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37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39
第四卷黃巾亂第363章士氣(第一更)

盧植站在將臺之下,看著眼前士氣低落,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將士,怒不可遏。袁紹敗得莫名其妙,張角勝得莫名其妙,但眼前局勢對他不利卻是非常明顯的。袁紹帶走了他的五千鐵甲精銳之后,剩下的兩萬官軍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盧植訓了半天話,他們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句。

盧植很上火,他接手一個月了,早就對形勢有所估計,所以把大軍撤回廣平休整,每天最大的任務就是練兵,打氣,可是很明顯,這個效果不怎么樣。

盧植為此很生氣,也很無奈,可是他又不能撒手不管。

解散之后,盧植把張郃、夏侯淵、淳于瓊和王匡四個人叫到大帳,很嚴肅的吩咐道:“官軍士氣不振,北軍便成了主力。眼下我們的任務是守城,不讓張角長驅直入,威脅京畿。”

夏侯淵身子動了一下,欲言又止。盧植頓了頓,“妙才有話就說吧,不必藏著掖著。”

夏侯淵有些不高興,他是想說,盧植一直不讓他說,現在反說他不肯說。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平復一些心情,躬身向盧植施了一禮:“大人,我軍士氣低落,正是因為打了敗仗,要想恢復士氣,最直接的辦法莫過于一場勝利。打敗了張角……”

“妙才,你別忘了,張角現在不僅是士氣旺盛,而且有大軍七八萬,我們才多少人?北軍四校不過四千人,郡兵兩萬人,以現在的狀況,能打仗嗎?”

“大人,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打一仗。”夏侯淵有些犯了倔,直起身,聲音也大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不敢打,所以我軍士氣無法恢復,而張角日漸囂張,他們的前鋒多次到廣平城下。淵已注意到,他們行伍甚無章法,戒備不謹。淵以為,出其不意,可以痛擊之。一來讓他們有所收斂,二來也好給將士們一點信心。”

“張角可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無能。”盧植擺擺手,不容分說的讓夏侯淵坐下。夏侯淵又生氣又無奈,當著眾人的面,他又不能與盧植爭辯,只得郁悶的坐了回去。與他同席的張郃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放在心上。夏侯淵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再也不肯說話。

盧植見氣氛尷尬,心情更加不好,只得又關照了幾句要小心之類的話,就解散了。堂上安靜了,盧植的心也空落落的。夏侯淵剛才的神情看在他的眼里,痛在他的心里。夏侯淵和張郃是劉修的親信,長期以來,他能這么安穩的做這個北軍中侯,夏侯淵和張郃對他幫助甚大。可是這次出征,夏侯淵與他的分歧也最大,這讓他非常失望。

“先生,夏侯校尉也是一片好心,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劉備見盧植心情不好,輕聲勸道。盧植苦笑一聲,“我豈是介意他的言語,我是擔心他用兵的方法。眼下我軍勢弱,只能以守為主,整軍備戰,鼓起將士們的勇氣,此消彼長,等張角松懈,我們才好出擊。他不顧形勢,只想著冒險出擊,勝了固然是好,可是敗了呢?北軍是天子禁軍,也是我們最后的力量,正因為有北軍,大軍才沒有崩潰,一旦北軍戰敗,那將如何收拾?”

劉備本來是支持夏侯淵的,他覺得與其困守于此,不如冒險出擊,可是聽盧植這么一說,他又覺得盧植更老成穩重,是啊,勝了固然可喜,但終究是小勝而已,敗了卻將無法收拾,利害權衡,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可惜,如果大兄在這里就好了。”劉備輕聲的嘆了一口氣。

“他來不了。”盧植搖搖頭,“涼州的事,從來就不是一戰兩戰能解決的,他雖然擊敗了羌人的主力,可是羌人的實力還在,他們還會再來的。”盧植皺了皺眉頭,回過頭看著劉備:“玄德,你不覺得羌人這次的戰法有些古怪嗎?”

劉備不解:“請先生指教。”

“羌人向來是能戰則戰,不能戰則走,這沒什么好懷疑的。可是鐘滇有十五萬大軍,是羌人前所未有的聲勢,在榆中城下只戰了一天,雙方陣而后戰,能有多少傷亡?最多萬人,可是鐘滇為什么就不打了,直接退兵?未敗而退,必有所謀,他莫不是想誘德然去追,或者知道德然軍糧不足,要避其銳氣,待他不戰自退?”

劉備摸著下巴,仔細的回想著邸報上的內容,想了好一會:“好象是有這個可能喲。”

“這么說來,德然在洮水一戰只是搶了先機而已。”盧植以拳擊掌,忽然慶幸的嘆了一口氣:“要不然的話,這仗戰事又將是曠日持久,不知道拖到什么時候才能完成。”

“不過現在完成了,大兄還是回不來。”劉備有些喪氣的說道:“如果他能回來,那先生這一功可是立定了。”

盧植瞅了他一眼,苦笑著搖搖頭,嘆息一聲:“我豈是在意立功,我只是不想看著百姓受苦啊。書曰:有夏昏德,民墜涂炭。張角嘴上說為天下求太平,可是你看看他做的什么事。”

劉備不以為然,張角倒是想通過溫和的途徑來,可是那些世家把他排擠走了,他還能怎么辦?不過這些話他只能藏在心里,可不敢對盧植說,要不然肯定是一頓訓斥,盧植對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是深惡痛絕。

劉備正在想著怎么勸解盧植,毛宗快步走了進來,盧植眉毛一挑,沉下臉,剛要斥責他失禮,毛宗急聲道:“先生,德然派人來了。”

盧植臉上的怒氣一現即隱,詫異的問道:“誰?誰來了?”

毛宗急急的停住,剛要說話,又想起盧植的脾氣,連忙拱了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回稟先生,德然師兄派了一些部屬來支援先生,人已經到了城外,正在等候先生的命令入城。”

盧植大喜,轉過身,一把抓住毛宗的手臂:“多少人?”

