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十界夢見 作者:白開水 (連載中)

 
mk2258 2012-10-16 09:22: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31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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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白開水,女,雲南-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起點與初若文學網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 > 劍與魔法

【內容簡介】:

  【夢中所見,皆為真實。】
  ***********************
  因為一則詭異的預知夢,三名塞特人被各自效忠的領主派遣到距離十界城最遠的位面貝托利恩,去追捕盜走支撐魔法都市秘寶的叛徒。三個不同陣營的分歧,讓這個大海撈針般的任務更加艱巨,而且,這次近乎單程的旅行並不如他們所想像的那麼單純。
  ***********************
  聲明:本人的文化水平只是小學畢業,寫出來的小說撐死也就是「可以看看」的程度,有用詞單一、描寫過於平淡、錯字錯詞太多諸多弊病。寫書的主要目的是個人興趣,目前已完本4本,不用擔心是否會太監。

【其他作品】:《重返埃德加》、《一笑誤君心》、《暗蝕》、《領主》、《黑暗三部曲‧二-羅蘭》《黑暗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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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2-10-16 09:23
正文 第一章 預知夢

    身體急速下墜,四週一片黑暗,除了耳中灌滿的呼呼風聲,什麼都看不見。面對這種狀況阿爾·塞特一點也不緊張或害怕,這場景他太熟悉了,是連續一月,每天都會夢到預知夢。

    沒過多久,廣闊無邊的黑暗亮起一束光,由星星點點逐步增大,最後變成有如白晝般耀眼,隨著黑暗被驅散,在他面前顯現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樹。根部紮在幽深的大湖之中,半透明的枝條每一根都綴滿了無數晶瑩剔透的白色光球,驅散黑暗的強光就是由這些光點聚集而成。每當不知從哪吹來的微風拂過,樹枝上的光球便會落下一大片,墜入深不見底的湖中。幽深的水面之下似乎潛伏著什麼東西,因為光球一落入湖中便熄滅,無法看清水下的黑影,只能從依稀的輪廓確定那不是樹根,更不是石塊,而是某種會動的活物。

    每次進行到這裡,阿爾的夢也就結束了。如此反覆,連續一月,除了不停墜落的光點夢境沒有任何變化。即使身為族內預知力最強的夢見,也無法判斷出這個古怪夢境預示的究竟是什麼。

    然而,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同,夢境遲遲沒有結束。以往,當他看到湖水之下隱隱顯露的黑影便會清醒,可這次……

    嗚……

    一陣細碎的聲音在空氣裡迴盪。

    阿爾心頭一喜,被這古怪的夢糾纏了一個月,總算有變化了。

    嗚嗚……

    聲音逐漸清晰起來,他仔細辨認,既驚又疑。

    這似乎是哭聲?而且,是個女人。

    漫天墜落的光球之中有一個特別緩慢,從阿爾頭頂正上方落下,當光球落到與視線平齊的位置,他忽然發現這有半人高的橢圓光球裡有個模糊的影子,是人的形狀!就在這時,夢境再次發生變化,一團不知從哪冒出的黑煙包裹並漸漸腐蝕光球,隨著光芒一點點黯淡,藏在裡面的人影也顯露出本來面目,果然是個女人,金髮碧眼,額上有一枚的金色徽記。

    盧西恩之印!是光之領的……

    就在阿爾詫異之際,這個抱成一團哭泣的女人被腐蝕了光點的黑氣侵蝕,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他本想救這個與光之領有密切關係的女人,可她下墜的速度實在太快,眨眼之間就落入湖中,除了入水激起的一**漣漪,再覓不到她的蹤跡。

    看著腳下恢復平靜的湖面,阿爾猶豫了。

    夢見的能力是預知,如果隨意改變夢境會影響到現實的世界。可是,那個女人額上有光之領的聖印,雖然不知是過去的還是未來的聆聽者,但僅憑她有領主親自授予的聖印他就不能袖手旁觀。

    握緊胸前的護符,阿爾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下去看看。就算遇到危險還有星之長的護符庇佑,這是一個月來的首次變化,如果不跟進看個明白,說不定以後都再沒有機會弄清楚。

    剛定下決心,「彭」地一聲巨響,巨樹、湖水統統消失了,他依然維持睡著前的姿勢,雙手捧著一本泛黃的手抄書,堆滿了書冊的架子圍著他所在的石桌成圓形,一圈又一圈,直至隱沒在幽深的黑暗之中。

    「對、對不起……」順著聲音,阿爾將視線轉到身體右側,一名少年正惶恐地盯著自己腳邊散了一地的書籍,那就是他將從睡夢之中驚醒的元兇。

    阿爾認得這少年,新來的見習生,又一個族長安插到書塔的眼線。

    「十分抱歉,引導者,我只是想叫醒你,時間到了……」見習生將一個沙漏高高舉,記時用的沙子已經漏完。

    「如果你還想呆在書塔,最好在我回來前把這裡收拾乾淨。」起身,阿爾將手抄書放入腰間繫著的空間儲物袋,不理會身後呆若木雞的少年,打開連通往外界的通路,大門開啟的一霎,從外面湧入的喧囂瞬時打破了書塔的靜謐。

    步入川流不息街道,阿爾拉起兜帽遮住蒼白的面容,繡有流星墜落徽紋的黑袍讓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退開,好奇的目光一路伴隨,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和色彩斑斕的夢境不同,這裡的天空永遠只有黑色,代替星星閃爍的是蘊含著魔力的符文,無論是顏色各異的磚石還是奇形怪狀的建築都帶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這便是十界城,一個位於虛空夾縫之中的孤島。

    「十界」一詞來源位於城市中心的廣場上矗立的那一排巨形傳送門,可以輕易從一個位面跨越到另一個位面,因為能聯通十個空間而得名。即使是身為最古老住民的塞特人,也不知道建造、統治十界城的三位領主來自何方,又為什麼要在虛空的夾縫之中建造這樣一座孤城。一旦喪失魔力供給,整座城市連同這個小小的半位面都會在頃刻之間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剛在足有十人高的傳送門前站定,原本三三兩兩散落廣場上的人群立刻蜂擁而至,在阿爾面前排起長長的列隊。說是「人群」,其實這些來自異域的位面旅行者們只有極少數是人的形態,絕大部分都是奇怪的異形,它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通過十界城的傳送門進行跨位面傳送。就算這裡的時空通道的連接並非完美,偶爾會有一小部分位面旅行者永久迷失在虛空之中,也比他們自己進行位面傳送的成功率高出很多。

    十界城當然不會免費提供這樣的便利,會向位面旅行者們收取一定的費用。在原世界的金銀貨幣和珠寶玉石無法流通的情況下,可以用某種神奇生物或是蘊含奇特能量的晶石作為代替,只要是十界城沒有的物品,哪怕是一本在原本位面沒有多少價值的書籍都行。

    引導者的職務除了代替領主和位面旅行者交流、收取使用支付傳送門的費用外,還負責維護以傳送廣場為主的整塊星之域的治安,畢竟不是每件充當路資的物品都能被選中,失敗的落選者不乏有想硬闖的,處理這些鬧事者以及因為各種意外而損壞的修繕。

    不知道是因為夢境被打斷,或者是遲遲找不到答案,阿爾心裡一直有一股難以撫平的煩躁感。

    第五位位面旅行者站到他面前,從灰色的斗篷下伸出一隻佈滿鱗片的利爪,掌心躺著一塊黑色的水晶,上面刻有一朵盛開的白色花朵。

    阿爾盯著水晶看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他將水晶舉起,藉著頭頂上方的光之領散發的光源又仔細看了一遍。

    「可以通過嗎?」

    黯啞的嗓音以旁人無法聽懂異界的語言提問,阿爾將視線拉回提問的位面旅行者身上。

    「不行。」

    「為、為什麼?」

    「因為這原本就是十界城之物,我記得很清楚,十四年前,從安尼西亞來的精靈路傑斯就是以此物換取了第四大道六十九號的居住權。」

    「切……真是讓人討厭的能力。」位面旅行者一改之前的小心謹慎,揭下斗篷,露出了類似亞龍人的面容。早聽說過引導者的記憶力超群,它不以為意地隨便殺了一名星之域的居住者,沒想到引導者竟能分毫不差地背出死者的身份和姓名。

    早知道……就該更謹慎一些……算了,憑記憶力是阻攔不住我的,無論如何我也要逃離這鬼地方。

    「既然知道我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為何不現出你的本來面目,老遠就聞到你身上的硫磺味了,地之淵的逃亡者。」只一眼,阿爾就認出這個引發騷亂的傢伙來自三大領地之一的地之淵,在被住民稱作「巢」的地下,是黑暗與邪惡者的領域,惡魔領主克萊因統領著那片充斥著血腥與暴力的深淵。

    愚蠢,一旦進入地之淵就是淵之長永久的奴隸,任何妄圖從裡面逃走的傢伙下場只有一個。

    從長袖裡取出黑色封皮的咒令書,阿爾以手代筆,在魔法書冊的空白紙頁上寫下咒文,空中立刻劈下一束閃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不算淺的印痕,冒出的白煙轉瞬間變為幾具森白的骷髏,它們身披黑色盔甲,手持重劍,眼窩和口鼻的窟窿裡溢出淺白色的死氣。

    原本排列整齊的長隊立刻轟然散開,阿爾打了個響指,嚴正以待的骷髏兵立刻衝向唯一沒動的位面旅行者。

    「噗……」鼓起腮幫,亞龍人吐出一團火焰,將攻向它的骷髏燒成灰燼。還沒等它竊喜,被吹飛到半空的灰燼再度凝聚成骷髏,數量比之前翻了一倍。

    殺不死召出的骷髏兵,亞龍人無心戀戰,直撲距離阿爾最遠的一扇傳送門。

    就在這時,黑色的地磚塊塌陷了一個大洞,從裡面躍出一個人影,滿頭白髮的人形少女穩穩當當落在亞龍人正前方,雙眼部位蒙著寫滿了紅色符文的布條。

    「克萊因之手!」

    看到這個擋住自己去路的傢伙後,亞龍人發出了充滿驚懼叫喊。足有三人高的它竟被這個不及自己一半身高的人形少女嚇的後退了幾大步。

    「你還想讓這個渾身散發著硫磺臭味的傢伙在星之域溜躂多久?」

    聲音不大,卻成功讓白髮少女轉頭,她準確的望向阿爾所在的方位,冷若冰霜的臉上泛起詫異之色,亞龍人抓住機會撲向其中一扇傳送門,白髮少女舉起手裡的黑色長弓,魔法之矢雖然射中了亞龍人的腳踝,可它的上半身卻已經鑽入最左邊的傳送門。

    「哈哈哈哈,我終於逃離這鬼地方了……呃!這不可能!這裡怎麼會有……」半個身子沒入傳送門的亞龍人軟軟倒地,沒有腦袋的身軀變回真正的模樣,渾身冒著火焰的醜陋惡魔。

    「不覺得手伸的太長了嗎?奧洛芬。」白髮少女面露不悅,對從傳送門裡走出的精靈怒斥。

    「若非我恰好返回遇到,只怕這惡魔已逃出十界城,到時候被淵之長斥責的可是你啊,西希莉亞。」精靈收起砍下惡魔腦袋的長劍,劍刃所散發的光芒也因為回鞘而漸漸消散。

    「那傢伙是我的獵物。」

    「這裡不是地之淵,我才不管你們那套歪理邪說。」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見此情景,阿爾不由撫額。怎麼會讓這兩個傢伙湊到一塊呢,十界城最不對盤的就數他們了。雖然他一點也不想介入這二人的對峙,但為了後續的修繕工作還是得勸上一勸。

    「我說你們兩個,嫌還不夠亂是吧?要打回自己的領地去打,我可不想用額外的魔力給你們善後。」名叫西希莉亞的白髮少女和被稱為奧洛芬的精靈視線落在阿爾手裡發光的咒令書,都各自收斂了想打上一架的態度。

    骷髏兵跑到大洞旁,雙手凝出一團光球,以魔法能量修補這個被從下方炸開的缺口。因為是由魔力構建的緣故,它的修復也無需使用土木石方,只要有充足的魔力即可。

    「除了書塔,也只有在這裡才能看到你了。」每次和西希莉亞遇上總要大打出手的奧洛芬對阿爾點了點頭,張開隱在背部的光翼,飛向像水面倒影一樣浮在空中的建築群:「我還要回去向光之長述職,下次再聊吧。」

    「哼……跑的可真快。」白髮的西希莉亞用鄙夷的表情目送精靈離去。

    「通道快修好了。」阿爾出聲提醒,一旦通路修好,想返回地之淵就只能走另一條會花費更多時間的通路。以西希莉亞的性格,決計不肯等那麼久。

    撿起了滾落在地的惡魔頭顱,西希莉亞徑直走向已經快被修補好的洞口,就在阿爾以為她要跳進去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心頭一震。

    「你最近有做什麼奇怪的夢嗎?」

    回頭瞥了一眼膚色與自己截然相反的少女,掃過被蒙住的雙眼,明知她無法視物,他卻依然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你夢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阿爾反問。

