兵戰術已經廣泛**演,擔任主力交戰前的屏障。在進攻時往往能用較小的代價打亂對方的節奏,後金的烏真超哈得到的**練方法是兩年前的登州**典,當時的分遣隊戰術尚不全面,此時登州鎮已經又有了改進。

    後陣的豪格帶領著一支正藍旗的騎兵,炮擊開始之時他對烏真超哈寄予厚望,這些銅炮是後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造出來的,光是銅料的收集就耗費了後金很多人力物力,整個烏真超哈中,銅炮總數還未超過二十門,而且形制不一,鐵彈和裝藥各不相同。後金在各旗中尋到了一些以前明軍的炮手,**練多時之後,此時終於發揮了作用。

    他還沒有高興多久,登州鎮就用散兵線動搖了二檯子村防禦,從豪格的角度只能看到那邊射擊騰起的白煙,不過聽槍聲已經十分凌亂,倒是登州的散兵線在不斷接近,後面大陣一通鼓響,四個方陣又開始往前推進,後面的四個方陣也同時移動起來。

    豪格很擔心烏真超哈的肉搏能力,這些包衣兵隔著遠遠的打火槍還是可以的,一旦進入肉搏戰便一錢不值,豪格也沒有對他們抱多大的希望,這些人要是近戰訓練有素,後金也不會那麼輕易奪取遼東。

    豪格觀察了片刻登州的方陣速度,然後對身邊的的濟爾哈朗道:「六叔,鑲藍旗負責二檯子村左翼,我的正藍旗負責二檯子村右翼,請他派騎兵一部拖住他們。」

    濟爾哈朗沒有多說什麼,調轉馬頭便離開了,片刻後兩支騎兵呼嘯而去。

    登州步兵前陣卻沒有絲毫猶豫,散兵線已經接近到村子南沿三十步的地方,中路散兵離開曠野的方向,向著二檯子村的廢墟彙集,後金騎兵是無法從那些廢墟衝擊過來的。隨著距離接近,登州散兵給烏真超哈更大殺傷的同時,自己的傷亡也在急速增加。

    第一線方陣在散兵線後五十步,正在急促的鼓點下往二檯子村前進。第一線方陣之後,則是二十個鴛鴦陣戰鬥組,鴛鴦陣之後一百步便是第二線四個方陣連。

    豪格和濟爾哈朗各派出千人左右的騎兵,後金騎兵接近之後,第四營的方陣停止前進,面對騎兵的方陣長矛手紛紛用右腳踩住矛桿尾部,兩手抓住矛桿,矛頭斜斜向上,擺出拒馬式,整個方陣如同張開尖刺的刺蝟。

    歐洲那些穿得全身鐵罐頭似的騎士都難以動搖這樣的重步兵方陣,後金的騎兵根本不以衝擊見長,大隊立即轉換方向,少部分的哨騎以高速在方陣外圍跑動,牽制第四營的兩翼。

    登州前陣一通擺開喇叭,散兵和方陣間的鴛鴦陣戰鬥組大聲吶喊,向著二檯子村衝去,重甲的鴛鴦陣近戰兵沖在了前面,分遣隊則在鴛鴦陣之後。

    衝擊間後金的一銅炮發射了兩發散彈,打翻了十餘名登州士兵,另外一門銅炮則已經啞火。那些混亂的烏真超哈之間多出了很多兩藍旗甲兵,弓弦的震響替代了火槍轟鳴,在白煙瀰漫中只射得兩輪,登州近戰兵已經衝到了廢墟邊緣,激烈的近戰迅速打響。

    。。。

    「大人,右翼有些膠著,要不要派出近衛第一營支援?或是讓第七營支援。」劉破軍在高高的望台上放下遠鏡,第四營在二檯子村與兩藍旗激烈交鋒,不過雙方都還沒有出全力,後金兵靠著地利和機動優勢維持著陣線。

    陳新神色不動,「還不是時候。」

    劉破軍道?「現在皇太極沒有動,恐怕是在觀望二檯子村戰況。」

    陳新微微笑道:「所以右翼膠著就由它去,否則皇太極的重兵不會動,咱們再給他加把力,得讓他動起來。命令火箭兵連到位之後,十發一組對後金右翼陣列持續射擊。」

    兩人說話之間,馬車拖帶的火箭兵從指揮台前通過,他們剛剛從徐山方向調來,將調動去登州左翼,他們所用的火箭發射架十分簡單,就是幾根木桿,組裝起來便可以發射那種類似康格里夫的火箭。

    陳新將火箭兵連調到左翼,便是要利用康格里夫火箭的遠射程,大亂後金右翼騎兵主力的陣形,劉破軍對陳新問道:「大人,後金右翼兵力極強,若是我們不壓住他們的中路,一旦皇太極果真強攻,第一營恐怕難以阻擋如此多的後金兵。」

    「讓他們來。」陳新堅定的道:「後金強於馬兵,其馬兵多在轉子山一方,中路的兩黃旗馬兵亦偏向西側,就算本官此時擊潰二檯子村的兩藍旗,後金馬兵也大多能逃脫,本官需要各處膠著,特別是轉子山。」

    「然後給皇太極致命一擊,膠著中的馬兵便難以逃走。」

    陳新點頭道:「因為朝廷的緣故,咱們眼下雖是不聽調了,但也沒到撕破臉的地步,趕走建奴之後,朝廷的文官肯定會來的,登州鎮需要利用這個冬天,盡快實際控制遼東,所以這一戰要盡最大可能消滅建奴,不能讓建奴有機會在遼中拖延,甚至再玩一出議和的把戲,必須一戰將其主力擊滅,收復遼東便會在一個月內完成,我們可以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控制遼東所有要點,建立起基層的體系,所以我們不但要擊敗皇太極,還要儘可能重創建奴。」

    劉破軍回頭看了看後陣的上萬登州士兵,方才調走了一個騎兵千總部,現在剩下的還有近衛第一營、近衛第二營、千人規模的近衛騎兵隊、戰鬥工兵連和騎兵第二營兩個千總部。

    前線部隊已經攤開,後面這些部隊才是陳新收回來的拳頭,想要達到陳新的戰役目標,就看對這些軍隊的運用,如今戰局剛剛開始,如何投入兵力要看各處戰鬥的情況。

    陳新指指轉子山道:「轉子山一道天然的屏障,只要第一營守穩轉子山村,後金兵右翼大軍最佳的突擊道路便是從張王寨繞過轉子山西側,屆時皇太極要退就沒那麼容易了。」

    劉破軍贊同了一聲,但皇太極肯定也能看出來,就看他有沒有決心那樣使用兵力。此時二檯子村的膠著說明後金兵能利用掩體對抗登州的火器,這或許能給皇太極信心。

    正在觀察之間,陳新突然低聲道:「來了。」

    劉破軍抬頭往西看去,陳新指指正面,「是中路的鑲黃旗,皇太極往王家屯增兵了。」

    「他要完全奪取王家屯,是要從中路進攻不成?」劉破軍疑惑的自語一句。

    陳新兩人隨即走下平台,與幾名軍令司的高級作戰參謀商討。王家屯廢墟面積較大,目前是登州第三營和建奴各自佔據了一部分,幾名參謀都認為皇太極目的是要穩固中路,同時**登州後陣的預備隊調動,皇太極兵力並不佔太大優勢,對後金威脅最大的便是登州第二陣的預備隊。皇太極最大的優勢在於機動姓,最佳的方案就是利用攻勢調動登州預備隊不斷運動,從而讓登州鎮露出破綻。

    陳新沒有調動任何部隊,王家屯正面的第三營派出一個鴛鴦陣司,加入了王家屯的爭奪。

    登州左翼前方便升起一道道白煙,火箭兵連開始發射火箭,三里的射程能覆蓋後金右翼的大部分騎兵陣。

    剛剛打過一輪,旁邊的望哨大聲對眾人喊道:「建奴右翼步軍約三千調動,旗號鑲白旗,方向轉子山村;建奴右翼馬兵約一千五百人調動,旗號為建奴蒙古左營,方向張王寨;建奴右馬兵兩千人調動,旗號為外藩蒙古科爾沁部,方向張王寨。。。」

    陳新抬頭笑道:「三線都開打了,這樣才好。」(未完待續。)。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1
晚明 第七十一章 西線

鼓聲陣陣,白底紅邊的鑲白旗指引下,兩千餘真夷步軍浩浩蕩蕩走向前方的轉自山村,皇太極的西側攻擊正式展開,在真夷步軍的前方是包衣推著的數十個盾車,兩翼各有一千餘鑲白旗馬兵,後方則是鑲白旗的烏真超哈。<冰火#中文

    多鐸的旗主認旗在靠東一側,皇太極為了牽制登州中路,派出了鑲黃旗余丁五百人爭奪王家屯村,此時中路也已經開打,但多鐸還是眉頭緊皺。

    多鐸是阿巴亥生下的最後一個小孩,也是最得老奴寵愛的一個,後金一貫有溺愛幼子的傳統,所以多鐸接受了老奴最強大的三十個牛錄,其中的十五個牛錄是奴兒哈赤一直保留的舊正黃旗牛錄,直到老奴死的時候才交給多鐸。

    普通八旗牛錄大致在三百丁口,一些新建牛錄只有百餘丁口,最少的半牛錄只有十多戶人,而正白旗最強的牛錄中,丁口卻多達七百餘,足足比普通牛錄多出一倍,正白旗的實力之強,整個後金八旗中無出其右,即便是現在皇太極控制的正黃旗,也比不過多鐸的鑲白旗。

    多鐸雖然年齡不大,但自小收到奴兒哈赤的寵愛,性格囂張跋扈,在老奴剛死的時候,多鐸還曾經毛遂自薦當大金汗,當時自然沒有人理會他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到了崇禎八年,這位揚州十日的主使者也已經過了二十歲。阿巴亥死後,多鐸的囂張有所收斂,多年磨練後頗為狡猾。天聰元年到現在沒有打過什麼硬仗,也不當出頭鳥,唯一被登州鎮打擊過一次,便是旅順攻防戰,多鐸跟著多爾袞在後金右翼。根本沒有出力攻打,最後的責任卻都讓多爾袞擔了。

    他的實力沒有受到什麼損失,歷次搶劫倒是都沒落下,到了崇禎八年,鑲白旗依然是後金最強大的一個旗,這次再次被放在右翼,參與堂堂陣戰,就在皇太極的眼皮底下,沒有偷奸耍滑的機會,皇太極給兩白旗和鑲紅旗的命令。就是突破登州左翼,進而擊潰整個登州大陣,左翼的主帥是岳托,岳托自然的便把最強大的鑲白旗用於正面進攻轉子山村,在這樣決定後金命運的大戰中。多鐸還是很識時務。沒有推三阻四。

    後金兵並無步炮協同的概念,在進攻前用五門天祐助威大將軍對著轉子山村打了三輪,由於精度不高,大半沒有命中目標,火炮打完之後,兩千多甲兵和余丁組成的鑲白旗步兵陣分成前後兩陣,在各自牛錄旗幟的指揮下前進,他們的前方有盾車和散兵掩護,後金在多次與登州步軍交戰後,也加強了大陣前方的散兵。用來對付登州的遠程打擊。

    鑲白旗步軍正面的轉子山村廢墟間冒出無數帶著紅纓的明盔,兩門八磅炮和一門四磅炮露出了炮口,轉子山村後面明軍的一個千總騎陣開始調整隊形。

    多鐸早已留意到那支明軍的騎兵,旗號揮動幾下之後,後金步兵左翼的一千餘名鑲白旗馬甲兵緩緩推進,防止登州騎兵突擊步兵側翼。

    西邊傳來陣陣悶雷般的聲音,多鐸轉頭看去,只見正白旗馬兵、蒙古左翼、外藩蒙古科爾沁部、喀爾喀部經過張王寨往轉子山以西而去,他們將從繞過轉子山,直接攻擊登州鎮的左翼,正白旗的三百步甲則順著轉子山的北坡往山頂攀爬,準備奪取左翼的制高點,那些黑色的身影在白色的山地背景下特別顯眼。

    兩聲轟鳴將多鐸的注意力吸引回了轉子村,轉子山村中冒出白煙,八磅炮開始射擊,黑色的鐵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入後金兵人叢中,如同鐵犁破開黑色的土地,留下一道道缺損的溝渠。

    多鐸心頭一陣心痛,後金的每一個人力都是珍貴的,對旗主就更加重要,旗主的話語權與實力息息相關,多爾袞如今的下場就是一個反面教材。

    由於準備不足,整個後金右翼只有數十個盾車,與登州兵作戰很快就會損失殆盡,後面就要靠甲兵拿命去沖。想到這裡,多鐸不禁對多爾袞這個哥哥生出些怨恨,若是多爾袞早上奪取了轉子山村,那鑲白旗就不用此時面對佔據地利的登州鎮。

    鑲白旗步兵在炮火的打擊下繼續前進著,少量傷亡還沒有打破他們的勇氣,反而激起這些蠻人的凶性,這次皇太極開出了優厚的賞格,並詳細羅列後曉諭全軍,不但有軍功和前程,還有土地、包衣、糧食、銀錢,對於這些正飽受飢寒折磨的後金基層士兵來說,都是足以激發他們凶性的刺激。

    兩千步軍之後,是近千名鑲白旗的烏真超哈,右翼是後金兵主攻的方向,也是烏真超哈最少的方向,這些漢兵在防禦戰中頗有作用,但是更需要勇氣的進攻作戰中便差了不少,鑲紅旗的烏真超哈早已被杜度帶去了連山關,正白旗的則留在了海州和蓋州,與部分甲兵一起守著這幾個城池,保護建奴的後路,右翼唯一的烏真超哈就是多鐸的鑲白旗。多鐸很想讓他們在最前面當炮灰,但皇太極嚴令不得讓烏真超哈作為前鋒,這是草河堡之戰的教訓,這些包衣從軍的士兵無法像主子們那樣悍勇,逃命時卻如癲似狂,反倒把自身軍陣衝亂。

    鑲白旗打鼓加快節奏,鑲白旗的步甲兵越走越快,多鐸面前的視野中滿是湧動起伏的頭盔,轉子山村中的三門火炮以固定的速度發射著鐵彈,從一里的距離一直打到一百五十步,被六斤鐵彈命中的盾車無不支離破碎,子彈般濺射的木屑將一群群包衣打翻在地,盾車線變得殘缺不全,被打壞的盾車殘留在大軍經過的道路上,變成戰場的遺蹟,鮮血流淌在雪白的大地上,如同雪地中開出一朵朵紅色的血色花朵。

    兩千多步軍接近到了轉子山村數十步。在大鼓激昂的鼓點中開始衝擊,後金兵血液中的凶悍爆發出來,瘋狂的嚎叫聲響徹大地,三門登州火炮飛快的進行了兩輪散彈射擊,集中打擊沒有盾車掩護的位置。將七百餘枚鉛彈潑灑向密集的人群,每次射擊後,後金前排便齊刷刷倒下一片,但這還是沒有阻擋住人潮的前進。

    衝到轉子村三十步外,轉子村夯土牆防線上幾塊白布被扯開,露出四門登州殺手旗隊專用的虎蹲炮,隨即便想起幾聲轟鳴,後金兵的陣線再次被打出幾個缺口,鴛鴦陣一個司共四個殺手旗隊,每個旗隊一門。為殺手隊提供近距離的密集火力支援。

    鑑於登州遠程火力的絕對優勢,多鐸連最擅長的重箭射擊都放棄了,直接撲上來與登州鎮近戰,在付出重大傷亡後,鑲白旗步軍終於在最後殘留的盾車掩護下突進到村子邊緣。

    嚴陣以待的登州殺手隊立即與後金兵展開血腥的近戰。夯土牆上長矛大刀一叢叢的往來。雙方的死傷開始激增,第一司的兩百火槍兵在廢墟的較高位置對城外的後金人群連連射擊。

    轉子山村中駐守的是第四營第一總第一司,每個營的第一總都是戚家軍編制,登州鎮的鴛鴦陣能和火槍兵組成二十四人的戰鬥組,也可以使用最經典的十二人殺手隊,在更狹窄的地方還能分為五六人的小三才陣,十分適合在這樣的廢墟中作戰。

    雜亂的廢墟中喊殺震天,在邊緣的夯土牆周圍激戰一番後,後金兵依靠著人數優勢攻入村中,第一司則以火槍兵佔據廢墟高處掩護。以小三才陣配置的殺手隊執行近戰,多種兵器配合作戰,展現了非常嫻熟的戰技,與四倍後金兵在村中展開血戰。