“兩百人。”毛宗被盧植抓得有些疼,卻不敢呲牙咧嘴的叫痛,只好強忍著。“不過都是精銳,翼德率領的二百鐵甲精騎,還有師兄身邊的貼身侍衛王稚王道長。”

盧植開始聽說只有兩百人,不免有些失望,再聽了毛宗的解釋,又有些高興起來。長水營被曹操帶到巴蜀去了,他身邊只有越騎校尉淳于瓊和屯騎校尉張郃兩校的騎兵,加起來不到兩千人,張飛在劉修身邊一直是掌親衛騎的,這兩百鐵甲精騎自然是劉修的親衛騎,戰斗力至少相當于五百普通騎兵,也算是一個助力。而王稚是天師道的高手,劉修派他來,當然是來保護他的安全,可見劉修對他的一片孝心。

“快,玄德,你去替我迎一下。”盧植高興的說道:“承明,你去請諸將來,我們給他們接個風,順便鼓舞一下士氣。”

劉備和毛宗同聲應喏,快步走了出去。盧植笑了一聲,搖搖頭:“這豎子,書雖讀得不好,卻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

劉備出了營,跳上馬,一路來到城門口,喝令開門。城上的士卒連忙搖動轱轆,放下吊橋,城門口的士卒則抬下門栓,轟隆隆地打開城門,城門大開,兩百騎兵和他們手中的鐵戟一樣筆直的坐在馬背上,排得整整齊齊,戰馬安靜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有如鐵鑄一般。張飛頂盔貫甲,和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將領一起護衛著一個長須飄飄的道長。

“翼德!”劉備舉起手臂,高聲叫道。張飛聽到了他的聲音,輕提戰馬,迎了上來,拱手笑道:“玄德,別來無恙?”

劉備看著精神抖擻的張飛,羨慕不已,他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張飛的手臂,“我先與道長見禮,引你們入城去見先生,然后再敘。”

“正當如此。”張飛笑道。劉備連忙走到王稚的面前,躬身行禮。王稚雖然在劉修身邊不任官職,但是身份超然,從劉修本人開始對他都非常尊敬,劉備更不敢怠慢。他客客氣氣的向王稚行了禮,問了好,這才看向那個年輕將領笑道:“翼德,怎么也不為我介紹一番,這位是?”

張飛道:“這位是太原郝昭郝伯道,你怎么忘了?”

劉備聞言大驚,再仔細打量了一眼,失聲笑道:“原來是伯道啊,長高了,也更加威武了,我都不敢認了。”

郝昭笑道:“郝昭見過大人。”

“唉,什么大人啊,我就是先生身邊一個司馬而已。”劉備一擺手,自我解嘲的笑道:“走吧,請諸位隨我入城。”

張飛欠身施禮,請王稚先行。王稚也不客氣,輕催戰馬,在劉備的引領一起進城。張飛和郝昭并肩而行,身后的兩百精騎兩人一排,魚貫入城。他們人數雖然不多,可是每個人頭頂戴著牛皮制成的皮弁,身上的鐵甲擦得锃明瓦亮,雖然是盛夏,身上的紅色戰襖卻一絲不亂,手中鐵戟指天,腰間環刀,背后弓箭,馬鞍上掛著盾牌,穩穩的坐在馬背上,目不斜視,面無笑容。前后一條線,左右馬頭馬尾相對,戰馬蹄聲特特,雖不是整齊的一條聲,可是輕重一致,聽起來悅耳之至。

兩百精騎,硬生生走出了鐵血雄師的氣勢。城墻上的士卒已經看到了他們在城外列陣時的威勢,此時倒也不算太驚訝,可是那些城里的士卒看到這兩百沉默的精騎卻大為震動,東一群,西一堆的圍觀,眼中既有說不盡的羨慕,又有幾分畏懼,這兩百精騎雖然緩步而行,可是那份氣勢卻讓人覺得他們隨時可以轉入戰斗狀態,成為刺入心窩的一把利刃。

“哇,這就是衛將軍縱橫北疆的騎兵?”

“可不是,你沒看到嗎,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小將軍,就是衛將軍的弟子,張飛張翼德。你們不知道吧,別看他威武不凡,其實他可不是個武夫這么簡單,人家能書善畫,和衛將軍一樣是文武全才呢。”

“哦,怪不得呢,長得真俊。嘿,他旁邊那一個也不錯啊,雖然面相稚嫩,可是身材這么高大,一定也是一員猛將。”

“不認識,這人沒見過。不過你說得有道理,看看他背后那張硬弓,估計沒有一把力氣是開不了的。”

“難怪衛將軍能打敗檀石槐,你看看人家這騎兵多威風,北軍那些騎兵平時人五人六的,可是跟他們一比,那簡直是堆草包嘛。”

“那當然。要不檀石槐縱橫草原三十年,最后還死在衛將軍的手里?你聽說過沒有,羌人十五萬,沒擋住衛將軍一擊。”

“可惜了,只有兩百人,要是來兩千,那我們還怕張角個鳥啊。”

“兩百人?嘿嘿,衛將軍擊敗十五萬羌人,也不過只用了三千親衛騎,擊敗張角這么一個蟊賊,有兩百人就夠了。”

“張角是蟊賊?我記得你前天還說他是大賢良師,有不可思議的神通的。”

“你耳朵里塞了鳥毛啦,什么時候聽我說過這句話。你老母的敢污蔑我?”

“且,傻且!”

