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十界夢見 作者:白開水 (連載中)

 
mk2258 2012-10-16 09:22: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31867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1:26
第4章 約戰塔羅斯

      屋子裡靜得只有呼吸聲,奇諾和切爾西兩手都是汗,奧洛芬保持一貫的沉默,這種事他不擅長,還是交給阿爾。凱厄斯嘴巴動了幾次,始終沒說出一句話。希爾斯帶來的四名傭兵都繃著臉,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來回掃。

  「紅騎士建團時就立下規矩,非殘疾或年老退團者一律格殺,這一點可是白紙黑字寫在契約書裡,他們也是應允了的,現在說反悔就反悔,當契約是兒戲嗎!」希爾斯沉下臉,已沒有先前認親時那麼和藹,氣場全開的他現在才像統領百年大傭兵團的首領。

  「我們並不知道紅騎士的規矩,況且是凱厄斯提出決鬥要求,我只不想落了塞特傭兵的名聲,這才讓奧洛芬接受的。輸了加入也是他們自己允諾的。」聽了阿爾的話,凱厄斯三人都面如菜色,布魯諾更是冷汗直冒。不過,接下來阿爾卻說出了讓希爾斯都刮目相看的話:「不過嘛,他們現在既然已經是塞特的成員,就受我的庇護,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停止對他們的追殺。」

  「你想一力承擔紅騎士的追殺令?」

  「說承擔有點過了,只是兌現我庇護他們的承諾。」

  哼……滑頭的傢伙。希爾斯並沒有因為阿爾的言語而生氣,他摩挲著下巴,一雙青灰色的眼睛首先瞄了阿爾手指上的火蛇指環,然後是胸前的流星墜落徽紋,最後落在面部的金瞳。

  要賭一賭嗎……這個塞特人,如果他能比上一代堅持得更久……

  「說起來,以前的塞特傭兵也和現在情況相似呢,團長事事都聽從妻子的安排。沒想到時隔二十年,當年的一幕又重演了,奧洛芬雖掛團長之名,真正掌控這支傭兵團的,是另一個塞特人。不知次席閣下是否認識……」

  「艾達•塞特麼?論輩分,她是我的姨母。」

  「什麼?」

  凱厄斯和布魯諾同時驚呼,話出口了才驚覺眼下不是他們插嘴的時機。

  「既是如此,你此番來費澤爾既是為了抓捕叛徒,也為了尋找她麼?」

  阿爾搖搖頭:「不,艾達私自離家,早與族人斷了聯系,若不是加入傭兵公會,我也不會知道她在費澤爾。希爾斯總團長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呵呵~真是急性子,也罷。我也不繞圈子,按規矩,叛逃紅騎士只有兩條出路,第一條是能在三年內躲過暗殺團的不間斷追殺,大部分人都會選這一條。只是,三年的時間對於躲避追殺而言太過漫長,能挨過的寥寥無幾。第二條更苛刻,到總團接受車輪戰,無論是個人應戰還是團隊出席,只要能在十二個團的戰鬥中贏六場就算勝出。到時,我會親自宣佈解除追殺令,再不追究他們三人脫團之罪。」

  十二個團的車輪戰,就算紅騎士那邊只出同樣對等的三人應戰,也沒有成功的可能。阿爾心想,難怪凱厄斯他們隻字不提。

  「這車輪戰有什麼限定或要求沒?」

  希爾斯挑眉,頗感意外阿爾會直接選後者。

  「這個的限制倒是比第一條更寬裕,可以請人代為出戰,當然,能在車輪戰中勝出或請到這類強者的也不會有產生叛逃的心思了。」

  「阿爾先生……」一直從未正式叫過阿爾名字的凱厄斯眼神剛對上金瞳,就被嚴厲的目光止住了後面的話。

  「我既已許下了庇護他們的承諾,自然會做到,還請總會長寬限些時日,待學院杯結束後,我會與奧洛芬一同前往總團接受車輪戰。」

  希爾斯抿著唇,仔細斟酌一番後,點頭同意了。

  「那我就預祝次席閣下在學院杯中獲勝了,萬一你要是不能履行協議,那麼……我是不會給予他們第二次機會,哪怕奧洛芬代為求情。」

  「需要寫書面協議或訂立魔法契約嗎?」見希爾斯同意,阿爾也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我相信次席閣下言出必行,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希望我們下次相見會是在紅騎士的總部塔羅斯要塞。」

  希爾斯帶著四名傭兵離開,直至樓道裡聽不到腳步聲,一直繃緊神經的奇諾才發言。

  「你不該接受他的提議。三年的追殺期雖然漫長,但好歹有一線希望,總團的車輪戰……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成功過。」

  「既然你們要留在塞特傭兵團,我希望有一點你們瞭解,我這人說一不二,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更改。我來費澤爾是追捕叛徒,不是遊玩、增加閱歷,沒時間陪你們玩貓鼠遊戲。還是說你們已經忘記上次答應過我什麼?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希爾斯還沒走遠。」

  「不!他昏頭了!我們沒反悔。」切爾西猛地拉了一把奇諾,一個勁給他使眼色。被切爾西這麼一攪,奇諾也再提不起任何反對的心思。

  「時間緊迫,我就不在這些小事上糾結了。布魯諾,我讓凱厄斯請你來,是有一件私事想拜託你。」話鋒一轉,阿爾向一臉陰鬱的傭兵分會負責人說起專程將他請來的目的:「這火曜石畢竟是傭兵的專屬旅店,人來人往,不適合安頓家眷。我想買一處安靜、遠離鬧市區的住宅,錢不是問題。」

  一聽是買房,布魯諾表示這容易,貴族區那邊因為亡靈侵襲剛空置了不少。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地圖,指著北面一大片區域說道。

  「最好的是這一處,原主人在亡靈侵襲中過世了,他的親族正忙於脫手,因為附帶了一個大花園,價格也最貴。還有這裡,這裡兩面被內護城河,另一面緊鄰城主官邸,治安最好。還有……」

  「等等,這事你怎麼不和我商量。」一直安靜當聽眾的吉娜呼一下竄到阿爾身前,打斷了布魯諾的介紹。

  「你想和護衛一直擠在這間小旅館嗎?」

  一句話壓得吉娜啞口無言,她當然不喜歡住在這樣喧鬧的環境,只是性格使然,不想什麼都聽阿爾安排。

  「買房的錢我自己出,你還是趕快回去特訓吧,免得學藝不精,死在比賽場上。」說著,吉娜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裡面裝著數十顆成色上好的晶石,買一處住宅綽綽有餘。

  「購置宅院的事還勞煩你多費心了。」阿爾此次下來最重要的就是解決吉娜的住所,見她要自掏腰包,當然也不再說什麼,小聲交代奧洛芬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後,正要返回浮空城,被心事重重的奇諾喊住。

  「阿爾次席,我和切爾西都打算參加此次的學院杯。」

  已經將手搭在門把手上的阿爾回頭,等待切爾西的下一句。

  「能否在報名表的從屬欄填寫你的名字。」

  「這又是什麼規矩?」阿爾壓根就沒聽路維斯說過從屬關系。

  「是這樣,學院杯雖不限制出身,卻有嚴格的監控系統,以防止作弊和頂包。因為參加的人數眾多,在初期就會淘汰掉大量的低階和學徒,為了盡快升級到後期的一對一淘汰賽,許多能力一般的法師會找一名與自己有關系的高階法師,比如同一學院或師從同一人,以應付第一關的團戰。如果你能同意我和切爾西在從屬一欄填寫你的名字,那麼團戰時我們也會分在同一組。」奇諾暗自慶幸,幸虧阿爾現在的位階還停留在學徒,若非如此,以大魔導師弟子的身份,是可以直接進入後期,而不是像現在,和一大群低階法師一起參加初期的大混戰。

  奇諾一提到團戰,阿爾立時想到了月議上薩多說的集體測試。

  「關於這點……我可以給你們提個醒。」既然薩多在月議上公開的說,自然也不怕洩露出去,反正他只提到了在那裡舉行測試,並沒說具體內容,阿爾也放心的將他唯一知道的關於學院杯的情報轉口告訴奇諾二人:「南方議會已經決定,第一階段在碼頭區舉行,能晉級到第二階段的在浮空城競技場進行一對一的比賽。你們自己做好準備吧,我所知道的也就這麼多。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回去了。」

  「西希莉亞那邊……」奧洛芬忽然用塞特語問了一句。

  「不是說過以後不要在人前說塞特語嗎?」提到語言,阿爾從儲存袋裡掏出一本剛從浮空城圖書館找的《精靈語大全》,上面用人類通用語注解了絕大部分精靈語。因為法師許多法術都與精靈有關,甚至有一部分是從精靈的自然之術修改而來,精靈語一直是法師的必學課程,非常容易就借到手了。

  接過阿爾遞來的東西一看,奧洛芬不由頭疼,他最怕學習語言了。

  「你已經找了失憶做藉口,即便不學精靈語,也沒什麼吧。」

  「學會這個世界的精靈語對你沒壞處,反正最近自由城邦都忙著舉行學院杯,傭兵公會那邊也不會有太多事。西希莉亞已經成功混入夜梟,目前在伊斯梅爾,等她回來讓她發一封即時通信給我,記得提醒她用塞特語。」

  解決完地面的諸多瑣事,返回浮空城的阿爾深深吸了一氣,跨入對他敞開的大門。

  注釋——布列加托:位於北方,幅員遼闊的草原之國,以騎兵而聞名于世,王城塔羅斯既風神最高殿亦是紅騎士總部所在地。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1:53
第5章 回溯

      進了法師塔,靠墻的那些長排書架已然沒了蹤影,從屋頂到地面都是幽深靜謐的黑,深沉得讓人不由自主地緊張,大門在身後緩緩閉上,帶走了唯一來自外界的光。

  路維斯負手站在房間正中,一身黑袍幾乎與這漫無邊際的黑色融在一起。

  「雖然你選了煉金作為自己的專精,但你的天生屬性是預言,我說的沒錯吧。」

  阿爾低下頭,掩飾因驚訝而無法保持漠然的面龐。

  路維斯是如何知道的?我一直小心謹慎,從未暴露過什麼破綻……

  「單至是弱智術的確不足以說明什麼,是預知夢暴露了你有預言天賦。」

  路維斯的話讓阿爾的驚愕繼續擴大。

  不止是施展死靈術被覺察,就連預知夢的事也知道了。一定是某種可以監控的法術,否則他不可能知道的這麼詳細,是鏡龜護盾?還是火蛇戒指?

  「在大預言術面前,你根本沒有秘密可言。」路維斯回身,冷冽的表情表明他此刻是第二人格:「煉金於我而言,不過是興趣,我真正的屬性也是預言術。」

  這算嘲笑嗎?

  阿爾依舊低著頭,不吭聲。

  嘲笑我以為他專精是煉金……不,路維斯不是膚淺的人,他說出自己真正的能力,應該是兌現我能學會預言術以及在他從北方學院返回的期間成功自保。

  不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路維斯刻意提及預言術,總不會只想說我故意隱瞞自己的真正天賦。他到底想幹什麼?

  「三大法術派系以元素系最為古老,它起源自精靈的自然之力。絕大部分法師都修習元素系,一是因為它是法術的入門基礎,二是法術效果醒目,極具威懾性。三則是因為元素之力最容易掌握。」

  路維斯話題忽然轉到法術的派系上,讓阿爾有那麼一瞬間緩不過神來。見他的確沒追究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聽他講解。

  「煉金系最實用,藥劑、道具、附魔、法陣,每一項都能彌補法師的天生不足。即使魔力匱乏無法施展高段法術,也可通過其他途徑彌補,尤其在實戰中可以起到扭轉戰局的作用。」略微頓了頓,路維斯說起最後一項:「召喚最偏門,和元素的直觀、煉金的便利比起來,召喚看似簡單,卻最容易反噬,是最危險的一系。你想問為什麼預言術沒有列在內?因為它原本就不是法術,相信你也聽說過,預言被稱為類神術,是直接由神術變化而來。因為這一特性,只有能力卓越的高階法師才能準確的掌握預言術,所以它通常不列入一般法術的派系分化。」

  路維斯輕輕擊掌,如黑曜石光潔的地面立刻下陷,從漆黑的地下升起一張長桌,上面淩散的擺放著一些器物,有書籍,有武器,還有不少裝滿液體的玻璃器皿。

  這兜兜轉轉說了一堆,還不是繞回煉金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物件,阿爾將目光投到路維斯身上。

  「我今天教你時間逆流。」

  時間逆流?路維斯把它列在特訓的的首位,果然不是只用來附魔那麼簡單。其實早在第一次見路維斯施展時間逆流,阿爾就覺得這個法術不簡單。親自施展了一次之後,他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預言系不像其他派系繁雜,總共也就只有預言和時間兩大類,但是,也別因此就小看了預言系法術。」路維斯手指一動,長桌上被它指到的匕首就刷地一下飛到他手裡。

  「上次給你演示過,時間逆流的原理很簡單,就是將被施法的物體回溯到某個時間段。」說著,大魔導師點了點被他握在手裡的匕首,原本銹跡斑斑的金屬立刻變得光亮如新,然後又變形為條狀的銀色金屬條,最後變成了一塊黑漆漆的石頭。

  「看清楚了嗎?」

  阿爾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他看清了,整個過程非常緩慢,較之上一次慢了許多。路維斯刻意延緩過程的意思他還有些不確定,所以也不敢托大,說自己完全看明白了。