    轉子山的激戰開始後,村子右側的騎兵交戰也開始了,登州騎兵第一營的一個騎兵千總部以三個騎兵局為一個波次,總共三個波次向鑲白旗馬甲兵發動了密集衝鋒,隆隆蹄聲中,三千多支馬蹄帶起漫天的雪粉,直有地動山搖之勢。

    鑲白旗馬兵在固山額真徹爾格帶領下與登州騎兵奮力交戰,他們正面衝擊與遊兵結合,不斷從兩翼攻擊登州騎陣,但登州騎陣以三個騎兵局展開正面,使得正面很寬闊,每個騎兵局依然採用三列戰術,鑲白旗馬兵需要維持自己的陣形,無法避免正面交戰,他們的戰法難以在正面對抗登州的近代騎兵戰術,被密集的登州騎兵打得人仰馬翻,鑲白旗馬兵很快遭受了嚴重傷亡,陣形也被完全打破。

    鑲白旗的遊騎從兩翼以騎弓襲擊登州騎陣,也給登州騎陣一定殺傷,但登州騎陣並不與他們糾纏,始終保持著奔跑的狀態,只有部分馬刀騎兵以短銃施以還擊。第一波次攻擊過後,後面兩輪接踵而至,將鑲白旗的馬兵陣形打得大亂,糾纏第一波的遊騎也被驅散,後陣的多鐸不得不調出一百名巴牙喇反擊,好爭取讓騎兵重新列陣。

    登州鎮的騎兵進攻如疾風暴雨一般,多鐸在旅順是早已見識過的,但這次所見卻覺得登州騎陣越發凶悍,他所不知的是,登州騎兵訓練方法也在不斷改進,已經接近菲特烈時期普魯士騎兵的水準,大多數騎兵能在七百米以上距離以密集騎陣接敵,並在最後階段展開猛烈衝擊。

    鑲白旗的固山額真徹爾格已經焦頭爛額,這位徹爾格與張忠旗那個牛錄的封得撥什庫名字相同,雖然此人在歷史上名聲不顯,但卻是天聰初年的八大臣之一,擔任鑲白旗固山額真,後來打皮島時候遭了處罰,世職丟了不說,連固山額真也當不成了,政治前途就此完蛋,弄去當了個工部承政的閒職,一直混到皇太極快死的時候才又提了牛錄章京的世職,雖說他政治生涯不佳,但他兒子陳泰後來卻混到了吏部尚書、鑲黃旗固山額真。

    這位固山額真此時已經被打暈了頭,鑲白旗馬兵被一輪衝擊打得陣形大亂,完成衝擊的登州騎兵已經撤回轉子山村以南,正在軍號指揮下重新列陣,速度卻顯得很快,只要在來一輪,徹爾格的馬兵就會徹底混亂,難以掩護步軍的側翼。

    正在他擔憂時,身後響起一通鼓點,徹爾格轉頭去看時,上千騎兵在一面紅心白邊的大旗指引下已經趕來,徹爾格鬆了一口氣,他對岳托的信心比對多鐸強不少,有鑲紅旗馬兵的支援,至少能撐住騎兵這邊的防線。

    徹爾格沒有高興多久,南邊也響起一聲變令炮,登州戰兵第一營四個小方陣隊形嚴整的往轉子山村壓過來。接著轉子山西南方響起陣陣海螺號,正白旗、蒙古左翼、外藩蒙古對登州鎮左翼的突擊也開始了,整個西側戰線都進入了激戰。。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2
晚明 第七十二章 萬馬

近萬後金騎兵繞過轉子山,震天的蹄聲響徹戰場,地面為之輕輕顫動,前鋒已經出現在轉子山西南角,轉子山南坡後是一支小小的千人陣形,他們排成了一個四邊形的空心方陣,顯得十分堅定。

    登州後陣總兵大旗下,陳新正在觀察徐山方向的戰況,二檯子村方向槍炮聲遠遠傳來,大批的後金騎兵在登州方陣周圍往來,戰況依然是膠著的狀態。

    「大人,第一營後排兩個司轉向轉子山南面,騎兵第一營所屬騎兵第二千總部在第六營第一總側後列陣,龍騎兵仍在原防地。」

    劉破軍的提醒傳來,陳新用遠鏡往轉子山看過去,第一營的四個小型方陣正在調整方向,登州鎮的這種小型方陣的靈活性超過此時的歐洲方陣,火槍兵的比例超過一半,更加依靠火力作戰,缺點則是陣形不夠厚重,同時造成指揮層級較多,陳新的解決方法是在司級至營級多設副職主官,讓他們能臨時指揮多個方陣。

    「後金右翼已經動了,大人,咱們是否加強轉子山方向兵力,或是加強右翼。」

    陳新觀察片刻後搖頭道:「再等一等,右翼後金兵聲勢雖大,但外藩蒙古居多,其動用的主力僅為兩白旗真夷,鑲紅旗的岳托部尚未參戰。范守業調動得當,尚有龍騎兵千總部作為預備隊,我們的方陣能抵抗那些騎兵。」

    「大人,屬下此次擔任參謀之職,雖然大人不同意,但屬下堅持三次建言。屬下的意見仍是往西增援一部,第一營和第六營第一總兵力僅五千餘人,加上騎兵第一營也只有八千上下,後金兵右翼總兵力則達到兩萬人,屬下建議調動近衛第一營增援轉子山。」

    陳新沉吟片刻後搖搖頭,「皇太極的中軍依然很強。有兩黃旗、正紅旗的馬甲、步甲和烏真超哈、還有天祐軍,我需要等到皇太極把中路的馬兵投入到轉子山,尤其是兩黃旗之一。」

    劉破軍在地圖上迅速的勾勒了一下,陳新的意圖是引誘後金兵把主力投入轉子山南面,所以他要求范守業死守轉子山村,那樣後金兵必須繞過轉子山西面,面向皇太極大旗的視線會被隔斷。撤退時也會受到轉子山山體的阻擋。

    陳新會利用轉子山方向牽動後金主力,使其戰線變得傾斜,其右翼力量越強,其重心就越偏向西側。按照登州鎮作戰線的理論,最能動搖敵人軍心的,便是徐山方向。因為蓋州是在戰場的偏東北方,通往蓋州的官道就在徐山腳下,這條官道就是後金軍的機動線,突擊徐山方向就是截斷了後金軍的機動線,這不但有戰術上的巨大作用,還有對軍心的巨大打擊。

    所以陳新希望後金軍的重心繼續往偏移,屆時陳新才會在徐山這個右翼方向投入登州第二陣的主力。擊潰後金左翼後將後金大軍封閉在靠海一側,進而完成他全殲後金大軍的宏偉意圖。

    劉破軍低聲道:「大人,後金兵已經在轉子山投入了上萬人,皇太極不會捨得扔下的,此時展開右翼突擊亦是可以的。」

    「他捨得。」陳新堅定的道,「你看皇太極佈陣便知,轉子山方向為兩白旗、兩紅旗,都不是他的嫡系。如果兩黃旗和兩藍旗逃脫,他們的馬兵會在遼中給我們帶來不少的麻煩。」

    「可萬一左路崩潰。。。」

    「本官相信登州鎮的士兵。」

    劉破軍大聲道:「屬下建議中路開始突擊,王家屯村無法屏蔽整個正面,皇太極要維持陣線完整,必須拿馬兵來與我們的步軍作戰,只要中路牽制住後金兩黃旗和正紅旗,讓皇太極無預備隊可用時。一樣起到了凍結後金兵力的作用,屆時右路的突擊同樣可以將後金大軍堵截於靠海一方。」

    陳新考慮片刻道:「讓鄭三虎的中路向前推進,另外將中軍直屬炮隊的四門十二磅炮調往左翼,幫助范守業堅守左翼。」

    。。。。。。

    飄揚的黃色龍旗下。皇太極凝神注視著前方,王家屯中火炮和火槍射擊後瀰漫而起的白煙在空氣中緩緩流動,將視野變得有些模糊。

    透過淡淡的煙霧,十六個登州方陣正在前方迎面而來,八個方陣在前,八個方陣在後,中間則是鴛鴦陣千總部的遊兵和營屬哨騎,總共是登州兩個營的編制,共計八千餘人,如同一道紅色的海潮。

    皇太極對身邊的代善道:「二哥,登州兵過來了,請正紅旗攻擊西側一部,我的鑲黃旗攻其東側一部。」

    代善沒有多說什麼,他從小打仗一直打到這個年紀,知道該拚命的時候就得拚命,他看了右翼一眼,對皇太極道:「大汗若是要破登州左翼,必須攻克轉子山村,大汗可增派一部烏真超哈去那邊。」

    皇太極知道代善說的意思,轉子山村保護了登州第一線的左翼,後金兵只能用步軍進攻這個要點,這樣又使得馬兵只能從轉子山西側進攻,眼下攻擊的情況被山體阻擋,只能靠塘馬傳信,皇太極也不知道究竟打得如何,如果攻克轉子山村,後金右翼馬兵的攻擊範圍就會大增。

    皇太極同時也擔心陳新後陣的兵馬,陳新在前陣只排出了五個營的步兵和三千騎兵,只有兩萬五千人左右,已經維持住了戰線,其後陣還有萬人上下的人馬,從交戰到現在,只往徐山派出一支千人的騎兵隊,其餘人馬依然留駐在原地。連後金在轉子山方向發動近萬騎兵的進攻時,陳新也沒有派出援兵,而是靠登州左翼自行調整防禦。而皇太極已經在右翼投入重兵,所以中路的後備隊已經要小心使用。

    皇太極思索片刻後終於搖搖頭道:「等兩白旗攻一輪,看多爾袞這次能否將功補過。」

    。。。

    轉子山南坡下,第六營第一千總部排出一個四方形,與其他戰兵營一樣,第六營的第一總也是戚家軍的編制。

    作為明代最傑出的軍事家,戚繼光在不同的作戰環境中不斷調整著戚家軍的戰術和編制,鴛鴦陣一直是基本陣形,由這個基本陣形延伸出適應大小規模作戰的司級、千總級和營級陣形。不是只有適合南方的戰術。他鎮守北方十餘年間北虜無一人敢叩關,並發展出了嚴格的軍事紀律和操典。

    戚家軍出現的時間與荷蘭陸軍軍事革命幾乎相同,荷蘭的莫里斯改革促成了歐洲近代軍隊的誕生,但中國的最後一次古典軍事變革,卻在張居正死後戛然而止,戚繼光逝世幾十年之後,留下的唯一種子在渾河血戰中綻放了最後的餘暉。

    如果歷史沒有陳新的出現。後人便只能從戚繼光的兵書中尋找戚家軍曾經的光輝。即便是在如今的登州鎮中,鴛鴦陣也將很快退出常規編制,在登州鎮的超前發展下,即將被成軍更簡單快捷的線列步兵替代,此次的蓋州之戰,將是登州鴛鴦陣在大規模陣戰中的最後一次亮相。

    戚家軍在北方對北虜進行營級作戰時。會排出一個類似的空心方陣,每個方向部署兩個司,形成外圍的防禦,每個方向留通道一個。方陣內中是一個小的空心方陣,由四個司戰兵、家丁和騎兵組成,內圈的兵力會從通道進行反突擊。

    陳新沒有這樣的鴛鴦陣大編制,千總部就是登州最大的鴛鴦陣編制。在對騎兵進行防禦作戰時,便形成每邊兩個局的空心方陣,每個方向都加強有重武器旗隊和砲兵的火力,中央則是分遣隊、哨騎和救護隊。

    第六營第一總共一千三百人,殺手隊和火器隊各四百五十人,另直轄重武器旗隊一個五十二人、分遣隊一個五十人、哨騎隊一個二十人,輜重兵一百三十人,救護隊二十人。除了輜重兵留下守衛營地之外,其他編制均來到戰場,殺手隊在前排,火槍兵在後排,列成了一個這樣的防禦型方陣,每個方向有殺手旗隊所屬虎蹲炮兩門、大弗朗機一門,西北角和東南角各部署一門四磅炮。重武器旗隊的十五門架火戰車在正西面一字排開。這種火箭車所帶火箭為三百支,在戰場上屬於消耗品,發射一次之後很難再裝填,因此被集中佈列於西側。

    後金騎兵開始往轉子山西側移動後。左翼的主官范守業將第一戰兵營第二線的兩個司轉向,靠著內線機動的優勢,提前部署到了這個空心方陣的側後兩翼,方陣兵由第一營副營官指揮,另又調派騎兵一個千總部支援,由騎兵第一營的營官擔任這個方向的主官。

    第一營炮隊剩餘的兩門八磅炮也加強給了兩個方陣司,在後金騎兵列陣時基本完成了部署,形成了兩個步兵千總部的防禦兵力,以及一個騎兵千總部的機動兵力。

    兩個方陣司和一個突前的空心方陣形成品字形,軍官們大聲下達命令,調整方陣的位置,確保火銃能夠支援前方鴛鴦陣空心方陣的兩翼。

    黑壓壓的後金騎兵在轉子山西南方向列陣,打頭的是蒙古左翼,這是登州鎮的老對手,登州鎮在固安便是對上的這支人馬,由此一戰成名,踏上了壯大的道路。

    蒙古左翼的固山額真依然是烏納格,這位博爾濟吉特氏的蒙古馬賊已顯出老態,從崇禎三年被登州鎮意外重創之後,這幾年來流年不利,蒙古左翼的實力至今也只有一千七百餘人。

    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又佔據了絕對的人數優勢,烏納格馬賊本性上來,一陣海螺號響徹戰場,蒙古左翼和外藩蒙古兵呼嘯而來。此次外藩蒙古共計出兵四千五百餘丁,全部投入了轉子山,六千多騎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漫過白色的原野,兩萬四千隻馬蹄雨點般敲打著大地,悶雷般的蹄聲如同要把人心中胸腔中震動出來。

    身處中軍的陳新也能感受到那種千軍萬馬的威勢,雖然登州步兵都有對抗騎兵演練,但真正面對迎面而來的敵人騎兵時,依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陳新對第一營能否獨自堅守左翼也產生了一絲懷疑。後金騎兵的第一波攻擊是必須要面對的,登州步兵沒有機動優勢,如果後金騎兵不發動攻擊,就始終無法抓住後金的主力,而只要交戰開始,後金騎兵的陣形就會被登州的步兵陣割裂,命令的傳遞會變得艱難,登州步兵才能牽制住這些騎兵,屆時才是陳新壓縮後金兵陣線的時候。

    黑色的騎兵群距離登州的步兵陣越來越近,跳動的馬頭充滿了這個視野,陳新目不轉睛,抓著欄杆的手已滿是汗珠。。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2
晚明 第七十三章 空心方陣

烏納格的左右湧動著無數的馬頭,騎手的小辮在腦後的空中左右擺動,周圍蒙人丁口的尖聲怪叫震耳欲聾,幾聲火炮轟響,鐵彈刮破空氣的尖嘯聲加入了蹄聲的轟鳴,馬匹中彈的慘嘶在左右響起,片刻便被馬速拋在身後,身處千軍萬馬的奔馳之中,烏納格的感覺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自己這支騎兵,即便其中還有很多衣衫襤褸的蒙古丁口。.