感受到了兩側觀眾的熱烈眼光,聽到了不加掩飾的贊語,騎士們的腰挺得更直了。他們井然有序的通過長長的街道,來到廣平縣寺前,張飛舉起手,輕叱一聲,兩百匹戰馬齊唰的停住了腳步,巋然不動,好像它們本來就站在那里似的。

“下馬!”張飛翻身下馬,身后“唰”的一聲,騎士們整齊劃一的翻身下馬,站在馬側,手里緊緊的攥著馬韁。兩百人,除了武器晃動的聲響,竟然聽不到其他一點異響。這個漂亮的動作讓尾隨而圍觀的人們大眼開界,贊聲四起。

劉備眼饞不已,引著張飛等人進院拜見盧植,那兩百騎士在郝昭的帶領下,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廣場上。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時間不長,夏侯淵等人相繼趕到,一看到這副陣勢,夏侯淵就明白了。他沖著郝昭挑了挑大拇指,微微一笑。

郝昭欠身還禮,除了他們四校尉之外,其他人再也看不到郝昭他們的一絲異動,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塊邊角平齊的方陣,不禁都多看了兩眼,然后暗自咽了口唾沫,再見到盧植的時候,他們的情緒都有些異樣。

盧植很淡定的向眾人介紹了一下,那些將領一聽這是衛將軍派來的援軍,而領兵的這個年輕將領就是盧植的弟子張飛,連忙上前打招呼。

“諸位,我要向諸位隆重介紹的是這一位道長。”盧植剛剛迅速看了一遍劉修的親筆信,知道他把王稚派來的意義,立刻趁熱打鐵,借著這些人被兩百精騎激起的一點士氣,大聲說道:“這位便是天師道的王稚道長,當年張逆在天師道修行時,還是這位王道長的弟子。如今張逆冒天下之大不韙,背天師愛護生民之義,為禍天下,天師道上下對此極為憤慨,故請王道長來清理師門。王道長道法高深,有他在,張逆那些蠱惑人心的騙術不值一提啊。”

眾人大喜。說實在的,盧植本人不相信什么道術,可是普通百姓相信,這些軍官中相信的人也不在少數,張角大賢良師的身份對他們頗有壓力,傳得越來越神,認為張角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人不在少數,還沒交戰,他們心里就慌了三分。此刻聽說張角的師門派人來清理門戶了,這比門外那兩百精騎帶來的信心還要大幾分。

一時群情激動,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盧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接著說道:“請諸位各自回營,把援軍到來的消息通報給每一個將士,讓他們準備好,我們馬上就要出擊,這一次,一定要讓張逆授首就擒,還天下太平。”

“喏。”眾將轟然應喏,轉身離去,原本擠得滿滿的大堂為之一空。

盧植將劉修的親筆信放在案上,剛才的喜氣已經不見了,他微微的皺著眉:“你們認為袁紹戰敗,可能是遇刺?”

“先生擔心有這個可能。”張飛很委婉的說道:“王道長在先生身邊多年,劍術高明,又精通道法,有他保護,先生才可安睡。”

盧植撇了撇嘴:“軍中行刺,有那么容易嗎?他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怎么還相信這個?”

“有備無患,請先生不要拒絕他的一片好意。”

“嗯,這倒也無妨。”盧植笑笑,“這兩百精騎都是天師道的信眾?”

“是的。”張飛點頭道:“他們不僅精通騎戰,還能結成法陣,也許先生覺得不以為然,可是張角不就是造這些蠱惑百姓嗎?對那些百姓講大道理沒用,只有以毒攻毒。”

盧植滿意的笑了,思索片刻,又問道:“他還有什么吩咐沒有信里寫的?”

張飛微微一笑:“先生建議,張郃、夏侯淵可為先生的左膀右臂。”

“張郃沉穩可用,夏侯淵……只怕不太合適吧。”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0
第四卷黃巾亂第364章有正有奇(第二更,求票!)

張飛恭敬的笑道:“先生說,北疆一戰,夏侯淵可圈可點,他和張郃可互為正奇,皆是可用之才。先生可坐鎮中軍,以此二人為臂,左出右收,右出左收,不停的騷擾張角,等他疲于應付之時,先生暗藏的中軍則可以大用。”

張飛稱劉修為先生,稱盧植也是先生,聽起來有些糊涂,不過盧植還是明白了劉修的用意。北軍四營,真正能信任的就是夏侯淵和張郃,王匡和淳于瓊都是袁紹的親信,想來是不會替他賣力的。讓夏侯淵和張郃挑大梁,這也是他目前來說唯一可行的辦法。

雖說盧植對夏侯淵不太滿意,但他相信劉修的判斷,因為劉修當初收攏的幾個人,目前都成了一方重將。夏侯淵和張郃也算是劉修最初看中的幾個人,沒有道理就是廢物。

“既然如此,那就先試試。”

時間不長,已經得到指示的張郃和夏侯淵趕了回來,一聽劉修的安排,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拱手向盧植行了一禮:“定不負大人重望。”

盧植隨即做出調整,將幾個還能用的將領調撥到張郃和夏侯淵的麾下。北軍五校,除了長水營的人數多一些,其他都不過千人,這顯然太少了,盧植分別給他們增加了兩千人,勉強湊成一支別軍的數量。

經過三五天的準備后,張郃和夏侯淵悄悄的出了城。

鉅鹿城,寬大的廣場上,一隊隊頭戴黃巾的士卒正在操練,喊殺聲響徹全城。張角站在中軍臺上,看著將士們日趨熟練的陣型,聽著將士們斗志昂揚的喊殺聲,眼角的魚尾紋漸漸綻放開來。辛苦了幾個月,死了幾萬人,終于挑出了一萬精銳,這些人都是經過三次以上戰事而沒死的信徒,他們已經熟悉了戰場上的血腥,習慣了殺戮,再也不會像那些普通的流民一樣聽不懂號令,亂沖一氣,他們現在聞鼓而進,聞金而退,秩序井然,已然是一支真正的軍隊。

很快,這一萬人就會在他的率領下攻擊廣平城,他并不打算一下子攻下廣平城,他知道他的信眾雖多,但真正的戰士卻很少,他要借著一場場的戰事來錘煉自己,也錘煉手下的將士。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仗要一場一場的打,養兵需千日,用兵只一時。

張角想起盧夫人對他的不屑,嘴角挑起冷酷的笑。他每次看到盧夫人,盧夫人都對他沒好臉色,總是說他不會是劉修的對手,然后就夸劉修的用兵。他開始很生氣,可是后來慢慢的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學習的機會。劉修出道數年,就在北疆闖出了名頭,在他看來,運氣當然是有的,天子的寵幸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最重要的還是他拜了段颎這樣一個名將做先生,學習兵法。

爭天下,最后不還得靠武力嗎?