    「我夢到一個女人。」

    他立刻想到自己不久前在夢境裡看到的女人。

    「看不清臉,一直哭。」

    雖然沒有提及盧西恩之印,但阿爾敢肯定,他們夢到的是同一個。那女人果然和十界城有關聯,就不知是看到的是過去影像,還是未來的……

    「還有呢?」

    「我已經把這事告訴淵之長。」西希莉亞跳入僅能容納一人的洞口,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暗的地底。

    將最後的破損修復好,骷髏列成一排站到手持咒令書的阿爾身後。以無聲的方式警告重新聚攏的位面旅行者們,這些看似最低階的亡靈士兵是不滅的,要硬闖必須就要有死的覺悟。

    「繼續,我不希望有誰再挑戰十界城的規矩。」

    面對重新向自己圍攏的位面旅行者們,阿爾分別使用幾個與十界城建立了位面連接的世界主要通用語警告。
mk2258 發表於 2012-10-16 09:24
正文 第二章 跨位面

    時間在靜默無聲的篩選中一點點流逝,直到懸浮廣場上空的巨大沙漏翻轉過來,阿爾才結束枯燥乏味的工作,返回被他當做臨時居所的書塔。

    這座圓形建築緊緊毗鄰傳送廣場,顧名思義,裡面存放的都是書,其中絕大部分是由那些位面旅行者帶來。它的建造者和原主人曾是地位僅次於三位領主的執政官,一個來自異域的法師——巴爾。

    作為距離十界城最遠的位面,貝托利恩也是少數沒有和十界城連通的世界。巴爾當年是如何穿過晶壁與虛空抵達十界城,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書塔內部,散落的書籍已經被整齊的碼放好。

    那個見習生雖然笨手笨腳,但在整理方面還湊合,就多留他一段時日吧,免得祖父下次又派個不幹活整天監視我的傢伙……

    如此想著,阿爾走到圓桌旁的躺椅上坐下,取出早上塞入儲備袋的手抄本。

    這是巴爾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物件之一,裡面記錄了他在原先世界生活的點滴,涵蓋了從宗教到地理等許多關於貝托利恩的知識,書中的異域風情緩解了十界城狹小地域的枯燥,是阿爾休閒時的最愛。雖然不清楚為什麼這位前執政官要刻意留下完整翻譯成塞特語的著作,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確是位博學多才的智者,難怪能被領主另眼相看,賦予執政官一職。

    煽動翅膀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阿爾沒有抬頭,只是將石桌上的書冊掃到一旁。剛騰出一小塊空處,赤紅色的火鳥收攏翅膀,落到特意為它挪出的地方。

    「又在看那本遊記了。」鳥嘴裡吐出的是字正腔圓的十界城官方用語,塞特語。

    「看書可以讓我精神放鬆。」揉了揉酸脹的眼眶,阿爾沒有掩飾自己的疲倦。

    這連續一月的夢境糾纏,讓他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每次只要入睡,就會夢到那奇怪的樹,奇怪的湖,奇怪的黑影。為了抵制夢的侵擾,他只能盡量少睡。

    「還是沒有答案嗎?」

    阿爾搖搖頭,今天的變化他並沒有向星之長報告,還有許多謎團尚未解開,他準備今天再入夢一次。至少,要跟那個女人下到湖裡,沒準,能弄明白湖底黑影究竟是什麼。

    「泰德。」阿爾輕喚星之長的使魔,向它吐露自己的猜測,「我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夢和貝托利恩有關。」

    「為什麼這麼肯定?」

    「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巴爾的遊記裡描寫的世界樹和我的夢境很像。」超強的記憶力讓阿爾無需翻書也能準確無誤地念出書裡記載的內容:「支撐天地的世界之樹,無數生命從上面誕生、隕落,墜入命運的深淵……無論是形態的描寫還是景色,和我的夢完全一樣。」

    「你有對維克多提起這個嗎?」

    對於火鳥泰德的提議,阿爾再次搖頭:「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是不會說的。能和我說說巴爾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過去你從不問,為何今想知道。」雖是星之長的使魔,火鳥泰德最親近的人卻是那位叛逃的前任執政官,也正是因為經常光顧書塔,阿爾才在它的指導下學會了其他位面的語言。

    「對他瞭解的越多,我對他的叛逃就越好奇。十界城沒有法律規誡,也沒有信仰限制,來去自由,就算巴爾和塞特一族因為權利之爭而犯下過錯,星之長也不會加以嚴懲,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探聽**可不是你的性格。」

    「如果不是感覺貝托利恩和這次的預知夢有關,我也不會過問巴爾的事。」阿爾知道自己僭越了,「巴爾來自貝托利恩,我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這事和他沒有關聯。」阿爾也不死心,軟磨硬泡,就是想從泰德那裡得知當年的辛秘。除了三位領主,整個十界城,恐怕就只有它知道當年的內幕。

    「你最好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星之長,或許他有答案。」不願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火鳥拍打翅膀,離開的意圖很明顯。

    「這麼快就走?」阿爾急忙揚聲追問。

    「我還要去地之淵傳話,來這裡只是順路看看。」火鳥已離去,只有聲音還在塔內迴盪。

    聽泰德提起地之淵,阿爾腦子裡不由閃過西希莉亞的面龐,以及她白天說的話,一種隱隱的不安在心裡擴散。

    難道真如自己所猜的那樣,這事果真和貝托利恩有關?

    空氣裡傳來細微的震動,有人正試圖從從外部強行闖入書塔。幾乎是感應到結界被觸動的瞬間,幽暗的空間破開一道裂隙,從中緩步走出一人。看清來者的臉,阿爾面無表情地行禮,略帶敷衍的態度態度讓對方眉頭皺緊。

    「什麼時候你才會放棄引導者這個空有頭銜的職務?那麼好的天賦都白白浪費了。」作為擁有特殊能力的一族,塞特人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才會衰老,外表看起來只是三十出頭的族長已活了數百年之久。

    「族長紆尊降貴親自前來,該不會只是想老調重彈吧?」將遊記藏入袖中,阿爾面無表情的將視線對上既是他祖父又是一族之長的男人。

    「星之長要見你。」

    阿爾很驚詫,星之長要見他只需一道意念即可,為什麼特意給祖父下令?如此正式的召見,莫非……

    「似乎與你最近的預知夢有關,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麼?」自巴爾叛逃,塞特一族重回十界城的權利中心,雷蒙德許久沒有這麼興奮過了。

    「星之長囑咐過,事關機密,不得隨意洩露。」

    「我也是隨意嗎?我是你的族長!是你的祖父!」遭拒的雷蒙德頓時拉長了臉。

    隨著年歲漸長,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話了。以前還只是用沉默抗議,自打跟了星之長後,變得油腔滑調,都快把他氣死了。

    「西希莉亞也夢見了,她口風沒我緊,一定會告訴你的。」

    「臭小子,你這算什麼態度?」提起西希莉亞,雷蒙德勃然大怒。他是瘋了才會去找那個瘋子,雖同屬塞特後裔,卻壓根不聽他這個族長的話。

    「既然星之長傳喚,恕我失陪了。」對雷蒙德微微一躬後,阿爾打開通路,將一臉扭曲表情的雷蒙德留在書塔。

    星塔不僅是十界城最高的建築,也是十界城三位領主之一群星之長的居所。

    身著由星之長親自製作的魔法長袍,阿爾順利通過守在外圍的守衛,冒著濃重死氣的鎧甲在他走近時無聲讓開通路。蘊含著特殊力量的引導者袍就像一把開啟大門的鑰匙,將阿爾整個吸入完全由魔力所構成的黑色巨石內。整個過程極其短暫,眨眼的瞬間,站在基座上的人影就消失了,只在堅硬的石質表面留下一圈如漣漪擴散的波紋。

    「星之長,您傳喚我有什麼吩咐?」

    塔內的構造與外部截然不同,指頭大小的螢光佈滿整個空間,仿若浩瀚星海,懸浮在半空的阿爾絲毫不受四周飛速旋轉的光點影響,直視正上方。在所有光點的源頭,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在以星海為背景的空間裡顯得既突兀又怪誕。

    「關於你的夢境,我已經有答案了。貝托利恩,距離十界城最遠的位面。」

    果然是那裡麼……

    對於這個答案阿爾並不意外,看到那棵巨樹他就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夢與貝托利恩有關。

    星之長如炬的雙眼射出一道光線,在阿爾面前出呈現出一個由魔法構成的全息影像,人類外表的男性老者,鬚髮皆白,平凡無奇的五官中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對蘊含著智慧的眸子。

    「這是巴爾初到十界城時的影像。」

    阿爾雙眼微瞇,又仔細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魔法傳影,這幅容貌太過普通,很難讓人留下過目不忘的強烈記憶,為何族內異口同聲的稱讚巴爾姿容不凡?當然,他並沒有遺漏星之長話語中的暗示。

    初到十界城時的影像?這麼說他改變過自己的容貌?

    「對於能力者而言,改變自己的容貌並不是什麼難事,別說是臉,就連形體,甚至存在的方式也可以變化。這不是重點,我喚你來是要告訴你,我已經知道到巴爾的下落了。」

    阿爾沒有插話,靜靜的等待星之長的後續。

    「他偷走了一件對我……不!是對整個十界城都非常重要的東西。我曾先後派出過十數支抓捕隊都無功而返,他就像消失在時空盡頭,再沒音訊。直到你說起無法解讀的夢境,我才意識到那傢伙就藏身在貝托利恩,帶著從我這裡偷走的上半部亡者之書。」

    提及亡者之書,阿爾頓時了悟,原來這就是巴爾叛逃的原因。

    「恕我無禮,星之長,您所說的亡者之書莫非是指……」

    「沒錯,就是建造並使這個城市得以維繫的那件聖物。」

    「如此重要的東西,屬下怕是無法完成您的囑托。」垂下眼,阿爾恭敬的回答引發了骷髏頭的轟然大笑,整個空間也隨之顫動。

    「何必妄自菲薄,雖說這個任務過於艱巨,但考慮全局,整個十界城也唯有你才能勝任。不過,這僅是我的單方面的決策,就不知盧西恩和克萊因會派誰和你一同前往。」

    聽到這裡,阿爾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光之領和地之淵也要參與?也是,丟失了如此重要的東西,另外兩位領主沒理由不過問,雖然……那兩位一向不和。

    「我就知道你會選這小子。」

    璀璨星空突然被撕開一條大口子,全身覆蓋紅色符文的惡魔從裂口大步踏出,在他連影子也燃燒的黑焰裡,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正是不久前才見過的西希莉亞。

    「難得我們三個竟然會有意見統一的時候。」星之長話音剛落,十界城第三位領主蒞臨,背部長有巨大光翼的男性人形由淡轉明,站到了與惡魔對立的位置,身後跟著的是身穿半身鎧的精靈。

    光之長難道不知道奧洛芬和西希莉婭是見面必打的死對頭嗎?

    阿爾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分開來看,這兩位都極為優秀,無論是戰鬥還是特殊能力在塞特一族和十界城都是出類拔萃的。可把二者放到一起就是災難了,善良與邪惡這兩個永遠不對盤的陣營讓他們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尋找聖物如此重要的任務為什麼要讓兩個隨時可能因為意見不合而大打出手的傢伙參與?沒準在找到巴爾之前,他們就會因衝突相殺而亡。

    「泰德。」

    伴隨著星之長召喚而出現的火鳥在空中盤旋一圈,最後停在阿爾肩頭,華麗的赤紅色羽毛在落腳的瞬間轉變為普通的深褐色。

    「你們兩個貝托利恩語學的如何?」星之域的統治者對另外兩位領主的人選並沒有加以評判,反而說出了讓阿爾都大吃一驚的質詢。

    原來星之長早就認定預知夢和巴爾有關,他拖了一月之久不是因為我的夢境沒有變化,而是讓西希莉亞和奧洛芬學習貝托利恩語。

    「簡單的用詞已經學會。」

    「能聽,不會寫。」

    奧洛芬和西希莉亞分別回答。

    「事關聖物,不能派太多人前往,我和另外兩位領主經過商議,決定各抽調一名值得信任的心腹,此外,我派泰德陪你們一起去,它不但精通貝托利恩的語言文字,也熟悉巴爾的氣息,也可協助你們抓捕叛徒。合我們三人之力,能暫時打通前往貝托利恩的通路。記住!你們的目標是被偷走的聖物,無論巴爾是死是活,務必要帶回失竊的亡者之書。任務完成後,泰德會打開回來的通路。」交代任務的同時,三位領主以自身的力量強行打通被封閉的異界位面。

    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準備的時間,三人對視一眼,依次走向緩緩開啟的傳送門。

    「此次任務繁重,需要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時間,你們三人務必齊心協力,別為了私人恩怨壞了大事。聖物的下落事關十界城存亡,現在尚可依靠我們的力量支撐,但終究不是長遠之事。」全身都被淺金色光暈包裹的光之長叮囑奧洛芬,要將尋回聖物放在首位。

    「別忘了你們的一族的特殊體質。」對於西希莉亞,淵之長可沒什麼好交代的,他的警告讓一隻腳已經跨入通道的阿爾心情更加沉重。

    塞特一族只能在十界城生存,一旦離開過久,無論擁有何種異能,最終都逃離不了早亡的下場。淵之長這是在警告他們,任務失敗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隨著奧洛芬、西希莉婭踏入傳送門,連接位面的通道也關閉了。