  「我用了兩個法術,都屬預言系的時間術。第一,我在匕首上使用了延緩術,與加速、靜止一同並列時間術基礎中的基礎。之後,我才施展時間逆流,這是方便你看清楚回溯的過程。你已經成功施法了吧,既然會用,我就不詳細解說時間逆流的使用方法了。」

  「是的,在奇亞特我使用過一次。」回答完阿爾又添加了一句:「用於附魔。」

  「時間逆流是法師界的統一叫法,我稱它為『回溯』。這可算做我的自創法術,它最初只是運用在附魔上,後來我覺得它在戰鬥中表現不俗,才演化為現在的模式。現在,拿起你的法杖,對我施法。」

  召出世界樹嫩枝做的法杖,在路維斯鼓勵的眼神注視下,阿爾使出他最常用的火球術。

  三枚火球從不同的角度攻向大魔導師,路維斯伸出枯瘦的手指,對著阿爾連點了三下。呼嘯而至的火球憑空消失了,眨眼的瞬間就從世界樹法杖的尖端冒了出來,快得不容他做任何反應。幸好鏡龜護盾的防護適時生效,抵消了火球,如此近距離魔力碰撞所產生的沖擊力讓阿爾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爆炸引發的沖擊震得他兩耳轟鳴,兩眼發黑。

  這下,阿爾明白路維斯的用意了。法師的結界通常只會反彈、阻擋自己以外的魔力,如果反彈回去的是他自己的法術,結界不會判定這是外來攻擊,來不及做反應已經被回溯的法術攻擊了。

  「這才是回溯在法術對決中的正確用法,當然,預言術不只是這麼簡單。對付一般的法師還行,可若是遇到高階,對手可以輕易抵消或化解回溯的法術,畢竟那是他親自施展的法術,沒理由防禦不了。只要你能事先判定對手使用了何種法術,就能改變戰果。」

  通過預言,事先得知對手的下一步行動並非難事,這原本就是阿爾所屬的塞特一族的天賦之能,只是……真的如路維斯說的那樣簡單嗎,只要判定了對手下一步的行動,和回溯一樣,不是也能防禦?

  「蠢東西,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理解不了嗎?我不是讓你用回溯將對手的攻擊反轉回去,而是讓你回溯的基礎上使用加速術,不給對手防禦機會,就算你的對手覺察到不對勁也已經晚了。如果你懂得大預言術,可以跳過這些繁瑣的步驟,直接用言靈判定,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這樣做豈不是很費事?既然能直接回溯時間到對手施法的瞬間,幹嘛還要多此一舉的使用加速術,直接殺掉不就好了?」聽了路維斯的解釋,阿爾更加疑惑了。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路維斯點點頭,語氣較之前更為嚴厲:「你似乎忘了我上次的警告。時間術是一柄雙刃劍,身為凡人的我們只能利用,無法做到完全掌握。稍有差池,便會捲入時空縫隙,迷失在虛空之中,再也無法返回原有的位面。我教你使用回溯,不是讓你靠法術回溯到對手施法時的狀態去幹掉他,是讓你利用對手自身的力量穿透結界,用最小的力打倒對手。這世上任何事物都是有規律的,時間、法則、命運,有的甚至連神祇也不能違抗,你可以擦著法規邊緣稍適改變某些事物,但你絕不可以借助著那些微小的漏洞去從根源上改變歷史。回溯也是同等道理,你可以回溯時間,讓法術返回施法者那裡,無論是加快、延緩都沒有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對手的施法。但你如果要借助著回溯改變對手的詠唱或施法媒介,那麼你就從根本上破壞了建立這次回溯的因果,這樣做的反噬比召喚失敗還要嚴重,你將會被時空的逆流卷走,明白我說的意思嗎?!不要試圖挑戰任何法則,無論是世界的,還是我的。」

  「明白了……我不會做這種傻事。」在路維斯猛然高漲的威壓之下,阿爾汗流浹背地點頭。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神似星之長的氣勢。

  「很好,那麼,現在就來實驗剛才我所教的,看看你的領悟力如何?」

  路維斯舉手,釋放了一枚簡單的火球術。法術默發,中規中矩的中階法師會使用的策略。

  就算有鏡龜盾防護,阿爾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緊張。他不曾學過時間術裡面的延緩和加速,路維斯也沒有任何提點,只靠眼睛和感知,沒有練習,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無師自通。

  怎麼辦?對了!先用我唯一會的靜止術,然後再回溯……

  身隨心動,阿爾使用從星之長那裡學到的時間靜止,在身體四周張開一道力場,將撲面而來的大火球定住。

  說是靜止,其實時間還是在緩慢的流動,尤其是在路維斯的法術作用下,被凝固的時間流逝的速度比往常的靜止術施展時快得多。

  看著緩緩推進的火球術,阿爾只能先行將它回溯,希望路維斯不會一開始就要求自己在回溯的基礎上再施展加速術。

  將魔力凝在指尖,飛快地畫寫出回溯的咒文,以他現在的狀況,還無法做到無聲無咒施法。符文在空中一閃,迎頭撞上緩速推進的火球,將其還原到原點——施法的瞬間。

  路維斯虛虛一抓,便將從他指尖冒出的火球握在掌心,「哧」地一聲,化為黑煙,消散了。

  「做的不錯。」路維斯這般評價,但是還不夠好:「為什麼不加上加速呢?」

  「對不起,導師,我還沒掌握加速和延緩術。」

  路維斯用怪異的眼神瞪著阿爾,既然能施展靜止,為何不會同為時間術的加速與延緩,靜止可是比延緩、加速都難。

  「靜止術是星之長所教,我現在還未碰觸到本源之力……」猶豫了片刻,阿爾說出自己並未學過法術基礎,甚至連本源之力也未接觸過。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2:16
第6章 本源之力

    「胡說!」路維斯怒斥,「既然能施法,就代表你已經接觸過本源。」

  「這也正是弟子心裡的一大疑點,求導師解惑。」其實安迪也說過類似的話,阿爾卻始終無法理解。他現在的施法,只是依靠體內的魔力勉強支撐。

  「過來。」

  路維斯對阿爾招手,示意他靠過去。

  靠近之後,路維斯一臉嚴肅地用手按了按阿爾的額頭,貼了少許時間,他原本緊皺的眉頭擠出了更多的線條。

  「現在,施法,隨便什麼都可以。不要用法杖。」一手覆著阿爾的額頭,路維斯一手舉這他的右臂,用眼神瞄了瞄正前方。

  依然是火球術,無聲瞬發,三枚拳頭大小的火球從右手指尖蓄積、發出。路維斯眼疾手快,徒手抓住了其中一枚,紅色的火焰在他掌中不停旋轉,由大變小,最後消失無形。

  阿爾忐忑地看著路維斯,不知道他為何要來這一手。

  莫非……是自己異界人的身份暴露了?已經沒使用星之長的力量,沒理由被識破啊,還是路維斯在我沒覺察到的時候使用了大預言術?

  路維斯不說話,只是陰沉著臉,過了好一會才開腔。

  「你說你沒有感知過本源。」

  「是的。」

  「所謂的本源,其實就是元素。能感應到元素,就代表觸碰到法的本源。這世界充滿了元素,所有的魔法生物都可以自由汲取元素,唯獨人類不行,因為人類不是魔法體質,這就好比野獸,獵殺時使用技巧或謀略只是生存的本能,對食物需求的本能。永遠也不可能達到更高智生物的思考的階段。只有極少數人能感知到物質界看不見卻無所不在的元素,而在這些人之中,只有很少部分會成為法師,其他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碌碌無為直到死。」

  「我說了這麼多,你明白了嗎?」

  「能感應到元素,就能施法。」阿爾重復一遍。

  「沒錯,理論上是這樣,那你為何要說從未感應到本源?從元素到類神術你都用過,怎麼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並未感觸到元素?」路維斯枯瘦的手指一直按著阿爾的額頭,「知道嗎,我剛才為了測試,還特地用大預言術言靈,對你下了『不會施展類神術』這樣的禁制。啊……看來是沒聽懂呢。這樣,我們換個方法。你告訴我,你是如何施法的,不要隱瞞。」

  額頭被路維斯碰到的地方生生發疼,阿爾咬牙硬撐,不讓自己喊一聲痛:「弟子……弟子雖然有魔力,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直不能施法,星之長以自身魔力作為引導,製作了一件魔導器,借助星之長魔力的引導這才能順利施法。離開塞特人世居的島嶼後,魔導器內儲存的魔力用光了,我沒學習過費澤爾的法術基礎,只好催動體內的魔力,讓它們像血液一樣奔流,沒想到這就能施法了……」

  「哈哈哈哈——」路維斯忽然松開牽制阿爾的雙手,仰頭大笑。

  下意識地搓了搓被捏的發痛的右臂與額頭,阿爾不明所以地瞪著狂笑不止的大魔導師,不明白自己如實回答怎麼會引得他如此瘋狂。

  「這真是我聽到最有意思的話了,埃倫迪爾,你可知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弟子不明。」

  「我不管那個巫妖是如何給你啟蒙的,理解不同,所衍伸出各種教學也各有不同,我本不想過多追問。但是,有一點你完全搞錯了,所謂的魔力並不是存在法師體內!法師為什麼如此重視觸碰本源?是因為一個法師所能觸碰到的元素就是他的魔力。學徒只能模糊的感應到元素,經過學習和鍛煉,在感應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與元素的聯系,因此元素系才是法術的入門基礎,先天不足者只能通過煉金和召喚等手段來輔助,只有突破魔力限制這一層的才能被稱為高階。而高階之間的戰鬥,無非就是對元素的爭奪,元素親和力高就越容易獲勝。你以為那些魔法生物使用魔法需要念咒和法陣嗎?施法對它們不過是本能,只要想,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

  捂著手臂,阿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魔力不存在於體內?這怎麼可能,那我一直以來感受到的那股蓬勃的力量又是什麼?它就像血液一樣在我身體裡奔流,明明……我明明能感覺到,甚至可以催動它……

  「那不過是幻覺而已,你天賦預言,在不知不覺間給自己下了『我體內有魔力,只是不會使用』這樣的暗示。」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你害怕自己的出身,厭惡被當做政治的籌碼,所以封閉了對元素的感知,偽裝出不會施法,以為這樣就不用捲入家族的爭權奪利,太天真了,只要你是血脈繼承者,就永遠無法逃避。」

  路維斯的駁斥讓阿爾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凝結,他顫著聲問:「這也是大預言術?只憑言靈,就能知道我的一切?」

  「不,我是通過上次的記憶搜查看到的。雖然你將自己的心靈封閉的很好,但還是有一些不夠穩定的情緒洩露了,我就是通過那些負面情緒,追蹤到你更深層的記憶。」斷斷續續的片段,支離破碎得無法拼接,但已足夠路維斯大致瞭解新收弟子的過去:「你說自己是在星之長的引導施法,那也是你的幻覺。」

  「這不可能,我明明……」阿爾只反駁了一句就打住。

  連不能施法都可以是自我暗示,為什麼星之長的引導就不可能?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在咒令書儲存的能量耗盡後,可以不通過引導技能直接施法。因為我打從心裡『希望』能有不依靠星之長的力量做引導就能使用魔力的方法,倘若預言術真的有預言判定的能力,那麼達成這一目標也並非難事。

  預言術,祖父心心念念的預言術真有如此威力,心想事成?這根本不是魔法,這已經是跨足神領域的力量了……

  「啪!」

  路維斯猝然出手,將惶惶不安的阿爾一掌抽倒在地。

  「蠢貨!我已經說的如此明白,你竟還在鉆牛角尖!長久以來你一直使用的不是魔力,是神力,是你稱之為星之長的巫妖『借』給你的力量。離開了他的領域,沒有信仰的你自然無法再使用他的神力。這就是你攜帶的那件器物失效的真正原因,與你同來的那名精靈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有堅定的信仰,所以他的武器才沒有失效。虧我一直認為你天資不錯,沒想到如此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白!」

  是這樣嗎?原來不是魔力枯竭,而是我沒信仰,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星之長就要重新注入……不對!我在想什麼?怎麼能由著路維斯引導我的想法,這樣下去……

  一把揪起跌坐在地的阿爾,路維斯語氣不善,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

  「這有什麼好糾結的?你是拜恩後裔,作為神眷血脈的繼承者,使用神力是理所當然好吧。難道你不覺得類神術一點就通,根本不用費力去學,沒有血統的法師就是窮其一生,也未必能學會。愚蠢!愚蠢!」

  路維斯死勁晃動被他拎在半空的阿爾,仿佛想用這樣的舉動把他搖醒。

  「你的腦袋是木頭做的嗎?維綸能被法師們尊為貝托利恩的法師之主,是因為第一個觸摸並使用元素之力的人類,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掌管元素的神祇。這個世界的構成源於世界樹,說它是樹,也不完全正確。所謂世界樹其實是神祇或類似神祇的能量體所凝聚成的形態,以支撐連神祇都還停留在物質界的亙古年代的所發生的大災變,為了防止世界破滅,遠古的神祇凝聚成支撐天地的巨樹,將支離破碎的天與地連在一起,這就是傳說中的沉入地下說法起源。它是生命之始、萬物之靈,那才是真正的,元素之神。你根本無需觸碰元素,因為你本身就具備這樣的力量,這就是天賦血脈,是神眷的象徵,無知的後世法師將拜恩繪在額間的印記稱作,意為神祇賜予的力量,殊不知真正的天啟根本無形無狀。」

  「咳……咳……」扳開如同鐵爪一樣的手指,阿爾一邊喘息著,一邊回瞪言行舉止都顯得瘋狂的路維斯。

  「你不是說我沒有天啟嗎?就是我第一次使用弱智術,被薩多帶到議會廳的那一次。你的話前後不一,叫我如何信?」

  最初的驚愕過去後,阿爾已不像先前那麼慌亂。

  路維斯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表情一改剛才的猙獰和瘋狂,過了許久,他才吐出一句話。

  「那只是為了保護你……」

  不露聲色後退了幾步,阿爾擔心他再度發狂。

  「最高評議會不會允許出現新的拜恩後裔,他們會不惜一切殺掉你。謊稱你沒有天啟也無法阻止他們……你這麼笨,連自保都做不到,我受法則約束,不能直接幹預……」

  路維斯的視線已經聚在空蕩蕩的手掌,用近乎喃喃自語的語調說道:「用大預言術發誓的那一天,我未曾想到這世上還會有拜恩後裔,我一直認為純血在兩千年前就已經連同帝國一同覆滅了,這是連精通預言術的我也無法預測到的未來。命運果然不可預測,在我放棄之後才將你送到我面前……若你能早來三百年,我也不至於……」

  他到底在說什麼?