張角最佩服劉修的不是別的——雖然劉修看起來機巧百出,詭計多端,讓人防不勝防——而是他利用天師道信眾建立的那只親衛騎。那支親衛騎只有千人,可是這只由西北諸郡信徒組成的騎兵威力不亞于烏桓人、匈奴人,為什么?因為他們有信仰,他們愿意為了信仰付出任何代價,他們可以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務,哪怕面前是火坑,只要盧夫人一句話,他們也能毫不猶豫的跳進去。

劉修是通過盧夫人來控制這支親衛騎,可是他張角不用,他是集劉修和盧夫人于一身的大賢良師,只要他一句話,他可以讓百萬流民同時起事,威震天下。

同樣,他只要愿意,也可以練出一支無所畏懼的精兵。

他現在正在做這些,而且成績不錯,一支精兵已經漸漸成形。

這人是個人才,可惜卻不肯為我所用。否則的話,我和他聯手,天下誰能敵?

張角想到一次次被劉修拒絕,不免有些頭疼。

哼,他以為他的辦法才能致天下太平,真是太幼稚了,那些世家怎么可能放棄已經吞下去的好處,怎么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得,怎么可能坐視他一步步的剝奪原本屬于他們的權利?他是建了書坊,讓書籍不再是世家的特權,可是有什么用,那些天子門生被排擠得沒有出路,最后不還得向那些門閥靠攏才有官做?他是在并州行新政,得到了不少世家的支持,可是這是因為他給他們好處,而世家也有保家的需求,一旦北疆平定,誰還會聽他那一套?

殺,只有把這些人殺干凈,才能均貧富,致天下太平。而要做到這一切,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他傳了十幾年的道,深知那些正人君子的嘴臉,坐而論道,大可以向往上古三代的堯舜之世,可是要他們拿出兼并的土地來,你必須給他們更多的好處,而就算給了他們好處,他們也未必會真的放棄手里的土地。他們只想自己活得更舒服,從來不顧及別人的生死,仁者愛人,只是書上寫寫,嘴上說說罷了。

張鳴從涼州回來了,劉修以驚人的速度平定了羌亂,這超出了他的預料,可是藍蘭帶回來的話,又讓他放了心。劉修對藍蘭說,他和太平道只是政見不同,不是敵人。他想勸劉修放棄滴水穿石的異想天開,劉修反過來勸他不要太過執著,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治大國如烹小鮮,否則天下必然大亂,如果執迷不悟,他一定會請陛下下詔,率并涼精銳趕到山東平叛。

對于劉修的警告,他不以為然,涼州羌亂雖平,卻只是治標不治本,眼下宋建還在稱王,鐘羌還占著大小榆谷,劉修要徹底平定涼州,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等到了那個時候,他精兵已經練成,就算劉修來了,又有何用?

前兩天,張角收到消息,說劉修派了兩百騎兵到廣平來支援盧植,其中還有他的師兄王稚。張角當時就笑了,兩百騎兵能當什么用,至于王稚,哈哈,他除了呆在盧植身邊做個侍衛,還有什么用?他的道術不如我,在用兵上更是一竅不通,難道我會派人去刺殺盧植不成?

劉修這是擔心他先生盧植的生死,不是想與我為敵。他是個有孝心的弟子,我喜歡這樣的人,雖然他和盧植都不喜歡我。

不過,這些騎兵的到來倒是提醒了他,他立刻派張鳴回到幽州,招集民眾起事,爭取能建立起一支騎兵。冀州是平原,正是騎兵用武之地,當初光武皇帝據河北而定天下,靠的就是幽州突騎,劉修平定北疆,依仗的也是幽并騎兵,如果他能有一支強大的騎兵,那將如虎添翼,更加強大。

禇燕的話有道理,她比張鳴還有見識。張角想起了禇燕的建議,且喜且憂。禇燕從涼州回來后,除了建議他加緊騎兵的建設之外,還提到了從漢中給羌人運糧,以換取羌人侵擾武都,迫使劉修不能分兵東下,并且卡斷劉修進入益州的通道。這是個好建議,不僅拖住了劉修的步伐,而且為以后爭益州埋下了伏筆,唯一的麻煩是,他曾經親口答應過師妹,太平道的勢力絕不侵入益州,絕不和天師道爭信眾。

這不僅僅是他對師妹的承諾,更是出于不想與天師道為敵人的考慮。太平道出自天師道,天師道是他的師門,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師門所授,他不能反噬,另外,天師道雖然看起來不如太平道強大,但是天師道有天師道的法門,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與天師道為敵。

漢中之議,要再斟酌才行,不可盲動。可惜啊,師妹太固執,要不然的話……

“天公將軍,官軍出城了。”唐周匆匆的走了過來,打斷了張角的浮想聯翩。張角一驚,連忙收回心神,威嚴的看著唐周:“你說什么?”

唐周見張角臉上剛剛還是一片詳和溫馨,現在卻冷若冰霜,嚇了一跳,連忙又再說了一遍。據斥候探報,盧植率領大軍從廣平城出來了,擊退了前去騷擾監視的丈八。

“他還敢出來?”張角有些意外,想了想,又笑了:“是不是因為來了兩百騎兵,就威風起來了?那兩百騎兵出現沒有?”