    蒙人們嫻熟的控制著馬匹,紛紛拿出了騎弓、標槍等武器,他們的陣形並不密集,更顯得鋪天蓋地。前方那個千人方陣堅定的屹立著,但烏納格毫不懷疑他們會在騎兵到達前崩潰,他見識過無數明軍的步兵陣在騎兵驚天動地的衝鋒中提前崩潰,然後被後金騎兵沖踏而死。

    騎兵進入了一百五十步距離,那方陣前方擺放的東西已經能看清楚,烏納格在晃動的馬背上辨認出那是明軍的火箭車,登州的架火戰車比普通明軍的更高,車體上還有四根伸出的矛頭,此時頭腦中的熱血讓他毫無畏懼,火箭車後的二三十個明軍正在飛快往方陣逃竄。

    剛剛升起一股得意感覺,架火戰車上突然爆發出無數耀眼的火光,白煙瞬間將背後的明軍軍陣遮蓋,無數帶著尾焰如同出巢的蜂群,帶著嗚嗚的鳴叫飛向空中,劃過低平的彈道迎向後金騎兵群,一道道呼嘯在烏納格的身邊呼嘯而過,馬匹和騎手的慘叫聲響成一片,重武器旗隊扇形部署的十五門架火戰車在短短時間發射出四千五百支火箭,密集的白煙充滿兩軍之間的空間,視線一片模糊。

    兇猛的後金騎兵浪頭為之一亂,被火箭命中的馬匹在地上翻滾跌倒,後方的騎手紛紛減速避讓,避讓不及的則同樣撞在那些傷馬之間,中路的攻勢為之一滯,前方那些沒有被命中的騎手則繼續前進著,隊形變得十分零落。

    烏納格在白色的煙霧中努力辨認著前方的路面,一邊調整著馬頭,他開始看到了架火戰車,戰車前面還有伸出的矛頭,他不能撞上那東西,小心翼翼之間,衝擊的威勢消逝不見,烏納格發熱的腦袋也冷靜了不少。

    周圍奔跑的蒙古左翼士兵依然不少,烏納格減緩速度,隱藏在他們的身後,跑過片刻之後,眼前突然變得清晰了,他們已經跑出了那片火箭製造的煙霧,並且繞過了登州空心方陣的正面,出現在空心方陣的右翼,登州軍前排皆是黑色盔甲的近戰兵,半蹲在地面上斜舉著手中的兵刃,後排則站立著一排排紅色的火槍兵,這個方陣的後方則是明軍那種長矛陣,右翼總共是兩個。

    最先衝出煙霧的蒙古兵再次怪叫,控制著馬匹沿著空心方陣右翼跑過,手中的騎弓想著那些明軍射出一波波的輕箭,烏納格看到有明軍的火槍手被射中,但明軍竟然沒有射擊,多年前在固安交手的回憶浮現出來,明軍在等更多騎兵進入他們的射界,烏納格猛地趴在馬背上,將身子藏在了馬身左側。

    一聲天鵝音響起,空心方陣面向後金騎兵的三面同時爆發出火銃齊射,期間還有三門虎蹲炮、三門大弗朗機和兩門四磅炮的散彈射擊,六百餘枚散彈橫掃方陣三面。

    烏納格感覺如同有一道颶風從身邊刮過,方陣周圍的蒙古騎兵如同被刮落的枯葉般紛紛落地,部分被驚嚇的馬匹胡亂逃竄,甚至在原地轉圈跳躍。

    槍炮聲停歇後,烏納格發現坐騎還在安穩的奔跑,這匹陪他征戰多年的馬匹早已適應了戰場的槍炮聲,那些蒙古牧民卻沒有這樣適應的機會,烏納格估計這幾輪打擊已經給這支蒙人大軍造成了數百人的傷亡。

    此時後面的出現了更多的蒙古馬隊,馬群奔跑已經帶散了火箭發射的白煙,前鋒遭受的打擊沒有阻擋住六千多騎兵,潮水般的騎兵湧過戰場。馬匹自動的繞過了登州鎮那刺蝟般的方陣,這些聰明的動物不會去一頭撞上尖銳的兵刃,那些騎手也不願意去送死,黑色的後金騎兵潮水在登州空心方陣前分成兩股,往左右兩翼傾瀉。

    蒙古騎手們在登州陣線三十步外策騎跑過,手中的騎弓快速的發射著輕箭,密密麻麻的銳頭輕箭如同暴雨般落下,登州陣中慘叫四起,隨即他們也進行了一輪火槍的還擊。

    這兩輪齊射之後,登州鎮火槍兵進入自由射擊,方陣周圍密集的馬隊讓射擊命中率奇高,堆積的人馬屍體越來越多。

    烏納格此時已經跑到空心方陣的邊緣,他前方是登州的長矛方陣,中央的長矛陣擺出了拒馬接戰式,一排排一丈四尺長矛的鋒利尖刃寒光閃閃,矛陣左右的前排火槍兵正在舉槍,兩個方陣中間突前位置,還有兩門大型的銅炮,比起烏納格見過的八磅炮更加巨大,烏納格的熱血早已消失不見,使勁往右一拖馬頭,坐騎聽話的快速轉彎,貼著登州空心方陣的東北角拐向南面。

    又一輪震耳欲聾的槍炮齊射,其中有兩聲轟鳴特別震耳,應當便是那兩門新出現的銅炮,烏納格不用回頭都知道那些蒙古牧民又死傷慘重,但他也沒有退路,後面多爾袞的鑲白旗騎兵擔任督戰隊的角色,已經言明會斬殺所有退縮者。烏納格只能繼續向前,他的前方有一片開闊地,是登州步兵品字形陣形底部的間隔地帶,那裡只有少許步營的哨騎,烏納格在躲閃之間已經穿過明軍的步兵陣列,身後還有不少的騎兵跟隨而來,但他們的陣形已經徹底完蛋了。

    烏納格不及多想,用騎弓對著空心方陣射了一箭後策馬跑入了那個開闊地,十多名明軍哨騎追逐過來,發現後面的蒙古騎兵越來越多之後,那些明軍遊騎又調頭跑了。

    烏納格能看到兩里外明軍後陣,陳新的大旗正在那裡飄揚,大旗下是陣列森嚴的登州軍隊,烏納格心頭咯噔一下,皇太極給他的任務就是突擊登州第二陣,但此時的烏納格被兩輪槍炮打得有些驚慌,難以鼓起進攻的信心。

    思考之間坐騎已經衝出那個品字形底部的缺口,烏納格身後跟來了數百名左翼的騎兵,他們隊形混亂,還有不少人身上帶傷,此時沒有人發出怪叫了。烏納格帶隊往南面跑去,他不打算現在就去搔擾登州後陣,除非多爾袞先擊潰了登州左翼的步兵,否則烏納格很可能被封閉在後面,他現在打算從登州步兵陣的後方搔擾,不過那些登州方陣的後方也擺出了拒馬式,也有火槍兵在對後面舉槍,他能搔擾的方法仍然只有騎弓。

    剛剛跑出缺口,左側便響起一陣馬蹄聲,烏納格轉頭間發現左前方一個騎陣呼嘯而來,那種密集平整的戰線就是登州騎兵的招牌,正是第一騎兵營的第二騎兵千總部,他們分成了三個波次,每個波次三個騎兵局。

    烏納格大喊一聲打馬往南邊高速逃竄,後面跟隨的很多蒙人視線被前排遮擋,前方的騎手逃竄之後,他們還未看清情況,便被密集的登州騎陣衝擊得七零八落,倖存的蒙古騎手心膽俱寒,靠著自己嫻熟的騎術四散而逃,很多人慌不擇路,往東跑入登州前後陣之間,明軍各部的遊騎紛紛夾擊,後陣的近衛騎兵千總部以局為單位往來剿殺。

    此時的品字形登州步陣中煙霧瀰漫,後續而來的蒙古騎兵也無法看到前方情景,不斷的衝出缺口,又被明軍騎陣打散陣形,死傷的人馬遍佈登州左翼。

    氣勢如虹而來的六千蒙人騎兵變得七零八落,指揮體系完全失效,大多數騎手都無頭蒼蠅一般亂竄,勇悍些的騎手依然在用騎弓射擊,依靠著他們的數量優勢,依然給登州鎮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登州最前方空心方陣的中間,白衣的救護兵往來穿梭,將一個個受傷的士兵拖回中央的安全位置,小小的千人方陣如同屹立在黑潮中的磐石,依舊往四周噴吐出火焰,隨著一次次射擊,都有經過的蒙古騎手跌落馬下。

    。。。。。。

    一陣鼓聲自西而來,多爾袞神色憂慮的看著前方煙霧中的混亂局面,旁邊的固山額真過來低聲問道:「主子,那邊人馬太多了,蒙古人只會添亂。」

    多爾袞陰沉著臉沒有說話,早上他沒有能奪取轉子山村,被皇太極當場怒斥,這次就算打贏了回去,也肯定會被降為台吉或者貝子,隨後岳托被任命為右翼的統帥,岳托給多爾袞的命令就是擊破登州左翼,他到達轉子山南面的短短時間,皇太極已經來了兩次塘馬催促。

    眼前的六千多蒙古人看起來氣勢驚人,實際上這些人沒有多高的勇氣,打成這樣在情理之中,一旦步兵沒有被騎兵的氣勢所驚嚇,保持步兵陣形完整,騎兵在直接交鋒中沒有什麼優勢,蒙古丁口大多是牧民,雖然騎術極度熟練,但終究是輕騎兵,騎手和馬匹都沒有受過衝陣的訓練,馬匹都會繞著步兵陣走,反而因為目標巨大成為了登州火器的靶子。

    固山額真看多爾袞不說話,試探著問道:「主子,咱們是否等片刻在看?」

    多爾袞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道:「下馬。」

    那固山額真驚異的道:「主子要步戰?」

    「騎戰有何用,登州的四方陣應付騎兵足矣,但兵力分散,互相呼應不足,讓甲兵全部下馬,巴牙喇騎馬策應。」

    「那阿濟格主子那邊。。。」

    「一樣讓他下馬。」多爾袞冷冷道,「我還是旗主,他不是。」(未完待續。)。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3
晚明 第七十四章 戰機

西面奔跑的蒙古馬隊四散而去,一道黑色的人牆已在百步左右,上千名鑲白旗甲兵迎面而來,登州的火槍兵處於自由射擊的狀態,已經無法組織齊射,並非部署成迎戰步兵的陣勢,面對後金步兵的進攻處於極度被動的狀態。

    同樣由於煙霧和蒙古馬隊的阻擋,後面的登州方陣沒有發現前方空心方陣的危險,依然留在原位,騎兵則繼續在衝擊那些混亂的蒙古馬隊,空心方陣千總連續派出兩名聯絡兵,企圖通知後方的方陣,都被沒有穿過那些亂竄的蒙古馬隊,兩人被輕箭擊殺在半途。

    第六營軍官們大聲喝令,讓方陣中間的分遣隊和重武器旗隊的火箭手向西側集中,火器隊的軍官和士官大聲制止士兵的自由射擊,讓他們準備齊射,但在周圍的人喊馬嘶中,士兵已經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很多人裝完彈便發射,依然處於混亂中。

    空心方陣中響起兩聲喇叭,前排的近戰兵紛紛起立,這些身著鐵甲的士兵擔任著外圍屏障,用自己的身體和鎧甲作為火槍兵的掩體,很多人身上還插著蒙古人射出的輕箭。

    後金兵快速接近到了五十步,前排的後金兵拿出了步弓,登州鎮此時沒有火槍兵的遠程壓制,也沒有胸牆的掩護,將面對後金兵最擅長近距離步弓攢射,一旦殺手隊離開空心陣迎戰,剩下的火槍兵又會失去掩護,留在原地則會變成後金大量步弓的靶子。

    一聲擺開喇叭響起,殺手隊齊呼一聲「虎」。往前踏出一步,第六營的千總官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派遣殺手隊迎戰,否則威力強大的破甲錐會在頃刻間橫掃整個方陣。

    一聲交戰鼓響,西側殺手隊蜂擁而出,以不足百人迎向上千的後金兵,一片混亂中。千總的意圖不能明確傳達,後面的火槍兵和分遣隊的部分士兵也跟著衝出,接著那些堅守原地的火槍兵也衝了出去,方陣西側防禦完全消失。

    鑲白旗的甲兵用一輪重箭重創了登州迎戰的殺手隊,剩餘的登州士兵大呼口號迎上來。後金兵沒有第二輪弓箭攻擊的機會,雙方開始血腥的近戰,戰線上堆滿雙方士兵,幾乎沒有躲避的地方,只是簡單的交換人命。登州兵衝擊時便只剩下一百五十餘人,其中還有半數火銃兵。後金甲兵有人數的絕對優勢,迅速圍住了登州的這支小部隊,但這支小部隊死戰不退。拖住了後金的上千甲兵。

    西側的士兵迎戰後,空心方陣變成了只有三個邊,煙霧瀰漫中,那些被方陣阻擋了許久的蒙古人撞進陣中來。留守的哨騎和重武器旗隊的士兵用手中能找到的武器與那些騎兵展開混戰,能移動的傷兵也舉起火銃亂打,整個方陣中都變成了戰場,南北兩個邊也因為沒有了側翼的掩護而被不斷壓縮,整個陣形已經潰散。

    這些蒙古人也同樣阻擋了後金步兵的道路,靠著西側兩個局的拚死反擊,第六營第一總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千總急促的吹著竹哨子,希望引起後面方陣的注意,各級軍官大聲鼓動著士兵,登州士兵依靠著基層軍官和士官,就近重新結成小型的戰鬥組,形成更小的圓陣,互相掩護著繼續作戰。

    那支英勇的西側分隊在七倍以上後金兵的圍攻下很快傷亡殆盡,後金步兵驅趕開那些蒙古馬隊,成群結隊的衝向殘破的空心方陣,被步兵和馬隊四面包圍的登州兵沒有退路,雙方大聲嘶喊著殺成一團,火槍兵也加入了近戰,火力減弱之後,周圍的蒙古馬隊紛紛貼近用騎弓射擊,擊殺那些防禦薄弱的火槍兵,剩餘的登州士兵即將被後金甲兵淹沒,登州第一個防線崩潰在即。

    。。。

    前方混亂終於引起後面四個方陣的注意,指揮的第一營副營官是崇禎二年的老兵,是殺手隊出身,對鴛鴦陣的那些號鼓十分熟悉,他當機立斷放棄了固守,命令方陣向前進攻,並派出哨馬聯絡後面的騎兵千總,同時也向登州左翼的主官范守業告急。

    一聲軍號之後,四個方陣先後往西側前進,兩翼的火槍兵提供伴隨火力,每個方陣的分遣隊則停止射擊,一邊行進一邊裝彈。

    面前混亂的蒙古人在如林的長矛前潮水般往兩翼退去,空心方陣混亂的陣線出現在眼前,四個方陣齊頭並進,從側翼攻擊那些後金步兵,第二波的後金甲兵此時也到來了,是阿濟格所屬的十五個牛錄,他們同樣採用步戰,靠著蒙古馬隊代價高昂的騷擾,後金甲兵沒有遭遇以往的槍炮齊射,他們弓箭發揮了作用,雙方在五十步距離進行遠距離對攻,傷亡都在激增。

    幾輪對射後,登州的隨行火槍兵打完了彈藥,四個方陣中路的長矛手在鼓聲中大步前進,與瑞典步兵相似,火槍兵射擊完後,長矛手將以進攻掩護他們裝填,這種戰術使得長矛手不再是單純的防禦力量。

    後金的弓手佔據了射速的優勢,利用這段距離對明軍長矛兵連番攢射,登州鎮遭遇了較大的死傷,一個個明軍被破甲錐射中倒地,後排立即填上一名士兵,方陣維持著正面的滿員,快速接近後壓迫後金兵的陣線,雙方很快又進入了冷兵器的對刺,鋒利的矛刃佈滿兩軍間的空隙,一排排士兵互相刺殺,戰線上慘叫聲震天響起。

    。。。

    步兵激烈交戰的時候,漫野的蒙古馬隊在各部台吉的命令下收攏,四千多外藩蒙人被登州步兵分割,然後又遭遇登州騎陣的反覆衝擊,此時能收攏的不足兩千人,烏納格的蒙古左翼同樣損失慘重,但他找回了自己的號手,退到混亂的交戰區西面。用號音收攏人馬準備再戰。

    烏納格剛剛聚攏了四百餘人,東北面一陣蹄聲轟鳴,烏納格轉頭去看時,只見近千紅色的登州騎兵正在趕來。

    周圍的外藩蒙人都以為又是登州的那種衝陣騎兵,驚慌之下,收攏的人馬又四散開去,烏納格大聲叫罵著。這些外藩蒙古人戰力極為低下,即便是科爾沁所部也遠遠不能與蒙古左翼相比,更不用說跟登州兵作戰,烏納格感覺這些蒙古人只會給雙方都製造混亂。

    身邊只剩下四百多騎兵,烏納格正在猶豫間。卻發現那邊的登州騎兵頭頂並沒有騎陣所用的長矛和鏜鈀,似乎是那種帶矛頭的燧發槍,而且他們正在減速。

    烏納格其實是聽過登州龍騎兵的,莽古爾泰便是被登州一支龍騎兵擊斃,但他並未親眼見過,此時身處混亂的戰場中。他一時沒有想起登州這個兵種。

    皇太極戰前下了嚴令,若是不能突破登州左翼,烏納格的人頭是絕對保不住的。前後都是一個死,烏納格打算拼一把,這支明軍沒有鐵甲和長兵,正是好捏的軟柿子。只要擊潰這支兵馬,即便未能擊破登州左翼,那也不是烏納格的責任了。

    此時那支明軍接近了戰場,他們紛紛停下馬匹,跳下馬來結陣,隊形越拉越開,排出一個三排的陣形。烏納格仔細觀察了片刻,那種帶刀刃燧發槍的威脅看起來比長兵差很遠,他決定拿這支人馬開刀。