  阿爾已經退到墻角,路維斯的情況不太對,難道真瘋了?

  到後面已經聽不清路維斯究竟說了什麼,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逝,直到隱沒在黑暗中的計時沙漏翻轉,裡面所裝的沙粒發出不小的聲響。喃喃自語的路維斯才渾身一震,仿佛剛從夢境中清醒過來,他緩緩轉頭,看著整個人貼在墻壁上的阿爾,眼神發雜。值得慶幸的是,臉上已經找不到半點瘋狂的痕跡。

  「對不起。」

  老者長嘆一聲,深邃的黑慢慢褪去,穹頂上方照明的水晶首先發出光亮,接下來是環繞墻壁排列的書櫃,最後是那張老舊的木椅。所有一切又還原到平時的法師塔。

  「我累了,你先回去,明天初升時再來。」

  不等阿爾作答,一陣風卷著他沖出了吱嘎開啟的大門,輕輕放到街道上。

  這樣也好,我也得好好梳理一下剛才聽到的那些……臉色不比路維斯好看的阿爾看了一眼關閉的法師塔,轉身朝自己剛落成還未裝修內部的新居方向走,滿腦子都是本源之力的他,已經將答應矮人埃裡克晚上去取煉金臺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2:48
第7章 拜師

      遠遠的,阿爾就看到他那幢單層建築外擺放了一大堆物品,各式各樣的玻璃器皿、奇形怪狀植物、以及散發著臭味的動物肢體。幾個類似侏儒、黑漆漆的生物正吃力地將這些物件逐一搬到屋內。

  「這是怎麼回事?」阿爾拍了拍監督侏儒搬運的矮個少年肩膀。

  「次席閣下,這些是店長送你的,說是上次跑腿的辛苦費。」普拉提煉金室的小學徒德里安連忙脫帽鞠躬,「另外,店長讓我轉告閣下,她有事商議,很緊急的,說是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見您一面,無論多晚都等您過去。」

  有急事商議?多半和薩多有關吧……看著這堆積如山的煉金材料,阿爾心知肚明,送辛苦費是假,專門來堵人是真。

  叮囑學徒將煉金才材料送到地下室,阿爾經由傳送門抵達商業區所在的第三結界,普拉提煉金店掛了休業的牌子,門卻半敞著。店主愛葛莎正煩躁的來回踱步,看見阿爾跨進店來,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什麼事讓你連即時通信都等不及?」德里安是普拉提的學徒,讓他找上門,不是直接表明與愛葛莎關系匪淺嗎?看她真的很急,阿爾特意跑了這一趟。

  捏皺一張附魔卷軸,等靜音結界張開愛葛莎這才開口:「我剛得到一個消息,薩多已經和北方學院聯手,要借著這次的學院杯除掉你。」

  雖然不信薩多對路維斯的保證,但真聽到他還是不肯放棄掉自己,阿爾難免有些不快。都已經坐到議長的位置,在南方議會也是隻手遮天,還有什麼不滿呢?路維斯也是,就算再有天賦,也不該放縱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弟子,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簡直就是在放任薩多的野心。

  「你從哪兒聽說的?」

  「抱歉,情報來源我不能告訴你。這次的學院杯,不僅僅只是想彰顯法師的實力以威懾南月聯盟,更重要的是要和薩多合作,在比賽除掉你。實戰比賽死傷自負,這一直是法師的傳統,此次北方學院一共派了三十名代表,其中二十五人都接受了最高評議會的密令。以抽簽制來算,每兩輪就一個想要你命的對手。」

  「謝謝你的忠告。」既然愛葛莎不肯說,阿爾也不會追問,反正他對情報來源不感興趣。

  「你的臉……」直到這時,愛葛莎才注意到阿爾一邊臉頰高高腫起,隱約可見手指印。後面的話她沒再問下去,在浮空城,敢對次席出手寥寥無幾,無論是誰動手,多不會讓他好端端出現在這裡,剩下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是大魔導師打的。

  「氣味是有些難聞,不過化瘀效果極佳。」

  愛葛莎遞給阿爾一塊黏糊糊的物件,示意他擦在傷處,湊近一嗅,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雖然濕乎乎的感覺很不舒服,但臉頰上的腫脹感很快就消退了。

  阿爾摸著還有些刺痛感的面部,對路維斯的手勁心有餘悸。看他一把年紀,沒想到還有如此腕力。

  本是想警告阿爾,讓他小心這次的比賽,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也不便多說。她瞥了一眼阿爾胸前的流星墜落圖案,提問那是否就是他的徽紋,每個法師都專屬於自己的獨特標記,路維斯是雙頭火蛇,薩多是權杖。

  「這個不算,這個只是我族領主的標志,法師必須有自己的標記嗎?」

  「這就跟家紋族徽是一個道理,簡單的也好,復雜也罷,總之是身份的象徵,你看路維斯的雙頭火蛇不就天下皆知,一亮出來,都知道你是他的弟子。如果那個不是你自己的徽紋,最好把它換掉,這道理就像加入塞特傭兵的新成員還使用原傭兵團的標志是一個道理。」

  「還真是麻煩的規矩。」引導者之袍是星之長的徽記,的確不太適合用作個人身份象徵。阿爾視線隨意一掃,無意看到自己倒映在水晶長櫃上的面容,他靈機一動,拿起放在櫃上的紙筆隨手畫了起來。

  愛葛莎湊近一看,空白的羊皮紙上繪了一棵形狀奇特的樹,空空的樹幹上沒有枝葉,全是一個個圓圈。怎麼會想到這樣的徽紋?

  「不行,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阿爾搖搖頭,他無法描繪出夢境中的世界樹。

  「你等等。」愛葛莎拿過阿爾手裡的紙筆,刷刷刷寫了一行字,對折之後,羊皮紙立刻變成鳥形呼一下飛走了。

  原來這不是普通的紙筆,是即使通信啊……阿爾大窘。

  尷尬的氣氛沒持續太久,半掩的大門再次被推開,來人有一頭亂糟糟的卷發,穿著一件看不出原色的厚厚長袍。

  「次席要設定徽紋。」愛葛莎簡單的介紹,「他是埃裡克石匠屋的設計師托爾,你新建的那幢房子也是出自他之手。」

  對新居簡潔而不失精緻的設計很滿意,阿爾不由多看了幾眼這個外形邋遢的中年男子。

  點點頭就算行禮的男子徑直走上前,從愛葛莎手裡接過阿爾隨意畫的那張卷軸。

  「把你的構想告訴他,讓他幫你構圖。」

  被稱為托爾的邋遢男子從隨身的挎包裡取出一根肘長的水晶棒,磨尖的一端散發出淡淡的熒光,他用這根奇怪的棒子點了一下畫有圖案的卷軸,羊皮紙立刻燃燒起來,隨後,在阿爾面前呈現出一個全息影像,正是他夢境中掛滿光點的世界樹。

  阿爾警惕地看著背對自己的邋遢男子,這已經是接近投影……不,就是投影術!將紙張上殘留的意念具象化,有這樣的技巧居然只是一名建築設計師?

  「咦……原來你是想做這樣的徽紋,很少會有法師使用樹做徽紋。」愛葛莎有些意外,與其說是法師的徽紋,倒不如說是精靈的族徽,他們最愛使用和植物有關的紋飾了。

  「主體就是這個嗎?」托爾倦怠的雙眼瞥向阿爾。

  「是的。」雖然構圖過於單調,但阿爾最終什麼都沒加,決定使用世界樹做代表身份的法師徽紋。

  托爾接過愛葛莎遞給他的一顆水晶,用手裡的棒子點了點被具象出來的投影,閃閃生輝的世界樹投影便化為一團白煙,吸附到水晶裡。

  「給,只需一點點魔力,將儲存在裡面的投影照到要銘刻或印製的地方即可。」遞出水晶的同時,托爾從小挎包裡掏出一個阿爾眼熟的物件——路維斯專門製作給門下弟子付費的煉金產物。

  伸出佩戴火蛇指環的左手,在印有手掌印的書冊上輕輕一按,紅光閃過,自動從路維斯賬戶裡提取這次服務所需的款項。

  鞠了一躬,渾身上下都充滿頹廢氣息的設計師撓著頭離開煉金店。

  阿爾瞪著手裡指頭大小的水晶,抽過一張空白的卷軸,輕輕催動魔力,水晶立刻投出一道光影,印在卷軸上,待烙印似的微溫散去,卷軸表面已經印上一顆狀似枯萎大樹,枝丫間綴滿了星狀的白光。

  阿爾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將記憶中完全具象,最終依然是抽象圖案,只不過畫的比他好看些。

  「不滿意嗎?」見阿爾臉上有稍稍的失落,愛葛莎還以為沒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這就夠了,畢竟那樣的景象是無法完全畫出來的。」在印有新出爐徽紋的卷軸上匆匆寫了一句,對折,搜尋那股並不強,卻是這浮空城中除去路維斯和薩多外唯一熟悉的魔力源,探尋到的瞬間,即時通信化作鳥形飛走。

  「沒別的事話,我回去了。」

  愛葛莎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回到新居,門外的煉金材料已悉數搬完,從半掩的房門裡不時傳出輕微的聲響,推門而入,隨從法師安迪正站在一堆隨地擺放的書籍旁給它們歸類,在他手指揮動下,一摞摞書冊按照所屬種類自行飛到直接架在貝利蟲骨架的薄板上,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厚實的書籍放上去居然一點也沒壓彎。

  聽到腳步聲,安迪轉過身,對阿爾恭敬地行禮。

  「閣下,您找我有什麼吩咐?」

  「沒有特別要緊的事,就想問問你,關于本源之力的見解。」

  安迪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快到午夜時分,次席將他喚來,就是問這個?

  「是這樣,我世居外海,島上沒有專業的學徒講堂,你們所謂的基礎我是一竅不通,導師又不會給我講這些基礎。」

  阿爾來自外海,這點安迪早已知曉,也知道他沒有接受過學徒培訓,可阿爾拉下身份向自己請教,這是安迪沒料到的。換做其他人,就算不懂也不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那多掉價啊,尤其還頂著路維斯次席的身份。

  想歸想,安迪沒敢怠慢,手指刷刷刷在剛歸類的書架上連點數下,接住淩空飛來的一摞書,將它們放到阿爾腳邊。

  阿爾瞟了一眼,都是《法術入門》、《元素起源》、《精靈語大全》、《龍語的正確發音》等基礎知識。

  「我想要的不是看書就能知道的東西。」

  「那……您的意思是?」

  「咳~我只是想知道其他人的感受。」清了清嗓子,阿爾截取了部分他和路維斯討論的話題:「剛才同導師探討本源,有很多地方我不是很明白,你也知道,作為天賦之民,根本無法理解初學者的感受。」

  這麼一說,立刻拉近了和安迪的差距,隨從法師恭敬的假像立刻有了少許的松動,他猶豫地看了一眼等待答案的阿爾,欲言又止。

  「沒關系,你不用忌諱,如果擔心有言語上的不敬,可以施展靜音術。」說完,阿爾還真使用結界把整幢建築罩住。

  可就是這樣,安迪依然不肯開口。阿爾等了一會兒,他還是低著頭,什麼也不說。

  「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面對這個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能提供答案的人,阿爾發動語言攻勢:「我沒有半點不尊重導師的念頭,也不是自恃身份看不起你或其他法師,外海島嶼與世隔絕,沒有這麼多規則禮節,我與族長、領主說話也是這般態度,希望你不要誤會,進而衍生出奇怪的想法。」

  舊事重提,安迪不知道阿爾忽然說起這些是什麼用意。是想打消他的顧慮,還是故意放低姿態籠絡人心?又或者,有什麼別的企圖?