“正如大賢良師所說,那兩百騎兵就護在盧植身邊。”

張角撇了撇嘴,“傳令,讓人公將軍帶兩萬人去,把盧植嚇回去就行,不要傷他。”

唐周不解,卻也不敢多問,連忙轉身去傳令了。張角起事之后,覺得要領兵,僅用大賢良師的稱號不太妥當,便自稱天公將軍,弟弟張寶為地公將軍,張梁為人公將軍,天地人三才齊全。眼下他在城里練兵,張寶、張梁帶著兵在城外為兩翼,成倒品字形,以泰山壓頂之勢面對廣平城。他只是不想這么快與盧植決戰,否則以他的實力,早就拿下廣平了。

張梁得令,隨即帶著部下兩萬人向前迎了過去。一聽到張梁帶著大軍來了,剛出城擊敗丈八的盧植立刻率軍又退了回去。張梁見到了灰頭土臉的丈八,非常不高興,沒有按原計劃退回駐地,而是一直追到廣平城下,他要給盧植一個教訓,讓他以后不要再出城生事。

盧植緊閉城門,不戰。

張梁沒有帶攻城的器械,只能在城外罵陣,可是任他罵得口干舌燥,盧植連面都沒露一下,城頭戒備森嚴,卻沒人理他,好象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張梁罵得沒力氣了,這才住了嘴。

廣平和鉅鹿離得很近,只有三十里左右,不到步卒一天的路程。張梁急匆匆的趕來,罵了半天,再往回趕卻有些來不及了,干脆就在廣平城外扎營,休息一夜,明天接著再罵。

雖然知道城里的盧植不敢出來,但是張梁并沒有太大意,他不僅將營盤扎得結結實實,還讓人在廣平四門監視,一旦對方有出城偷襲的意思就鳴鑼示警,不讓盧植有可趁之機。

一夜無事,廣平城防得鐵桶也似,卻根本沒有出擊的,四個城門連響都沒響一聲。

第二天,張梁又痛痛快快罵了一個時辰,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師。回去的路走得很太平,也很悠閑。時值七月,正是最熱的時候,士卒們還要穿著衣甲,拿著武器行軍,每個人都熱得汗流浹背,有人就脫下了衣甲,用長矛挑著,光著膀子在路上走。張梁看到了這些士卒,可是一想到把劉修的先生罵得在城里不敢出頭,他的心情就特別的好,對這些士卒的行為也沒嚴厲制止,結果這一放縱就收不住了,更多的人脫了衣甲,有的甚至離開隊伍,到旁邊漳水中去打水沖涼。

原本就算不上太嚴整的隊伍徹底散了。

就在這時,張郃和夏侯淵一左一右殺了過來。他們已經輟了張梁一天一夜,昨天夜里張梁守得很小心,他們沒有找到機會,正當他們以為這次要無功而返的時候,張梁送給他們一個天大的餡餅。

這機會如果不抓住,會天打五雷劈,張郃和夏侯淵以后就沒臉在劉修面前混了。他們連商量都不用,幾乎同時殺了出來,來得恰恰好,一下子打了張梁一個悶棍。

兩萬多黃巾軍像是草原上的羊,根本沒有任何防備,一些人在水邊沖涼,一些人在樹蔭下休息,衣甲挑在肩膀上,長矛當了扁擔,戰刀當了拐棍,面對沖殺過來的官軍,他們目瞪口呆,好容易訓練出來的一些基本戰陣常識在那一剎那間全忘得精光。

張梁也懵了,他看看左邊的屯騎營,再看看右邊的步兵營,好半天才回過味來,手忙腳亂的大喊大叫,命令傳令兵擊鼓列陣迎戰。

還是他的親衛司馬苦酋反應快,一看到張郃躍馬舞戟直撲中軍,知道沒有反抗余地了,挾起張梁扔到馬背上,大吼一聲:“將軍抓緊!”狠狠一刀砍在馬臀上,戰馬吃痛,馱著張梁狂奔而去。苦酋也不戀戰,帶著十幾個親衛,扔下混亂不堪的大軍,護著張梁跑了。

一場毫無懸念的戰斗,夏侯淵和張郃大獲全勝,除了沒有抓住張梁本人之后,幾乎全殲張梁的兩萬大軍。

消息傳到廣平城,盧植大喜,通告全城,士氣大振,對黃巾軍的恐懼一下子去了大半。隨著張郃、夏侯淵押著俘虜回城,廣平城爆發出雷鳴聲的喝彩聲。

張郃和夏侯淵立了功,淳于瓊和王匡坐不住了,他們也去向盧植請戰。盧植卻不冒進,他僅僅把淳于瓊派了出去,卻讓夏侯淵退回城中,立即加固城防。

果不其然,第二天,張角就親率大軍趕到廣平,將廣平包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帶來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對廣平展開了潮水般的攻擊。

盧植率領士氣回升的大軍固守,他帶著劉備、張飛人不解甲,徹夜戒備,哪里有急,他就出現在哪里,鼓舞士氣,安撫軍心,不給張角一絲機會。

張角連攻三天,寸土未得,這時隱在城外的張郃和淳于瓊登場了。他們利用騎兵的速度,展開了對張角無休止的騷擾。張角派小部隊去趕,他們就毫不停情的殲滅之,張角派大部隊去圍堵,他們轉身就逃。張郃為人機警,一看到機會就撲上去,一聞到危險,他就早早的逃之夭夭。黃巾軍雖然人多勢眾,但沒有成建制的騎兵,面對這些神出鬼沒的精騎,他們無可奈何,被拖得疲憊不堪。

就在張角為沒有強大的騎兵而苦惱的時候,一直龜縮在城里的盧植忽然打開城門殺了出來,打了張角一個措手不及。張角大敗,倉惶逃回鉅鹿,閉門自守。盧植軍威大振,在鉅鹿城外扎下大營,打造戰具,準備攻城。

捷報用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陽,又送往長安。

陳倉,天子看著翻滾的麥浪,神情復雜。劉修恭敬的陪在一旁,蹇碩躬著身子,小心的侍候著。隨從陪同的官員們誰也不敢說話,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有如泥胎木偶。

“回長安。”天子面無表情的說了一聲,轉身回到金根車上,車剛要起動,他又鉆出來對蹇碩說道:“傳衛將軍過來。”

蹇碩連忙走到劉修面前,輕聲說道:“衛將軍,陛下召你。”

“哦。”劉修連忙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隨口問道:“可知是什么事?”