    「這次的任務由我帶隊,沒意見吧。」阿爾對另外兩名被選為第十二支抓捕隊的成員說道。

    位面傳送需要不少時間,有些話還是決定事先挑明的好。

    「都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額外任務,也不想過問。我要強調的只有一點,找不回聖物,我們都會死在那個叫貝托利恩的地方。」

    「一切以任務為重。」在這件事上,奧洛芬和阿爾看法一致。

    「西希莉婭,我需要你的保證。」相較受信仰與道德約束的奧洛芬,阿爾更擔心混亂主義者的西希莉婭。

    「我盡量。」對於邪惡陣營,誓約根本不具備任何約束力,西希莉婭所能承諾的也就只有這三個字。

    「如果出現我們三個各執己見的情況該怎麼辦?」還未進入異界,奧洛芬就提出第一個難題。他們三人的價值觀各不不同,出現分歧在所難免,不能等出現狀況才想解決之策。

    「投票表決,正好我們有三個人,只要其中兩個人同意,不管分歧點什麼,都必須得遵從另外兩人的決定。」

    奧洛芬不喜歡阿爾提出的解決方案,如此一來,能做出關鍵性決定的就只能是他了,畢竟自己和西希莉婭達成共識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之所以同意阿爾當隊長,不僅僅是因為他知識淵博,最重要的是阿爾是他們當中最冷靜最理智的一個。由他來做決斷,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西希莉婭沒有說話,也算默認了。

    「既然大家已經達成共識,我就不說共勉努力之類的廢話。記住自己的承諾,任務為重。」即使得到兩人的保證,阿爾心頭的沉重依然沒有減輕。他們這三人小組未必比前面失敗的十一支隊伍優秀,下場不是無而功返就死在異界。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2
正文 第一章 初臨異界

    【第六紀……】

    【這次,我要換另一種方式……】

    沉眠於幽暗中的猛獸猛然睜開眼,金黃色豎瞳和驟然升起的威壓將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自夢中驚醒,他驚慌失措地掃視四周,立刻對上了一雙帶著質疑與責難的眸子。

    「對不起,導師……」帶著歉意的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老者,見習牧師羅伊咬緊下唇。

    「這不是你第一次在授課時打瞌睡了。」視線轉到那雙長滿繭子的雙手,牧師低歎一聲。

    這個孩子比神殿裡任何一個同齡人都努力,只可惜……

    「超時訓練對你的身體有害無益。」

    「不!我不是……」羅伊剛想解釋自己並不是因為訓練過度才會在授課時打瞌睡,可一想到那個詭誕的夢,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這種荒誕的內容沒人會信,即使是導師也……

    就在羅伊猶豫不決的時候,一隻帶著溫熱的手掌撫上頭頂,他頓覺眼眶有些微熱。自十四歲正式成為神殿一員,埃爾默牧師就不再以撫養人,而是以導師的身份教導自己,孩童時的慈愛被嚴厲取代,他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關懷了。

    「告訴我,你最近怎麼了?」

    「導師您還記得我小時候經常哭鬧嗎?」在老人的再次詢問下,羅伊開口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就連他視為父親的埃爾默都不知曉的秘密。

    「記得,所有收養的孩子當中,就數你最難纏,那時候可把我累壞了。但是,這和你在我授課時打瞌睡有什麼關係?」埃爾默當然記得羅伊小時候有多讓人頭疼,整夜整夜的哭鬧,著實讓他累壞了。

    「那是因為我夢到了可怕的東西。」

    夢?

    羅伊的回答完全出乎埃爾默的預料,他本以為弟子打瞌睡是平時訓練過度的緣故,沒想到解釋居然是噩夢。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信服,可是……」看到埃爾默一臉的疑惑,羅伊急切地想證明自己並沒有說謊

    「你別急,坐下,慢慢說。你剛才講的噩夢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它真的已經到了讓你夜不能寐的地步,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因為……它虛幻得連身為孩童的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它又真實得讓我無法不恐懼。」羅伊把無法與人分享的秘密說了出來,「我總是夢到幽暗深邃的洞穴裡沉眠著一頭巨獸,昏暗的光線讓我看不清它的全貌,只能從輪廓辨別出那是一頭有著鱗片和利爪的猛獸。隨著年歲漸長,我已有很多年沒有再夢到它,直到最近一個月,不但每晚都夢,每次與這頭巨獸的的距離都比前一夜更近,這讓我十分害怕,導師,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麼……」

    「黑暗中的巨獸……不止一次夢到……」聽完羅伊的講訴,埃爾默得出結論,「這或許不是單純的噩夢。」

    「不是噩夢,那會是什麼?」話才出口,羅伊就愣住了。

    「是的,你想的沒錯,一個預知夢。你如果早點告訴我,也就不用獨自痛苦這麼多年。」這次,輪到埃爾默坐不住了。他在屋中來回踱步,眉頭緊鎖,嘴裡不時喃喃自語。

    「除了那頭野獸的摸樣,還有什麼別的啟示……我的意思是,除了眼睛能看到的,你還有什麼感受?比如聲音?有聽到什麼嗎?」

    「這……我不記得了。」不是羅伊不肯全盤托出,他確實聽到說話聲,可夢一醒他就忘得一乾二淨,無論事後如何想回都記不起。

    埃爾默忍不住歎息,如果羅伊記得內容該多好,即使不能全部猜中,也能知道預知夢暗示的大致內容。

    野獸在預知夢中代表恐懼和饑荒,也可能預示著戰爭。漆黑的洞穴也象徵夜晚和墓穴,莫非……羅伊的夢預示著沉寂沒多久的第二帝國要再次入侵人類的領地?不行!我得聯繫大祭祀,即使是虛驚一場,也好過沒有防備。

    如此想著,埃爾默也無心再指導弟子學習。

    「今天就到這裡,你去休息吧。把這個喝了,能睡個覺。」遞給羅伊裝有安神藥草的袋子,埃爾默希望他不用再被噩夢困擾:「不用強迫自己刻意去記夢境的內容,想不起就表示時機還未到。」

    對導師躬身行禮後,羅伊返回位於神殿一角的寢室。即使遵從指示服下安神藥劑,噩夢還是再次造訪。

    這一次,深邃幽暗的洞穴變成繁華都市,沉眠的野獸被一個頭長犄角並有深紫色怪異皮膚的男人取代,他手執一柄黑色長槍,槍尖每指向一處,就有一片城域被火焰吞噬,淒厲的哭喊聲讓這個噩夢比以往都更加真實和恐怖。

    漂浮在半空,羅伊惶恐不安地注視著腳下陷入火海的都市。如此宏偉的巨型都市就是南陸最大的城市班加羅德也不及十分之一,很難讓人相信它真的存在於世。

    這真的是預知夢嗎?無論是矮人、精靈還是人類都不可能有如此龐大的規模的城鎮,或許,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夢……

    自我安慰的羅伊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如墜冰窟的寒意,相貌與深淵惡魔相似的類人生物仰著頭,用一雙豎瞳盯著他所在的方位,金色的瞳色讓他剛壓下的不安迅速攀升。

    他在看我?不可能吧……這只是個夢,所有一切都應該是虛幻的才對。

    和以往夢中沉眠巨獸相同的威壓一同襲來的,還有灼熱的火焰。

    好熱……身體快要融化了……這不是夢嗎?為什麼會如此真實?

    剛從夢中驚醒,映照在牆壁上詭異的紅光讓驚魂未定的羅伊起身推開了寢室木門。映紅天空的大火與四處奔逃的村民讓他徹底呆住,平日裡安靜祥和的小村莊已變成屠宰場,地上堆滿了殘缺不全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滿血腥味,嘶喊和哭泣聲在夜晚久久迴盪。

    我還沒從噩夢中甦醒嗎……

    獸人見人就殺、連老人和孩童也不放過。身著黑色長袍的人類男子懸浮於村子上方,嘶啞的嗓音不停重複著一句話,每念一遍,就有一條火蛇從他枯瘦的手指飛出,落到木頭搭建的民居屋頂,引發大火。

    「住……」驚呼聲才起了一個音,就被一隻厚實的大手壓回喉嚨。身後傳來的熟悉氣息讓羅伊心頭一喜,是導師,他安然無恙!

    「跟我來。」

    合上門,壓低嗓音,老人拖拽著一臉不解的羅伊向自己的寢室走去。搬空了硬桃木書架上所有的書籍,老舊的木架子緩緩向後縮進,露出一個陰冷潮濕的通道。

    秘道?

    愕然地看著埃爾默,意識到他將自己帶來的意圖,羅伊連退數步。

    「進去吧。」

    「不……導師,村子裡的民兵雖比不上正規軍訓練有素,卻還沒到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只要您振臂一呼,大家齊心協力,一定能把那些獸人……」

    碰!!

    神殿大門被撞開的聲音阻斷羅伊的請求,他臉色慘白地看向面容沉靜的老人。

    「克羅他們在獸人進村之前就死了,我是這裡唯一還有能力一戰的人。」老牧師輕輕搖了搖頭,將羅伊推入密道,「逃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直到書架再次合攏,羅伊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不!導師!」

    木質的書架被堅硬的岩石取代,無論怎麼羅伊如何推都紋絲不動。背靠著陰冷潮濕的石壁,他滑坐在地。

    由村中青壯年組成的民兵既是神殿的護衛,也負責村子的安全,雖然不及城市裡的衛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也能輕鬆能擊退野獸和強盜,若是連他們都敵不過獸人,自己出去也是白白送死。

    【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回來!】

    埃爾默的呼喊聲還在耳中迴響,羅伊咬緊下唇。

    走?我還能走到哪去……像我這種孤兒出生的廢物,沒有家族沒有親人,除了導師,沒有神殿會收留我……

    一閉上眼,埃爾默的面龐立時在腦海裡浮現,想起他對自己的關愛和照顧,羅伊站起身,踉蹌著向黑暗的通道另一頭跑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去找救兵!

    漆黑的地道彷彿沒有盡頭,沒穿鞋的腳底被細碎小石子不知割破了多少個小口子,靠意志力強撐的羅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前方傳來微弱的光亮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密道的出口。顧不得渾身酸痛,奮力推開掩住出口的枯樹枝,短暫的失明過後,映入他眼簾的是透過樹枝投射在地面的斑駁光影,才展露一半的笑容頓時凝固在嘴角。

    天亮了……

    他走了一整夜,已經錯過救援的最佳時機。

    就在羅伊心中一片悲涼之際,奇怪的『滋滋』聲在靜謐的森林裡響起,受到驚嚇的他本能的縮回地道,透過密道出口上方覆蓋的掩蓋物嚮往觀望。幾步開外的林間空地忽然憑空冒出一團黑色的火焰,向兩頭迅速延伸並連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四方形,讓人窒息的力量不斷從逐漸扭曲的黑色框體內湧出。

    是傳送門!羅伊認得這個法術。

    既然有傳送門,那附近一定有法師。他屏住呼吸,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扭曲空間,右手握緊手裡的鏈枷,安靜而警惕地等待即將從傳送門內走出的任何人或物。

    沒過多久,兩個人影出現在鋪滿枯葉的林間空地上,就在他們雙腳踏上地面的一剎,周圍的植被瞬間枯萎,如同被火燒過似的,完全焦黑了。

    羅伊死死盯著其中一人,黑色的長袍和蒼白的皮膚讓他想起昨夜的殺戮,至少有一半的村民是死在黑袍法師手裡。

    就算我不是他的對手,也要為導師和村民們報仇!