  「啊~真麻煩,我本不習慣與人交往。」狀似煩躁地捏了捏眉心,阿爾繼續說道:「既然決定留你在身邊,我也不瞞你。我呢,是一個塞特人,為了追捕一個來自費澤爾的法師而遠離故土,他盜走了一件對我族意義非凡的寶物,塞特人身負離開居住地必定早亡的詛咒,只要抓到叛徒,取回寶物,我就會離開費澤爾。你,聽明白了嗎?這世俗的權勢、財富對我毫無意義,它們唯一的價值就是協助我抓捕叛徒。我成為路維斯的弟子,也不過是想借助大魔導師的威名,全然不曾想會捲入到門下弟子爭鬥。也許我無所謂的的態度令你不爽,但這就是事實。我告訴你這些沒什麼特別用意,就是想讓你放下芥蒂,安心當一個助手,是的,你沒聽錯我說的是助手,不是隨從。如果你表現的好,我會將路維斯傳授的心得與你分享,這不僅是我對你的承諾,也是對塞特傭兵團裡那兩名法師的承諾。若非如此,他們又怎會願意冒著被紅騎士追殺的風險加入塞特傭兵。」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不假,阿爾還亮出路維斯的筆記,安迪安靜地聽他說完,卻只看了一眼筆記,就又把頭低下,這態度倒叫阿爾有些吃不準他的想法。

  「我能力低微,還不夠格學習大魔導師的心得。閣下若是真的信任我,就請收我為徒!」

  這樣的回答大大出乎阿爾的預料,連謹慎的奇諾都經不住路維斯筆記的誘惑,安迪為什麼能一臉平靜的拒絕。

  「閣下,我雖不是什麼胸襟廣闊之人,卻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資質,就是到了百歲也無法達到您現在的境界,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成為薩多議長那樣手握重權的大人物,我只希望能像大魔導師一般,在某個學術領域取得突破。在數百乃至數千年之後,依然能被歷史和法師所銘記。」

  這傢伙……居然有這樣的志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

  看著情緒激動的安迪,阿爾反而猶豫起來。他剛才說的話半真半假,既是想穩定安迪的心,又是故意透露給他,自己不會在費澤爾久留,不會對日趨成長的任何人形成任何威脅。

  「收徒?可我還是學徒呢。」

  「這點請您不用擔心,學院杯的目的雖然是選拔人才,也算是變相的位階測試,根據比賽排名和戰鬥中表現的技巧、戰術來打分,只要參加比賽,就能從協會的評定獲得相應的位階。您若是在比賽中勝出,即使評議會和北方學院再怎麼降低評價,至少也是中階,完全符合收徒的資質。」

  我自己的法術都沒學好,怎麼教徒弟?這傢伙是真想讓我收他為徒嗎?捲入路維斯弟子爭鬥已經夠麻煩了,現在又被第二帝國盯上,完全脫不了身。距離到貝托利恩追捕巴爾的任務目標越來越遠……等等!

  阿爾正苦惱如何拒絕安迪,忽然轉念一想,尋找巴爾需要大量的人力,只靠他們三人進展緩慢。不如……收安迪為徒,就算他真有二心,也不會阻礙到搜尋艾達。

  「這樣吧,如果我能在學院杯獲勝,就正式收你為徒。」反正薩多那傢伙也是弟子一堆,收一個,應該沒什麼問題……如此想著,阿爾答應了安迪的請求。

  得到答復,安迪立刻跪下,規規整整地磕了個頭,算是行了拜師之禮。

  「能說說你首次碰觸本源時的情景嗎?」在閑扯了這麼多之後,阿爾再次提及讓安迪來的目的。

  「第一次嗎……」這是個很私密性的問題,若在十天前,安迪絕不會對眼前之人說出。但經過剛才那一番誠懇的談話,安迪的想法已經大有改觀。

  次席的金瞳有迷惑之力,只需一個簡單的暗示就能解決,大可不必費心思編織那樣的謊言騙自己。況且現在已經拜他為師,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既然導師問了,那我也不隱瞞,嚴格說來,第一次觸到本源其實是意外所致。我出身北部小國紮克斯,是只世襲了六代的中青法師家族,因為母親地位低下,一直沒有接受過正式的訓練。九歲那年,被大夫人嫡出的長兄丟入別院湖中,當時正值深秋,穿著厚厚的棉衣、又不會游泳的我很快就沉到水底。當時的具體情節現在已想不起,只記得又黑又冷,口鼻嗆進很多水,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不想死。瀕死的時候,模糊感應到身體上依附了一些晶瑩剔透的白色物體,像雪花般一觸即化,它們圍著我,比湖水還要冷,當時我想,如果天再冷些,湖水凝結成冰,就算被丟到湖裡也不會死。這樣想著,我感覺身體被緩緩地托了起來。直到被趕來的母親用毯子包住,我才發現整個湖已經凍結,我仰面躺在湖面上,四周都是白色的冰晶,那是我感知到元素後的第一次施法。再然後,父親將我送到北方學院,獲得三階資格才投入南方議會。」

  成為降階法師,一待就是四年,沒被一個法師選中。安迪自嘲,也許正是他過於追求魔法的執念,才使得自己沒被任何法師選中。現在選弟子都看重出身,看重天分,想他這樣資質一般又只算普通貴族的法師,在南方議會一抓就在一大把,大法師看不上眼,沒錢資助高階,拜中階為師又太掉價,隨著時間越拖越久,已經沒法師願意收像他這樣背負著自視甚高聲名的降階為徒。

  雖然安迪一口氣說了不少,但對阿爾有用的卻只有短短兩句。

  「弟子還有一事相求。」見阿爾陷入沉思,安迪壯著膽子提出一個之前找不到藉口說的請求。

  「說吧。」

  「我想參加學院杯。」

  又一個想比賽的……

  阿爾對安迪的要求並不意外,作為不限制出身和派別、專門針對選拔人才而設的比賽,大法師以下的高階都很難抗拒它的吸引力,更何況是像安迪這樣的降階法師。

  「哦~是想在報名表的從屬欄填我的名字吧?想參加就報名吧,我不反對。」

  安迪臉上閃過訝異,「還有誰向您請求了?」

  「塞特傭兵團的兩名法師,怎麼,有名額限制?」如果是,那可就麻煩了,眼下正是用得到安迪的時候,不讓他參加,會大大打擊他的積極性啊。

  「限制倒沒,只是……是我僭越了,不該問過這些。」

  「喀!」

  地面上標有「月華」的半月形在一聲脆響後暗淡,緊鄰一格寫有「星耀」的地板亮了起來。這是極為精巧的設計,將計時融入建築,白天的時候,從穹頂上方投下來的日光在穿透刻有文字的晶石時也連帶將時間刻度標在半空中。

  「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阿爾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剛由隨從晉升到弟子的中年法師退了出去。

  關于本源接觸的描述過於輕描淡寫,不管是安迪刻意為之,或是他原本就只有這樣的感受,都還是過於抽象了。僅憑這些,沒法想像本源究竟是什麼。元素,這些構成世界必須的物質真實的模樣又是什麼呢……

  向後一倒,阿爾躺在地毯上凝望漆黑的屋頂。

  算了,不想這麼多,還是先睡上一覺,明天還得應付路維斯呢。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3:09
第8章 大地的記憶

      這一晚阿爾睡的並不踏實,他又做夢了。

  夢的開端依然是無邊的黑暗,只不過,這一次亮起的並不是世界樹,而是火把。黑暗消散,漸漸清晰的景色是刮著冷風的夜晚,在一大片被枯草覆蓋的曠野中,十多名傭兵打扮的人類圍成一個圓,為首一人撥開草叢中,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村長,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裡吧?」問話的是一名留著細長山羊胡的男子。

  「噓——小聲點啊,現在可是晚上……」回答的老者緊張兮兮地左右觀望。

  「凱特、謝爾伊,你們兩個留在這裡警戒,其他人跟我下去。」山羊胡打了個手勢,圍成一圈的傭兵有序地鉆入地洞。

  這是什麼情況?

  站在洞口老者和傭兵都不說話,精神體的阿爾環視四周,除了晚風,再沒任何動靜。按照夢見的規則,這裡並不是預知夢發生的主要場景。

  阿爾尾隨著傭兵下到地洞,走完一段泥土還很新,應該是最近新挖的地道之後,原本狹窄的通路一下寬敞起來。這是一處地下墓地,人工開鑿的痕跡十分明顯,沿墻而鑿的狹小墓坑堆滿了屍體,其中大部分棺木都已腐朽,露出埋葬其中的森森白骨。

  嗡……

  死寂的墓穴裡忽然響起怪異的聲音,阿爾將視線投向傭兵,完全沒有反應。

  只有我能聽到。是陷阱嗎?又或者是預知的前兆?

  和西希莉亞被星之長評價為『能觸到命運之端的預知』的不同,阿爾的夢更偏向於『發生過的真實』。雖然暫時還不明白緣由是什麼,但既然夢到了,那就證明這個夢與他有著必然的關聯。在未來的某一天,這些人、這地點又或者是還未看到結果與他的命運有所關聯。

  墓穴裡死寂一片,除了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再沒有任何響動,靜得讓人發慌。

  山羊胡舉起手,緩速推進的隊伍立時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一直對準墓穴最裡端,那兒有一扇銹跡斑斑的大鐵門。

  應該是這支傭兵領隊的山羊胡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三名傭兵舉著鑲鐵片的圓盾走上前。

  嗡……嗡……

  怪聲逐漸清晰起來,似乎是金屬彼此摩擦所發出,清晰之後的怪聲的節奏也較之前快了不少。

  持盾的三名傭兵小心挪著步子,一點點向鐵門靠攏。其中一人撿起地上散亂的小石子,朝鐵門扔去。

  「啪嗒!」

  石子發出一聲輕響後落回地面。

  另一名持盾傭兵用他的武器頂了頂鐵門,依然沒任何動靜,最後一個持盾傭兵這才伸手去推。

  「吱——嘎——」刺耳的聲響在空曠的地下墓穴回蕩。

  「隊長,沒機關。」三名持盾傭兵回頭向山羊胡稟報。

  「不能大意。」

  「任務上說有亡靈法師躲在這裡實驗,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山羊胡並沒有鬆懈,他眉頭皺得幾乎打結,神色也沒有之前輕松。

  隊伍越過鐵門繼續前進,腳步放得更輕,走的更慢,更謹慎了。越往裡走洞壁越濕滑,人工的痕跡也越來越少,就連安葬的墓坑也大幅減少。

  嗡嗡嗡……

  怪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響,已經變成了近似共鳴的震動。阿兒捂住耳朵,這聲響攪得他心神不寧。

  傭兵依然對此毫無覺察,就在阿爾閃神的短暫一瞬。空氣裡蕩起一股細微的震動,火焰亦隨之抖動。

  山羊胡眼疾手快,立刻滅了手中的火把,其他傭兵紛紛效仿。

    墓穴頓時陷入黑暗,這並不妨礙阿爾看清局勢,且不說他本身具有夜視眼,在夢境之中,沒有他看不見的事或物。

  緊張的氣氛在黑暗中彌漫開來,傭兵們死死瞪著傳來異動的方向。

  忽然,山羊胡身邊的棺蓋彈了起來,從裡面爬起一具全身都已經腐化的枯骨。敏銳地感覺到身旁有空氣的流動,山羊胡手起刀落,利索地將腐朽的骨架打散。還沒等他喘口氣,墓穴裡大大小小的墓坑都發出哢嚓哢嚓的響動。

  黑暗中,有人大喊一聲,赤紅色的火焰以傭兵為分界,向四周綿延擴散。法術過後,墓穴裡的骷骨統統化為灰燼,就連地面和墻壁也在火焰的熏烤下變成焦黑色。

  火把再次燃起,山羊胡隊長點了點人數,一個不少。而剛才放火墻術的人也在這時走到他身邊,一身柔軟的長袍與其他傭兵區分開來,是個法師。

  「不該這麼簡單的,我總有種預感,這次的任務會死人……」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啊,拉希德。」

  「這次不一樣!自打進入這個墓穴……不,應該說是從接到任務那一刻起,我就有種隱隱的不詳,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被稱作拉希德的山羊胡隊長一臉鬱色。雖然往常他總喜歡說『這次任務很危險,大家一定要小心』以遏制部下的散漫,但這次,他是真的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什麼。

  看他的表情不像故意裝出,法師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你是說……不,不可能。這裡雖有亡靈,但都是墓穴裡常見的骷髏腐屍,也許只是村民過于害怕……」

  話音還未落,空氣裡再度傳來那奇特的震動,拉希德和法師同時轉身,看著阿爾的方向大喝一聲。

  「什麼人?」

  導師……導師……已經是初升時了,快醒醒……

  肩膀除傳來輕微的碰觸,夢境就像被投了石塊的靜謐池塘,隨著蕩開的水波而散亂。

  睜開眼,穹頂的幽暗已經變成亮眼的金色。透過鏤空的設計,陽光在半空中投射出「初升」的字樣。

  已經初升時了……

  【明日初升時再來。】路維斯的話忽然在阿爾腦中回閃。

  糟了!