蹇碩搖搖頭。他現在也有些糊涂,盧植在冀州打了勝仗,按說天子應該高興才對,可是那副表情怎么跟又打了敗仗似的?他猜不透天子在想什么,也不敢亂說,生怕誤導了劉修。盧植是劉修的老師,天子不喜歡這個消息,想必對劉修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吧。

“陛下,衛將軍來了。”

“劉修,上來吧。”天子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蹇碩沖著劉修使了個眼色,劉修猶豫了一下,這皇帝的坐車,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不過現在是天子讓他上去,想必也沒人敢說什么廢話,他在車下拜了拜,提起衣擺上了車。

天子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原本我還擔心山東的戰事,可是現在看來,有你先生便也夠了,你就安心涼州的事吧。屯田效果不錯,秋收之后,能出兵涼州嗎?”

劉修稍微一愣,堅定的應道:“能!”

說實話,這本書并不好,老莊說過,險些夭折,不過在諸位的扶植下,這個險些夭折的故事還是一步步成長起來了,老莊當初莫名的堅持獲得了回報,這讓老莊非常滿意。

天子問:能日更一萬不?

老莊堅定的回答:只要陛下給力,有票有賞,臣一定能!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0
第365章 柱石與蛀蟲

天子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朕知道你一定有辦法。不過,關中屯田雖然初見成效,今年畢竟是倉促了些,朕來一趟,又花了你不少錢,估計你今年的日子也夠緊。全殲羌人很難做到,但你要盡快殺了宋建。”

劉修躬身應是:“陛下英明。”

“居然敢稱王。”天子臉色有些難看,看來宋建稱王的事真的激怒了他,已經把他放到了比叛羌更優先的位置。“高皇帝有約,非高不得封侯,非劉姓子孫不得封王,他宋建居然敢稱王,當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這樣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豈能容他在世招搖。”

劉修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方面是天子話語中暗含的對他的敲打和誘惑,另一方面卻是一種已經陌生了很久的對世襲不平等的反感。在前世,官二代都讓人生厭,何況眼前這位都不知是幾代了,如果不是竇太后貪權,他這么一個已經沒落的皇族又何嘗有機會位登九鼎,現在做出這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勢來?

就因為你血管里不知道還有幾分之一的血脈?你以為你是純種馬,要講血統的?

劉修不動聲色的躬身拜倒:“臣領詔,待秋后有糧,臣一定竭盡全力,掃平宋建。”

“朕相信你。”天子擺了擺寬大的袖子,看著外面滾滾麥浪,笑了:“朕現在覺得,你這法子雖然慢一些,卻的確穩妥多了。好好的做事。朕不會虧待你的。”

劉修再拜,然后倒退著下了車。天子車駕緩緩起動,劉修連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護著天子回到長安。

天子一回長安。就決定返回洛陽,他下詔劉修,關中事務繁多,你就不用遠送了,秋收在即,你好好準備戰事吧。劉修領詔,把天子送到新豐便停住了腳步。站在路邊,看著天子車駕漸漸遠去。劉修直起了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長史荀彧和軍謀荀攸、司馬傅燮三人湊在一起輕聲說著什么,言語之間不停的嘆氣搖頭,顯得憂慮重重。從事中郎閻忠走了過來。對著東面不遠的一塊坡地說道:“將軍,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嗎?”

劉修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

“那是鴻門。”閻忠笑了笑,用腳跺了腳下的大地:“這里是新豐。新豐者,新豐縣也,是高皇帝為了取悅太上皇。讓他有熟悉的鄉人鄉音,不至于寂寞,把老家的人全搬到了這里,天下人稱之為孝。”

劉修覺得話音兒有些不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可是,當太公被擄項王軍中。項王要烹太公時,高皇帝說。且分我一杯羹。”閻忠的嘴角歪了歪,帶著說不盡的譏諷:“又有誰記得他當時的不孝?”

劉修微笑不語,他記得那位八怪之一的鄭板橋說過,古書之中唯《史記》最優,《史記》之中唯《鴻門宴》一節最優,而他現在就站在這幕改變歷史的大戲上演地,閻忠的話他明白,說的是劉邦對其父的孝,指的是他對天子的忠,閻忠在利用一切機會打破他心中殘余的擔憂。

其實,閻忠這根本就是多余,他對天子沒有什么忠,他只是不忍心看到天下蒼生涂炭。

“順著這條水向南,就是驪山,那里有秦始皇陵,在那邊,還有一個烽火臺,據說是周幽王戲諸侯所在……”閻忠指著更遠處的山峰,像一個盡職的導游,不過說的都是古今興亡事。劉修靜靜的聽著,思想卻有些飄忽,他印象中,好象秦始皇兵馬俑就在這里吧,只是現在還沉睡在地下,而他也沒有必要去挖,因為秦始皇的軍陣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但是,據說秦始皇陵里藏了很多古書,里面會不會記載上古歷史的珍本?

“公孝先生,你相信有神嗎?”

閻忠一愣,他正給劉修講人呢,他怎么扯到神去了?看來劉修對所謂的天意還是有些顧忌啊。他笑了笑:“我相信有神,不過,我覺得神可能很忙,未必有時間來管人間的事。”

劉修笑了,這廝倒是有些無神論的光棍啊。“為什么?”