    握緊逃生時導師塞給自己的的防身武器,羅伊鑽出地道,以極其緩慢的速度爬向背對著自己的黑袍男子。就在他弓起身體,準備一躍而起的瞬間,後背突然遭到一股猛力撞擊,強勁的力道把羅伊重重壓向地面。還沒等他反回過神來,持鏈枷的右手發出『卡嚓』一聲脆響。

    「啊——」

    羅伊蜷縮做一團,強忍著疼痛扭頭回望,壓制著他的是一名體型與自己差不多的女性,一頭白髮,眼睛蒙著的厚厚布條,從沒被擋住的輪廓能看出,年紀絕對不會超過二十。

    黑袍男子開口了,說出的卻是一種羅伊從未聽過的語言。

    「住手,西希莉婭。」

    「他想殺你。」比普通女性略低的嗓音和她的表情一樣森冷。

    「這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貝托利恩生物,他能告訴我們傳送門所在的具體位置。」黑袍男子揭下兜帽,金色的眸子讓羅伊呼吸一窒。

    這就是預知夢想要告訴我的嗎?在黑暗中沉眠的猛獸、被大火燒燬的城市、四處殺戮的獸人、金色的眼瞳……所有一切都與夢境相符。有著金色眸子的法師,帶著獸人燒燬了村子……

    「兇手!」羅伊狠狠瞪著那人,恨不得生吞了他。

    「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這一次,從黑袍青年口中吐出的是羅伊能聽懂的語言——略顯生硬的人類通用語:「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少年。」

    壓在背上的女子剛一撤離,羅伊一躍而起,沒受傷的左手抓起掉落的鏈枷,狠狠砸向黑袍青年的面部,眼看就要命中目標,鏈枷卻砸到看不見的阻隔物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白髮女子一腳將羅伊踹出老遠,在地上連滾數圈後,他掙扎著爬起身,充滿仇恨的雙眼直瞪黑袍青年,對其他二人視而不見。

    「不想死就別再亂動。」另一名從傳送門裡走出的人靠過來,看清他的容貌羅伊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竟是精靈。

    精靈的體貌特徵足以區分他們的種群和陣營,邪惡的月精靈都是白髮,眼前金髮的顯然是隸屬善良一方——對邪惡者生痛惡絕的日精靈,有他在就足以證明黑袍青年並不是昨夜的法師。

    想通這一點,羅伊捂著已經折斷的右臂連連致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因為你穿著黑色長袍,又出現在村子附近,我以為你們是昨晚襲擊我村子的法師。」

    「如果你能帶我們去最近的城市,我就不計較你剛才的無禮之舉。」

    羅伊面露難色,他現在可沒空當嚮導啊。

    這些人穿著從未見過的服飾,通用語也夾帶著奇怪的口音,怎麼看都可疑,極有可能是南月聯盟派來的間諜。別說現在他急著去路維斯求援,就是往常也不敢給他們當嚮導。

    「請你帶我們到最近的城市這個要求不過分吧?」為消除羅伊的疑心,黑袍青年從繫在腰側的小布包裡取出一本書籍,翻到畫有地圖的那一頁指給他看,「我們只是普通的旅人,因為錯誤的地圖而迷路,並不是什麼可疑份子。」

    羅伊掃了一眼泛黃的手繪地圖,上面竟記錄不少覆滅的古國和早已不再使用的地名。正要張口拒絕,看到青年身後的白髮女子面露不悅,吃過兩次虧的他只能硬著頭皮應允。

    「好吧,我帶你們去。不過事先聲明,我只負責帶你們到路維斯,能不能入城都與我無關。」

    「是的,你只需要把我們帶到最近的城市即可。」青年微微頷首;「我叫阿爾,他們是奧洛芬和西希莉婭。」

    羅伊把左手覆上折斷的右臂,微弱的瑩白色光暈立時覆住傷口,斷裂的骨頭也被重新接回。

    「我是羅伊,地神殿的見習牧師。」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3
正文 第二章 自由城邦

    在羅伊的帶領下行走沒多久,三名塞特人的注意力就被森裡中一顆獨特的樹木牢牢吸住。

    「我第一次看到生命力如此旺盛的樹木……」精靈血統讓奧洛芬本能對眼前散發著濃烈生命氣息的蒼天大樹生出親近之感。

    「你們到底是從哪來的?竟然不知道生命樹!」就算語言不通,羅伊依然能從精靈驚歎的表情猜出一二。

    另外兩個也就算了,身為精靈的奧洛芬竟然不知道世界樹,要不是他體內有在明顯不過的光能量,我真的會以為他是喝了變形藥劑的獸人,不對……獸人也是世界樹崇拜的成員,這些傢伙究竟是從什麼旮旯裡鑽出來的。

    阿爾清咳一聲,提醒奧洛芬別表現的太明顯,以免暴露異界人的身份。若不是自傲的制止力控制得當,他的表情肯定會比奧洛芬還誇張。在陽光的折射下,晨露發出星星點點的光暈,與夢境裡的那一顆樹極為相似。

    原本是想過去就近觀察的奧洛芬忽然止住腳步,表情凝重地回望。

    「感覺到了嗎,阿爾。」

    早在帶路少年的慘叫連一隻飛鳥都沒驚起,奧洛芬就覺察到森林的異樣。除了植物,幾乎感受到不到其他活物的氣息。在散發著強烈生命氣息的生命樹附近,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散佈在空氣裡的殘餘死氣還很濃,和那少年說昨晚村子遇襲的時間剛好吻合。」阿爾點點頭,補充他觀察到的細節。

    覺察到身後驟升的殺意,奧洛芬閃身攔住已經動了殺機西希莉婭:「我們還需要他帶路。」

    「既然已經知道城市的大致位置,他就失去嚮導的作用了。」三人中外表最年輕的西希莉婭有著與外表不符的冷酷心腸。

    「他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

    「我不會放過任何會阻礙到任務的障礙,哪怕它再微小。」

    爭執沒有結果,他們將目光投向擁有決定權的阿爾。

    「無論操縱亡靈的傢伙有什麼目的,他們絕不會放過這片區域最大的人類定居點,沒有當地人帶我們進城,任何一點可疑之處都會讓衛兵將我們與襲城的亡靈聯繫到一起。」阿爾的考慮不僅僅局限於眼前,以他們的外表和著裝,別說打探有用消息,只需在城裡轉上一圈就能引來士兵的盤查。

    貝托利恩封閉太久,不一定能接受異界訪客。原本要隱瞞身份已是不易,現在還要加上亡靈襲城這個意外,更是難上加難。

    「這麼說你是站在奧洛芬那一邊了?」西希莉婭驟然轉變的語氣連週身的空氣也一塊凝結了,走遠的羅伊回頭看向不知何時停下腳步的三人,全然不知他們正在討論攸關自己生死的話題。

    「如果沒有亡靈這個變數的話,我會支持你的決定。」話音才落,阿爾立刻接收到了奧洛芬無聲的譴責,他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別忘了原先說好的,任務為重。」

    西希莉婭冷笑著退回陰影之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亦隨之消散。

    奧洛芬長舒一口氣,他可不想在抵達貝托利恩的第一天就發生內槓。和以往的先遣隊不同,這次被派來執行任務的只有他們三人,少了誰都是無法估量的損失。

    不給一旁欲言又止的奧洛芬說話的機會,阿爾快步追上停下等人的羅伊,沉寂一直保持到一條奔騰的河流橫在他們面前。

    在巨石壘建的水壩的阻攔下,洶湧澎湃的河水在地勢平坦的開闊地蓄積成湖泊,湖中央有一座能容納數萬人居住的城市,尖塔穹頂、繁華宏偉。最讓人稱奇的是城市的正上方倒懸著另一座縮小版的城池,沒有任何外力的支撐,僅有一道從地面射出的細微的光柱連接著。遠遠望去,天空中的城池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水紋,不知情者或許會將這當做是湖面的反射,可身為法師,阿爾明白那不是普通的光影折射,而是高密度的魔法結界,層層疊疊,彼此重疊的而形成的邊界就是肉眼看到的「水紋」。

    兩座城市一正一反,就如同映在水面的倒影,這景致讓三名位面訪客臉色微變,這佈局他們太熟悉了,竟與十界城的光之領和星之域如出一轍。

    「我們到了。那就是自由城邦——路維斯。」

    羅伊指著位於湖中的城池,言辭中有難掩的欣喜。

    「那些又是什麼?」

    阿爾的視線落在從大壩延伸到湖心的寬闊大道上。黑壓壓的人群與馱滿貨物的車馬讓羅伊的笑容迅速凝固。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是每日通過路維斯城往返伊斯梅爾與南月聯盟的商隊和旅人。

    顧不上解釋,更顧不上雙腳的酸痛,羅伊快步小跑衝向城門。隨著距離越拉越近,他的心也越沉越深。

    再過一會就是正午了,為什麼這個時間城門依然緊閉?

    圍聚在南岸城門外的人群對著城牆上全副武裝戒備的衛兵高聲叫嚷,乞求入城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站住!」

    城樓上警戒的衛兵很快發現了羅伊的靠近。

    「什麼人!」

    「我是居住在附近洛伊村的村民。」舉起繫在腰間的木牌,看到繪有領地標記的公民證(注1),衛兵這才放低手裡足以將人射穿的重弩。

    「城主有令,封城一月,無論是商人還是旅者一律繞道。」

    一個月!怎麼會這樣?我還指望到路維斯能找到救兵呢……

    羅伊呆呆地望著高牆上冷著聲呵斥自己離開的衛兵,拯救村子的最後一線希望被封城的消息無情熄滅。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導師和村民還等著我搬救兵回去。除了路維斯,距離最近的也是二十五極(注2)之外的瑪蘭,請求派兵會花費比趕路還多的時間,就算火神殿同意出兵救援,也要傍晚才能回到村子,導師和村民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啊……

    阿爾遠遠站著,探究和打量的目光沒有望向緊閉的城門和態度強硬的衛兵,而是瞥向身後的山林。他感覺到了一股帶著探查與惡意的視線,自從和少年羅伊相遇就暗暗綴上了。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讓進城?」作為三人中最具親和力者,奧洛芬主動向圍聚在城門附近的人群探聽消息。

    「聽說是昨天夜裡一夥獸人和衛兵械鬥,死了不少人,城主下令封城。」精靈的外表讓被他拍肩膀打探消息的旅人表情由不耐轉為驚愕,「我們一大清早過來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

    因為封城的關係,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吵鬧聲,加上外表的緣故,這名旅人並在意奧洛芬怪異的口音。

    「獸人?」和襲擊羅伊村莊的是同一批吧……奧洛芬真正擔心的不是獸人,而是沿著山林一路向南的亡靈氣息。在城門口停住,恐怕……昨夜的襲擊這裡的不僅是獸人。

    「嘿~不光只是獸人那麼簡單。」另一個發現奧洛芬是精靈的商人湊過來;「剛才衛兵換崗的時候我有聽到他們的談話裡提到亡靈……」

    聽他這麼一說,原本就焦躁的氣氛變得更恐慌了,商旅們紛紛表示此地不可久留,要麼進城要麼繞道。

    奧洛芬將視線投向阿爾,微微點了點頭。

    「我有緊急事務稟報城主!」

    不死心的羅伊拍打著厚重的鐵製城門,不耐煩的衛兵射了一箭在他腳邊。

    「走開,再吵就把你射成篩子!」

    可惡!這些不知通融的混蛋!

    憤恨地踢了一腳城門,羅伊退回人群。

    精靈在與商人攀談,法師站在稍遠的地方,扭頭望向來時的路,目光深沉得讓人有些發怵。而一直走在最後的白髮怪力女依舊不見蹤影,也不知躲在哪個角落。

    算了,管那麼多幹嘛。反正已經按照約定把他們帶到最近的城市。

    羅伊敦促自己不要多想,眼下最要緊的是想清楚到吉特報告神殿遇襲,還是去瑪蘭請求幫助。

    從路程來說瑪蘭最為接近,同為四元素神殿之一,他們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吉特雖是分管洛伊的上一級神殿,卻位於南月聯盟境內,沿途的四個關卡檢查又繁瑣。

    想來想去,羅伊還是決定北上去瑪蘭。時間不等人,導師等不到他趕往基特。

    「按照之前說好的,已經把你們帶到最近的城市,任務完成了,我、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羅伊走到黑袍青年身旁,小心翼翼地打量對方神色。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名總是面無表情的青年有一種說不出的畏懼。

    保持著偏頭後望的姿態,阿爾盯著蔥鬱的樹林出神,久到羅伊快要忍不住催促他才回過頭來。

    「我們和你一起走。」

    「誒?」羅伊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拔高嗓音:「不是說好了只帶到最近一座城市的嗎?!」

    「那是建立在沒有封城的基礎上,進不了城和呆在森林裡沒有區別。」

    阿爾的回答讓羅伊忽然有種想大聲咆哮的的衝動,這人到底聽沒聽懂自己剛才說的話?真後悔當初為何要答應為他們帶路的要求,他沒自信能甩掉這三人,對西希莉婭可以用「殘暴」來形容的手段和脾性還記憶猶新,如果逃跑失敗……

    不敢設想逃跑失敗的後果,羅伊心想,既然他們想跟,那就讓他們跟好了,像這樣可疑的傢伙到哪座城市都會被衛兵攔下。

    打定主意,羅伊對阿爾說明了自己的打算——去火神殿的所在地瑪蘭城。

    「神殿嗎……」阿爾的目光瞥向打探完畢返回的奧洛芬:「你怎麼看?」

    「我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隱瞞著我們……」不光是阿爾,連奧洛芬也覺察到了,不過他卻不想去別的城市,且不說這裡建築的格局與十界城如出一轍,已經蠢蠢欲動的亡靈也讓他無法安心離開。

    嘈雜的環境提供了絕佳的掩護,除了靠得最近的羅伊,幾乎沒有人注意三人使用的奇怪語言。

    「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這城市有足夠的能力抵禦萬人軍團的攻擊,那些綴在後面的傢伙根本不可能對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阿爾知道奧洛芬不願走的原因,他也想弄明白浮空城和十界城之間的關聯,可眼下不是時候啊,與捲入異界人之間的紛亂相比,還是退一步,暫且先到別的城市落腳。無論泰德還是遊記記載的都是千年前的貝托利恩,不掌握現在的局勢就胡亂行事,根本沒有任何助益,甚至有可能驚擾到不知潛藏在何處的巴爾。

    「這些商人怎麼辦?你也看到了,衛兵鐵了心不讓人入城,他們可不比全副武裝的軍隊。」

    「別忘了我們的任務,奧洛芬,這裡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命運不是我們該擔心。」

    沒有溫度的低笑讓羅伊後背一寒,即使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也能感受到包含其中的惡意。