  「您去哪兒?還沒用早餐呢」端著湯汁正要遞出的安迪愕然看著阿爾猛然坐起,又一陣風似地沖出房間。

  「如果下午我沒回來,晚餐也不用準備了。」

  「真浪費啊……」端起高階法師才能享受的營養湯,安迪一飲而盡。

  一路小跑到路維斯的法師塔,緊閉的大門在靠近後緩緩開啟,須發皆白的老者和昨天一樣負手而立。

  「對不起,我遲到了。」有些喘地站到路維斯身後,阿爾已經做好接受處罰的準備。

  「你的精神波動的很厲害,幹什麼去了?」路維斯轉過身,表情和善。

  第一人格嗎?他好像不生氣……如此想著,阿爾表示只是睡過頭了。但在路維斯平靜卻暗藏威脅的視線攻擊下,他不得不交代。

  「做了個奇怪的夢。」

  路維斯走進兩步,精光爍爍的眸子定格在阿爾額頭。伸手一摸,阿爾這才發現額頭有異,烏梅爾的印記正散發著一股如火焰般的灼熱。

  「一定和地洞、墓穴、迷宮之類的場景有關吧。」一看到發光的三角印記,路維斯就猜出了個大概:「因為烏梅爾之印的關系,你看到了因強烈的感情或某種力量而被記錄在地元素之中的殘留意念,是屬於過去的記憶片段。」

  阿爾沒有埋怨安迪在最關鍵的時候叫醒自己,預知夢不會被睡眠時間的長短左右,既然他在那個時候醒了,就代表『預知』的時機還沒到。

  「給我說說你都夢到了什麼?」路維斯絕口不提昨天的情緒反常,他對阿爾的夢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無奈,阿爾只得將昨晚的夢境簡單地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路維斯來回踱了兩圈:「總的來說,並不是件壞事,結合你的預言天賦,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我很少做夢,只要夢到了,基本都可以劃為預知夢,只是……現在還不清楚具體的預言是什麼。」

  路維斯點了點頭:「關於你堅持沒有碰觸過本源,我昨天想了一晚,已經找到答案了。」

  路維斯的思維一向跳躍,這次也不例外,從預知夢直接跳轉到昨天沒說完的本源。

  「你有夢到世界樹吧?」

  即使不回答,阿爾微訝的表情已經給出答案。路維斯笑笑,雙手一抬,立刻在寬敞的法師塔內投影出一棵蒼天大樹。

  「我沒見過世界樹,就用形態最接近的的生命樹代替。」這樣說著,他走到投影出的生命樹根部,像撫摸實物一樣輕觸虛幻的光影,「世界樹是這個世界的起源,是上古神祇的化身,你夢到它,也就等於接觸到了本源。」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不借助星之長的力量也能施法,原來是因為在夢中就……咦?不對啊,我在十界城出現預知的徵兆,那裡和貝托利恩不是同一面,這與星之長說的世界樹是預示巴爾所在的說法不是對不上嗎?算了,現在不考慮那麼多,當務之急還是集中精力應對會大量用到貝托利恩法術的學院杯。

  將關于本源的疑惑暫時拋到一邊,阿爾提出新的問題:「導師,既然世界是四種元素構成,為什麼這裡的法師大部分屬性都是火?」

  「人類本身不是魔法生物,不存在特定屬性,因而性格在某種程度上直接左右了人類對元素的取向。至於人類為什麼火屬最多,那是因為火元素是四元素中最活躍的一種。喜悅、憤怒、恐懼,甚至是瀕死的絕望,這些強烈的情感波動都可以和火元素達成共鳴,所以火元素也是四元素中最容易感知的一個。」解釋完屬性,路維斯打了個響指,生命樹的投影連同墻壁上的書架與頂端的照明水晶,都從房間裡消失了,柔和的光線瞬間變得刺眼,阿爾剛抬手遮擋,忽然腳下一軟,堅硬的地磚不知何時成了柔軟的細沙。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3:51
第9章 破印

      放眼望去,無邊的黃沙綿延成起伏的丘陵,一陣風吹過,帶起嗚嗚的鳴響。
  彎腰從地面撈起一把沙礫,顆粒從指尖漏下的真實的觸感表明,這不是虛幻的投影。

  距離浮空城最近的沙漠,該不會是那個吧……

  阿爾將目光投降路維斯,希望這裡不是他所想的地方。

  「這裡是蘇裡沙漠。」

  蘇裡沙漠號稱亡靈大本營,他把我帶到這裡究竟想幹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練習法術。你以為我是大講堂裡的學術派嗎?學習法術最快的捷徑只有戰鬥。」路維斯從寬大的袖袍裡掏出一張嶄新的卷軸,「唰」地一抖,卷軸便自行燃燒起來。隨後,附近的沙地上出現了一個繁瑣的法陣圖形,從中飄散出粘稠而邪惡的氣息。

  阿爾記得這股難聞的氣味,是與凱厄斯率領的第九團戰鬥中,切爾西所召喚下界魔獸。

  和中階法師不同的充沛魔力大大縮短了召喚過程,沒一會兒,長著無數根觸手的魔獸已經完全進入物質界。

  「這裡荒無人煙,即使法術失敗也不用擔心會造成什麼損失,是最佳的實驗地。」卷軸化為灰燼,從路維斯的指尖落下,他的意圖很明顯,讓阿爾用這頭從下界召喚來的生物練習法術。

  「現在,對這傢伙施展你的法術,我要看實戰技巧。」末了,路維斯又加了一句:「對了!不許用弱智術和亡靈術。」

  阿爾對伸出觸手的魔獸分別釋放了最常用的法術,火球擦著觸須滑開了。

  奇怪,我明明瞄準它的肢體,怎麼會沒擊中目標?

  他又嘗試了一次,這回換了能打擊多個目標的閃電鏈。電光直奔觸手而去,卻在快要命中的瞬間忽然轉向。

  這下阿爾確定,不是他瞄準度太差,而是對方表皮濕乎乎的粘液有古怪。

  既然無法準確的攻擊,那只有先進行防禦,再想對策。

  熊熊火海以阿爾為中心點向四周蔓延,被燒到的魔獸發出淒厲的嘶鳴。

  「導師,我的法術為什麼會被彈開,是魔獸自身的抗魔力作怪嗎?」將火墻當做臨時結界,阿爾詢問路維斯為何自己的法術頻頻失效。

  「很多法師都認為魔獸有很強的抗魔力,這是一個典型的常識性誤解。既然被叫做魔獸,就代表天生擁有魔力,最多是某一或多種元素有相融性,抗性一詞根本無從說起。以豹貓為例,四階以下法術對它基本無效……」路維斯沒說完,雙眼直直看著阿爾。

  「您的意思是說……不是豹貓對那些法術有抗性,而是它擁有某種特殊能力,可以免疫四階以下的法術?」豹貓說過,它免疫四階以下的法術。

  路維斯搖搖頭:「回答的不夠準確。這是那傢伙告訴你的吧?魔獸的話不可信,它與我們原本就不是一類。作為魔法生物,魔獸天生就有人類所不具備的特殊能力,豹貓是人類的叫法,它們真正的名字是塔基,惡魔語為影行之爪,可以在陰影中悄然行動。至於那所謂的免疫,不過是它們體表天生的符文能抵消掉人類法術所限定的『四』以下的大部分法術而已。只要我想,照樣可以用一階法術幹掉它。」

  【嗚……他說的沒錯。】豹貓蜷縮在影子裡,用心靈感應求救,面對大魔導師的實力,它沒有任何勝算。

  就在這時,被召喚來的魔獸氣息忽然消失了,阿爾撤去火墻,沙地上只留下一灘腥臭的粘液。

  「這是?」

  「召喚的時效到了。 」

  召喚的時效……莫非是指那張卷軸所具有的功效?

  阿爾滿腹疑惑。這種下界魔獸召喚對路維斯完全沒難度,為什麼他不肯自行召喚,而是要借助卷軸的幫助。難道是擔心自己施法會被第二帝國覺察?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

  路維斯沒理會阿爾此刻的想法,表情嚴峻對他剛才的表現做出評判。

  「只是這種程度,別說是取勝,連自保的最低標準也達不到。要知道,評議會這次可是卯足了勁,要在學院杯的比賽中除掉你。」

  「您的憂慮弟子明白,可是,只有十五天時間,不可能只通過練習就達到融會貫通的程度。」盡管對本源的懵懂認知不影響施法,但阿爾很清楚,以他現在的能力,頂多只能算剛升到中階的法師,無法對抗那些學習了十數年,甚至更久的高階法師。擊敗巫妖那次,實屬運氣,算不得實力。

  「明明能成功施法,怎麼你的元素感知會如此的薄弱,根本無法達到天賦血脈應該有的程度。」連路維斯不知道阿爾的瓶頸究竟在哪兒,「你現在感覺如何,我是說施法時候的感覺?」

  「和往常一樣。」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不能施法是自己心裡暗示所致,怎麼你還是不開竅呢?感知,感知啊,再不行,用強烈的感情做輔助,去感應無所不在的元素。」

  「抱歉……我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辜負了您的一番開導,我施法的感覺還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變化。」能從路維斯的語氣中感到他的急切,阿爾將頭又壓低幾分,不論他收徒的真意究竟是什麼,這老人是真心實意想讓自己領會法術。

  「這樣的話……我現在只能理解為你的自我暗示過於強烈,要想在短時間內有所突破,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強行破除暗示。雖然不知道會有對你的精神有什麼損傷,但事態危急,我別無選擇。」見阿爾露出防備的神態,路維斯語重心長地勸說:「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事態的嚴重性。我受法則約束,既不能幹預比賽,也不能對你使用任何救助言靈。」

  雖然路維斯說的一點沒錯,但這畢竟涉及到自己的精神,萬一要是有什麼差錯,後果絕不只是缺少一段記憶或臥床休息幾天那麼簡單。可……如果不解開暗示,以目前的狀態,根本無法跨過學院杯這道坎,更別提完成星之長交付的任務。

  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阿爾最終還是決定聽從路維斯的建議,強行破解連本人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下的暗示。

  「手給我。」

  路維斯示意阿爾將藏有世界樹法杖的左手遞給他,摩挲著掌心的紋路,感應到蘊含在皮膚之下的脈動,他將另一隻手輕輕覆在阿爾頭頂,小心避開了額頭正中的烏梅爾之印。

  「現在,閉上眼,什麼都不要想,放空你的思維。不不不,你太緊張了,這樣沒法繼續。放鬆……就當自己在睡夢之中,是的,就是這樣,你可以幻想自己夢到了世界樹,沐浴在那天地都黯然失色的光輝之中……」

  路維斯的語調越來越緩,在他近乎催眠的引導之下,阿爾回想起夢境,充滿了未知的黑暗之中,屹立著難以用語言表述的蒼天巨樹,閃閃發光的靈魂,一個接一個墜入深不見底的湖水之中,擴散的漣漪,吹落靈魂的微風……

  如果此刻他睜開眼,就會看到自己渾身發出強烈的光芒,數不清的、如同螢蟲般密集的光粒子正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吸附到他體內。

  對路維斯而言,他看到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是藏在阿爾腦海深處的記憶。

  粘稠的、暗紅色血泊裡橫七豎八的倒伏著一堆殘缺不全的屍體,在這些形態怪異的怪物堆上,站立著一名人類外形的孩童,金發金瞳,正是縮小版的阿爾。他渾身赤裸,兩眼無神地仰望頭頂上方巨大的骷髏頭。

  【到現在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嗎……】

  【別玩過頭了,維克多!他體內的力量連我們也無法控制,小心把十界城炸飛。】渾身被紅色符文覆蓋的大惡魔閃身到阿爾身後,抓握著纖細的脖頸將他從地上拎起。

  【安心,我自有分寸。只是……不能放任他一直這樣失控下去。】骷髏頭的靈魂之焰微微一閃,阿爾心口立刻浮現一枚赤紅色的印記。

  路維斯認得,這不正是弟子法袍上印的流星徽紋嗎。

  【暫且封住他的能力,等他的精神完善到足以承受的時候,再解開……】

  說話聲漸漸低下去,黑暗之中,只有孩童模樣的阿爾漂浮著。

  盡管語言不通,但剛才那段畫面已經足夠路維斯判定,正是那名被阿爾稱作星之長的巫妖封印了他的能力。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姑且一試……

  路維斯伸手,對阿爾胸前那枚印記探去。

  【唔啊啊啊啊——】原本陷入沉睡的阿爾猛然睜開眼,金色的瞳孔已經呈現豎狀,剛平復下去的力量再度暴走。

  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破解了……

  印在胸前的印記被一點點消除,就在路維斯快要完全抹去的時候,一股寒意入侵他的意識,並轉化為一雙緩緩張開的金瞳。明知感受到的是虛幻投影,但這種恐懼感著實讓路維斯震驚,自從晉升為大魔導師之後,他已經有三百年沒有體驗過如此強烈的危機感了。

  【現在……還不到時候……多管閑事的傢伙……】

  與巫妖和惡魔的語言不同,這個直達腦海的聲音古老而悠長,說的是已經滅絕的古代語。緊接著,路維斯被強行從阿爾的意識海擠了出去,他捂著胸口,神色復雜地看著因失去自己扶持而倒在沙地上的青年。

  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的阿爾睜開眼,目光茫然,漫天黃沙在他眼中呈現出別樣的景色,沙丘與地下有一團團或大或小的幽藍火焰,晴朗無雲的天空就如同他的故鄉十界城那般,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導師,我看到了很奇怪……的……」驚喜地回頭,阿爾卻看到了更為驚異的一幕,路維斯跌坐在地,嘴角掛著一絲血跡,原本環繞在身體外的元素結界也變成了四層顏色不一、由符文組成的法陣。

  「感覺如何?」路維斯擦去血跡,神色至若地站了起來。

  「這個,怎麼說呢……就像大病痊癒一樣,渾濁和乏力一掃而空。連呼吸到的空氣也似乎變得清新起來,總之感覺非常棒。如果一定要用語言來形容……天地間充滿了生命力,可以感覺到的生命,太奇妙了。」