    一聲號音之後,三百餘蒙古左翼的騎手打馬狂奔,薄薄的三列火槍兵排得十分密集(註:每個人在戰列中寬度約66釐米),筆直站立在他們前方,烏納格衝到半路時,那支明軍依然沒有任何退縮的跡象,烏納格再次在心裡泛起嘀咕,距離越來越近,前排明軍在號音中蹲下,三排同時舉起了火槍,近千支火槍指向了這支三百人的騎兵。

    突然間一種送死的感覺浮上烏納格的心頭,他身後全是跟隨的騎兵,距離已經很近,面對明軍拉開的陣線,他連躲開的機會也沒有了,烏納格大睜著眼睛。

    「為什麼你們不躲開!?」

    烏納格在心裡問完時,坐騎已經帶著他跑到了五十步,那支單薄的明軍火槍陣依然沒有一人逃走,烏納格右手抽出腰刀,絕望的輕輕喊道,「殺」

    一聲長音軍號鳴響,烏納格眼中最後看到的是一道星河般的閃光。

    。。。

    轉子山村後方的小丘上,范守業看著殺聲震天的戰場咧著嘴笑起來,遠鏡中那支後金騎兵的攻勢在龍騎兵千總部的一輪齊射下煙消云散,一個千總部的齊射將後金前排騎兵一掃而空,在瞬間形成了一道人馬的屍體障礙,後面的騎兵不是被阻擋,便是落荒而逃,只有少數騎兵衝到陣前,龍騎兵的戰列空隙很少,有一些馬匹撞進了龍騎兵的隊列,但他們零散的衝擊無法衝破龍騎兵的三排人牆,那些馬匹和騎手被龍騎兵用刺刀攢刺,最後都倒在了戰列線上。

    在登州鎮的歷次訓練實驗中,三排輕裝步兵都頂住了正面衝撞的馬匹,此時的歐洲也有同樣的結論(注1),騎兵的衝擊力並沒有視覺感受上的那樣強。

    龍騎兵射擊完後往西前進,范守業得意的打了一個響指,仰著下巴把兩顆黃豆拋進嘴中,旁邊第一營的參謀長指著前方對他道:「范營官,鑲紅旗步甲和余丁往轉子山村開來。」

    范守業收起得意的表情,「第一總一司在村中如何?」

    「包括增派的兩個局在內,均已損失過半,仍佔據著半個村子,建奴死傷更慘重,村中廢墟中已滿是屍體,戰況甚為慘烈。」

    「把第一總第二司支援轉子山村,告訴千總必須給老子守著,除非他們死光了。」

    「那咱們就只有一個分遣隊作為預備隊了。」

    范守業大聲道:「老子也是預備隊,讓哨騎、號鼓手、鎮撫兵、鐵匠、馬伕都上,另外。。。咱們跟陳大人求援。」

    。。。。。。

    「大人,范守業派出了騎兵第一營龍騎兵千總部救援左翼後陣,已經穩固陣線,仍在與那些後金騎兵混戰中。范守業手上一個司的鴛鴦陣作為預備隊了。方才派來塘馬,說鑲紅旗已經投入步甲進攻轉子山村,轉子山村積屍數層,他很快就要派出這支預備隊,他請大人給他派一個千總部的援軍。」

    陳新點點頭,戰鬥已經進行了一個時辰,登州左翼承受了巨大壓力。范守業的表現非常優秀,「范守業打得很好,馬上派一個千總援軍給他。」

    劉破軍繼續道:「中路鄭三虎的兩個營到達王家屯兩翼,遭遇後金正紅旗和鑲黃旗反擊,此時勝負未分。四個分遣隊和第三營鴛鴦陣千總部正進攻王家屯,王家屯村中由正紅旗步甲一部和正紅烏真超哈守衛,皇太極剛剛又投入了正黃旗的一部步甲。」

    陳新微微點頭,「朱國斌在幹什麼,他手上兩個營加一個騎兵千總部,為何右翼還未擊潰兩藍旗。」

    此時的戰場上白煙四起。雙方火器射擊後產生的濃煙讓視線變得模糊,陳新的遠鏡已經很難看清遠處的戰場情況。

    劉破軍正要回話,從東面跑來兩名塘馬。劉破軍立即迎過去,聽了片刻立即回頭跳上平台對陳新急切的道:「朱國斌派來塘馬說,他的第七營取得了優勢,鑲藍旗的步甲被擊潰。鑲藍旗馬甲被騎兵第二營第一千總部牽制,第七營的位置馬上超過二檯子村西側翼,朱國斌準備讓第七營的方陣千總部轉向後金中路方向,第七營鴛鴦陣千總部投入二檯子村爭奪。」

    陳新迅速轉向地圖,劉破軍在上面已經標註了位置,第七營的位置突前,割裂了正藍旗真夷和二檯子村與後金戰線。鑲藍旗被往後壓縮,中路的第二三兩營也把戰線前移,壓迫後金中路往後退縮了一段距離,而後金的右翼則仍在轉子山激戰,整個後金陣線呈現出由西南至東北的傾斜。

    「二檯子村戰況如何。」

    「豪格將步甲投入步戰,正藍旗真夷和鑲藍烏真超哈皆在村中,第四營第一總正在全力攻擊,朱國斌把第二總也投入了村中爭奪,只以第三總防禦正藍村外的馬甲,目前村中建奴死戰不退,雙方死傷慘重,村外的正藍旗馬甲衝擊了一次方陣,損失亦十分慘重,可以確定正藍旗已經實力大損。」

    陳新急促的問道:「皇太極手中的預備隊還有哪些?」

    「皇太極手上剩下的預備隊應為正黃旗馬甲、葛布什賢超哈、正黃旗步甲約半數、兩黃和正藍烏真超哈,以及天祐軍,最強的是正黃旗馬甲和那支葛布什賢超哈營。」

    陳新抬起頭看向劉破軍,「是否是機會了?」

    劉破軍肯定的點頭道:「後金左翼戰線破裂,鑲藍旗被第七營重創,正藍旗被我軍多次痛擊,實力最為虛弱,現被困在二檯子村,只需第四營便足以消滅。屬下認為,第七營應以全部力量轉向西側進攻,皇太極必定會派出有力人馬阻攔,那他的預備隊便會減少一倍。此時我們投入後陣主力,從第七營空出的位置突破後金陣線,卷擊皇太極的中軍帥旗,只要擊潰皇太極的中軍,後金陣線便會向西潰敗,主力盡皆被我軍封閉在靠海一側,我大軍可盡滅之。」

    陳新站起看了看西側,那裡煙塵瀰漫,尤其是轉子山村方向濃煙滾滾,仍在激戰之中,陳新突然感覺一陣陣的激動。

    「出動後陣預備隊,命令王長福率近衛第一營支援左翼轉子山方向,穩固左翼後向轉子村方向發動反擊,突破鑲紅旗鎮守區域,將建奴向海邊驅趕,具體兵力由他自己分派,但不得讓後金右翼主力從他的防線逃走。」

    劉破軍手微微發抖,記錄下了命令,飛快的交給台下一名參謀,叮囑幾句後,那參謀帶著兩個衛兵騎馬往左翼的近衛第一營趕去。

    「命令戰鬥工兵連支援中路王家屯村,將村中建奴驅逐出村,逼迫皇太極派出預備隊。」

    劉破軍又迅速分派了命令,最後只剩下了關鍵的右翼,陳新手上還剩下近衛第二營、騎兵第二營兩個千總部和近衛騎兵千總部,合計七千餘人。

    陳新這次卻沒有說話,而是下瞭望車跳上自己的坐騎,劉破軍急忙跟在身後,陳新轉頭對劉破軍道:「咱們倆親自去給給鐘老四下令。」

    劉破軍咬咬嘴唇兩眼發紅的道:「這是屬下等了多年的一刻。」

    此時近衛第一營的軍號已經響起,四千多士兵開始整隊,部分休息的士兵都從地上站起。

    嘹喨的軍號伴隨著戰線上的槍炮聲,戰場上硝煙瀰漫,雖然看不清遠處的戰況,但陳新堅信他的新式軍隊已經創造出了致勝的良機。

    陳新第一次那麼確定,那個夢魘中時常出現的推背圖預言會在今天被改寫,陳新豪情奮發,一鞭抽在馬股上,坐騎往右側的近衛第二營跑去,待命休息的士兵看到陳新從陣前跑過,紛紛站立起來。

    。。。。。。

    注1:《西方戰爭藝術》刺刀和燧發槍章節:「既然一匹強健的戰馬都不能撞倒手裡只握有一根棍子的步兵,那麼,在吼聲震天的戰場上,面對裝備有帶刺刀滑膛槍的步兵營,騎兵則更不可能取勝——戰馬更容易受到驚嚇。」

    這裡所講述的騎兵,主要使用馬刀,戰馬則遠比東亞的蒙古馬強壯,敢於直接衝陣的騎乘戰馬都是百中挑一,還要經過十分嚴格的訓練,即便這樣,堅定的三排步兵陣列仍然可以進行對抗。

    蒙古人是典型的輕騎兵,後金主要是乘馬步兵,不具有衝陣的戰術能力,都無法正面攻破堅定的線性方陣。。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4
晚明 第七十五章 矚目

千里之外的京師紫禁城西暖閣中,桌案上放著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竹石畫上。筆尖上一滴墨珠滴落下來,在宣紙上浸成了一團擴散的墨跡,王承恩在旁邊低聲道:「皇上。」

    崇禎從走神中恢復過來,他看到墨跡後將毛筆輕輕的擱在筆架上,走回了自己的御案之後。

    「兵部。。。最近有什麼奏報?」

    「回萬歲話,這兩曰都沒有,梁廷棟倒是來了一趟,說遼海已然結冰,遼東的消息都斷了,登萊巡撫那邊亦是毫不知情,遼鎮那邊在西平堡損失上千人,說建奴十萬大軍盡數往蓋州去了。」

    「蓋州。」崇禎在腦中回想了一下,拿起兵部編制的九邊圖尋找了一會,他沒有登州的那種精緻地圖,九邊圖屬於寫意派的地圖,與實際比例相差甚遠,但也能大概知道位置。

    「承恩,你覺著。。。覺著誰能贏否?」

    王承恩吞了一口口水,這個問題十分不好回答,登州贏了肯定會獨佔遼東,變成登萊第二,建奴則是大明死仇。

    「奴婢覺著,那奴酋和陳新定會拚個兩敗俱傷,沒準同歸於盡了,最後仍要靠王師收復遼東山河。」

    崇禎聽完輕輕嘆口氣,林縣的登州龍騎兵撤回時,他以為陳新是暗示會放棄外圍據點,安心做一個李成梁一般的遼東王,所以他便派出真定府遊兵營去林縣接收那些屯堡,豈知上千遊兵被一群屯戶打得落荒而逃,一路跑去了大名府,沿途殲**搶掠,崇禎不得不又另外調了通州一部去彈壓。

    當時崇禎怒火萬丈,下令兵部厚集北直隸、薊鎮、山海關兵馬,準備圍攻林縣,豈知紙面上超過十萬的大軍,真到調動時連一萬都沒有調出來,各部都向兵部要開拔銀和安家銀,然後要糧草,今年北直隸的糧荒比去年更甚,戶部和兵部都無法籌措。

    一場集結至今沒有完成,崇禎發現京師周圍二十多萬大軍,竟然無一軍可以去打下林縣的那些屯堡,所以他聽到王師二字只有一種無奈的感覺。

    「遼東,遼東。」崇禎輕輕開口說著,「誰贏更好?」

    。。。

    京師溫體仁府邸書房,炭火將屋中烘得暖暖的,檀香的香氣在屋中輕輕飄蕩。乾瘦的溫體仁凝神看著地面,一邊聽著面前的梁廷棟說話。

    「溫老先生。」梁廷棟低聲道:「遼鎮那邊來的消息,建奴去了蓋州,登州大軍便在蓋州南邊的堝頭鋪,恐怕這冬就要分出勝負了。」

    「好啊,光復遼東。」溫體仁右手的手指在左手背上輕輕敲打著,如果真的陳新光復遼東,對溫體仁並非壞事,朝中大臣雖然知道登州如今的情形,但百姓未必那麼清楚,雖然陳新在戰前發佈了那個檄文,將大部分戰勝政治收益收到了他自己身上,但溫體仁這個首輔也是能夠分潤的,至少是在他的任期中解決了東事。

    梁廷棟偷眼看看溫體仁的神色,如今登州鎮與建奴決戰在即,如果陳新敗沒身亡,遼東還是原樣,就不知皇帝會如何解決登萊,如果登州勝了,登州鎮入主遼東,以遼東的廣闊,登州鎮將更加強大,朝廷會不會有所準備。

    梁廷棟今曰來的目的是來探探溫體仁的口風,一旦出現這兩種情形,他應該怎麼應對,但看起來溫體仁似乎沒有什麼態度。

    溫體仁摸摸乾枯的鬍鬚道:「前些時曰,萬歲招了本官進宮,皇上想讓山海關的尤世威和遼鎮做好預備,一旦登州鎮擊潰建奴,尤世威和祖大壽便先行進佔瀋陽,如此可將克復之攻分到關寧手上。」

    梁廷棟還未聽過此事,可見溫體仁對他也有所保留,他連忙問道:「那關寧如何回話。」

    溫體仁失笑道:「尤世威是老話,糧餉不足,他倒是帶著兵馬走到了前屯,然後便停了下來,讓戶部籌措給他。祖大壽則是回話說,他的人馬在西平堡被打光了,請朝廷給他補發些軍餉,他好新招募一批。說到底啊,祖大壽、尤世威都是畏懼登州鎮,不願為朝廷火中取栗。」

    梁廷棟早知這個結果,兵部調動這些軍頭的時候,已聽過無數遍。

    溫體仁輕輕端了一下茶杯,「有些事兒,再急也是辦不了的,遼東地頭上兩方打仗,外人攙和不進去,那便等他們分出個勝負再說不遲。」

    「下官明白了。」梁廷棟躬身退了出去。

    等梁廷棟隨管家走遠,溫體仁走出書房,陰沉的天空飄著一些小雪,溫體仁微微搖頭道:「遼東。。。誰勝誰負,朝廷都不是贏家。」

    。。。

    登州城東校場,劉民有坐在有些陌生的總兵府公事房,這是陳新特意給他留的一間辦公室,就在陳新總兵公事房的旁邊,這次陳新領兵外出,將登州事務全權交由劉民有處理,他便改到此處辦公。

    屋中有周世發、宋聞賢、莫懷文、李東華、吳有道、張大會等幾人,這是登州留守的委員會,張大會是這個委員會的常務秘書,負責居中的溝通協調。登州內部事務早已有現成的流程和規矩,他們每兩曰開會一次,最主要議題的是應對周圍的威脅,今曰正好是會議時間。

    宋聞賢對劉民有道:「徐從治調山東武德兵至新城縣,武德兵沿途逃散大半,其參將尋到外務司在濟南府的人,求那人跟耿仲明帶話,說武德兵只到新城縣,絕不進青州府一步,請耿仲明千萬不要去攻打他。徐從治也給屬下帶了口信,大致也是此意,只是要應付朝廷。」

    劉民有轉向對李東華道:「徐從治這樣想最好,不過還是讓耿仲明嚴加防範,山東方向有任何挑釁,一律強力回擊。」

    李東華是軍方的留守代表,聞言後記錄下來。宋聞賢又繼續道:「林縣那邊,京師調動的北直隸人馬只有昌平和通州兵到了真定府和大名府,他們不敢進入林縣,暫時僵持著。」

    劉民有點點頭,林縣距離遙遠,他也下達不了什麼指令,只能靠那些人自己堅守,一旦遼東戰局明晰,就沒有人再敢打林縣的主意。

    想到這裡,劉民有轉向周世發,「世發,遼東那邊。。。」

    周世發無奈的搖搖頭,「已經三天沒有收到快船消息,最後一次知道的,建奴全軍已經南下蓋州,軍令司認為結冰後就會開始決戰。」

    劉民有心頭一陣焦慮,可能此時已經開打了,等待結果往往比親歷還要讓人難熬,這個屋中都是登州高層,這次戰役的結果,會決定他們以後的政治生涯,甚至是家族幾代的地位,其實人人都在憂心著戰事。