    「需要表決嗎?你該知道西希莉亞會有什麼樣的選擇。」阿爾既不偏向邪惡,也不屬善良陣營,在他心裡,任務永遠首位。

    奧洛芬不再答話,擔憂的目光掃過四周熙攘的人群,最終都化為了一聲歎息。

    註釋1——公民證:在神殿的見證和祝福下,給新生的嬰兒取名,並以神力將名字刻鑄在用生命樹枝條製作的木牌上,一面寫姓名,一面寫所屬城市、地域、國家,算是奇幻世界的身份證。

    註釋2——極:等同於公制中的公里,作者胡編亂造的度量衡。雖然DND系列和不少國產奇幻小說都用英制,但本人數學不好,不喜換算麻煩的英制,故而採用公制。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3
正文 第三章 襲城

    順著堅實的河壩,一行人越過水勢洶湧的河流,抵達了同樣有著繁茂森林的北岸。已經快一天沒吃東西的羅伊壓下滿腹的飢餓感,強打精神前行。

    從路維斯步行到瑪蘭只需半天光景,以我現在的腳程,下午就能趕到……導師,真希望你平安無事。

    無論希望有多渺小,他始終希望導師還活著

    注意到林間小路旁倒臥著幾名商旅打扮的人,羅伊快步上前,小心謹慎地翻過其中一人的身體,可怖的死狀讓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死者的前胸整個被抓爛,殘存的肌肉呈條狀散佈在肋骨上,臉也被咬得辨不出五官。其餘幾人也是同樣的遭遇,奧洛芬自離開路維斯就沒舒展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阿爾蹲下身,蒼白的手指輕觸被撕咬的傷口:「是人類的牙齒。」

    「不可能吧?」羅伊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人?這怎麼可能……雖然聽說某些有變態癖好殺人狂會吃人肉,再怎麼瘋狂也不會在路邊做這種事吧。

    「我並沒有說這是活人幹的。」阿爾的回答讓羅伊臉色大變。

    路維斯與南月聯盟只隔著一條大河,以前也曾聽說徘徊在沙漠裡的亡靈會泅過月亮河襲擊行人。想到這裡,他的目光不由得掃向陰暗的密林深處。

    「不用擔心,雖然空氣裡瀰漫著腐爛的氣味,這附近沒有亡靈。」奧洛芬拍拍羅伊的肩,示意他不用擔心。

    聽到精靈保證附近沒有亡靈,鬆了一口氣的羅伊擼起袖子,用雙手在屍體附近刨起坑來。

    「你這是做什麼?」

    「把他們埋了,我不能放任屍體就這樣躺著。萬一他們變成亡靈還有可能傷到其他路過的行人。」

    阿爾微微搖頭,在奧洛芬不贊同的目光下舉起手,「啪」地一聲,距離最遠的一具屍體突然燃燒起來,被嚇了一跳的羅伊怒目而視。

    「要想防止他們變成亡靈,最好的辦法就把屍體燒了。」

    「你就這樣燒了,讓我如何通知他們的家人?」

    「遭逢意外死在這種地方就不要奢望能通知家人了。你剛才不也說過,他們是商人,常年出門在外,早做好客死異鄉的覺悟。上路吧,已經是下午了,夜晚可是亡靈的活躍期,如果不想和他們有同樣的下場,就趕在天黑前抵達你所說的瑪蘭城。」

    明知阿爾說的是事實,羅伊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這樣的冷漠與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完全相左。

    「要是有一天你也遇到和他們同樣的境地,難道不希望有人能把你的屍骨帶回去?」

    「我無父無母,族內也沒有人在意我的生死。」

    這樣的回答讓羅伊啞然,直到火焰將所有屍體都燒成一堆黑色的焦炭,他才在阿爾的催促中邁開雙腳。

    沒走多遠,又是幾具死因相同的死屍,這次羅伊沒有上前查看,而是默默看著阿爾用火將他們燒成灰燼。

    「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

    雖然沒有感應到附近有亡靈,奧洛芬依然覺得不對勁。看這些死屍的姿態,分明由北邊逃過來的,那不正是他們要去的方向嗎?

    難到瑪蘭遭到亡靈的襲擊?

    這點羅伊也想到了,他加快步伐,在途徑又一堆屍體時,終於看到還活著的受襲者。

    「感謝烏梅爾,是活人!」羅伊跑向那名在地上艱難爬行的男子。

    「站住!」

    傷者一手壓住還在不停流血的腹部,一手舉起了已經上弦的小型弩。

    見到弩箭對準自己,羅伊立刻大喊道:「別射擊,我們是活人!」

    「不管你是誰,別再靠近了。」

    「你受傷了,我可以幫助你……」

    「站在那裡別動,這點傷口我可以自行處理。」受傷男子說什麼也不肯讓羅伊靠近。

    「我是牧師!」羅伊急切的說明身份,這人所受的傷已經超出了他自己能處理的範圍,如果不治療,用不了多久他也會和沿途所見的其他人一樣變成屍體。

    「什麼?」對方先是一驚,隨即仔細打量羅伊,看清了站在對面的少年穿的的確是牧師長袍,因疼痛而皺在一起的五官立刻舒展開來,「牧師,快幫幫我……」

    得到準確的求救,羅伊不敢怠慢,在男子身側蹲下,剛撕開上衣,一個清晰的齒痕印在腰側,順便帶走了一大塊肌肉,傷口呈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就像**的死肉。

    羅伊倒抽一口冷氣,這傷雖然不算不得重,可屍毒已經滲入身體。

    「牧師?」見羅伊盯著自己的傷口發呆,再也忍耐不住疼痛的男子痛呼。

    「慈愛的女神啊,請治癒這人的傷痛……」雙手交握,羅伊低聲念著禱詞。淡淡的、肉眼可見的乳白色光暈籠罩住男子。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男子對羅伊投去感激的一笑。

    「不用謝,這是身為牧師的我該做的。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沿途看到不少屍體。」羅伊的眉頭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感謝而舒展開,大地女神主司神職並不是治療,他的治療術也只是減緩了傷口的疼痛,讓屍毒不那麼快發作,要想根治還得去找光明神殿或水神殿。

    「瑪蘭遭到了大群亡靈的襲擊,整個城市都淪陷了。」男子的視線轉向緩緩靠近的阿爾三人,當目光落在奧洛芬身上,他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呼,但這細微的驚訝之聲被羅伊更大的嗓門蓋過。

    「什麼!瑪蘭淪陷了?」

    羅伊大驚失色,瑪蘭可是配備有一整支騎兵中隊的中級神殿所在地,司戰爭的火神殿攻擊力也是四元素神殿裡最強的,怎麼會輕易的被亡靈攻破?

    「我們都是從瑪蘭逃出來的,想去路維斯避難,卻不想在半道上被感染的同伴襲擊了。」目光從奧洛芬身上收回,男子瞥向不遠處,在另一棵樹下,倒臥著一大一小兩具屍體。

    「怎會這樣?瑪蘭已經淪陷,我還指望去那裡求援呢……」羅伊的自言自語立刻引起了男子的注意,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詢問路維斯的情況。

    「路維斯昨天夜裡遭到獸人的襲擊,已經封城。」羅伊如實告知路維斯的情況。到火神殿搬救兵已經行不通,看來只剩下一條路可走——南下吉特神殿報信。

    「怎麼會這樣……路維斯封城了……」男子摀住傷口,一臉的絕望。

    「你要返回路維斯?」從表情不難猜出羅伊此刻的想法,不過阿爾沒想到他僅只是想將傷患送到路維斯。

    「我來吧。」奧洛芬主動上前背起受傷男子,斗篷滑落,露出一對比奧洛芬略短的尖耳。

    原來這就是他剛才驚呼的原因……看來是我多心了。

    一直心存戒備的阿爾這才放鬆了對男子的警惕。

    一行人順著早些時間走過的林間小路折返,傍晚時分,當他們再次站在路維斯的城門前,這裡的景像已和離開時大不一樣。

    馱車和貨物四散一地,原本黑壓壓的人群消失無蹤,城門上手持重弩的衛兵也沒了影,那扇曾擋住了無數人希望的厚厚鐵門此刻正半敞著。

    「難道……難道路維斯也和瑪蘭一樣遭到亡靈襲擊?」意識已經有些不太清醒的男子睜開眼,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這裡的景象與瑪蘭遭到亡靈襲擊完全一樣。

    「不要急著下定論,我們進去看看。」盯著半敞的城門,羅伊壓下內心的不安,緩慢而小心地挪動腳步。

    「西希莉婭。」

    阿爾一聲低喚,一路上都沒有現身的白髮少女立刻從陰影之中躍出。彷彿沒用重量的羽毛,幾次輕盈的騰跳就攀上高聳的城牆。只看了一眼,她便朝阿爾擺了擺手。

    「城門附近沒活人了。」

    「怎麼會……我們離開不過半天時間,就算是亡靈也不可能在如此快的時間裡就屠了整座城!」背負著受傷男子的奧洛芬追上羅伊,城內到處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就像秋天被割下的麥子,成群成片。暗紅色的血跡染紅了街道,空氣裡充斥著死亡的味道。

    阿爾抬頭望向天空,那根連接著浮空城與地面的光柱安然無恙。

    「不用看了,南方議會可不會管下面人的死活。」幾乎是咬牙的說出這段話,羅伊握緊手裡的鏈枷,「城裡或許還有人活著,我進去看看,你們若不想幫忙,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我們走吧,無論是對上亡靈還是從其他地方增援來的人類都無益於完成任務。」西希莉婭從城門跳下,她的發言立刻引起奧洛芬的反對。

    「你們難道打算見死不救嗎?」

    「奧洛芬,我們並不是這裡的住民,我們有豁出性命也必須完成的任務。」

    阿爾一開口,奧洛芬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二對一啊,盧西恩。」

    西希莉婭話中的嘲諷過於明顯,奧洛芬勃然大怒,正要反駁,就見阿爾舉手示意他不要衝動。

    「西希莉亞,我並沒有說贊同你的觀點。」阿爾的回答讓西希莉婭臉色一沉。

    「阿爾,我本以為你是我們三人之中最冷靜最理智的,沒想到你居然會贊同奧洛芬的建議。」她並不是因為阿爾與自己意見相左而生氣,她惱的是一向只顧大局的阿爾居然會做出如此頭腦發熱的決定。

    「雖然有些冒險,但是我認為值得嘗試。藉著這次亡靈襲城,我們可以偽裝成路維斯的居民,在市政恢復之前瞭解這裡的局勢非常重要,畢竟我們所知道的都是千年之前的信息。」阿爾並沒有忽略將巴爾的遊記裡所繪地圖展示給羅伊時,他眼裡的驚愕。也就那時,阿爾決定先找個城鎮瞭解貝托利恩的現狀。

    奧洛芬和西希莉婭陷入沉默,一直保持安靜的受傷的男子忽然呻吟起來。

    「幫我……」

    「屍毒已經滲入心臟,我幫不了你。」將他平置在地上,奧洛芬無奈的回答。他所能施展的僅是簡單的治癒術,小傷還好,對能危及生命的屍毒根本無能為力。

    搖搖頭,男子咳出黑血。

    「我知道我活不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家族就此斷絕。看在我們都有精靈血統的份上……」伸出無力的手,他已經渙散的眼看向最後時刻呆在身邊的好心人;「代替我活下去,以瓦倫丁之名……求你……至少,不要讓這個姓氏就此斷絕。不用擔心會有人揭穿你,在這個大陸沒人認識我……雖是個落魄貴族,但我依然有一筆不小的遺產,只要你能完成我的遺望,就能擁有它……」

    奧洛芬正想拒絕,男子已停止了呼吸。

    打開被強行塞到手裡的包裹,裡面除了一些簡便的衣物和一本日記外,只有幾枚金幣以及一把裝飾意味很濃的鎏金匕首。

    「他怎麼了?」已經走遠的羅伊見三人既沒有答話也沒追上來,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們將受傷的男子放到地上,又急匆匆跑了回來。

    「死於屍毒感染。」奧洛芬合上男子至死都沒閉上的雙眼。

    最終還是沒能救到他……羅伊有些難過,沉著聲問阿爾:「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眼下這種情形我是不可能帶你們到另一座城市的。」

    「附近的城鎮似乎都受到亡靈襲擊,我看我們還是留在這裡幫忙好了。」阿爾的回答大大出乎羅伊的預料,他本以為這個冷血的法師會選擇離開。

    「你要幫忙?你可知道這城裡還有亡靈?」

    「雖然學藝不精,但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阿爾輕輕動了動手指,附近的屍體立刻變成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我怎麼忘了他是法師,而且能力還不弱……

    羅伊內心的憂慮頓時一掃而空。

    加上應該是某個神祇信奉者的精靈和身手不錯的怪力女,應該能對付小股的亡靈。

    「先到市中心的花園廣場看看,我剛聽到那邊有些響動,應該還有活人。」帶頭走入雜亂的街道,羅伊希望這一次能救到人。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3
正文 第四章 浮空城

    天色漸暗,已經看不到活人的路維斯城有如鬼蜮,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和**的泥土味。堆滿了屍體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還未乾透的粘稠的血液,每走一步都會帶起讓人反胃的聲響。

    羅伊強忍著不適感帶路,上次來路維斯是兩年前的事了,這兩年街道的變化不小,如果不是依靠發出沖天光束的鐘樓,他很難在夜色中分辨出廣場的準確方向。

    「你們有感覺到嗎?」

    悉悉索索的聲響傳入耳中,在一條岔路口,羅伊停下腳步。

    感應亡靈這類神術只有太陽神瑪雷的牧師才具備,作為六元素之一大地女神烏梅爾的牧師,他的專長是締結防護結界而不是超度亡靈。在對抗亡靈方面,只有寄望於同為神職者的奧洛芬。雖然目前還不確定精靈屬於哪一個教派,但總歸是光明陣營沒錯。

    「左右兩邊的岔路都有明顯的亡靈氣息,數量還不小,目測在五十左右。」奧洛芬的回答讓羅伊心頭一緊。

    五十?兩邊加起來五十還是每條岔路各五十?