  「是嗎,看來暗示解開了。」路維斯從長袖中掏出第二張卷軸,法陣中出現不是另一頭魔獸,而是一個精巧的計時沙漏。

  「這是限時法陣,指針轉到黃昏時才會開啟返回法師塔的傳送門。」路維斯下達第二堂的課業:「好好運用你剛解開的天賦,基礎的元素法術在筆記裡都有記載。」

  不給阿爾反駁的機會,大魔導師直接走入傳送法陣,當他身影完全消失後,濃烈到幾乎無法呼吸的腐敗氣息從口鼻、皮膚侵入阿爾的感官,他這才有身處亡靈地盤的感覺。而沒有了遮斷氣息的屏障,感應到他氣息的亡靈一個接一個的從松軟的沙丘裡鉆出,蹣跚著,向著沙漠中唯一活物靠攏。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4:06
第10章 感知

      食指粗細的黃褐色的木頭在落到沙地的瞬間變成兩人高的魔像,鉆入中空的腹部後,阿爾從儲存袋裡拿出路維斯的筆記,不緊不慢地翻看上面記載的元素法術,一點也不擔心已經將自己裡三層外三層圍住的骷髏大軍。

  自從解開暗示,所有看到的事物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拿眼前這些亡靈來說,森白的骨架上附著了一層黑色的霧氣,那是不死生物特有的死氣,以前只能模糊的感應,如今,居然能用肉眼『看』到。這不禁讓阿爾對自己的身世越發好奇起來,他只有一半的血統都能達到這種效果,若是完整的古拜恩人……比如巴爾,他又會強大到什麼樣的境地?與之相比,路維斯是強是弱……

  咯咯咯——

  抓咬聲將阿爾發散的思維重新拉回,骷髏們正圍著魔像又抓又咬。

  哎~想那麼多也沒用,還是先集中精力搞定眼前這些東西吧。

  先試試這個……

  阿爾在筆記上輕輕一點,寫有火系的大型範圍法術「火海」字樣的咒文立刻在魔像腹內狹小的空間裡投射出一段文字。

  【施法範圍短程,捕捉目標100至5000不等,吟唱時為四節,持續時為十節至無限,反制術為冰風暴與回溯。】

  簡單的幾句,已經將這個法術說的足夠清楚。

  火海……似乎就是火墻術的升級版?阿爾再往下看,果然看到了咒文說明,是火墻術的原型,作為攻城法術而研發。以施法者為中心,向四周源源不斷的釋放火焰,其壯觀的效果遠看就如同火海而得名。

  選定法術,阿爾開放感知。

  空氣裡有許多看不見,卻能感覺到的東西,他媽顯得非常活躍,這就是元素嗎?這種伸手就能觸到的感覺……連咒文都顯得多餘。

  閉上眼,他在腦中想像赤紅色的火焰綿延不絕,形成一片壯觀的火海。

  然後,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無聲無息的。熱氣從魔像的縫隙裡滲入,能感到灼灼的熱感,就好像靠在火爐旁。不!比那還要熱……

  施法成功了嗎?

  阿爾睜開眼,映在他金色眸子裡是連天空都染紅的紅色海洋,入眼所及的沙漠被火焰覆蓋,白色的枯骨在火焰之中消失殆盡。

  被誇張的場面嚇了一跳,阿爾想收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停止。

  對了!可以使用反制術。

  本想用回溯,轉念一想,既然是練習,不如嘗試一下冰風暴,這不是在沙漠裡嗎,水元素稀缺,看看效果如何。

  迅速掃了一眼冰風暴的說明,阿爾仿照感知火元素的感覺,嘗試與水元素建立聯系。

  淅瀝瀝的雨點在火海上空下了起來。

  繼續在腦海中模擬冰風暴應有的場面,阿爾擴大感應範圍,雨點變成指頭大小的冰雹。

  不夠,還不夠,再大一些,再狂亂一些,這樣才能熄滅火焰。

  晴朗的天空被烏雲籠罩,光線迅速暗淡,大塊大塊的冰錐從聚集的雲層射下,以高速俯沖進熊熊燃燒的火海。頃刻間,最上層的火焰被凍結起來,凝結的冰雕沒保持多久又被下面的火焰融化,如此反復,使得那些藏身更遠更深的沙丘之下的亡靈也沒能倖免。冰與火的交匯,元素之間的碰撞,構成了宏大又奇異的景色。

  持續對水元素的感知,使得已經斷絕與火元素連接的火海最終被冰風暴吞噬。

  太有趣了,這才是真正魔法。

  阿爾看著被自己凍結成巨大冰雕的『火海』,


心裡抑制不住的激動。他原先的法術只不過是將星之長儲存在咒令書裡的力量釋放出來,根本不能算作施法。這種仿佛全身血液倒流的刺激感,再加上元素『共鳴』時的暢快感……難怪路維斯對我一再破例,神裔拜恩的血脈,能贏!這次的學院杯。只要再多熟練一下對元素的感知和掌控,我能贏!
  有了之前的兩次經驗,阿爾對元素的感知也越來越順手,最後他甚至收起魔像,直接對著凍結的火焰施放法術。

  先想像所要施放的法術大概範圍、數量以及形態,再經由和元素達成共鳴,完成施法。除了第一次施法速度較慢,像火球術這種慣用法術,在解除暗示之後,不但能隨心所欲的掌握大小和數量,甚至連飛行的角度與速度都可以隨意更改。

  就在阿爾對著自己製造的冰雕練習時,在距離他所在區域最近的死靈塔(注釋1),駐守於此的亡靈法師正為了剛才的元素騷亂吵得不可開交。

  「看到了嗎?」

  「閉嘴,讓我安心施法!」

  「快點,在被發現之前,必須查到是誰侵入邊界……」

  「說了不要吵,你們的精神震動太大,我都沒法聚集元素了!」被圍在中央的法師大吼一聲,放在桌上的投影水晶差點在他憤怒的叫嚷聲中碎裂,其他兩名亡靈法師立刻安靜下來。

  重新凝神,施法,鷹眼術投影。

  水晶映照出的景象讓三人都瞪大了眼,本該是漫天黃沙的場景被一片銀白色取代,這哪裡還是沙漠腹地,分明就是北方的凍土冰原。

  「肯定又是南方議會,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經常跑到邊界試驗法術。」年紀較輕的亡靈法師一看到被凍結的白色冰雕,立刻就聯想到了南方議會。除了他們,誰敢如此膽大妄為跑到蘇裡沙漠玩法術。

  「就算如此,你們不覺得這法術的規模太大了嗎?剛才那股元素騷動,若不是死靈塔佈置有大型防禦法陣,連我們也差點被波及。」女性亡靈法師對投影術照出的法術規模表示擔憂:「最糟糕的還不是這個,帝國疆域有死神的庇護,一般人只要靠近就會被死氣侵蝕,那個使元素騷亂的傢伙不但沒死,還打破了天蓋。」

  施放鷹眼術的亡靈法師盯著映在墻壁上的影像,久久不語,其他兩人都焦急的等他做決定。

  「怎麼辦?你倒是說話啊。」

  「能怎麼辦,立刻將這裡的情況報告北線指揮官。」

  「巴羅閣下在帝都修養,現在掌旗的代理指揮官是阿勒斯托將軍。」女法師尖叫,「你不要命啦,他可是出名的血將軍,要是被他知道我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破了死靈塔……」

  【可我已經知道了呢。】

  忽然,一個略顯輕佻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三人同時轉頭,已經被震碎的大門那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當他們回過頭來,卻看到一個高挑的青年站在映有投影術的那面墻壁旁,饒有興致地盯著法術展示的冰凍場面。

  再度騷亂的元素打破了死靈塔的寂靜,騎著無頭馬的死亡騎士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從大型傳送法陣裡源源不斷地走出,這陣勢讓三名駐守邊界死靈塔的亡靈法師冷汗直冒。在北線有權直接調動死亡騎士的,只有掌軍旗的指揮官,眼前這個容貌像月精靈,貴族打扮的青年就是的阿勒斯托•寇德斯,帝國最著名的血將軍?

  計時沙漏在不知疲倦地的練習中飛速流逝,時間已臨近開啟傳送法陣黃昏時限。

  經過四個標準時的練習,阿爾已經能掌控感知和施法,雖然還沒達到收發自如的地步,也已經能順利施展路維斯筆記裡記載的多種法術。

  感覺到濃烈的死氣,阿爾停下手裡的法術,一大團幽藍色的火焰正從南面的沙丘飛速推進,目標顯然是他。

  這次來的亡靈個個身穿甲胄,騎著沒頭的骨馬,奔走之間帶起一陣真黃沙,氣勢迫人。

  死亡騎士……第二帝國應該沒發現是我,只是因為剛才的法術範圍太大,派人來查看的吧。

  眼角的餘光一掃,赫然發現在逼近的死亡騎士中有個不一樣的傢伙,有精靈的樣貌,皮膚蒼白,散發著強烈的血腥味。

  阿爾心裡忽然衍生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這傢伙不是普通的亡靈!

  這個念頭剛起,空氣中傳來輕微的震動。

  嗡……

  矮下身,就地一滾。還沒等站直,肩膀火辣辣的疼,阿爾瞥了一眼原先站的地方,沙地被不知什麼東西掃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嗡嗡……

  細微的、難以察覺的震動在空氣中回響。

  這不是昨夜夢裡聽到的聲音嗎?

  伸手一摸,肩膀被鋒利的器物劃開了一條口子,鮮血直流。再看那奇怪的亡靈,它腳步虛浮,不是在沙礫上行走,而是飄在空中,距離地面一個手掌的距離。

  【果然是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南方議會。】輕佻傲慢的嗓音直接在阿爾腦中響起,【每隔幾天,就有那麼一些自認身手不錯的蠢貨跑來送死。】

  靠近之後,亡靈的形態也越發清晰,與阿爾年紀相當的青年身著一件漆黑鎧甲,扭曲的面容在表面隱隱浮動,還傳出了痛苦的呻吟聲。鎧甲下,是精美華貴的金銀服飾,越發襯得這名騎士不像亡靈。

  對方做了一個拔劍的動作,虛浮的身體只留下一抹殘影,眨眼的瞬間就出現在阿爾身體右側。

  好快!

  雙手按地,阿爾正要召喚地元素組成屏障,胸口卻再度傳來麻麻的刺痛感,黑色長袍被劃了一道大口子。

  怎麼會……引導者之袍材質特殊,可以抵擋普通的武器,如果是魔法造物就更不可能對它造成損傷。

  阿勒斯托沒乘勝追擊,而是瞇眼,盯著眼前的年輕法師。

  【金瞳?原來你就是元老院說的那個古血。】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7:56
第11章 律令

    古代種的血脈有這麼變態嗎?居然能抵擋住我的律令……

  阿勒斯托的視線掃過流血的部位,傷口雖深,卻不足以致命。

  有趣,就讓我再試試你是否真的能抵禦我的一擊必殺。

  阿勒斯托再次舉手,切開空氣的嗡嗡聲直奔阿爾,他周身的沙地被割出幾數道痕印,沙粒嘩嘩地流入只有手掌寬卻深入地下的溝壑之中。

  無法捕捉軌跡的一擊並沒有擊中目標,時間逆流將攻擊返還給了施法者,阿勒斯托緩緩低頭,胸部的鎧甲被割開一條口子,幽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叫,它們簇擁在一起,很快就將撕裂的部位修復。

  【原來是預言術的高手,難怪我的律令會失效】雙手一合,從分離的手掌冒出黑色火焰,包裹著一柄與成年男子身高相等的長槍,阿勒斯托擺出攻擊架勢,發散著幽藍光芒的雙眼裡浮起暴戾之色。

  乘對方召喚武器的間隙,阿爾迅速鉆進魔像體內。作為純粹的法師,才不會用血肉之軀和死亡騎士玩肉搏戰。

  其實他倒寧願阿勒斯托繼續使用之前的攻擊手段,雖然不知道『律令』是什麼,但回溯的機制是時間,能回溯包括精靈的自然之力和神祇的神力在內的所有法術。只要時機抓的準,彼此的實力差距不是太大,有很高的成功率。而且,從近戰使用法術和不能抵禦自己施展的法術這兩點來看,『律令』並不是那名亡靈自身的能力,而是某種使用型的攻擊手段,它真正的戰斗方式,還是近身攻擊。

  【煉金魔像?這樣的戰鬥才有趣啊。】浮空的雙腳猛地一蹬,阿勒斯托揮動手裡的長槍,槍尖在空中旋了一圈後猛力刺向最薄弱的關節部位。金屬相擊的聲音應聲而起,武器本身附帶的黑炎燒得魔像吱吱作響。

  阿爾操縱左臂掃開試圖再進一步的阿勒斯托,再一摸被攻擊的右臂關節,連劇毒蜘蛛強酸都能抵禦的魔像表面已經有些微的變形。

  破魔?那柄槍附帶的黑炎不是火焰,而是破魔!

  阿勒斯托雙手在身後交疊,長槍從右換到左,擊中了魔像的左側方關節,整只手腕立時飛脫出去,越過一字排開的死亡騎士,輕輕落在細軟的沙地裡。

  這一擊的速度實在太快,阿爾只看到阿勒斯托黑色鎧甲帶起的一片殘影,根本無法捕捉到對方的真實身體。而且,就算能勉強看清,法師的身體也無法跟上這種速度。眨眼的功夫,僅剩的魔像左臂也廢了。

  【只是這樣嗎?這樣的能力也能連續兩次重傷巴羅。】阿勒斯托不進反退,等著對方反擊。

  巴羅?就是那個連續兩次堵截我的的巫妖嗎?