“很簡單。張角據說是能通神的,可是他還不是一樣敗在盧先生的手下?別說他了,之前那么多借著神的名義生事的,哪一個不是被朝廷鎮壓了?如果神真的管事,事情肯定不是這樣。他如果保佑張角他們,他們不會敗,如果不保佑他們,那他怎么不懲處這些冒用他名義的人?”

劉修看了他一眼,兩人心領神會,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荀彧向這邊看了一眼,舉步走了過來,笑著拱拱手:“將軍和公孝先生說什么這么開心,能與我等共賞否?”

“公孝先生說張角裝神弄鬼呢。”劉修簡略的復述了一遍,接著問道:“文若,你覺得關東的戰事如何?”

荀彧搖了搖頭:“我覺得前景不妙。盧先生雖然小戰得勝,可是未傷張角元氣,現在又以劣勢兵力圍攻鉅鹿城,不是上善之策。張角一旦緩過氣來,必然反攻,目前看來,尚未能突破僵持之勢。”

劉修微微點頭,他也是這么覺得,盧植趁勝攻擊鉅鹿,看起來很振奮人心,其實是把自己逼到了一個尷尬的境界。攻,實力不足,很難攻得下來,退,則又會墮了士氣。當前這個形勢,遠不是他那兩三萬人所能解決的,張角的背后有無數的流民,不殺死張角,這仗是打不贏的。

“關東諸將,都不是愚笨之輩,只可惜兵力分散,不能齊心合力,這才讓張角拖延至今。拖的時間越長,對朝廷越不利,要想打破這個僵局,眼下能用的兵只有并州、涼州。如果趙中郎率軍下井陘,將軍率涼州軍出武關。事情就不一樣了。”

劉修詫異的瞟了荀彧一眼,心道這廝果然是聰明啊,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鉅鹿和南陽的黃巾壓力就會大增。一旦這兩路防張被撕破,那只能向后撤后,壓縮到青徐江淮一帶,那可是騎兵縱橫之所,黃巾想防守都防不住。

只可惜,天子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并州要防備鮮卑,據說鮮卑現在內亂,和連和慕容風兩不相讓。爭得正兇,并州軍不能輕離駐地。至于涼州,文若,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能讓涼州兵聽話嗎?”

荀彧嘆息了一聲:“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平定涼州啊,而要平定涼州,就要擴大關中的屯田規模,要想擴大關中的屯田規模。最急的就是人口。將軍,你是不是向陛下請個詔,允許流民通過并州進入關中,并由并州負擔一些糧食?”

劉修之前便向天子請過詔。要求讓流民向關中遷移,但流民遷移過來的最大問題就是途中的糧食由誰承擔。天子沒錢,司隸部的諸郡錢財要供應京師。現在又被山東的戰事抽調一空,想拿也拿不出來,所以這流民入關中的事情一直沒什么進展。今年屯田的成績來自于關中豪強的支持,他們利用新的耕種機械帶來的效率擴大了耕種量,但這些量已經釋放得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大量的人口進入,那明年就不會有更大的增長。

荀彧提出并州承擔一部分流民的費用,以開通一條由冀州進入關中的流民之路,也算是一個比較可行的辦法。“文若所言甚是,請不其侯擬奏疏吧,我派人趕上去。另外,請子師回一趟晉陽吧。”

王允苦了苦臉:“將軍,又讓我去借錢啊?”

劉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子師,我也是沒辦法啊。你告訴他們,明年秋收之后,我就將這個債還上。”

“明年?”荀彧吃了一驚:“將軍,明年可還不上啊,你還得平定涼州呢。”

“文若,能借到就算不錯啦,你就別挑三撿四,讓子師為難了。”劉修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大家勒緊褲腰帶吧,只能希望明年多生產一些糧食,不僅能還上債,還可以有一些節余。”

荀彧見劉修意決,只得點頭答應。他現在是劉修的管家,可是這家真的難當啊。關中屯田剛剛開始,今年的收益已經預支給了那豪強以換取他們的前期投入,本想著從并州多來一些流民,可是這樣一來,明年的收益也要還并州人的債,要想有收成,那得到后來了。

這就叫寅吃卯糧吧?

在頭疼的同時,荀彧又感到一絲欣慰,劉修在這么艱苦的情況下依然不肯隨意掠奪百姓的財富,那等他有了錢,當然更不會隨意剝壓世家豪強的家產,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說明劉修不想對世家豪強用強硬手段的想法不是心血來潮,而且真當成了一個長久的策略的。

荀彧也是世家,他當然不希望劉修用粗暴的手段來掠奪世家的財富,可是他又不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他能夠站在更高的層次看待這個問題,知道世家不受控制的發展必將挖空帝國的根基,如何解決這兩者之間的問題,讓世家成為帝國的柱石而不是蛀蟲,這就成了荀彧必須考慮的問題。

他不知道劉修這個辦法能不能最終解決問題,但是他相信,這是目前可以選擇的方案中最好的一個。共同發展,適當的抑制世家,讓利于百姓,夯實基礎,對世家和帝國都有好處。

左馮翊蓋勛匆匆走進了天子的行在,向穿著常服的天子納首便拜。

天子虛扶一把,示意蓋勛起身,指了指對面的席位,示意蓋勛坐下。蓋勛再次磕頭拜謝,然后入了座,腰背挺直,眼瞼卻下垂著,等待著天子的垂詢。

“你給朕的奏疏,朕每一篇都認認真真的看了。”天子和聲道,“朕這些天在關中走了一圈,覺得這關中的屯田效果還是不錯,至少能自給自足,不需要朕再費心為這些將士撥付錢糧。”

蓋勛點頭道:“陛下圣明,關中屯田雖說僅僅是初見成效。但只要好好籌措,不要節外生枝,供應衛將軍帳下的將士,穩定涼州。還是指日可待的。”

天子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是說朕西巡的事嗎?”