    緊盯著兩條岔路交匯處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群搖搖晃晃的黑影吸引,是沒有思考能力的死屍,以極緩慢的速度靠近。

    見狀,奧洛芬撩起斗篷,拔出佩在腰間的長劍。

    銀色的劍刃的立時變成耀眼的亮金色,將撲上來的殭屍化為灰燼。

    嚯……好厲害的驅散亡靈,這本領至少是聖殿騎士級別吧。

    羅伊的顧慮並沒有因為奧洛芬輕鬆將一小撮亡靈淨化而減少。

    光劍固然厲害,但從街道湧出的亡靈就像潮水一樣源源不斷,即使精靈揮劍的動作不見疲憊,但這樣下去終不是長久之計。就在他準備施展防護結界的時候,從身後傳來了一句簡短的命令。

    「西希莉婭,遠程支援。」

    回頭一看,只見阿爾兩手在胸口處浮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頁上飛快地劃著,一條條紅色的光線從他指尖升騰而起,它們糾纏著、扭曲著,最後匯成看不懂的符號,在法師頭頂列成一排。

    這、這應該算是法術吧,怎麼施法過程如此的……奇特?

    羅伊以前也曾見過其他法師使用法術,過程與阿爾的截然不同,只是吟唱或長或短的咒文,外加增幅效果的魔晶石輔助,最多再添加誇張的手勢,像他這般書寫的方式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等他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浮在半空的文字變成一個半透明的罩子將他們牢牢護住。

    「我是大地女神的牧師,結界理應由我來完成……」

    覺得被小看了的羅伊抗議還沒說完,就聽到右側傳來一聲冷笑。

    「現在可不是你實踐理論的時候,見習牧師。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等你熟練結界。」西希莉婭從藏身的陰影中走出,手持一張足有她半個身子的黑色長弓。

    沒用弓弦?

    羅伊瞇起眼,仔細看了一遍,他沒有眼花,那張弓確實沒有弓弦。

    嗖!嗖!嗖!

    三道破空聲響起,半透明的魔法箭已然射出,在空中劃出三條明顯的痕跡後準確射中比較靠後的死屍。伴隨著三聲悶響,中箭的殭屍燃燒起來,熊熊火焰很快傳遞給附近的殭屍,不一會兒就連成一片火海,奧洛芬乘機退回結界內。

    如此威力強大的魔法武器,要是在樹林裡她用這個射我一下……

    想想後果,羅伊不禁有些後怕。

    阿爾瞇眼凝視著漆黑的岔道看了一小會兒,表示已經清光了。

    夜視眼!看他模樣分明是人類,為何會有精靈和獸人才具備的夜視眼?

    羅伊目瞪口呆地看著身側黑袍的法師,內心驚疑不定。

    使用奇怪的法術,生硬的通用語,他們真的是人類嗎?會不會是喝了變形藥水的……

    「你說的花園廣場是否在那鐘樓之下?」

    「誒?你怎麼知道……」走神的羅伊猛然聽到阿爾提問,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他知道城內的佈局,以前來過?

    「我聽到了說話聲,就在那個方向。」

    羅伊屏住呼吸仔細分辨,除了亡靈的嗚咽和風聲就只有他的心跳。

    這傢伙莫非還是個順風耳?花園廣場離這裡可是有足足兩個街區吶。

    「忘了自己入城的初衷了嗎?見習牧師。」說話總是帶刺的西希莉婭提醒了羅伊,他沒時間在這裡發呆。

    撩起下擺大步向前跑,羅伊揮舞著鏈枷砸翻幾名落單的殭屍,目光一直追尋著如同指路標一樣的鐘樓,終於在拐過幾條街道後抵達了城市的中心地帶,曾經擺滿鮮花廣場此刻只有一一堵由木頭、磚塊和各種雜物堆積而成的高牆。

    衣領被猛地一拽,平衡頓失的羅伊摔得兩眼發黑,正想出聲怒斥始作俑者的西希莉婭,就聽「嗖」地一聲,一隻箭矢擦著他的頭皮飛過。

    「是活人!」

    堵住路口雜亂物件後傳出驚呼聲。

    「別傻了,那邊怎麼可能還有活人。」

    「我看到他們有躲避的動作,死屍可不會思考。」

    「就算是活人又怎樣?你怎麼確定他們沒被抓咬過?你想讓這裡的人都被感染嗎!」

    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狀況,阿爾將羅伊扶起,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該你上場了,羅伊。你不是牧師嗎,讓那群被亡靈嚇怕的人冷靜下來吧。」

    阿爾的這一席話讓羅伊頓悟。

    原來他一直不讓我出手是為了這一刻,施展大型寧靜術會消耗掉一個見習牧師所有的神力。

    沒時間去想阿爾的動機,羅伊用他最大的音量念出寧靜術的禱詞。

    此起彼伏的爭執聲消失了,陸續有人從臨時搭建的高牆上探出腦袋。

    「是牧師!」

    「是牧師啊!!」

    儘管從年齡來說,羅伊過於年輕了,只剩最後一塊藏身之所的人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他們手腳並用地翻過用於阻擋殭屍的遮擋物,跑過來圍住不知所措的見習牧師。

    「神殿的騎士團呢?」

    「其他牧師呢?」

    「大部隊還未到嗎?」

    大家七嘴八舌的發問著,都幻想著附近的神殿發現了路維斯的狀況,繼而派來了救援部隊。

    「就我們四個,我們只是路過……發現不對勁,所以進來看看……」越說眾人的臉色越難看,自知打破了這些人的期望,羅伊選擇閉嘴。

    「就你們四個?」

    「城裡到處都是死屍,根本不可能能從城門口突圍到這裡!」

    剛生出的希望瞬間破滅,人們絕望了,他們默默的退回高牆後,點起篝火,既是驅散夜晚的寒意,也用來阻擋亡靈。

    「火對低級死屍還能起點作用,一旦遇上食屍鬼等級以上的亡靈,你們就算是把整個城都燒了也不能阻擋他們。」羅伊善意的告誡只引起極少數人的注視,大部分都漠然地盯著篝火,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們沒有關係。

    「沒用的。」阿爾輕輕拍了拍羅伊的肩,「他們現在的狀況你說什麼都沒用,除非你能帶他們出城,或者清完這城裡的所有亡靈。」

    「怎麼可能!憑我一人之力……就算加上你們,也不可能。」羅伊心裡明白,他們能通過被亡靈佔據的街區抵達廣場,並不單是因為這三名遊歷者實力強大。岔道口的亡靈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試探,不!是引誘,將他們一步步引到廣場。

    「你已經走了一天,在沒想出辦法前先睡上一覺。」阿爾勸說羅伊休息,反正現在亡靈還沒對聚集在這裡的人做什麼。

    已經疲憊不堪的羅伊實在無法拒絕這個提議,他看了一眼四周沉默無聲的人群,無奈的找選了個無人的角落席地而坐。

    「你們呢?」

    「有這麼多人守夜,你還怕什麼。睡吧,萬一真有什麼突發狀況我怕你的身體吃不消。」奧洛芬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

    在擔憂和不安的雙重壓力下,羅伊很快沉沉睡去。確定他完全睡著了,阿爾才把目光投到一直保持高度戒備的奧洛芬身上。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這少年閱歷淺,他並不知道所要面對的不僅僅只是死屍這麼簡單。低階亡靈是不會脫離墓地跑到人口稠密的大城市,在它們背後一定有一個操縱他們的亡靈法師,或者……是更為高階的巫妖。只要他願意,可以操控這城內的所有死人,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路維斯的住民最少也是萬數以上,這麼一支龐大的軍隊,不是依靠我們三個人的力量就能對抗的。」

    奧洛芬眉頭緊皺,想了好一會才回答。

    「你早就有了對策吧,否則是不會如此輕易的答應我救人的要求。」

    「那是自然……」阿爾視線轉向天空,倒懸的城市就處於廣場正上方,「我不喜歡做沒把握的事。」

    順著他的目光,奧洛芬和西希莉婭一同望向懸浮在半空中的浮空城。

    「還記得進城時我關注浮空城時,牧師回答我的話嗎?」

    奧洛芬仔細回想:「我記得好像是『不用看了,南方議會不會管下面人的死活』。對吧?」

    「沒錯,他提到了一個很特殊的名詞,南方議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南方議會指的就是我們頭頂上面這座的浮空城。」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4
正文 第五章 自救之法

    阿爾的推斷馬上就遭到了西希莉婭的質疑和否定。

    「你就這麼肯定他說的下面是指地面城市,而不是某個城市或者組織。」

    「相信你們也感覺到了,那不是一座空城,更不是一個簡單的防禦工事,那裡不但有活人的氣息,而且數量還不少。我之所以如此肯定羅伊口中的南方議會就是頭頂的指浮空城,最有利的證據就是它的防禦結界。神殿有神祇保護,不需要設置如此明顯的結界,而且讓一座面積不小的建築群浮空會消耗掉很多神力,能如此奢侈的使用魔法能量的,只有法師。」普通人看不到浮空城外依附的立場,那層層疊疊的法陣多的讓人咋舌。

    「假設你的猜測都是對的,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那笨蛋都說了,南方議會不會管下面人的死活,亡靈襲城都沒見他們有任何動靜,你怎麼能將希望寄予到他們身上。」西希莉婭不明白阿爾的自信從何而來,死氣充斥整個城市,襲城的亡靈加上被屍毒感染的死屍,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沒有克制亡靈的神殿幫忙,就是調集一整支配備精良的軍隊也未必能取勝。

    「別討論南方議會了,我只想知道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亡靈。」奧洛芬急切的催促,他感應到大群亡靈逼近,已沒有時間讓他們慢慢想應對之策。

    「看到它發出的光柱了嗎?直達天際,那可不是照明和裝飾用的,浮空城全靠它支撐,只要讓光柱消失,浮空城就會掉下來。」

    「真是亂來!」聽到阿爾要讓浮空城墜落,奧洛芬怒斥:「就算城裡的住民已經死了大半,這裡不是還幾百人嗎?你怎麼能肯定其他街區就沒有倖存者,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造成多少傷亡?」

    「別讓憤怒佔領你的大腦。」對於奧洛芬的指責阿爾也不惱,「你以為這麼一座耗費人力和財力浮在天上的城市只靠魔法支撐呢?能量枯竭或是遇到什麼意外的時候它照樣會掉下來。為防止出現這種狀況,浮空城的建造者肯定早有準備,我要做的只是把住在裡面的人逼出來,讓他們去對付這滿城的死屍。」

    「可是……」奧洛芬總覺得這樣做不妥,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方法好,我喜歡。」西希莉婭連連拍手,顯得很亢奮。

    剛睡下沒多久,就被爭執聲吵醒的羅伊揉著酸痛的雙腿坐直身體,見三人的目光直勾勾看著頭頂上方的浮空城,一種不詳的預感在他心裡慢慢升起。

    該不會……不,不可能吧,這麼瘋狂的想法……

    「你們難道是在打浮空城的主意?」

    「啊……被你看出來了呢。」對於羅伊能猜到他的計劃,阿爾有那麼一丁點的驚訝。

    「你瘋啦?浮空城有結界保護,別說是一個法師,就是一整個團的戰鬥法師也攻不破它的防護罩啊。」

    「誰說我要攻破它的防護結界,那太費事了,直接讓它掉下來不是更容易嗎,它的結界再厲害,也無法抵消墜落的衝擊。」果然不能抱太高希望呢,這小子竟然以為我只是想用攻擊的方法引起浮空城內部的關注,思維太簡單了。阿爾對西希莉亞點點頭,後者立刻動身,輕巧地翻過臨時搭建的圍牆,直奔鐘樓而去。

    「你們……你們竟然想讓它掉下來?都瘋了嗎?那可大魔導師路維斯的浮空城啊!!」眼看西希莉亞有所行動,羅伊意識到阿爾並不是開玩笑,他是認真的。這人瘋了嗎?讓浮空城墜?他以為他是誰,自路維斯成名至今,還沒有誰能讓大魔導師的法師塔從空中降下。

    「雖說這城內的亡靈數量眾多,憑我們三人之力還是可以一戰,你為何執意要讓浮空城墜下?」奧洛芬直覺阿爾要讓浮空城墜下還有別的目的。

    「難道你不覺得這兩座城市的格局眼熟嗎?奧洛芬。」

    奧洛芬抿緊嘴唇不答話。何止是眼熟,簡直與十界城的佈局一模一樣,尤其是空中的浮空城,像極了他所屬的光之領。

    「要不要賭一賭呢,看它是否真的和巴爾有關?」

    「你能確定嗎,若它只是巧合……」

    「別忘了巴爾從十界城盜走的是什麼。」

    阿爾的一席話順利堵住了奧洛芬的辯解。他沒忘,巴爾盜走的是亡者之書,那件能讓三位領主在虛空夾縫裡憑空建造出浮島的聖物。即使只有上半部,也足夠建成眼前這座浮空城。

    「聽明白就不要阻礙我。」阿爾將目光投向遠方,在夜幕的掩護下,融入陰影的西希莉亞已經輕鬆攀附上拔地而起的鐘樓,圍聚在篝火旁的人群沒有一個注意到她的行動。

    「不是吧?你們真的要讓浮空城掉下來?」聽不懂二人的爭執,只能由表情來猜測的羅伊急忙拉住阿爾的衣袖,想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麼大的建築群砸落下來,下面的人怎麼辦?四周都是亡靈,讓他們往哪兒逃?