  阿爾記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

  四國議會和吉娜都有提過,第二帝國的北線指揮官,轉化之前還是路維斯的弟子。

  【你不過來的話,我可要過去了。】

  阿勒斯托一個箭步閃到魔像後方,用力刺向阿爾藏身的腹部。

  知道魔像的附魔擋不住破魔屬性,阿爾將計就計,故意不躲閃,等槍尖刺入魔像的一瞬,就著攻擊的力道向前翻滾。

  【吉吉。】

  豹貓應聲而動,托著躍出魔像的阿爾躍向計時沙漏奔去。等阿勒斯托甩掉破損的魔像,阿爾已經走進計時沙漏變成的傳送法陣。

  毫釐之差,阿勒斯托只能看著對手就這麼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你想違抗元老院的命令嗎,阿勒斯托?!】

  阿勒斯托收起長槍,緩緩轉頭,身後的傳送法陣裡站著他的上司,巴羅•埃德溫,因為靈魂受損返回帝都修養的北線指揮官。

  【只不過是和那位傳說中的古血切磋一下,何必大驚小怪。】

  【陛下的態度並不能否定他的身份,阿爾塞特是帝國唯一存活的古代種,是真正的皇族!注意你的言辭!】巴羅怒斥阿勒斯托不以為意的態度。

  【別說這麼冠冕堂皇的話,除了延續血脈,我看不出他還有什麼能耐。真不明白元老院為什麼要大費周折,為了這麼一個小角色改變計劃……啊~對了!我還沒問,你究竟是怎麼被他傷到的?就他那些個手段,對付人類還勉強湊合,我可是一點也不放在眼裡呢。】

  【只有肉體強韌的你,永遠也無法體會。】

  巫妖的靈魂之焰微微一閃,對死亡騎士打了個手勢,聽命于更高一階指揮官的亡靈紛紛走進開啟的大型的傳送門。

  【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止人類,連獸人也防備得緊,你隨意調遣死騎到邊界,若是提前引發了戰爭,就算是四大騎士世家,那位大人也絕不會輕饒。】

  哼……虛偽的傢伙。總有一天我要親自斬下你的頭顱,巫妖把持帝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盯著巴羅由明轉淡的背影,阿勒斯托滿懷惡意的想。  

  傳送剛一結束,阿爾就從豹貓背上跌落,坐在藤木椅上閉目小憩的路維斯一臉愕然地站起身,趕忙走上前查看,看到他胸前與肩膀的傷勢,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怎麼回事?」路維斯對豹貓厲聲喝問。

  二階以上魔獸都具有語言能力,尤其是最常被召喚的種類,人類通用語已可算作必學本領。

  「原本很順利,快到黃昏時,忽然來了一個很厲害的傢伙,用律令打傷了主人。」

  將阿爾輕輕放在地磚變化的石床上,路維斯對悄無聲息出現的煉金魔像下達命令。

  「把卡利亞公主帶來。」

  魔像面部鑲嵌著晶石的閃過一道紅芒,躬身退了出去。豹貓見氣氛不對,立刻潛回阿爾的影子。

  沒一會兒,魔像回來了,綁著又踢又咬的蜥蜴人公主。看到路維斯,她本能地收斂撒潑。

  「他受傷了。」

  視線隨路維斯的手指轉到已經陷入昏迷的阿爾,吉娜三兩步趕到石床旁,手指覆在他額頭的烏梅爾之印。

  氣息雖然微弱,但並沒有危及生命,再看散發出血腥味的傷口,還好,也不是致命傷。只是……這濃濃的死氣……

  「你只需治療他。」路維斯冰冷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吉娜不敢怠慢,立刻使用神術為阿爾治療,雖然恢復的效果比不上水神殿,也成功止住了傷口的出血,還順利的清掉了附著在上面的死氣。

  擦去額頭的冷汗,吉娜正要用眼角的余光瞄路維斯,阿爾醒了。看到那張翠綠色的蜥蜴臉,頓時明白自己已經回到浮空城。

  「給你們半根蠟燭的談話時間。」

  阿爾和吉娜循聲望去,法師塔里已看不到路維斯的身影。

  「怎麼回事?才一天不見,就受這麼重的傷?」吉娜一把揪住阿爾已經破損的長袍,表情兇惡的問:「我可不是你的專職治療師!」

  阿爾的目光滑到她的爪子,尖利程度一點也不亞於野獸:「這就是你對傷患的態度?」

  「別想唬弄我,你身上的死氣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的魔力為何會忽然增大這麼多?」作為大地女神的神職者,吉娜對元素的敏感遠超一般法師。

  「我想,這些沒必要一一報備給你吧?」

  「你……有本事下次受傷別讓我給你治療!」

  「又不是我請你來的。」

  吉娜氣炸了,她身為卡利亞的公主,雖不及人類公主那般受父母寵愛,也沒受過這種氣,正要發作,想到自己被路維斯的煉金魔像不由分說帶到浮空城,護衛隊肯定急壞了,這才不跟阿爾計較。

  「以後再和你算賬,哼——」

  吉娜急匆匆地摔門而去,路維斯的身影也從他原先站的地方顯現出來,正是覺察到大魔導師的氣息一直在,阿爾才故意將吉娜激走,免得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路維斯自拿到精礦協議後對卡利亞就失去了興趣,話題直接轉到蘇裡沙漠。

  「知道是誰打傷你嗎?」

  阿爾搖搖頭,那名奇怪的亡靈並沒有報上身份姓名。

  「那傢伙有什麼明顯的特徵嗎?」

  「唔……看容貌應該是精靈,但是……」初看容貌,是人類所沒有的精緻,可再一看,又覺得那不過是一具有著精靈外表的死屍,「他穿著一件無數亡魂組成的鎧甲,破損後可以自行修復。還有一柄破魔槍,把我的魔像都打壞了。」

  說到魔像,阿爾大為心痛,雖然簡陋,那是他第一件煉金造物,自幼相伴,多少有些會有些難以割捨。

  「亡魂鎧,破魔槍,長得像精靈的死騎……」只憑這些,路維斯已經能猜出打傷自己弟子的是血將軍,第二帝國最近幾十年才興起的新種亡靈。

  「導師,律令是什麼?」來貝托利恩已有一月,這個詞還是第一次接觸,總不會是比拜恩人還神秘的禁忌吧?

  「所謂律令,是神祇賜給地上代行者的能力,一種近似魔法的神力。有的是以器物的方式存在,有的是直接附著于代行者體內,總之,它就是一種無形的力量,能產生有形的威力,所謂神之威嘛……」路維斯瞥了一眼在治療術下已經結疤的傷口,頗有些意外恢復得如此之快,「聽說你選了世界樹作為徽紋?」

  「是。」

  「不行,換一個。」

  「是因為和精靈的信仰有沖突嗎?」阿爾記得製作徽紋之時,愛葛莎說起過精靈有用植物做族徽的習俗,難道是有所沖突?

  「只是不想你激怒最高評議會。」路維斯遞出一塊柔軟的布料,阿爾接過一看,黑底上紋有一個螺旋狀的火焰紋飾,金色火焰和自己眼睛的顏色正好相配。

  「漩渦,稱號我也幫你想好了。」

  阿爾有些好奇的問:「既然徽紋還有名字,那……薩多的叫什麼?」

  「那個俗人……」路維斯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他的徽紋叫至高權柄。」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9:07
第12章 20年前的真相(上)

      說完徽紋的事,路維斯便讓阿爾回去休息。練了一天的法術,精神確實很疲憊,加上受傷,阿爾回到居所後也不等安迪送晚餐,早早便睡了。

  閉眼沒多久,濃濃的睡意侵蝕,很快就墜入夢鄉。

  像血一樣粘稠的黑暗包裹住身體,這種感覺阿爾太熟悉了,每次預知夢出現都有這樣的先兆。

  沙漠裡奇怪亡靈使用的叫律令的神力,在昨夜的夢境裡也出現過。莫非,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阿爾總覺得他夢到傭兵不單單只是預知在沙漠裡的驚險遭遇。

  濃重的黑暗散去,精神體出現在原野上,昨晚夢到的那些傭兵們正騎著馬面無表情的趕路,沒人說話,山羊胡拉希德也繃著一張臉,整支隊伍都籠罩在一股怪異的陰沉。

  真奇怪,這些傭兵的實力也算一般,頂多也就和凱厄斯他們相當,是怎麼從擁有神力的亡靈手裡逃脫?

  阿爾的精神體尾隨傭兵一路疾馳,在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之前,來到一條大河邊,奔流的河水在山谷裡積成一個圓形大湖,湖的中央矗立著一座繁華城池。一看到懸浮在半空的建築群,阿爾就知道這裡就被稱作自由城邦的路維斯城,除了城中心為了支撐浮空城而特地修建的儲魔晶鐘塔,整個城市格局與現實還是有不少的差異。

  二十年前沉入湖底的舊城區麼……原來如此……這次的夢境果然不是單純的預知夢,而是像路維斯所說的因為強烈情感或力量波動而被大地所記錄的,屬於過去的記憶。

  傭兵繞過廣場,進入東南面的舊城區,這裡在二十年前依然是船隻停靠的碼頭,往來船隻絡繹不絕,包括傭兵公會在內,大部分商鋪都設在這片區域,是整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段。

  在鋪有青石磚的街道上奔行,往來的行人和居民都自行讓開通路。最後,傭兵在一幢和城主官邸大小相當的建築前停下,飄揚的旗幟上繡著一枚阿爾熟悉的圖案——塞特一族的族徽。

  這些人竟是二十年前的塞特傭兵……

  阿爾頓悟,這一次的預知夢不是預知他在沙漠裡遭遇的危險,而是預示艾達的下落。

  無論是絡繹不絕的訪客,還是佈置得宛如貴族府邸的兵營,都證明二十年前的塞特傭兵確如布魯諾所言,是聲名顯赫的大傭兵團。

  拉希德率領著部下進入軍營,在一樓大堂交接完清除地下墓穴的任務,這群在墓穴裡不知有什麼境遇的傭兵便散開,回到各自的營房倒頭大睡,看起來,似乎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阿爾選定隊長拉希德,跟著他一同離開兵營。

  在喧鬧的市場裡買了兩只活雞,又在狹小的窄巷裡穿行好一會兒,才在距離兵營足夠遠的一個角落裡停下來。這裡是堆滿垃圾的死角,左右環視,確定沒有人跟蹤,拉希德蹲下身,將活雞割斷喉嚨,蘸著鮮血,在臟汙的地上畫了一個圓形法陣。

  這種駕輕就熟的熟稔的手法,果然有古怪……

  阿爾湊近一看,地上的法陣他恰好在路維斯的筆記裡見過。反向傳送,專用於將某個人或某件做過標記物品傳送到法陣所在地的法術。這傢伙想做什麼?

  畫完法陣,拉希德掏出手絹擦掉指尖的鮮血,一個人影在咒文的召喚下逐漸清晰起來。

  「今晚深夜時,我會設法切斷防禦法陣的魔力供應,從執法廳發現並修復結界,至多有半根蠟燭的時間。」

  這聲音雖然總共只聽過四次,但阿爾還是馬上辨認出來,


是薩多!此時的他還穿著學徒的灰袍。
  拉希德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當薩多的身影在法陣中隱沒,拉希德轉身走出窄巷,此時的天早已全黑,除了商業區還很活躍,居民區已經陷入沉寂。

  離開碼頭區,拉希德漫無目的地沿著城墻走了一圈,最後停在南面的城門。自由城邦南北兩處城門都設有崗哨,十人一組分早晚兩班輪換。

  「喲~拉希德隊長。」

  守在通往城樓階梯處的衛兵舉手打招呼,拉希德沒吭聲,從後腰解下了一個小皮囊,遞了出去。士兵笑著接過,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就在對方仰頭灌酒的瞬間,拉希德映照在地上的影子猛地竄起,一口將士兵整個吞下,淬不及防,士兵甚至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喊出就消失了。

  拉希德陰沉著臉踏上通往城墻的階梯。一個,兩個,三個……影子一個接一個吞吃對他沒有戒心的守城士兵。等清完了城樓上的崗哨,他拉動絞盤,將已經關閉的城門重新升起,聽到響動的另一班士兵急忙從兵營跑出。

  「沒有城主的命令竟敢擅自開城,拉希德,你想做什麼?別以為自己是塞特傭就能為所欲為!」城衛隊長朝緩步走下樓梯的拉希德大喊:「嗨~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回答他的是從影子裡浮起的骷骨,森森白骨上還殘留著尚未乾枯的血跡和碎肉末,所穿服裝赫然是先前被吞吃掉的守城衛兵。

  「亡靈!」城衛隊長臉色大變:「快敲鐘!」

  一名士兵立刻反身折回兵營,用力扯動連接著頂樓大鐘的繩索,專用來警報亡靈的鐘聲沒有響起。

  快拉啊!