    屋中稍稍安靜了片刻,宋聞賢勸道:「劉大人大可寬心,有朱國斌、王長福、范守業、鄭三虎、鐘老四這樣的猛將,我登州鎮定會全殲那建奴。」

    劉民有深呼吸一口,「我堅信。」

    。。。。。。

    硝煙瀰漫的榆林鋪戰場,一陣北風吹來,白煙緩緩往南飄動,一面飛虎骷髏旗也隨著北風飄揚起來,正是待命的登州近衛第二營。

    「范守業、鄭三虎,都**的打痛快了,老子倒快把腳凍僵了。」

    鐘老四對著旁邊的軍法官抱怨著,開戰接近一個時辰,激烈的戰況早已經讓鐘老四忍耐不住,他一直在營旗下走來走去,跟那個營軍法官說話。

    那個營軍法官平靜的道:「鐘營官你不要晃了,馬上就該咱們出擊了。」

    鐘老四不滿的瞥他一眼,「你一個軍法官知道個啥。」

    軍法官指指左邊,「陳大人過來了。」

    鐘老四轉頭一看,果然是陳新和劉破軍帶著衛隊奔來,連忙把明盔整理好,規規矩矩的站到軍旗下。

    鐘老四站得十分標準,雙手貼腿,下巴微微揚起,陳新的坐騎在他面前停下後大喝一聲,「鐘老四!」

    「到!」

    「給你一個任務!」

    鐘老四忍住激動大聲道,「請大人調派!」

    「近衛第二營營官鐘財生,命你部順第七營打開的缺口突破戰線,擊潰建奴中軍。近衛騎兵千總部、騎兵第二營兩個千總部加強給你部,由你指揮。」

    「明白!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不要那些花俏的東西,簡單的就是最好的,以最快速度擊潰後金中路!咱們將後金全軍聚殲於西側海邊。」

    鐘老四兩眼放光,嚎叫著道:「請大人放心,屬下親自把皇太極送到大人面前!」

    陳新盯著鐘老四,「全天下的人都看著我們,遼東三百萬死難的遼民看著我們,等你給他們報仇。」

    鐘老四大喝一聲,對陳新立正行禮後跳上自己的馬背,對身邊的號手道:「整隊、應旗!」

    然後他轉向身邊待命的參謀和軍法官,「通知各千總部,以連正面縱隊隨營旗運動,行進至第七營位置,行軍序列第一總在前,第二總居中,第三總押後,作戰參謀帶哨馬和鎮撫兵即刻出發,前方指引行進線路。」

    。。。

    集結號響起,唐瑋停止跺腳,劉柳呼喝整隊的聲音在隊列前方響著,隊列中的士兵紛紛將燧發槍從地上提起,唐瑋是近衛第二營第二千總部第一連第二排,當以連正面行進時,他便在本千總縱隊的首排。

    近衛第二營是登州步兵中唯一的的燧發槍營,與方陣部隊編制相同,原本鐘老四設計了另外一個編制,但陳新認為登州的編制種類過多,為了簡化管理和後勤,便沿用了原來方陣部隊的編制。即三伍為一小隊,三小隊為一旗隊,兩個旗隊為一排,兩排加一個散兵旗隊為一連,四連為一個千總,三個千總為一營,總人數四千二百,戰鬥力量約三千六百人,配屬八磅炮四門,四磅炮六門,是登州鎮火力最強大的步兵營。

    第二營的旗幟一級級快速應旗,隊列整理完的時候,應旗也結束了,第一千總部那邊鼓點敲起,隊列一層層的陸續往前開進。

    「胖子。」謝飛在唐瑋旁邊道,「打起來的時候小心些,關小妹都答應你了,俺還等著俺兩一起做小生意呢。。。」

    「不,不。」唐瑋意氣風發,「俺現在啥都不怕,就要讓俺家關小妹看看,俺不是孬種,偏要得個勛章回去,曰後娶了她,她出去說來也有臉面不是。」

    謝飛正還要說話,一聲前進號響起,第二千總部的千總官劉躍騎馬從第一連旁邊飛馳而過,「近衛營,前進!」(未完待續。)。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5
晚明 第七十六章 右勾拳


「大汗,濟爾哈朗被打退了,登州兵一個步營正轉向中路,濟爾哈朗請大汗發兵救援。」

    皇太極猛地轉頭怒喝道:「無能之輩,鑲藍旗三十個牛錄,竟然擋不住一個營的登州兵!」

    索尼低聲解釋道:「濟爾哈朗派步甲和馬甲強攻登州方陣,馬甲原本已經破一個方陣的側翼,但後面又上來一個方陣,將馬甲攻勢擋住,後來又被登州騎陣衝撞,是以損失大了些,眼下已是抵擋不住。」

    皇太極怒不可遏,「早與他說,左翼不得強攻登州步陣,為何他貪功冒進!」

    索尼低下頭不敢說話,身後待命的薩哈廉和正黃旗固山額真納穆泰安靜的等待著,他們少有看到皇太極如此模樣,只聽得皇太極大口的喘氣,過了片刻呼吸聲平緩下來後,索尼才恭敬的道:「大汗,濟爾哈朗已然敗退,好在陣形未潰,給他援兵仍能守住左翼。」

    皇太極平復了一下心情,強迫自己恢復平靜,他舉起遠鏡往左側看去,模糊中看不太清楚,從火槍的槍焰位置看,登州兵已經在轉向。左翼這個失敗讓他十分震怒,鑲藍旗戰線斷裂,正藍旗已經被隔斷在二檯子村,雙方的戰線都拉得很長,如果被登州兵從側翼打過來,王家屯左側的鑲黃旗會首先崩潰,然後波及後金中軍。

    他對濟爾哈朗再憤怒,也必須處理眼前危急的戰局。皇太極剛剛往王家屯支援了一批正黃旗的步甲,後金中軍還有正黃旗步甲和余丁一千三百人、天祐軍一千七百人、兩黃旗和正藍旗烏真超哈近四千人、正黃旗馬甲一千六百,以及最強的葛布什賢超哈五百人。

    葛布什賢超哈是後金最精銳的力量,就是以前的巴牙喇哨兵,每個牛錄兩人,皇太極將他們集合成軍。後世的滿清前鋒營就來源於此。在明末時是天下無雙的精騎,是皇太極用於決勝的力量。

    此時正面的王家屯依然在激戰,登州兩個營在鑲黃旗和正紅旗的牽制下沒能越過王家屯,中路相對穩固,現在首要的是要恢復與二檯子村的戰線。

    恢復平靜後,皇太極很快作出了決定,他需要投入精銳反擊。「讓納穆泰領正黃旗剩餘步甲及正黃馬甲百人,增援濟爾哈朗,必須將那個登州步營擊退,否則定斬不饒!」

    納穆泰很快帶領中路待命的正黃旗兵力往左翼迎去,皇太極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們,此時突起的北風正在將戰場上的煙霧吹散,眼前的視野變得清晰了一些。皇太極已經能看清左側那支登州兵的陣容。依然是那種長矛加火槍的方陣,前後兩線部署的小方陣八個,中間是數十個鴛鴦陣的遊兵,右翼是一隊登州騎兵。

    他們面前是鑲藍旗的人馬,隊形已經十分混亂,濟爾哈朗的旗主認旗正在戰線上移動。似乎在收攏馬隊。

    納穆泰帶領的近兩千正黃旗人馬即將趕到,步甲的陣形也十分嚴整。皇太極相信可以進行一次有力的反擊,畢竟明軍的這個營是剛剛進行了戰鬥,肯定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

    後面的正黃旗巴牙喇章京大聲道:「大汗,望桿車上望哨報登州第二陣分左右兩路往兩翼去了,往鑲藍旗一路約六七千人馬,步騎各半,往轉子山一路約四千人,大多為步卒。」

    皇太極立即在馬鐙上站起,肥肥的身體壓得坐騎晃動了兩下,他的位置不高,前方交戰的士兵和旗幟讓他的視野難以看到整個戰場。

    「留了多少人?」

    「第二陣全數分散到了兩翼。」

    「陳新不留人保他的命不成?陳新的大旗在何處?」

    「正向前往中路王家屯而來。隨行兵馬約七八百人。」

    此時北風停下,前方十六個方陣的登州火槍兵又製造出了一輪煙霧,皇太極無法直接觀察到登州第二陣的情況。

    索尼的額頭冒出了汗,登州鎮第二陣不動則已,一動便是全力以赴,鑲藍旗方向已經處於劣勢,登州鎮步騎六七千人突擊這個方向,若是擋不住,便是全陣崩潰的下場。

    後金所有兵力都已經在交戰中,此時對皇太極來說,手中的兵馬雖然也有六七千人,但大部分是烏真超哈等漢軍,真正可依靠的是正黃旗一千馬甲和葛布什賢超哈。

    索尼忍住心頭的驚慌,對皇太極小心的道:「主子,登州兵正趕往鑲藍旗的地方,濟爾哈朗和納穆泰擋不住那許多登州兵。」

    皇太極的神色不斷變換著,一旦投入所有兵馬,即便擋住後,他手中也再無兵馬可用,薩哈廉在背後大聲道:「奴才帶烏真超哈上去擋住這股登州兵,烏真超哈在西平堡一戰即潰數千遼鎮精銳,如今還多十門炮,同樣能擋住這支登州兵,奴才願立軍令狀。」

    此時幾個騎手從中路右側而來,代善飛快的策騎來到皇太極面前,「老八,登州後陣出來了,濟爾哈朗鐵定擋不住。」

    「二哥你說如何?」

    代善一指中路,「陳新那廝來了中路,他要靠中路的方陣保著,咱們全部人馬突擊中路,登州兩路是奔著兩翼去的,咱們打中間路近,岳托的馬甲還有千人未動,咱們中路加鑲紅的馬甲一起攻中路,後陣那支登州步軍增援不及,只要破了他的中路斬殺陳新,登州全陣不攻自潰。」

    皇太極轉頭看向薩哈廉和索尼,索尼大聲道:「奴才贊同二貝勒,此乃唯一轉敗為勝之時機。」

    薩哈廉卻遲疑道:「若是全數投入中路,濟爾哈朗若是先於登州中路潰散,我們便無任何人馬可用。登州騎陣席捲過來,我中路之消片刻便不可收拾。」

    背後的望哨大聲匯報著登州軍的進度,登州第二陣的騎兵已經接近了鑲藍旗露出的那個缺口,周圍人都焦急的看著皇太極。

    皇太極的胸口不斷起伏著,眼睛死死盯著中路的方向,他已經注意到了後金戰線的危局。最強的右翼被牽制在轉子山南北兩面。左翼出現破裂,中路被押後,戰線變得傾斜,登州對左翼的全力攻擊是決定勝負的一擊,對雙方都有機會。

    轉子山方向相對穩固,岳托的馬甲還在手上,登州投入的也只有三千餘人。不會輕易分出勝負,登州的機會在二檯子村方向,後金的機會則在中路。

    放在皇太極面前的兩條路,第一條是把後備軍全數投入中路,陳新已經沒有後備隊,就看自己能否擊穿中路登州鎮的方陣,後果不是全勝便是完敗。如果不能在登州擊破濟爾哈朗之前攻破登州中路。後金軍從此再無翻身之日,也就是說後金軍必須只用一輪就攻破中路明軍方陣;第二條路,後備軍用於抵擋二檯子村方向的側擊,或許可以恢復戰線,雙方不分勝負,後金大部分軍隊能撤離戰場。但一旦擋不住,同樣是完敗的下場。

    多年來在戰場上揮灑自如的皇太極雙手微微抖動著。雖是在寒冷的初冬,額頭上的汗珠卻一顆顆冒出來,中路登州明軍的方陣陣列森嚴。

    「朕能一輪便攻破登州方陣?」皇太極低聲自問一聲,草河堡的情景突然出現在眼前,當時他也認為自己能一輪便攻破那個小小的明軍陣地。

    皇太極轉頭對薩哈廉,「往左翼方向列陣可來得及?能否擋住?」

    「來得及,登州兵同樣要列陣,他們要列成那種方陣,同樣耗時良久。奴才與他們火槍對射,他們同樣要死人,近戰便用馬甲。」

    皇太極點頭道:「薩哈廉貝勒領兩黃、正藍三旗烏真超哈,並正黃旗馬甲一千五百。。。去擋住二檯子村那支登州兵馬。傳令右翼鑲白旗、蒙古左翼、外藩蒙古各部退回轉子山以北,守住轉子山村。」

    代善聽皇太極放棄了中路進攻,不由怒道:「擋住又如何,又收回右翼,你待誰去破陣!」

    皇太極轉向代善冷冷道,「大金精銳盡數於此,朕不能拿來孤注一擲,陳新那大旗在中路,確知其人在中路否?若是他只以大旗引我大軍去攻,即便破其中路軍陣,我左路必然潰散,側擊過來又待誰去防著?既一時破不了,自然要撤回右翼。」

    代善不忿的大吼一聲,轉身打馬便走。

    皇太極高聲對薩哈廉道:「讓正黃馬甲督戰,烏真超哈凡退縮不前者任意斬殺,朕親自帶葛布什賢超哈居中策應,你必須守到右翼撤回轉子山以北,否則退回亦必被斬首。」

    薩哈廉毫不猶豫,大聲答應後去帶隊,皇太極又對索尼道:「二檯子村這股登州兵必定會拉長戰線,讓孔有德和李九成帶天祐軍守衛薩哈廉的左翼,你帶五十馬甲去監戰天佑軍。」

    「奴才遵旨。」 索尼立即答應,他正要離去時見到皇太極正在捏鼻子,忍不住道:「主子保重,請主子不要親自衝陣,咱們大金全指望著您。」

    皇太極疲憊的揮揮手,「快去吧,搶時間列陣。」

    。。。

    拋荒多年的榆林堡土地上,六千多步騎兵向著右翼湧去,伴著行軍的鼓點,經過嚴格隊列訓練的登州燧發槍兵井井有條。

    第二千總部四個連在開闊的地形上齊頭並進,唐瑋扛槍跑動在隊列中,此時他們是以三列縱隊行軍,這樣的縱隊行軍比展開隊列正面的行軍速度更快,他們只需要跟隨連旗跑動,水平方向只有三人,十分容易維持隊形。當他們停下時,只需全體原地左轉,便是以連正面向中路攻擊的千總部級縱隊。

    幾輛炮車由馱馬拖動著跑在隊列旁邊,唐瑋認得是營炮隊的八磅炮,他們的移動十分快捷,但積雪後的野地上看不清地面的起伏,一輛炮車在一個土坎上騰起,下面的輪子咯吱亂響,炮車和彈藥車轟隆一聲側翻在地上。

    跑動的士兵,行軍號間隔著響起,隊列中沒有人再說話,戰場上轟鳴的槍炮和喊殺聲越來越近,空氣中充滿濃重的硝煙,風吹起時,還有淡淡血腥味。

    隊列前方的騎兵已經穿過第七營的背後,向著第七營的右翼外繼續前進,朱國斌的認旗出現在第七營營旗附近,右前方的二檯子村中依然殺聲震天,村中閃動著幾處火光。

    隊列旁邊不斷與塘馬跑過,給各部傳遞命令,營部的參謀和鎮撫兵手執標旗跑向第七營外側,他們會標定各部的進攻線,讓他們能夠快速列陣。

    第二總從第七營的背後幾十步外穿過,唐瑋在跑動中往左側看去,從那些方陣的間隙中,能看到前方喊殺震天,不時爆出的團團白煙,不斷有豎立的長矛放平,中間的鴛鴦陣戰鬥組大吼著,從前排的間隔中發動反擊。

    地面上殘留著無數人和馬的屍體,有些未死的馬在地面上扭動著身體,或是胡亂的蹬著蹄子,破損的旗幟、兵刃、盔甲散落滿地,四處流淌的血水被士兵踩踏,已在嚴寒與積雪凝結,原本雪白的地面變得紅黑相間,第七營的救護兵正在為那些傷兵止血,傷兵們嘶聲竭力的慘叫著。

    唐瑋口中有點發乾,開始的豪情突然減弱了不少,他看過洹河和草河堡兩次慘烈大戰後的戰場,每次都是戰後去看的,他也算是有戰鬥經驗的了,但那是夜間的亂打,真正面對面的和敵人作戰,這才是第一次。

    隊伍行進很快,一名參謀騎馬在前面,大聲對第一連的連長說著什麼,大概在指示位置,唐瑋知道作戰位置快到了,大口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呼吸不那麼激烈,緊張稍稍緩解。

    左邊的位置一空,第七營的隊列已經已經走完,眼前豁然開朗,唐瑋用眼睛往左邊瞄了一眼,開闊的平野上奔馳著雙方的騎兵。

    第七營的正面正在激烈交戰,而在近衛第二營的正面上,約一里外有一道長長的陣列,他們似乎是從另外的位置調來,列陣還沒有完成,隊形顯得十分混亂,各個隊列之間的間隔並不相同,有些隊伍甚至沒有留足寬度,堵在一起進退不得。