    「別擔心,住在裡面的法師可不會讓自己的住所直接砸到地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操縱殭屍襲城的幕後主使的目標就是浮空城,只要它落一地,殭屍會立刻轉移目標。到那時,你就可以帶著這裡的人逃出去。」

    羅伊對阿爾的說辭將信將疑。

    沒錯,自由城邦之所以會有今天的發展和規模,依仗的就是浮空城的南方議會。說亡靈襲城的目標是它也算有理,但……這不是讓浮空城墜落的理由啊!

    「讓她停下!要是真墜下來我們怎麼辦?就算你不顧別人,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嗎?」

    推開羅伊,阿爾再度召喚出黑色封皮的咒令書。這一舉動成功吸引了篝火旁人群的注意,就在他們驚訝阿爾是名法師時,負責放哨的人驚慌失措的喊了起來。

    「亡靈進攻了!」

    之前出現的都是小股殭屍,數量最多也就幾十,可這次不一樣,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從四面八方向廣場湧來,數量多得讓人絕望。

    奧洛芬手持光劍躍上死氣最濃的一面圍牆,那裡正對著南城門,是他們曾走過的那條路。

    蹣跚的腳步聲越來越大,摩擦地面的響動如同催命的符咒,夾雜著讓人膽寒的嗚咽聲,足以讓膽小者嚇破膽。圍坐在篝火旁的婦孺們抱做一團,為幾可預見的悲慘命運哭泣。

    見此情景,羅伊只得放棄說服阿爾將西希莉婭喚回。被壓死也好過被亡靈咬死。唯一遺憾的是,不能給導師和村民們報仇。

    阿爾的目光越過黑暗,投射到城門方向,從在森林裡遇到這個叫羅伊的見習牧師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覺到了一股視線。不是直接注視,而是透過法術或器物觀察。這視線如影隨形,即使是在前往瑪蘭的路途中也一路尾隨。

    出於安全和不想引發慌亂的考慮,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發現。奧洛芬也許還不知道,但西希莉婭肯定已經覺察到了。她對黑暗事物一向敏感,真慶幸她沒有亂來,面對一個不知實力深淺、又隱藏得如此巧妙的敵人,冒然出手只會讓他們更加被動。

    如果不算這個隱藏在幕後的操縱者,即使面對數以萬計的亡靈,阿爾也有自信能安全脫身。在羅伊打算返回路維斯的時候,他就在混血精靈遇襲的森林裡施放了一個小型傳送陣,只需啟動法術,就能立刻傳送到那裡。

    「彭!」

    施有法術的箭矢在碰到物體後炸開,火焰瞬間吞噬了擠做一團的殭屍,屍群前進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人群裡爆發一陣歡呼聲。

    阿爾一側頭就看到了射箭者,是一個體型健壯的中年男子,靠近的殭屍在他精準的重弩攻擊下化作一片火海。

    奧洛芬微微搖頭。

    這麼一點小火阻止不了亡靈,殭屍雖是亡靈中最低的一階,但勝在數量。

    果然,沒過多久,後面的死屍便踩踏著倒下的同伴再度湧了上來,興奮的人群立刻沒了聲息。

    奧洛芬提著劍跳入屍群,每次揮劍,劍身就甩出肉眼可見的金色劍壓,觸到的亡靈紛紛化作粉末。

    藏身在高牆之後的人群爆發出一連串的驚歎。

    「他是聖殿騎士吧?」

    「如果多來幾個,就能護送我們出城了。」

    「是啊,太可惜了……」

    瞥了一眼鐘樓,藍色的沖天光柱依然健在。奧洛芬深吸了一口氣,旋身又是一記猛劈,將剛堵上缺口的死屍化成灰燼。

    嘗試了數次,阿爾終於成功捕捉到神秘視線的源頭——城門右側一座二層小樓。覺察到他的氣息突然消失,奧洛芬回頭,就只見一抹殘留在空氣中的黑色殘影。

    「他丟下我們自己跑了!」

    氣急敗壞的羅伊對奧洛芬大喊。

    「做好自己的事,慌什麼!」奧洛芬當然不會和羅伊一樣認為阿爾是臨陣脫逃。

    雙腳還沒落地,阿爾就拋出三顆大火球,毫不客氣的砸向藏有幕後操控者的小屋。

    「議會的走狗!」

    帶著恨意的咒罵聲從轟然倒塌的建築裡飄出,一名臉色青灰的男子緩緩落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看清對方的裝扮,阿爾有些明白為什麼羅伊會將自己錯認為襲擊村子的兇手了。同樣的黑色長袍,又都是法師,確實很容易引起誤會。

    「操縱亡靈襲擊平民的傢伙沒資格指責別人。」阿爾有些失望,真正面對的時候,他發現這名法師並沒有預料中那麼強。

    「牙尖嘴利的小子……」

    黑袍的亡靈法師左手高舉白骨短杖,又急又快地念著聽不懂的語言,阿爾不著急打斷對方的施法,而是在身體四周佈置結界。

    法術完成的瞬間,亡靈法師暗啞的嗓音也隨之響起,他從口中噴出一團黑霧,濃濃的腥味直撲阿爾的面龐。

    幾乎是在同時,地面突然劇烈的顫動起來。鐘樓射向天空的的藍色光柱消失了,倒懸在天上的浮空城開始急速下墜,廣場上的人們不由得同時發出驚恐的叫聲。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4
正文 第六章 大魔導師

    浮空城要墜下來了!

    這是所有人一致的心聲,如此近的距離,他們根本來不及避讓,只能眼睜睜看著空中的城池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急速下落。

    顯然是沒有預料到這突發狀況,亡靈法師也愣住了,就是這剎那的分神,阿爾的瞬發法術猝然出手。

    瞬發法術威力雖比不過經過冗長詠唱施展出來的法術,卻貴在奇速。亡靈法師來不及防備,被阿爾最常用的火球術擊中面部,他慘叫一聲,用手摀住眼鼻部位,一股焦糊味順風飄了過來。

    「讓真正主使者出來吧,你這枚被推到幕前的棋子不是我的對手。」只是隨手一試,阿爾就確定眼前的亡靈法師並非真正的幕後主使,無論是心智還是本領都明顯不足,更不可能是一路跟蹤自己的那道視線的主人。

    亡靈法師沒有答話,而是再一次舉起了手裡的白骨短杖。這一次,法杖沒有發出駭人的寒氣。他有些慌神,低聲念了幾句咒文,法杖還是沒用動靜,四下張望的舉動更是讓阿爾堅信自己的猜測。

    「成棄子了呢……」翻動咒令書,阿爾飛快地寫下一個帶有禁錮性質的法術,正要發動,天上的浮空城再度發生異變。原本空無一物的城市上空忽然出現由無數細小的白色光點組成的魔法大網,層層疊疊,足有九層之多,緩衝了浮空城下墜的速度。連續撞破了八層網後,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最後一道網下方,雙手輕輕一托,浮空城便不再下墜。

    「路、路維斯……」亡靈法師牙齒打顫地念出一個名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卷軸,瞬間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堆燃盡的灰燼。

    當阿爾返回廣場,正好看到那名以一己之力托起整個浮空城的人影從半空緩緩向下降,人們都向他跪拜行禮,滿場寂靜,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奧洛芬早已收起長劍靜立一旁,身側站著情緒激動的羅伊,阿爾走上前,低聲問牧師。

    「他是誰?」

    「浮空城的主人,也是這座城市的創造者,大魔導師路維斯。」

    阿爾瞇起眼,仔細打量坦然接受人們跪拜的老者。週身環繞著只有操法者才能看到的四重結界,地、水、火、風,每一層都由不同的元素構成,在他的認知中,也只有十界城三大領主之一的星之長才有這樣的能耐。

    「導師。」一名身著紅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路維斯師身側,他微微躬身,向大魔導師行禮:「薩多無能,竟讓浮空城墜落。」

    「不怪你,我也未想到這世上還有人敢挑戰我的權威。」大魔導師的目光越過向自己請罪的弟子,直直落在稍遠的阿爾身上,他的兜帽已在戰鬥中滑落,露出蒼金色的及肩長髮,一雙金色的眼瞳在夜色裡格外顯眼。

    對視的一瞬間,阿爾看到大魔導師眼中一閃而逝的愕然。儘管時間非常短,但他還是捕捉到了。這讓阿爾困惑不已,自己並不認識路維斯,為什麼他會用那種驚訝中暗藏驚喜的目光……

    意識到他關注的是自己的眼睛,阿爾拉起兜帽,遮住與眾不同的金瞳。

    順著路維斯的視線,薩多看到了阿爾。

    這青年不過二十出頭,一身魔力卻不比自己座下弟子遜色。作為南方議會的首席**師,卻從未在三大學院裡見過如此出色的新人。而導師如此關注,莫非……破壞鐘樓儲魔晶的就是他?

    「奇怪的魔法波動……你,不是學院的弟子吧。」路維斯只隨意掃了一眼就得出結論。

    「我來自外海(注1)。」面對強橫的大魔導師,阿爾搬出遊記中提到的外海,期望與世隔絕的島嶼能有所幫助。

    路維斯還是緊盯著阿爾不放,一雙精光熠熠的眸子上下轉動,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此時,不光是奧洛芬,就連從鐘樓退回隱藏在附近的西希莉婭也緊張起來。面對如此強大的法師,他們都沒有勝算。

    「看在你一心救人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破壞儲魔晶的罪責。記住,沒有下一次,年輕人。」路維斯雙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圓,連同他身後的弟子都消失了,與此同時,圍聚在高牆外的死屍紛紛倒地,再沒有任何動靜。

    等浮空城重新升回原先的高度,跪伏於地的人們陸續起身,好奇的目光紛紛射向阿爾。

    面無表情的青年法師的心中充滿了遺憾。

    路維斯不是巴爾……

    在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肯定,這名強大的法師並不是三大領主下令要捉拿的叛徒。

    「怎麼了?」由於現在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爾身上,奧洛芬只得使用還很生硬的貝托利恩語。他就站在阿爾身後,將路維斯驚異的表情盡收眼底。

    西希莉亞乘機靠過來,想問的自然是剛才奇怪的一幕。

    「我也不知道,興許那老頭將我錯認做誰了……」其實阿爾心裡清楚,路維斯眼裡的驚喜並不是認錯那麼簡單。他針對的是這雙金瞳,或許只是這樣的眸色在貝托利恩比較少見吧。

    「結束了?就這樣?」羅伊有些不敢相信,片刻之前,這裡還是殭屍圍城的局面。

    「結束了。沒有操控者,這些死屍只不過是一堆爛肉,亡靈法師一看到路維斯出現就嚇跑了。」見羅伊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阿爾特地補充了一句,「他也穿黑色法袍,就不知是不是襲擊你村子的人。」

    「哈哈……這算什麼……這點膽量也敢操控亡靈襲擊路維斯城。」認定阿爾所說的亡靈法師就是襲擊自己村莊的兇手,羅伊失聲痛哭。他自幼生活的村子就因為這樣毀滅了,那個慈祥待他如親生的善良老牧師就這樣死了。

    「讓我奇怪的是,那法師既然懼怕路維斯,又為何要襲擊他所在的城市?你說過你的村子是地神殿,而瑪蘭是火神殿……這之間會不會有某種關聯?」阿爾認為事情沒這麼簡單,浮空城墜落之前他並沒有感受到路維斯那如河流一樣磅礡的魔力。也許,正是因為路維斯之前並不在城中,亡靈法師才敢進犯。又或者被襲擊兩處神殿就是為了引他出城。

    此時的羅伊已無精力再去想阿爾提出的假設,他身心皆疲,只想返回自己的村莊,再親眼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倖存的人們在經過一番討論後,派出了一名代表前來向阿爾等人在危急時刻施以援手表示感謝。