  城衛隊長扯著嗓子大吼,卻驚駭地發現自己失聲了,不信邪地又說了兩句,依然沒有任何聲音。感覺後背有股陰寒的之氣,扭頭一看,手下的士兵已被亡靈屠殺殆盡,就只剩他獨自一人。

  發出無聲的怒吼,城衛隊長雙手舉劍,朝拉希德撲去,沒等靠近,對方只是眼神一掃,他的身體就像被無形的風壓切得四分五裂。

  就在城門附近發生無聲無息殺戮的同時,碼頭區燃起了沖天大火,首先著火的是停靠的船隻,在風勢下,火星很快就飄到了臨近的屋頂,沒用多久,就將整片區域變成火海。

  看到這一幕,阿爾立刻趕往碼頭區。

  是二十年前的第四次亡靈!艾達夫婦就是在這一晚失蹤的,如果能知道當年的真相,也許就能知道她的下落。

  「別管那些小股火苗了,快用冰風暴!」

  一抹清麗的女聲在嘈雜的混亂之中尤為突出,阿爾很快就從四下逃散的人群裡找到了目標,金發的年輕女性,正指揮著一群傭兵幫忙滅火。

  「冰風暴威力太大,會將整個碼頭區化為廢墟。」一名年邁的法師從塞特的兵營走出,臉色蒼白,連說話都顯得吃力。

  「那就加強風壓,滅掉火焰。」艾達•塞特頭發散亂,身上穿著質地柔軟的睡裙。

  老法師搖搖頭:「夫人,團裡的法師大多都中了封魔術,別說是凝聚元素,就連自保都困。而且,這股風不是自然形成,恐怕是有人刻意操縱,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可惡,團裡的伙食有專人看管,怎麼可能會讓混有封魔作用的藥劑混入。今晚的當值是誰?」

  艾達臉色鐵青的喝問,不知是誰懦懦的回了一句,第三小隊。

  「拉希德?他們不是出任務了嗎?」

  「趕在黃昏時完成,拉希德申請當值,團長同意了。」

  「可惡,他人呢?」艾達左右環視,正好看到拉希德邁著悠哉的步伐返回,不由勃然大怒,質問他的失職。

  拉希德依然沒有答話,一雙眼冷冷看著艾達,覺察到不對勁的艾達抽出握在手裡的細劍。

  「你是誰?拉希德呢?」

  【夜安。】

  拉希德終於說出了阿爾在今晚夢境裡聽到的第一句話,相比薩多,這個低沉的嗓音更讓他震驚。

  泰拉斯,我的父親……

  占著拉希德殼子的巫妖輕抬左臂,做邀請姿態,原本戒備的艾達失神地伸出手,放到對方冰冷的手掌中。等她從迷幻中清醒過來已經來不及了,巫妖舉起另一支手,在她額頭輕輕一按,艾達就失去意識軟倒在地。

  見此情景,周圍的傭兵都拔出武器,正要一擁而上,巫妖雙唇微張,只念了一句含糊不清的短語。數十名傭兵立刻爆成漫天血霧,散落的肉塊與鮮血將整條街都染成紅色。

  像提物品一樣,拎起昏迷的艾達,巫妖的手指在虛空中一按,地面上的鮮血自行流動,組成了大型召喚法陣。

  就在傳送法陣發動的瞬間,巫妖所附身的軀體整個人從腰部被齊齊斬斷,艾達摔回地面,額頭被磕得鮮血直流也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

  一個高瘦的背影出現在阿爾的視野中,由於是背對,他只看到一對尖耳,是精靈。

  鐘樓的藍色光柱消失了,失去支撐的浮空城夾帶著恐怖的聲響急速下墜,所有目睹這一切的人都發出了驚恐的叫喊。

  黑色的霧氣從已經斷作兩截的人類屍體中滲出,凝為人形。黑袍、白骷髏徽記,比沼澤見到的巴羅多了一頂王冠。

  視線剛觸及巫妖的紅色的靈魂之焰,阿爾就從夢中驚醒了。

  「呼……呼……呼……」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設計成地板的計時標記顯示為深夢時分。

  是巧合嗎?

  阿爾擦去額頭的冷汗。

  無論是蘇醒的時間,還是亡靈侵襲的方式,都驚人的巧合。也許,我該問問路維斯……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9-7-29 19:21
第13章 20年前的真相(下)

      從夢中驚醒之後,阿爾無心再睡,起身到大圖書館查閱前塞特傭兵的資料。

  負責登記的依然是上次那名青年,在能直接顯示藏書位置的魔法卷軸上寫下塞特傭兵,空白的頁面立時浮現出【九列十一層】的字樣。

  不知是因為灰色學徒袍不起眼,還是因為駕輕就熟的查詢方法,睡眼朦朧的管理員看只掃了一眼站在登記臺前的人影,就又低下頭專注地打瞌睡。

  在查詢術的作用下,記載有塞特傭兵的資料在成排的長長書櫃裡發出淡淡的乳白色的熒光,即使站在很遠的地方也能看到。

  感應到魔力的波動,浮在天花板上的照明燈盞徐徐下落,自行飄到阿爾頭頂的正上方。這可是只有法師才能享受到的便利發明,普通百姓沒有魔力,無法激發銘刻在水晶上的感知術。

  就著水晶柔和的光線,阿爾從書架上抽出厚厚的《傭兵雜記》,標注塞特傭兵的頁碼,看到了一個讓他吃驚的標注——團長,西凡•聖艾雷斯托。

  最初抵達貝托利恩的十天,阿爾曾應路維斯的要求,翻看了大量與地理、宗教有關的書籍,自然也知道聖艾雷斯托所代表的意義。

  路維斯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聲名,與三百年前的魔族戰爭有很大的關系,當時和他一起對抗來自下界入侵的還有六位英雄,現在的紀元七聖歷就來源於此役。除去卡利亞的蜥蜴人祭祀,西風精靈的精靈王,獸人部落的大酋長,餘下四名都是人類,而且,存活至今的,就只剩精靈王與路維斯。前者是長壽的精靈族,後者是能掌控元素的大法師。艾雷斯托在封聖之前也是名門貴族,據說還有精靈有姻親關系,艾達找了這樣一個丈夫,如果有後代的話,肯定也是像奧洛芬那樣的……等等!

  阿爾聯想到奧洛芬現在偽裝的身份。

  瓦倫丁日記裡語焉不詳的記述以及希爾斯的暗示,都一再表明,精靈族似乎在使用某種方法,試圖與人類中曾與古血聯姻後代繁育出返祖。再聯系上次查詢塞特人的資料,阿爾隱隱猜到了艾達失蹤的原因。

  泰倫斯一定是知道了艾達和克萊爾的關系,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身為第二帝國統治階層的他會親自上陣,只為抓一個小小的傭兵。

  哭泣的女人,狹小的籠子,在十界城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夢境,現在終於有了一個比較有說服力的答案。

  艾達應該被囚禁在第二帝國某處,我如果不是竭力反抗,現在大概也和她同樣的下場吧……

  阿爾才不信第二帝國會因為自己體內一半的拜恩血統就善待他。死靈和生靈終究是不同物種,生命一旦終結,血緣也就喪失了原有的意義,泰倫斯的態度就是最好的證明。

  自幼獨自生活,又被身為巫妖的的星之長撫養長大,缺乏群體意識,難以融入族群,對這個忽然冒出的父親,他從未期待過。更沒想過投靠帝國,借助其勢力來搜尋巴爾。

  往後翻了幾頁,剩下的都是關於傭兵團主要成員介紹以及所完成任務的詳細記載,將書冊放回書架,阿爾離開大圖書館,直奔路維斯的法師塔。老舊的木門一如既往的敞開,並沒有因為時間的關系將他拒之門外。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一個標準時。」

  路維斯還和往常一樣,坐在那張老舊的木椅上,神情倦怠。

  「導師,我有一個問題……不,我有些話非問不可。」想問的實在太多,阿爾優先將艾達的下落,將他所猜測的二十年前亡靈侵襲的真相放在首位:「艾達•塞特並沒有失蹤,而是被第二帝國俘走了,對嗎?」

  路維斯睜開半閉的雙眸:「預知?」

  「您不用問我是如何知道的,請您回答,是還是不是?」

  「如果我說是,你又待如何?你們是同族,想替她報仇嗎?對我這個見死不救的導師揮劍相向嗎?」

  「我並不是質問您二十年前的抉擇,只是想確定艾達現在的下落,畢竟這關系到我此次離島的任務,追捕盜走我族聖物的叛徒。」面對突然發怒的路維斯,阿爾面無懼色的回答。

  臉色稍霽,路維斯按著額角,目光迷離的回憶起往事。

  「艾雷斯托是我漫長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摯友,二十年前,他的後裔前來找我,說是不想再受家族之累,只想要一處安靜的棲身之所。念及其祖先與我的交情,我首度破例,允許當時還是風神地上代行者的西凡•聖艾雷斯托入住自由城邦。為了平復最高評議會的不滿,我立下誓言,作為破壞自己親手訂立規矩的懲罰,無論地面城市發生怎樣的變故,都不得施以援手。」

  竟是這樣的原因,我說為什麼路維斯對自己的屬地不管不顧,原來是因為二十年前幫助艾達夫婦,不得不做出讓步。可就算如此……一想到第四次的亡靈侵襲,阿爾心頭壓了一整晚的火苗又竄了起來。

  「誓約也好,法則也罷,就算您礙於最高評議會不能對地面城市施予援手,可您為什麼不懲處導致亡靈襲城的叛徒,甚至還讓這樣的傢伙爬上了議長的席位?若不是因為他的背叛,第四次亡靈侵襲就不會發生!您不是最討厭這種為了野心權勢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人嗎,為什麼?」

  「為了制衡。」

  「什麼?」阿爾對這樣的答案既意外又難以理解。

  即使是最高評議會,也無法干涉路維斯處死自己的弟子吧,更何況他還直接導致了第四次亡靈侵襲。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西凡和艾達,他們在獲得我的庇護之前,一個是風神的地上代行者,一個是跟拜恩人一樣有異能的神秘物種。前者能與西風精靈皇族扯上血緣,後者被第二帝國緊盯不放,憑借二人的本領和聲望所建立的傭兵團更是一股讓人忌憚的新興勢力。明知深陷險境仍不知收斂,這才是他們遭遇不幸的真正原因,倘若安安分分當普通人,又豈會被卑鄙小人鉆了空子?

  你以為僅憑薩多一人就能扳倒當時聲名還在紅騎士之上的大陸第一傭兵團?二十年前的亡靈侵襲,不止塞特傭兵遭逢重創,團長夫妻失蹤,我也失去了最得意的弟子。現任第二帝國北線指揮官的巴羅•埃德溫是薩多之前的首席,他在咒法上的天資可謂是數百年一遇,十個薩多也抵不過……」

  繼看到世界樹之杖的懷念與講訴本源之力時的瘋狂,這是阿爾第三次看到路維斯顯露出真實的情緒。他是真的惋惜,真的遺憾,為那位已經轉化為巫妖的弟子。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止艾達,連身為首席的巴羅也轉化成亡靈。

  「都過去了……無論如何,都已經成為無法改變的歷史。不要再糾結那些了。」路維斯捏著眉心,嗓音嘶啞:「我受法則和誓言所限,對於局勢的變化只能靜觀不能插手,就如現在我明知你深陷危機,卻不能幫你擋下災厄。」

  「導師,您這是避重就輕,我並不是因為艾達是我的族人才質問您當時為何不幫忙,我是問您為何要放縱造成一切的元兇?像薩多那種人,就應該殺一儆百!以警告其他為了權位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傢伙……」說到最後,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了,阿爾低下頭,將視線凝在黑曜石般的光潔地磚上。

  從弟子的身份出發,他現在的言論已經僭越了。

  不該如此的,我最自傲的冷靜哪兒去了?星之長不正是看重我堪比堅冰的自製力,才指名參加這次異界之行嗎?

  法師塔陷入沉默,路維斯的目光在阿爾身上沒膠著太久,也轉到了穹頂的星空背景。

  「無論使用了什麼不光明的手段,薩多畢竟扳倒了當時已身居議長之職的巴羅,按照規矩,他有權繼承巴羅所擁有的一切權限。議會經歷了三百年之後,已不再是建立之初的議會了,那些傢伙個個野心勃勃,也只有用薩多這樣的人才能壓制住他們。」

  「如果這是您的回答,那麼恕我再提一個冒犯的問題。假以時日,當我為了某些理由或受局勢所迫除掉薩多,即使我的手段比他還要不堪,比他更為人所不齒,您也不會干涉嗎?」這話說的比之前的質詢還要大膽,換了任何一個心胸狹窄的人,都不會無視這與挑釁無異的言辭。但路維斯不是一般人,他連背棄了議會宗旨,背叛了人類的薩多都能忍……阿爾想賭,不!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能坐視自己用計除掉薩多,無論這方法有多卑鄙。

  「呵呵……膽子不小,你可知薩多現在的勢力比起巴羅當任議長和首席時有增無減?」路維斯笑了,「世人皆知我從不介入弟子之間的爭鬥,首席之位,有能者居之。想除掉薩多,那也要足夠的能耐才行。」

  對於這樣的答案,阿爾是既滿意又擔憂。有朝一日,當他成長到會對議會,對路維斯形成威脅的時候,大魔導師也會像放棄薩多和巴羅一樣,讓年輕的、富有野心又能打破僵局的新生勢力取代他……

  「你不是任務完成後就打算返回故鄉嗎?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地位會被誰取代?」

  他怎麼會知道……心中所想被識破,阿爾僵硬地抬頭,路維斯表情還很隨和,是第一人格。幸好,不是易怒的第二人格。

  「讀心術,這是高階的必修之法。原本對你無用的,但最近幾天你的情緒波動特別大,讓我能窺探到你的思維。這是大忌,尤其在戰場上,一旦戰術被對方讀取,必敗無疑。」地磚下沉,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路維斯起身率先走了下去:「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話,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就繼續第三課。」

  阿爾應了一聲,平復內心,將雜念全部拋棄。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