    一聲停止號在前方響起。

    連長大聲下令道:「全連。。。停步!」

    「虎!」唐瑋條件反射的大喝一聲。

    連長手執著軍刀大步走過來,「全連左轉!」

    唐瑋跟著所有士兵一起轉身,全景的戰場出現在他面前,薄薄的煙霧中,對面的地平線上有一道突兀的人牆,那支後金兵仍在匆忙的列陣,他們的陣前還有幾門火炮,擺放的位置也頗為散亂。

    對面陣列頭頂上旌旗飄揚,是兩黃旗和正藍旗的烏真超哈,正對著第二總的,是正藍旗的旗幟,他聽軍官們說過,這支後金軍隊同樣用火槍和火炮,火槍雖然製作不精也不多,但威力與登州鎮相差無幾,打上也是非死即傷。

    唐瑋全身一陣陣的發緊,不由閉上眼喃喃道,「關小妹保佑俺,俺是戰鬥英雄。」。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5
晚明 第七十七章 十五步

「都給老子站好,你們這些該死的尼堪。」塔克潭的怒吼聲在前排響起。

    張忠旗呆滯的抬起頭來,塔克潭提著一把腰刀正對著一名包衣毆打,那包衣驚慌的尋找著自己的位置。烏真超哈從中路調轉朝向東面,他們佔據內線機動的優勢,幾乎不需要進行運動,這個調整依然讓烏真超哈發生巨大的混亂。

    直到登州鎮步兵已經出現在對面,烏真超哈的調整還沒有完成,幾支連隊混雜一起,另外一側的幾支連隊卻間隔太寬,軍官們在陣前跑來跑去,協調著陣形的位置。

    正藍旗是戰前才取消了長矛兵,因為豪格成為新的旗主,皇太極將正藍旗當做了自己的嫡系對待,在兩黃旗在西平堡表現搶眼之後,皇太極將新製造的一批燧發槍給了正藍旗,他們變成了全燧發槍的隊伍,但是編制依然是以前的樣子,陣形也是六排,而兩黃旗已經使用三排或四排戰列。

    那名被毆打的包衣就是他們本村的,他似乎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小隊,在前排走了幾個地方都被其他人擠出來,他手足無措的轉了兩圈,抬步往更遠處走,企圖在那邊找到一個位置,剛走到張忠旗面前,突然一道刀光一閃,那包衣的人頭飛出幾步遠,斷頭的身子噴著血水軟倒在前面,周圍的包衣一陣驚呼。

    溫暖的血珠在空中飛過,滴落在張忠旗臉上的時候,已經是冰涼的感覺,張忠旗呆滯的眼神中有了一些活動。眼珠慢慢轉動一下,看向面前不遠提刀站立的塔克潭。

    「他殺人。」張忠旗喃喃道。

    他的低語在戰場喧囂的背景中無人聽到,塔克潭正在兇狠的環視面前的包衣,「脫離隊列者死!退縮者死!」

    周圍的包衣畏縮著往後退開一小段,塔克潭大聲吼道:「那些登州尼堪是來搶你們妻兒房屋的,他們要把你們全殺了。你們只有殺光對面那些尼堪,全都能抬旗。。。」

    張忠旗無神的道:「他殺人。。。」

    「。。。你們就能去那明國搶東西。銀子女人糧食取之不盡,兩黃旗的烏真超哈在西平堡將那些尼堪殺得大敗,都是一般的火槍,這些登州尼堪一樣會死。」

    包衣們似乎有了些勇氣,塔克潭大步走向另一段陣列。在這個旗隊押陣的甲兵大聲呼喝著走過來,讓士兵們趕快成陣形。

    張忠旗盯著地上的屍體,「他殺人,殺了。。。」

    「。。。我的娃。」張忠旗說完後微微張著嘴,眼神突然凝結起來,猛地轉頭看向塔克潭的背影。眼中儘是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兇狠。

    張忠旗的臉上抽搐著,塔克潭的背影已經走到遠處,他依然死死盯著。直到押陣的甲兵一腳將他踢醒,張忠旗轉過頭來,那名甲兵正兇殘的等著他,張忠旗連忙換上一副笑臉。點頭哈腰的往後退了一步。

    那甲兵又去催促其他人,張忠旗此時才凝神去看對面,那邊一聲嘹喨的軍號,明軍的兩翼隊形迅速向延展,拉長成了一個寬大的橫陣,與後金的陣列寬度大致相同,列陣的速度是張忠旗從未見識過的。

    接著明軍兩翼出現了火炮。他們在四馬或八馬的拖帶下快速的進入了陣地,將黑洞洞的炮口斜向對準後金陣線,陣列中間一面紅色的軍旗高高飄揚,上面一個張牙舞爪的飛虎正踩著一個骷髏。

    。。。。。。

    六名千總官帶著衛兵騎馬趕到營旗下,鐘老四剛剛觀察完敵陣,對面的後金兵旌旗飛揚,傳令騎兵在陣前往來不絕,揚起陣陣的積雪。但那些烏真超哈的陣形依然沒有完成,隊列的混亂也影響了他們砲兵的就位,從位置上看,烏真超哈的兩黃旗在兩翼,中間是正藍的,正黃旗的馬甲在後面督陣。

    鐘老四得意的笑了一下,對騎兵的三個千總大聲下令:「近衛騎兵右翼列陣,壓住天祐軍,騎二營第二總右翼後陣待命,龍騎兵在近衛第二營後跟進。」

    鐘老四又轉向第二營的三個千總,「近衛第二營第一總、第三總縱隊變橫隊,中間的第二總以連正面縱隊進攻。」鐘老四騎在馬上大聲對參謀道,「齊射由營部號鼓指揮,不到十五步誰也不准開槍。」

    朱馮愣了一下道:「大人為何說十五步?平常都是五十步至七十步之間。」

    「陳大人要近衛營以最快速擊潰建奴中路,五十步外齊射打到何時,老子要一輪就打垮他們。」

    劉躍遲疑道:「那後金兵可能會射擊兩輪,走得越近死人越多。。。」

    「死的建奴也越多。」鐘老四毫不在乎的道,「十五步遠齊射完,全體刺刀衝鋒,突破烏真超哈之後,第二總以縱隊直攻後金汗旗,龍騎兵尋機進行第二波突擊,右翼騎兵截斷其中軍往北的退路,老子看他狗日跑得掉。」

    「屬下遵命,但能不能進到三十步便齊射。」

    「相信老子說的,第一輪齊射最要緊,讓這些烏真超哈看看,誰他娘才是火槍兵的祖宗。殺光他們!」

    「殺!」

    。。。

    近衛第二營兩翼的一、三兩個千總從縱陣變成了橫陣,各自的四個連隊一字排開,形成一個寬大的正面,兩軍對壘的戰線在第七營的右側,近衛第二營正面面對的方向為西北方,只要擊潰對面的那支烏真超哈,他們就能轉向正西面,攻擊那裡後金帥旗,對於後金這樣的古代軍隊,帥旗的重要性遠遠超過近代軍隊。

    中間的第二總則依然是縱隊,四個連前後部署,只以第一連排開在第一線,在局部區域形成了四倍的兵力優勢,他們擔負著突破後快速進攻後金中軍的任務。

    唐瑋所在的是第二總第一連。他便順理成章成了整個千總的先鋒,對面空曠的原野上散落著人馬屍體,一里外黑壓壓的後金兵不計其數,那種感覺似乎是自己一個人面對著成千上萬的敵人。

    唐瑋心跳突然開始加速,手心微微冒汗,口中發乾,他無數次想像過戰場。想像自己從容英勇的衝入敵陣,成為戰鬥英雄,但真正到了開戰前的一刻,他發覺自己居然手腳開始有點發抖。

    好在左右都是自己的隊友,登州的戰列步兵隊形密集。每個人佔據的寬度只有兩尺左右,手臂幾乎都貼著。

    此時一陣悶雷般的炮聲響起,唐瑋眼睛飛快轉向兩翼,那裡的數門野戰炮猛地向前噴出一股火焰,火門上升起一股白煙,炮身向後一退。剛剛停穩,幾名炮手已經開始第二輪裝填。

    登州的八磅炮和四磅炮從兩翼對後金陣列交叉射擊,後金兵的陣列縱深很淺。正面射擊的威力為減弱,斜向射擊可以殺傷更多的隊列。

    砲彈交叉著向後金隊列飛去,後金兵部署到位的幾門銅炮也開始還擊,砲彈劃破空氣。在空中留下嘶嘶的聲響,將一道道白色的淡淡尾跡塗抹在兩軍之間的開闊地。

    以此時火炮的精度,砲兵之間的對轟幾乎沒有效果,雙方的砲兵都將對方的步兵作為目標,登州鎮訓練有素的砲兵以每分鐘三發的速度發射著實心彈,第一輪之後,砲彈開始不斷命中後金隊列。唐瑋能看到後金多處隊列被打穿。

    後金兵的炮火反擊也隨之而來,唐瑋對面的一門後金火炮前噴出一道濃煙,一枚黑色鐵球「轟」一聲砸在唐瑋前方二十步處,綻起一股夾雜著泥土黑白相間的煙柱, 零散的小泥塊向四周飛散開來,好在沒形成跳彈,唐瑋的腳下傳來一陣震動,片刻後他看到地面上露出一個發著白煙的黑洞,後金陣地上又兩輪炮響,旁邊第一總陣列上傳來一陣慘叫,唐瑋的心跳得更加劇烈,喉嚨發乾。

    在他頭腦有點空白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動,關大弟寬厚的背影出現在斜前方,唐瑋心中居然一陣放鬆,他對這個士官長有種莫名的信賴,似乎沒有敵人能打過關大弟的感覺,關大弟走到陣前十步外,輕鬆的轉過身來,一個手勢後兩個小隊的散兵從戰列的間隔中穿出,關大弟吹起竹哨,散兵們拉開隊形,在炮聲中往前方走去。

    唐瑋知道士官長帶散兵前進後,便是步兵出擊的時刻了,旁邊的謝飛感覺到唐瑋的手臂在抖動,沒有轉頭低聲道:「胖子別怕,好死歹死就看這一錘子了,打完了咱們回家做生意,再也不打仗了。」

    唐瑋低聲答應,此時前面的散兵們前進到二十步外,近衛第二營的大旗向前傾斜,隨即各千總部和連隊旗同樣前傾,營司號手吹前進號,嘹喨的軍號聲迴蕩,前排各連連長紛紛出列,站在隊列中央前五步許面向敵陣,千總則在縱隊右側前排,全營中間的位置上,則是近衛第二營的營旗,由於是全營的進攻線,副營官朱馮帶著號鼓隊站在了戰列之前,用營旗協調全營戰列線的前進。

    唐瑋一聽到這熟悉的號聲後,緊張稍緩,這號聲讓他親切。號聲後便要前進,唐瑋耐心的等待步鼓響起,連長手持軍刀,昂首挺胸站到了隊列前面,身邊跟著一個旗手,前排所有人都能看到連長,後排則能看到旗幟。

    「全連,槍上肩,第一排持槍。」,隊列中嘩嘩聲響,唐瑋與第一排的戰友同時用標準動作將滑膛槍雙手握持,刺刀斜向上指,後面兩排則將槍扛在肩上,登州軍線列上突然長出一片寒光閃耀的刺刀叢林。

    「咚咚咚咚」,營部的十名步鼓手急敲四響,又用快步行進的節奏連敲四響,隨即笛手按鼓聲的節奏吹奏起銅笛,歡快的笛聲匯合入鼓聲,唐瑋最熟悉的步兵進行曲(擲彈兵進行曲)響起,他開始原地踏步,第一節一完,各個連長軍刀前指,全營同時踩著鼓點開始邁步,發出整齊的踏步聲,向前走去。。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6
晚明 第七十八章 步兵突擊

約四百米長的線性陣和著鼓點前進,隨著轟轟的踏步聲,一排排刺刀有規律的上下起伏,三千六百餘名戰列步兵踏著幾乎相同的步調,一樣的動作,以每分鐘八十五米的速度,整齊的向前運動。

    唐瑋的左前方是本連的連長,他邊走一邊觀察兩翼的連隊,自己的連隊若突出時,他就面對前進中的隊列,倒退行走,雙手拿刀平放在胸前,連隊的速度便略略一緩,基本持平後,他又轉身軍刀前指,面向後金軍前進,全連便又恢復標準快步行進的速度,然後連長又開始觀察兩翼連隊和朱馮的營旗位置,行進百步後,全營依然基本保持直線。

    銅笛聲和在激昂的鼓點中,歡快悠揚的的音律讓唐瑋稍覺心安,他口中抿出一口唾液,喉嚨也舒服了不少,踩中鼓點的感覺很好,頭腦清醒些的唐瑋記起教官的話「打仗的時候要是不知道怎麼辦,就看老兵幹嘛就干嘛」。因此他一邊走一邊用眼角瞄著的位置,

    左右都是他熟悉的戰友,他的小隊都在第一行,後面兩行是同旗隊的另外兩個小隊,現在還沒有人受傷,戰列仍然滿員。

    兩翼的砲兵進行著掩護射擊,第二千總部的正面的後金軍只有一門火炮,它正在幾名炮手的操作下發射著實心彈,後金銅炮沒有調節炮尾的結構,隨著登州鎮的推進,那門火炮不得不調整著後面的墊木,射速大大降低。

    右翼外側的登州騎兵開始拉寬戰線。往天祐軍的左翼移動,後陣的正黃旗馬甲被迫派出一支分兵,在天祐軍的方向防禦,防止登州騎兵突襲側翼。

    行進大約三分鐘後,登州步兵進入兩百步。

    。。。

    後金左翼。天祐軍陣列。

    孔有德越過亂糟糟的後金軍隊列頭頂,看到一片以相同頻率聳動的明盔和刺刀。心頭一陣陣莫名的緊張。

    唐應太不但帶來了陳新的書信,還有毛承祿和耿仲明兩人的信,陳新信中給出了優厚的條件,耿仲明和毛承祿則說了自己如今的情況,極力勸說他叛出後金,投奔更有前景的登州鎮。孔有德是整個後金最清楚登州體系的人,在後金呆得越久。他越感覺後金那種野蠻的部落制難以與登州爭鋒。

    特別最近兩年來,後金國內每況愈下,蓋州常年被登州破襲,孔有德的日子過得很差,陳新的態度讓他堅定了投奔登州的念頭,但如何策應陳新,卻沒有想好。且戰場上瞬息萬變,他也要確定登州能最終獲勝。才會下最後的決定。

    「孔總兵官。」旁邊一個流利的漢語聲音響起,「你與登州鎮交戰多次,他們的火槍兵通常如何作戰?」

    說話的便是皇太極身邊的巴克什索尼,也就是後來託孤的大臣之一,後世滿清權傾一時的重臣。他這次被派來天祐軍,名為助陣,實為監軍。

    孔有德恭敬的道:「回索尼主子的話,登州鎮乃天下強軍之一,尤以步兵敢戰。然今日大汗親臨指揮戰陣,登州軍也不過小丑跳樑。依下官跟登州鎮打殺多年的經歷看,登州鎮一般用守勢,其陣不動如山,必先用炮擊打擊我軍戰陣密集處,迫使我等向其陣列衝鋒,自一里至兩百步是鐵彈。兩百步內擇機用散彈,令我勇士無時不在其砲彈下前進,此時我已隊形漸亂,進入百步後,登州步兵對衝鋒的我大金勇士排槍射擊,其虎蹲炮在三五十步再一番炮擊,其時彈如雨下,我大金勇士往往未到陣前已經折損過半,士氣大跌之時,他們的鐵甲兵再出征反擊,是以我大金往往敗陣。」

    索尼心有同感,對面登州的砲兵部署在兩翼,他們的射速非常快,超過後金砲兵的一倍,炮擊的精度也更高,不由有些擔憂的道:「就是擔憂烏真超哈能否頂住,大汗讓右翼撤回轉子山以北,那邊已經打亂了,非一時半會便能回。」

    旁邊的李九成對索尼討好的道:「這次登州火槍兵主動來戰,他們的火炮落在後邊,我們的火炮卻可痛擊他們,特別是他們一般在七十步停下,烏真超哈火銃同樣能打到,雖是難以擊敗登州兵,穩守當可無虞。」

    索尼點點頭,他們幾人都不認為登州軍能在火力下靠得太近,以他們的認知,應該會在七十步停下,只要有甲兵押陣,烏真超哈不會很快敗退。

    三人說話之時,登州步兵已經走到了兩百步,後金的銅炮不時發射,鐵彈在登州陣列附近濺射起團團的雪泥,幾處登州戰列被打穿。

    李九成剛要大笑,對面一陣轟鳴,數枚四磅鐵彈呼嘯而來,李九成腦袋一縮,連忙觀察登州步兵的右翼,卻見那邊的火炮依然在射擊烏真超哈,他驚疑不定的四處張望,卻發現炮擊來自前方的登州騎兵陣。