    被選出的代表就是曾用重弩攻擊殭屍的中年男子,他雖然面帶疲色,卻是滿面笑容。

    「我代表路維斯城的倖存者感謝你們。」

    羅伊本想說點什麼,可幾次張口都發現無話可說,最後也只是無奈的搖搖頭。有多少人的親朋死於這次毫無意義的、甚至是鬧劇一樣的侵襲,能活下來,已算幸運。

    「我叫布魯諾,是這裡傭兵公會的負責人。無論你們以後有什麼困難,只要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幫忙。」

    阿爾坦然的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寒暄了幾句後,布魯諾環視滿目瘡痍的城市,忍不住歎息,「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再次看到這樣的場景,路維斯再次遭遇亡靈的侵襲……」

    「我要回去看看。」擦去眼角的淚水,羅伊回望了一眼因為獲救或哭泣或歡呼的人們,他苦澀的起身。

    我的村莊為什麼就沒有這樣的幸運呢……

    看著羅伊離去的蕭瑟背影,奧洛芬本想追上去安慰幾句,卻被阿爾制止了。

    「就此打住吧,他和我們最好不要再有交集。」

    即使沒有明說,奧洛芬也聽懂阿爾話裡的暗示。羅伊曾親眼目睹他們使用傳送門,這對必須要隱藏異界身份的他們終是個隱患。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這裡倖存的人這麼多,冒充當地人身份的想法更本行不通。」阿爾對生命的漠視讓奧洛芬極為憤慨,尤其是他想讓浮空城墜下的主意,若不是當時情勢危急,奧洛芬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你不覺得現在這樣更好嗎?比起擔心隨時有可能被人揭穿,『拯救路維斯城的英雄』的身份會讓我們行事更方便。」從自稱布魯諾的那名男子主動過來打招呼,阿爾就知道他們有一個新身份了。真該感謝羅伊,如果不是他堅持進城救人,也不會有現在的際遇。

    「布魯諾先生。」阿爾喊住還未走遠的傭兵公會負責人,「我有個不情之請。」

    布魯諾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實踐自己的承諾,他詫異地看著走向自己的青年法師。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是這樣……」湊近布魯諾,阿爾附在他耳邊說出要求,「我們是隱居在外海的秘族,奉族長之命外出抓捕叛徒。假如我想打聽關於他的消息,不知道應該尋求什麼樣的渠道?」

    「假如你只想打聽某個人的消息的話,那夜梟會是不錯的選擇,他們是大陸第一的情報組織。你若是想抓住某人,那麼我推薦你去找暗刃,這世上除了神,還沒有他們殺不掉的委託。」

    阿爾仔細聽著,並一一記下布魯諾所說的兩個組織的名稱:「如果我既想打聽那叛徒的情報又想親手緝拿他呢……」

    「哈哈~那你就該找傭兵公會。」布魯諾自信的拍了拍胸膛。
mk2258 發表於 2013-1-1 15:54
正文 第七章 建團

    羅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直到刺鼻的火煙味鑽進鼻腔,才從混沌的狀態清醒過來。

    大火過後,原本安寧祥和的小村莊完全變了模樣,所有的房屋都被付之一炬,唯一保存下來的就只有石質的地神殿。受結界的保護,神殿沒有被大火波及,與結界外面還散發著餘熱的房屋骨架不同,石質大殿內部陰冷得如同寒冬。呈噴濺狀的黑褐色的血跡從大門一路向內延伸,空氣中佈滿了濃烈的血腥味與微弱的臭味。

    這夾雜著泥土的**的氣息他太熟悉了,經歷了一天與腐屍的近距離接觸,絕不可能認錯。

    想起亦師亦父的艾爾默,羅伊來不及多想,直奔位於走廊最裡的房間,那是導師的寢室,也是最後看到他的地方。

    和神殿大門相同,寢室的木門也是被一股蠻力擊倒的。在破碎的木屑和散落一地的書籍中,羅伊看到了自己最敬重的導師,他倒在血泊裡,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死亡在他臉上凝固了震驚與恐懼。

    跪伏在艾爾默的屍體旁,羅伊再一次流下痛苦的淚水。

    既然有密道,您為什麼不和我一起逃走?

    沉浸在悲傷中的他突然打了個冷顫,感覺到什麼東西滑過後背……

    起身緩步靠近走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走廊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就在羅伊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之際,後背再度傳來了觸摸感,寒意隨著接觸的地方一路傳到大腦。他難以置信地回頭,先前還倒臥在地的屍體就站在身後。

    「導師……」

    死人不會說話,艾爾默沒有回答羅伊的呼喚,他伸出染血的雙手,一點點靠近生前最疼愛的弟子。眉骨、鼻樑、嘴角,一路滑行,最後停在心臟的位置。

    女神啊,為什麼在您的神殿裡會發生這樣的事?導師是您虔誠的信徒,為什麼他會變成亡靈?

    看著近在咫尺的老牧師,淚水模糊了羅伊的視線。劇痛從胸口蔓延至全身,他兩眼一黑,陷入昏迷。

    就在羅伊倒地的同時,角落的陰影裡浮起一道黑影,向著已經變成殭屍的前大地女神牧師鞠了一躬。

    「是我的失策,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老牧師俯下身,用斷指還未完全凝固的鮮血在羅伊額頭畫了一道簡易的符咒。

    「您打算親自跑一趟?」見此情景,黑影的語氣不禁變得急切:「請務必讓我將功補過。」

    「住口!巴羅!」附身艾爾默的操控者怒斥:「你該關心的是帝姆。他是這次的計劃的主角,現在還不能讓他死。」

    「是的,導師,一切都按照計劃執行。」黑影再度退回黑暗之中。

    「來吧,讓我好好確認……究竟是誰破壞了這次萬無一失的計劃。」殘缺的身體爆成一片血霧,灑在不省人事的羅伊身上。

    ***********************************

    「你們想當傭兵?」

    布魯諾將信將疑的看著眼前的三……啊不,是兩名人類外加一名精靈。

    精靈力戰屍群還能全身而退,最低也該是聖殿騎士的位階。加上被大魔導師另眼相看的黑袍法師,還有那個走路悄無聲息的白髮少女,以他們三位的實力,抓捕一個叛徒綽綽有餘,為什麼還要大費周折當傭兵……

    「那個叛徒並非出自我族,只知道他是一個來自費澤爾(注2)大陸的法師。」阿爾加重了『費澤爾』一詞,希望這片大陸的名字沒有隨著千年的時間而改變。

    「原來是這樣……」布魯諾點點頭。

    來自外海島嶼的隱居者,只憑手頭少得可憐的資料,想要找出一個費澤爾出身的法師確實是大海撈針,不過這似乎也不能作為他們當傭兵的理由。

    「因為我族使用不流通的自製貨幣……」看出布魯諾還有疑惑,阿爾掏出幾枚十界城的錢幣展示給他看,「只能找一份既能完成領主囑托,又不至於餓死的工作了。」

    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布魯諾兌現自己不久前許下的承諾:「既然你們真心想做傭兵,那就跟我來吧。」

    跟隨布魯諾來到廣場附近一幢三層建築,繞過橫在大門口的幾具死屍,他一腳踢開已經搖搖欲墜的大門,裡面的情況不比外面好多少,到處都是燃燒留下的灰燼,貼滿文件的牆壁已被熏成黑色,空氣裡還殘留著濃烈的火煙味。

    「這裡似乎經歷過一次小規模的戰鬥……」奧洛芬環視大廳,雖然沒有屍體,但火煙味裡面還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布魯諾自稱是傭兵公會的負責人,在廣場沒有看到別的傭兵,難道其他人都死了?

    布魯諾從掛有五顏六色小旗的牆壁摘下兩面;「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亡靈襲城的時候實力較好的幾個傭兵團都有任務外出了。要是他們也在城裡,或許就跟這些一樣全軍覆沒了……」

    注意到布魯諾手裡的旗子,奧洛芬想起在城門附近似乎有看到過類似的圖案。

    掃乾淨佈滿煙灰的長桌,布魯諾從抽屜裡取出一本厚厚的書冊。

    「傭兵團的名字想好了嗎?

    「做傭兵只是為了方便抓捕叛徒,反正不是為了賺錢,布魯諾先生幫忙取一個吧。」因為不知道當傭兵還有那些具體要求和規矩,阿爾把這個難題推回布魯諾,由他來取名的話,應該可以從根本上規避身為外來者的他們所不知道的忌諱。

    「這可不是能隨意的啊,諸位。重名不僅會導致酬金無法有效分發,還會影響到晉級。」布魯諾從抽屜裡翻出一本比手裡登記冊更厚的書籍推到阿爾面前,「如果對傭兵這行不瞭解,我建議你們先看看這個。」

    「傭兵守則?」

    「沒錯,上面有各種傭兵需要遵守的規矩。」

    粗略的翻看了一下,開頭幾頁全是傭兵必須遵守的條規,雖然羅列了一堆,卻沒說明不得介入政治、不得殺死宗教人員等等阿爾最擔心的問題。

    「只要不違約,就算接的是殺人的委託也可以?」

    「和殺手相比,傭兵只是約束性更強的組織,我個人認為二者沒太大的區別。若真要找出不同之處,大概就是傭兵有神職者參與這一點吧。」布魯諾聳聳肩,對阿爾的提問不以為然。

    「除了不能違約和無法完成任務就惡意殺死委託人這兩條之外還有什麼是必須遵守的?」快速瀏覽完手冊,阿爾沒找到其他值得注意的條規。

    「不得與亡靈有任何形式的交易。這條請來自外海的諸位切記。」知道三人沒有經歷過與亡靈的戰爭,布魯諾在桌上攤開一張地圖,手指頭順著月亮河(注3)與自由城邦以南一路下滑,最後停留在一片土黃色上;「自從八百年前亡靈離開蘇裡沙漠,它們就成為人類的死敵,四次侵襲所死亡的人數已經超過了所有戰爭的總和。在這片大陸,如果你還想在人類的王國裡生存,最好不要和亡靈扯上關係。」

    「這次也算亡靈侵襲嗎?」一直保持沉默的西希莉婭突然開口。

    「這可不是我說了算,要等四國會議的裁定。」布魯諾搖頭表示自己不大清楚。可他心裡卻是明白的,在自由城邦發生了這樣的事,神殿不但不會介入,還有可能會落井下石。畢竟這座依附於大魔導師路維斯的城市從建立的那天就拒絕一切宗教。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亡靈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天時間就侵佔並屠殺了城區半數以上的居民。路維斯引以為傲的魔法防禦並沒有起作用,就像是沒有城牆阻擋般,任憑亡靈長驅直入……

    想起血肉橫飛、屍橫遍野的慘狀,布魯諾摀住嘴,強壓住突然翻起的嘔吐感。那些如噩夢般的場景深深烙在腦海裡,一輩子也不會淡忘。

    「啊~那邊!對就是你們身後的那面牆,上面張貼的是這個分部所有登記在案的傭兵,右邊那張是臨近幾個國家所有二級以上的傭兵團,你們取名的時候取名看仔細了,公會不提供修改業務。」不想再談亡靈,布魯諾將話題重新繞回佣兵團的名字上。

    阿爾回頭看向身後的牆壁,以人名、動物名、地名、物名為主的傭兵密密麻麻寫了滿滿一牆,從頭看到尾,也沒發現與他們部族相同的名字,一個決定立時在心頭滋生。

    「名字叫塞特,你們沒意見吧。」

    這一句,是對奧洛芬和西希莉婭說的。

    「什麼?!」布魯諾的驚呼讓阿爾目光一冷,原本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緩緩攏在一起,站得稍遠的西希莉婭更是腳步無聲地靠了過去,奧洛芬眉頭一擰,終究什麼也沒做。

    自覺失口的布魯諾乾笑:「這……我看還是換一個吧,塞特傭兵團已經……」

    話沒說完,大門處傳來一聲響動。所有人回頭,去而復返的見習牧師站在那兒,整個人像是剛從血池裡爬出來。

    「哎呀~這是怎麼了,受傷了嗎?」布魯諾走過去查看,在只剩兩步距離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只屬於亡靈的腐臭在空氣裡傳播開,阿爾揮手就是一記火球。見習牧師對近在咫尺的攻擊毫無反應,目光空洞地看著空氣中某個點。「彭!」火球擦著他的臉頰轟在被燻黑的那一面牆上,化作四濺的火星消散。

    「他不是亡靈!」奧洛芬大聲提醒已經在醞釀下一個法術的阿爾:「他還活著!」

    註釋1——外海:貝托利恩有三塊大陸,橫隔在費澤爾和庫姆斯當中的就叫外海,全名為世外之海,意為世界以外的海洋,有廣袤和無邊之意,散落著不少島嶼,一些在費澤爾呆不下去的逃犯或流民有時會乘船前往避禍。

    註釋2——費澤爾:貝托利恩體積最大的一塊陸地,有中部大陸之稱,也是人類聚集最多的地區。屬亞熱帶,四季分明。是絕大部分人類、精靈、矮人的住地,海另一邊的庫姆斯大陸則是獸人的發源地。

    註釋3——月亮河:發源於白銀之山的阿奎恩河,(意為清泉)過了人類和獸人邊界線就被稱作月亮河。(因為形狀很像弦月,加上獸人大多都信奉月神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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