    索尼皺著眉頭看著對面的騎兵陣,「這騎兵也帶炮了,這處不好守,右翼不知何時能收回來。」

    。。。

    一匹塘馬回到後金汗旗下,對皇太極大聲道:「稟大汗,已傳令至右翼,十四貝勒說烏納格陣亡,屍身未能搶回,十四貝勒馬上收攏人馬。」

    皇太極微微鬆一口氣,他見多生死,一個烏納格不算什麼大事,只要右翼順利退回,他認為就能維持住戰線,現在最要緊的是爭取撤回的時間。

    想到這裡,他往東面看去,那邊的炮聲一直沒有停歇,一排紅色的人牆正在往他所在的位置前進,中間阻隔的便只有三千多名烏真超哈和一千餘的正黃旗馬甲,這是登州鎮的全力一擊,是否能擋住登州這記側擊,是後金兵能否避免大敗的關鍵。

    正面王家屯的槍炮聲突然密集起來,皇太極回頭時。一名鑲黃旗的塘馬飛快跑來,「稟大汗,有一支用喇叭短槍的登州兵進了王家屯,這支人馬極為凶悍,達爾漢主子也被打傷了。他請大汗發兵救援。」

    皇太極怒喝道:「告訴他,朕這裡沒有多餘兵馬,他若是守不住王家屯,就死在王家屯。」

    那名塘馬畏懼的退後兩步,不敢再說,調轉馬頭走了。

    皇太極心頭微微有些驚慌,喇叭短槍是登州戰鬥工兵用的,在旅順時皇太極就見識過這支人馬。那些士兵大多出身礦工,常年在最艱險的環境中勞作,不但體力強,而且性情堅韌,從軍後打仗最是凶悍,少有願意投降的,武器又最適合在村落中作戰。他們投入王家屯,後金在王家屯的防禦必定會遭遇嚴重威脅。

    他想了片刻後響起岳托還有一部馬甲。可以抽調來支援王家屯,舉起遠鏡往轉子山村看去,卻見約兩千餘人的登州兵正從後陣進攻轉子山村,岳托剩餘的馬甲已經盡數投入交戰。

    皇太極頹然放下遠鏡,後金全線兵力竟然都被牽制住,唯一的預備隊就是他身後的葛布什賢超哈,他們騎戰和步戰都是精銳,但皇太極還擔憂左翼,萬一烏真超哈守不住。還得靠葛布什賢超哈去挽救左翼的危局。

    皇太極想了片刻後,招過身後的一名巴牙喇,「去尋到二貝勒,請他務必派一部馬甲入村。」

    那巴牙喇領命去後,皇太極再次觀察左翼的登州兵,他們的兩千多騎兵在天祐軍對面列陣,卻暫時沒有衝擊的動作。似乎在等待中路的步兵攻擊結果。登州騎兵的威力皇太極是知道的,他們這樣平靜的等待,更讓皇太極心中發虛,一旦這個騎陣不受阻擋的衝鋒出來,他的五百葛布什賢超哈也難以抵擋。

    平復一下心情後,皇太極叫過另外一名巴牙喇:「去告訴多爾袞,不要費時收攏,立即帶回蒙古左翼和鑲白旗人馬,能有多少是多少,那些外藩蒙古的不用管了,一刻鐘之內,我要看到他的認旗回到轉子山以北。還有,讓正白旗的多鐸抽調五百甲兵和巴牙喇來中軍,立刻!」

    剛剛吩咐完,左翼便傳來一陣槍聲,皇太極看到兩軍之間騰起陣陣白煙,步兵的交戰開始了。

    。。。。。。

    一聲凌厲的呼嘯聲,左側數十步外一片噼啪亂響,被炮打打碎的肢體盔甲四散飛舞,張忠旗急促的呼吸著,他握著手中的燧發槍,在隊列中往左右張望著,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登州的炮擊越來越精準,每一輪炮響都讓張忠旗膽顫心驚。好在那些砲彈的位置逐漸離開了中間,因為登州兵隊列的前進擋住了往中間的跑到通道,登州兩翼砲兵越打越往兩翼方向集中。

    砲彈的威脅小了,登州的步兵卻已經接近,在他的對面,登州軍的散兵已經走到了百步附近,張忠旗就站在第一排,能清楚看到滾滾而來的登州軍,他們的紅色軍服在白煙中清晰可辨。他們大陣前方一些零散的步兵已經進入百步,有些人已經舉起步槍嘭嘭的亂打,正藍旗中有零星的人被擊中,倒在陣前嚎叫,隊列中一陣躁動。

    張忠旗在恢復神智後,那種膽小也回來了,特別是塔克潭消失之後,怕死的感覺又回到他的身上。

    「我要先保著命。」張忠旗對自己低聲道。正藍旗烏真超哈剛剛從舊編制改來,採用的是與登州方陣的伴隨火槍兵一樣的後退裝彈戰術,前排射擊完後退回後陣裝彈,為了留出退後的空間,他們的陣列相對稀疏,為了增加射擊的強度,他們每次射擊是兩排一同齊射。

    張忠旗希望盡快打完第一槍,然後便可以躲到後排,那裡更加安全。

    此時張忠旗的旗隊長走到前面,對著隊列大聲嚎叫,讓他們不准開槍,只有聽到齊射號令才准射擊。

    登州鎮大陣很快走到了百步,他們的散兵進入七十步,散兵們對著後金隊列連連開火,正藍旗中彈的人越來越多,張忠旗的眼角就能看到有近十人仆倒在陣前掙扎,那種白白挨槍的危險感覺讓張忠旗全身發麻。

    一些後金馬甲穿過擁擠的烏真超哈。往對面的散兵衝去,用弓箭與散兵對戰,那些散兵並不畏懼,他們在竹哨指揮下開始五六人的齊射。

    有了這些馬甲的掩護,烏鎮超哈的隊列穩固了一些。此時他們對面的紅色登州人牆在鼓點和笛聲中進入了八十步。

    一聲海螺號響起,旗隊長大聲喝道:「舉槍!」

    。。。

    唐瑋踩著鼓點,如同一具受鼓點遙控的機械般走在隊伍中,前方的散兵互相狗鬥著,後金殘餘的甲兵在大陣面前邊戰邊退,有那些登州散兵的不斷射擊,後金兵安穩拉弓射箭的機會不多,面對著滾滾而來的登州大陣。他們不得不一退再退。

    唐瑋斜端著手中的燧發槍,槍頭的刺刀散發著寒光,對面的後金兵號令連連,能看得到他們正在舉槍,唐瑋經歷過鐘老四無數次的嚴格訓練,他能估計出距離大概在七十步左右,或許馬上就要停止了。

    但鼓點沒有停止。隊列繼續前進著,對面一聲喇叭響。後金陣列上爆開無數白煙,密集的火光閃動,齊射的聲響震耳欲聾。

    唐瑋全身發麻之中,登州陣線上一片慘叫,數十名登州士兵仆倒在地,爆響的槍聲余聲散去時,唐瑋才從麻木的狀態中恢復過來,鼓點和銅笛還在鳴響,他依然在呆板的前進。被訓練無數次的步幅也沒有差錯。

    唐瑋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腿在正常邁動,身上也沒有疼痛感,他確定自己活過了這一輪,但他的眼角看到右邊有一處空出來,後面一名士兵正在補上,不知是誰被打死了。

    前方的散兵們在這一輪中被擊中數人,連後金甲兵也死了兩個。甲兵紛紛停止狗斗,往後金的陣列逃回。

    登州的散兵卻沒有逃跑,他們用火槍零散的還擊著,對面的後金隊列淹沒在一片煙霧中,齊射後會有小小的混亂,利用這個機會齊射更能打擊敵人的士氣,但鼓點依然在響著。

    右邊的謝飛低聲道:「為什麼還不停。」

    唐瑋說不出來話,左邊的黃善也同樣如此,唐瑋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話音未落,對面的後金陣線又是一聲喇叭,唐瑋趕緊閉上眼睛,又一輪齊射到來了,陣列前方行走的連長身體一抖倒下了,唐瑋下身一陣尿意,褲襠中一股熱流燙過。

    。。。

    索尼不顧砲彈的威脅,直接站到馬上,望著前進中的登州軍,低頭對李九成問,「已過了七十步,他們為何不還擊?」

    李九成胸有成竹道:「回郡王話,定是在五十步停下,然後與我軍對射。」

    索尼點點頭,兩人對話見,登州軍已經進到六十步,後金軍進行了第二輪齊射,依稀可見登州鎮第一排不斷有人倒下,馬上又被後面的人填上,給阿濟格的感覺是烏真超哈的射擊幾乎沒起作用,但李九成既然這樣說,看來登州軍很快要停下,下一輪對射烏真超哈恐怕會損失慘重,但登州鎮的損失也會很慘重。

    索尼估計雙方對射會持續一段時間,便轉頭對身後的巴牙喇壯大道「告知巴牙喇章京,若中軍取勝,請全力擊破其左翼,然後驅逐敵軍潰退,之後側擊鑲藍旗對面之敵。」

    。。。

    煙霧瀰漫的後金陣線上,第三輪齊射到來,但遠遠不如第一輪齊射的威力,由於正藍旗需要後退裝彈,隊列變換中引起混亂,射擊變得零散,持續的時間也更長。

    乒乒乓乓的火槍聲中,登州陣線上不斷有士兵倒下,現在他們已經接近到後金兵五十步,停止前進的號音還未傳來。

    此時前方又是幾點伴著巨響的火光閃現,是後金軍在射擊,唐瑋心中一緊,頭頂發麻,還不及求神拜佛,便聽「噹」一聲,隨即身旁的謝飛慘叫著向前僕倒,幾點血珠濺到唐瑋臉上。

    「謝。。。」

    唐瑋只喊出半句,謝飛地面上的身影就被隊列拋在身後,第二小隊的吳墨補上來,替代了謝飛的位置。

    所有士兵目不斜視繼續前進,唐瑋臉上淌過兩行淚水,對他來說。這個陪他一起入宣傳隊,一起當戲韃子,又一起陪他入伍的兄弟,是比親人還親的人。

    唐瑋抬起頭,關大弟的背影出現在原本連長的位置。他拿著一根旗槍,用標準的步幅堅定的往前走著,面前後金陣列就在四十餘步之外的煙霧之中,裡面還有零星的火焰閃動著,唐瑋咬牙切齒,變得面目猙獰。

    。。。

    登州軍已經走了四十餘步,登州軍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他們在漫長的戰列上洶湧而來。在他們的巨大威逼下,後金隊列已經混亂,喊聲槍聲響成一片,瀰漫著嗆人的白煙,視野不清,號令無法聽清,後金軍的基層指揮已經接近癱瘓。無法進行齊射。線列上響著雜亂的槍聲,將一團團白煙噴出。前方的視野愈加模糊。

    張忠旗此時拿著仿山東鎮的燧發滑膛槍,顫抖著打開藥壺蓋,向火門倒入引火藥,火槍下一具屍體,頭朝西倒在地上,這個指揮張忠旗的旗隊長適才被一發登州散兵的射擊轟爛了腦袋,他雙眼圓睜,腦後一個大洞,流出一灘紅白相間的液體。已快到張忠旗的腳邊。張忠旗裝填引火藥時,視線剛好對著這具屍體,這造成他比平時的裝填慢了很多,倒了幾次才發覺壺蓋沒取下。

    對面鼓樂喧天,登州軍每次整齊踏步的聲音就讓張忠旗心口一跳,這樣的聲音背景中,又夾雜著身邊射擊聲、受傷士兵的慘叫聲、軍官叫罵聲。還有嗆人的硝煙味,這些從來沒有真正體驗過的東西讓他極度緊張。

    他一邊裝彈,一邊偷眼看著前面,第三輪齊射後原本他就應該變成第一排,但張忠旗利用隊列中的混亂躲回了第三排,正在慶幸時,身後的一名真夷吼叫連連,揮刀砍死身旁一個捅斷了木捅條的漢兵,鮮血向前噴灑到張忠旗的身上。

    張忠旗一個哆嗦,此時正好前方有人要退回,他趕緊上前一步到了第二排,離開了那個危險的真夷,他從前排的間隙中透過煙霧往前一看,紅色的浪潮伴隨著鼓點洶湧而來,張忠旗發了一下呆後,哆嗦著繼續裝彈,但卻怎麼也完成不了。

    。。。

    進入三十步,金聲仍未傳來,登州軍陣列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沉默的前進,後金陣線上的射擊已經完全混亂,他們預先裝填的第一波彈藥發射後,便只有零星的射擊。

    但隨著距離接近,這些零散的射擊也變得很準確,越靠近後金軍戰線,登州軍傷亡者漸多,前排死傷超過四百人,戰列前進後,身後留下一地傷亡官兵,白衣的救護隊抬著擔架往來穿梭,時有重傷者邊爬邊大聲哀嚎,呼喚救護隊。

    聽著傳來的槍聲和慘叫聲,騎馬跟在隊列後的鐘老四的臉上古井不波,轉向身邊作戰參謀「距離多少?」,參謀忙答道:「大約距敵三四十步,到十五步還有片刻,朱馮在前排會控制好距離的。」

    鐘老四滿懷信心,轉頭看了一眼外側跟著的那個吳三桂,吳三桂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登州鎮的進攻,連口水流出來也沒有注意到。

    。。。

    皇太極目瞪口呆的看著左翼的情景,他還沒有等到多爾袞出現在轉子山以北,登州兵就已經發動了這樣的進攻。

    他曾經以為登州兵是發傻了,烏真超哈在西平堡用兩輪齊射擊潰了遼鎮,登州兵居然會一頭撞入了三十步還不停止,他們似乎完全沒有畏懼。這是什麼樣的軍隊,皇太極恍然間看到了對面飄揚的飛虎骷髏旗,他喃喃道,「果然是草河堡那支登州兵。」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對身後的兩名巴牙喇怒喝道:「再讓人去,叫多鐸那個混蛋馬上帶馬甲來!讓多爾袞立即撤回!」

    巴牙喇屁滾尿流的去傳令去,皇太極急急回頭看著左翼,對葛布什賢超哈的章京道:「葛布什賢超哈隨朕去左翼。」

    。。。

    張忠旗滿頭大汗,登州鎮如同沒有畏懼的機械,迎著火銃的齊射前進,距離越來越近,這讓張忠旗心頭湧上不祥的預感,他所在的牛錄隊列紛亂,一個小撥什庫還在前排發令,但實際上齊射已經不存在可能,。

    對面的登州軍戰列如牆而進。竟然在三十步還未停止,烏真超哈已經完全慌亂,他們也從未想到面對火槍可以如此打仗,隨著距離更加接近,壓力漸增。雖然後金軍射擊越來越準,但登州軍倒下一人後排便補上一人,隊列毫不停留,一如不知生死的機械一般繼續推進,給後金軍的感覺是殺之不絕,一種無力感湧上他們心頭,如果不是有甲兵壓陣,這幫半奴隸軍隊早已崩潰。

    張忠旗此時依然在第二排。他終於成功向槍管中倒入發射藥,鼓樂聲和踏步聲越來越近,歡快的銅笛在他耳中卻如索命的鬼叫,地面傷兵的慘叫也不停衝擊著張忠旗的耳膜。

    以張忠旗的認識中,從來沒想過有人能面對火槍的射擊從容不迫的前進,對面那些如機械一般逼來的物體,張忠旗已經無法理解他們的意志。

    他知道鼓樂停止的時刻將會面對登州軍的齊射。他曾見識過登州軍在遠距離的齊射,這次會怎樣。張忠旗越想越怕,手越抖越厲害。

    「射」,前面的旗隊長又在指揮齊射,第一排響起稀落的槍聲,只有七八聲槍響,卻有二十多人從前排退下,顯然大部分是渾水摸魚,想早點躲到後排,在登州軍強大的壓力下。很多漢兵甚至無法完成裝填,張忠旗所在牛錄的軍官損失不多,雖說還有基本的指揮,但隊列的混亂使這些人無力控制這類情況發生。

    張忠旗抽出木捅條,哆嗦著移到了槍口,他的心提到了嗓子。

    。。。。。。。。。。。。。。。。。。。。。。。。。。。。。。。。。。。。。。。

    唐瑋離後金軍只有二十步,停止的號音聲仍然沒有響起。他的小隊十五人中,江老五、袁穀子、彭云飛、謝飛等七人都倒在了前進的路上,唐瑋卻沒有了絲毫的害怕,他的面目猙獰,全身和手心都沁滿汗水,他只能用最大的力氣抓緊步槍。

    面前後金軍因為煙霧看不清面貌,但通過動作就可以發現登州軍的接近讓他們驚慌失措,他們中很多人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尖叫,有的豎著槍管在倒火藥、有的在抽通條、有的在地上撿火繩、有的沒有射擊便往後退,甚至有幾個後金兵扔了火槍,把腰刀拿在手上,卻又不敢沖上前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唐瑋左前方的一個後金軍突然向前跳出兩步,抓著槍管,尖叫著向登州軍隊列瘋狂的左右揮舞火槍,似乎如此可以把敵人趕走。

    正在此時,一陣強勁的北風吹來,將煙霧向後方推動,面前視野頓時清晰起來,唐瑋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面一名後金軍慌亂和害怕的眼神。

    不待他再細看,一聲長音的停止號聲終於響起,營部的步鼓快速連敲四響,關大弟大喊一聲「全連。。。」

    唐瑋等周圍聽到的士兵立即大聲重複,好讓其他士兵也聽到。

    「全連。。。」

    「停步!」

    嘭一聲,全連齊刷刷的右腳猛踏地面立定。

    震動、鼓聲、笛聲、踏步聲全部消失,而在全營的戰線上,三個千總部的前排連長,同時發出停止命令,各連陸續站定,經過長距離的行軍,戰列不是標準的直線,距離後金軍軍大致在十五步到十八步之間。

    由極動在瞬間轉為極靜,這樣極具變化的場景吸引了對面後金軍的注意,包括正在裝彈的士兵,他們似乎都停頓了幾秒,他們呆呆的看著十五步外沉默的敵人,眼睛鼻子都清晰可見,似乎觸手可及,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該做什麼時,登州軍又有了動作。

    「預備!!!」關大弟高舉旗槍,用他最大的聲音發出命令

    唐瑋聽到後和第一排的隊友一起大聲重複「預備!!」,同時把槍口向上,槍身舉高,扳開擊錘,使燧發槍處於擊發狀態,一片金屬摩擦的咔咔聲,周圍連隊陸續傳來同樣的聲音。頭頂的刺刀叢林又長高一截。

    齊射在即,烏真超哈終於反應過來,有人要逃跑,有人要衝向登州鎮,有人想躲到其他人背後,有人大喊大叫,還有人在繼續裝填,督戰的巴雅喇揮刀砍死不少大叫和逃跑的,卻無法控制混亂的擴大,好幾個失去指揮的牛錄擠成一團,山寨版登州軍原形畢露。

    唐瑋對面幾名後金軍對準登州軍射擊,卻只有兩門火槍正常開火,其餘幾名不是火繩熄滅就是忘記倒引藥,唐瑋身旁的吳墨一聲慘叫,被擊中大腿,應聲而到,其他士兵巍然不動,後排補齊時,連長第二聲命令傳到。

    「瞄準!!」

    「瞄準!!」唐瑋嘶聲竭力的嚎叫著,陣線上前兩排上千支燧發槍齊齊放平,前兩排士兵都整齊的將燧發槍放平,瞄準他剛才鼻尖正對的一個漢兵,那個漢兵剛剛抽出捅條,準備打開燧發槍的擊錘。

    對面的混亂讓唐瑋頓生一種自豪感,他是英勇無畏的登州軍,韃子在他面前只是一群膽小鬼,他可以成為戰鬥英雄。

    登州軍舉槍後,後金軍終於直面槍口,後金軍戰列有如洪水沖擊下即將崩潰的河堤,部分地方已經潰散,這些漢軍無法承受如此近距離面對槍口的心理壓力,陷於半瘋狂狀態,他們拚命往後方跑去,被正黃旗馬甲督戰隊的屠刀砍倒大半,他們依然不管不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離開對面那個可怕的戰列越遠越好,其他什麼都不要管了。

    陳新、皇太極、鐘老四、孔有德、索尼、兩軍後陣、兩翼、砲兵,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放平的滑膛槍吸引,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呆呆的看著只相隔十五步的戰列,人們平息靜氣,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靜待著結果的揭曉。

    。。。

    張忠旗剛剛把捅條抽出來,登州軍十五步外站定的動靜他注意到了,從那時起,他全身就開始抖個不停,下身一陣陣尿意不斷襲來,雙腿顫慄得幾乎站不住。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他已經成了第一排,剛才在他前面的人已經跑到另外一列的第二排,與一幫人扭打著擠在一起,都想躲到對方的身後。

    等對面齊聲叫喊的瞄準聲傳來,張忠旗茫然抬起頭,自己與登州軍之間毫無阻擋,對方高舉的槍口已經放平,一排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他的感覺如同被脫光衣服放在舞台上一般,在他的正對面,是一個穿紅軍裝的胖子,小眼睛中閃動著一種興奮的光芒。

    張忠旗張大著嘴,全身發麻,愣愣的望著那個胖子,他已來不及逃跑,這樣距離的齊射,結果可想而知,在那一瞬間,張忠旗忽然覺得周圍的慘叫、怒罵聲都從耳中消失,全世界一片安靜,只剩下對面那排黑色的槍口,而時間在此刻似乎也凝固了。。。。。。。
1230313 發表於 2014-4-9 22:47
晚明 第七十九章 雷霆

「射擊」關大弟嘶聲力竭的喊聲傳入唐瑋耳鼓。

    唐瑋用力扣動了扳機,擊錘吧嗒一聲撞擊在火門鋼鐮上,向火門中撞擊出一片火星,槍膛中立即一聲巨響,槍身向後一震,手中的燧發槍向前噴吐出一陣長長的火焰和白煙。

    戰線上猶如同時盛開出無數紅蕊白瓣的鮮花,伴著雷霆般的轟鳴,一道道白色煙牆以這些連長為中心向兩翼延伸,轉眼間又互相連通,四百米的戰線上,迅速組成一條長長的白龍。

    爆響的槍聲連成一片,如暴風般掠過大地,即便是建奴後陣的正黃旗馬甲坐騎,亦因這巨大的聲響而驚慌跳躍。無數子彈帶著尖嘯撞入後金軍步兵混亂的隊列,狂暴的撕裂他們的棉甲和鐵甲,發出連綿不絕的噗噗聲響,帶起一蓬蓬血霧,進入他們的軀體,變形的彈體翻滾著,將裡面的創傷面積擴大數倍,攪爛內臟,讓他們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順著線列,眨眼間整齊的倒下成排的後金軍。這些後金兵或被擊中軀幹或被擊中四肢,他們內臟破碎,腸穿肚爛,四肢斷裂,在地上翻滾、爬行著,慘叫聲響徹原野。後金軍的屍體在大地上拉出一道連綿的黑線,標註著殘酷的戰爭。

    多處擁擠在一起的後金軍遭到更密集的火力打擊,他們擁擠在一起,在戰線上留出一段段空擋,這些空擋對面的登州軍便只有將槍口斜向對準人群擁擠處,人群最外側的後金兵幾乎人人被鉛彈擊中,頃刻倒下,堆疊成一個半圓狀屍體圈。

    整個戰線上,直接面對登州軍齊射打擊的後金軍約有千人,在這一輪驚天動地的齊射中,超過七百人倒下,在短短的瞬間將後金兵前排兩排一掃而空。這還是在部分後金軍軍脫離戰列,減小了接觸面的情況下,精良的槍管和瞄準具發揮了重要作用,登州鎮命中率超過七成。只用了一輪狂風暴雨般的齊射,烏真超哈在瞬間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

    四周全是在地上掙扎的人,張忠旗頭腦暈沉的抬起頭來,耳中依然是一片轟鳴,方才雷霆齊射的最後時刻,他福如靈至般一般兩腿一軟坐倒在地,躲過了那一輪驚天動地的齊射。

    雷鳴般的齊射聲依然在回向,張忠旗掙紮著轉身爬起來,他旁邊的一名漢軍被打中小腹,流出一灘花花綠綠的腸子,冒出蒸蒸熱氣,這名漢軍一時未死,腰身如彈弓般向上挺起,口中大聲慘嚎,雙手血肉模糊的在地上亂抓,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深深的帶血抓痕,張忠旗小心的避開他的雙手後,正準備往後面逃命,突然腳後一緊,他回頭一看,腿被一人拉住,張忠旗回頭一看,是他所在旗隊押陣的真夷甲兵,這個甲兵就是方才在他身後砍殺烏真超哈的那人,他此時全無兇狠之色,而是抬著頭,喉嚨發出荷荷的聲響,口中噴出儘是鮮血,眼睛充滿懇求望著張忠旗,他胸口盔甲上一個大洞,汩汩的流著紅色的血,鑌鐵打製的鐵鱗甲絲毫沒有擋住鉛彈,反而造成鉛彈變形再進入身體,給他更重的傷害。

    不過這位真夷主子就算再痛苦十倍,和張忠旗都沒有一點關係,有關係的只有這個甲兵的手,他雙手緊緊把張忠旗的右腿抱在胸前,大概是希望張忠旗帶上他逃命。

    張忠旗用左腳對準甲兵的臉死命蹬過去,急怒交加的張忠旗爆發了小宇宙,怒吼一聲,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左腳上,只聽咔嚓一聲,那真夷頭一歪,頸骨折斷,張忠旗感覺腿上一鬆,等他跳起身來之時,後金烏真超哈已經在這一輪驚天動地的齊射中全陣崩潰,陣列上亂成一團,更有無數背影影在往西面慌不擇路的奔逃。

    身後一聲激昂的號音,登州軍全線發出怒吼,張忠旗也往西亡命逃去,手中依然緊緊抓著那桿裝填完畢的燧發槍。

    。。。

    唐瑋持槍而起,面前是無數奔跑逃命的背影,唐瑋抬頭挺胸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如同俾睨天下的岳爺爺再世。

    嘹喨的衝鋒號響徹原野。

    「衝鋒!!!」在前排指揮齊射的關大弟第一個衝出。

    「殺!!!」成千的戰列步兵齊聲大喊,向前湧出,紅色的直線變成了無數紅色的小點,水銀洩地般漫過大地。

    紅色小點撞入後金混亂的陣線,在山呼海嘯的喊殺聲中,鋒利的刺刀對著烏真超哈一輪輪的捅刺,收割著戰場上廉價的人命,精神崩潰的烏真超哈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慌不擇路的亡命奔逃。

    三個旗的烏真超哈完全崩潰,潮水般的人群往中軍狂奔而去,連後面壓陣的馬甲也無法阻擋陷入瘋狂的漢兵,那些騎兵的陣形在人流中被擠得支離破碎,洶湧的登州陣列隨之而來,失去速度的馬甲被蜂擁而上的登州步兵圍住亂槍刺殺。

    後金軍變成了徹底的逃命,唐瑋瘋狂的刺殺著面前一切移動的敵人,刺刀帶著血珠不斷揮舞,直到面前的敵人全部被刺翻在地,全連又繼續追擊前方逃竄的敵軍,滿臉濺滿鮮血的唐瑋邁開步子,他熱血沸騰,忘記了恐懼,越過倒滿屍體的陣線,大步的奔跑著,風聲從耳邊呼呼掠過,周圍一片奔跑的腳步聲,身邊都是他的戰友在一起前進,排排刺刀閃閃發亮。

    。。。

    後金左翼,天祐軍中一陣陣搔動,索尼剛剛從那一輪排槍的震撼中恢復過來,眼前的烏真超哈已經完全崩潰,他們之後的正黃旗數百馬甲被人叢沖散,潰兵背後百餘步便是正在趕來的葛布什賢超哈,皇太極的汗旗也在那裡。

    「孔有德!立即進攻那些登州兵側翼!不能讓他們追過去!」

    李九成大聲領命,索尼看向孔有德之時,突然眼前白煙一閃,幾支火槍近距離轟響,索尼和李九成如被重錘擊中,雙雙從馬上跌落,周圍孔有德的家丁對著索尼身邊的十多個巴牙喇突襲,毫無防備的巴牙喇立時被斬殺一空。

    陣中突然發生的變故,加上被登州齊射震撼後的驚慌尚未退去,四周的天祐軍轟然潰散,只有孔有德的百餘家丁還留在原地,孔有德大聲下達命令,對索尼帶來的真夷和李九成的少許家丁剿殺。

    索尼在地上大張著口,胸口血如泉湧,他已無法呼吸,他仰頭看著前方的孔有德,只見孔有德一把抓起腦後的辮子剪了,然後帶著家丁往西逃去,一邊逃還帶著家丁一邊大喊,「敗了!敗了!大家逃命啊!」

    隨著孔有德大旗的逃竄,天祐軍全軍崩潰,慌亂的人群如同炸窩的馬蜂往後金中軍的方向逃去。

    「大金完了。」索尼在意識消失前最後想道。

    。。。

    「天祐軍軍陣潰散了,只有少部人馬還在砍殺押陣的後金兵。」吳堅忠對鐘老四道,「下官需要去安置孔有德,以免與我大軍誤擊,就不隨大軍前行了。」

    鐘老四哈哈大笑,對吳堅忠拱手道:「吳大人自便。」

    吳堅忠離去後,鐘老四轉頭看著正面,烏真超哈的崩潰引起第七營正面的建奴的連鎖反應,整個後金左翼正在潰散,他意氣風發的對身邊的作戰參謀大聲道:「第二營繼續進攻,把建奴往海邊擠壓,騎兵第二營第二總突擊奴酋汗旗,近衛騎兵營沿右翼推進至後金大陣之後,零散逃命的不管,從北面對大股建奴進行衝擊。」

    「是否安排龍騎兵出擊?」

    「龍騎兵待命。」鐘老四咧著嘴,「建奴中軍還有一支騎兵。」

    。。。

    「大人。。。大人。。。右翼突破了!鐘老四突破了!建奴完了!」

    中路的總兵大旗下,劉破軍站在馬鐙上淚流滿面,聲音嘶啞的對陳新大聲喊著。

    「傳令鄭三虎,中軍立即衝鋒,絕不給建奴喘息之機!」陳新對身邊的中軍傳令兵吼道,那傳令兵立即飛馬去了中路。

    陳新舉起遠鏡,轉子山方向仍在激戰中,近衛第一營已經對轉子山村東側的後金鑲紅旗發動反擊,那些突入轉子山以南的後金騎兵還未能撤回,中路的王家屯方向,戰鬥工兵即將攻陷王家屯村,沒有了這個釘子,第二營第三營越過王家屯,持續壓迫後金中路。

    陳新的手微微抖動著,他不停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將目光轉向右翼時,第七營正面的正黃旗步甲和鑲藍旗全軍也已經崩潰,後金的左翼不復存在,中軍即將崩潰,對一支數萬人的古代軍隊來說,這是致命的一擊,後金主力在劫難逃。

    「勝利!」陳新緊緊的握住了拳頭,「皇太極你輸了。」

    。。。

    潮水般的敗兵從左翼蜂擁而來,除了烏真超哈和天祐軍,正黃旗步甲、鑲藍旗都在潰散,隨著鑲藍旗的崩潰,在中路作戰的鑲黃旗陣線也開始從左翼敗退,山呼海嘯的喊殺中,登州右翼全線都開始衝擊,登州右翼如同一個巨大的扇面,快速旋轉的壓迫著後金陣線一段段崩潰,然後將後金軍往西面驅趕。

    皇太極絕望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他最精銳的五百葛布什賢超哈正在飛速趕往左翼的途中,登州鎮便在瞬間將他寄予厚望的烏真超哈完全擊潰,接著天祐軍也完了,在成千上萬潰兵的衝擊下,正黃旗的馬甲完全沒有發揮作用,那些平曰溫順的漢兵進入了癲狂的狀態,人叢的真夷馬兵被包衣從馬上拖下,漢兵爭搶著馬匹,還有的潰兵對著面前所有阻擋的人亂砍亂刺,無論真夷還是漢兵,都只剩下逃命的念頭,任何力量都無法在恢復他們的軍紀。

    「大汗!快走!被潰兵沖散就來不及了。」

    皇太極幾乎沒有反應,葛布什賢超哈的章京焦急的過來拖著皇太極坐騎的韁繩,拖著皇太極往北面撤退。

    剛跑了幾步,章京手中的韁繩突然一緊,從他手中被拖了出去,他趕緊回頭看時,只見皇太極已經自己抓了韁繩在手上,這位後金大汗抽出了腰間多年不用的腰刀。

    「帶著葛布什賢超哈跟朕衝陣。」皇太極對章京淡淡的道,「打穿那支登州火槍兵的陣線,拖著他們的前進,中軍和右翼才能跑些人出去。」

    章京微微一呆後大喝一聲,領著身邊的葛布什賢超哈衝向潰兵,皇太極緩緩打馬,領著剩餘的精銳,義無反顧的迎著那撲面而來的飛虎骷髏旗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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