蓋勛沉默不語。天子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又釋然了。他正是因為蓋勛剛直,這才信任蓋勛。“朕也知道,這西巡一趟,給沿途的百姓增加了負擔,所以朕也是極力減免車駕,只是大臣們出于安全考慮,不肯再省。要不然的話,朕只帶數百虎賁、羽林便可成行,哪里需要這么大的開銷。”

蓋勛嚇出一頭冷汗,連忙拜倒在地:“陛下。萬萬不可。陛下是一國之君,天下之主,豈能有什么閃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只是說陛下不必如何辛勞。沒有其他的意思。”

天子哈哈大笑,擺擺手道:“你放心,朕雖然不及衛將軍武勇,可也不是弱不禁風之輩。朕在宮里讀古今故事。發現一個問題,但凡是不經民間之事的帝王。少有英雄。朕出自民間,雖說對民事并不陌生。可是那時候太小啦,還不懂事,如今做了這天下之主,方知民生維艱,想四處看看,卻沒那么自由了。關中有衛將軍坐鎮,能有什么意外?”

蓋勛仍然不敢大意,他的本意是勸解天子不要出巡,花銷太大,如今國力不足,就不要雪上加霜了,不料天子卻說出這么一番道理,堅持出巡的意思很明顯,甚至不惜削減護衛,那真要出了事,他蓋勛可是萬死難辭其咎了。“陛上,凡事當謹慎,魚龍白服,圣者不為。”

“蓋卿的一副忠心,朕知道了。”天子擺擺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他也知道蓋勛的脾氣,一旦拗起來,那是誰也勸不住的。“朕想問問你,你覺得衛將軍……如何?”

蓋勛早就知道天子召他來會問到這些,當下立刻答道:“臣以為衛將軍用兵有獨到之處,不愧為段公的弟子,且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洮水一戰,大破十多萬羌人,可見一斑。臣以為,陛下派衛將軍來平定羌亂,實在是英明之舉。”

“哦,這話怎么說?”天子興致高了起來。他在關中的時候,劉修提到戰功,就把功勞往別人身上推,而他也不可能一一找那些將士談話,所以總是不太明白,現在蓋勛主動說起,他自然是興趣十足。

“臣以為,衛將軍得涼州三明之長,剛柔并濟,撫剿得宜,且又善于……”蓋勛說到這里,忽然覺得有些不合適,可是天子看著他,他又不好不說:“善于裝神弄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于爭取羌人的歸順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天子大樂:“哈哈哈……這個你不必避諱,他裝神弄鬼的本事,朕一向都是知道的。”

“陛下……知道?”

“知道,知道,他還在朕面前表演過。”天子想起那個近乎光溜溜的大美人,不免有些遺憾,這次到關中時間太緊,居然沒讓劉修再給他表演一下,讓他過過眼癮。“他自己是不信這個的,不過現在看來,這旁門左道用得好,也的確大有用處。”

“陛下,臣擔心的是那些羌人聽了他的蠱惑,從此就……”蓋勛擔心的說道:“這只怕于朝廷不利啊。”

天子一愣,眉頭皺了皺,思索片刻,又道:“這個朕知道了,你接著說。”

蓋勛不解,只好跳過這個話題,接著評說了一番劉修的行事特點。他說,劉修不是簡單的撫,也不是簡單的剿,他是對羌人進行分化,然后以羌治羌。這樣的辦法以前也不是不用,但是劉修用得更極致,他建羌七營來遏制羌人的發展,同時又用漢七營來平衡羌七營,保護涼州,而在關中,他則把主要精力放在屯田上,用關中屯田的糧食來供養涼州的漢羌七營,在漢羌七營上又略有區別,對漢七營是全額供應,對羌七營卻是關供半購,刺激羌七營去打劫羌人部落,在爭斗中互相削弱。

天子細細的聽了,連連點頭:“你覺得劉修在關中的新政如何?”

蓋勛不假思索的說道:“臣且喜且憂。”

天子詫異的看著他:“喜則可解,憂從何來?”

“陛下,請恕臣直言。衛將軍在關中的新政剛剛實施一年,關中諸族即已傾心,想來再過三五年,關中、涼州必然和并州一樣,真心擁護衛將軍的新政。對于大漢來說,這當然是好事,如果能像平定鮮卑人一樣平定羌亂,西北安定,不再成為陛下的心頭之患,豈非一大善事?可是陛下莫忘,天下精兵,盡在幽并涼,如今并州已是衛將軍的追隨者,涼州隨著漢羌七營的建立,也將以衛將軍馬首是瞻,幽州是衛將軍鄉梓,左將軍公孫瓚是衛將軍的同窗,上谷太守盧敏更是衛將軍的師兄,這幽并涼三州盡在衛將軍的控制之中,盧中郎如何又在鉅鹿立功,到時候朝中有盧君,邊疆有衛將軍、左將軍,他們要是忠心為國,自然是國家柱石,如果有了不臣之心,這半壁江山可就傾刻間非陛下所有了。”

天子駭然心驚,一滴冷汗從額頭滴落。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1
第四卷 黃巾亂
第366章 孟佗的計劃(第二更,求票!)

“不過,臣的擔心也只是出于萬全的考慮,以目前的狀況來看,盧中郎父子自然是不用說的,他們讀圣賢書,忠孝出于本心,盧中郎當初上書竇武,勸他讓爵,如今又與袁家交惡,想來不會有什么不臣之心。衛將軍一心為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佳的跡相,他們還是可信的。臣只是覺得,他們師生父子掌權過重,難免會引人遐思,陛下還是未雨綢繆,不要授人話柄的好。”

天子慢慢的緩過神來,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你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師生父子沒有惡心,可不代表別人不會看中他們的實力,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如今山東有事,朕也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只等平定了黃巾之亂后,再想辦法吧。”

蓋勛也暗自嘆了一口氣,他從天子給他的書信中隱約感覺到了天子的計劃,但是卻又說不出什么,袁家勢大,他們才是天子現在最頭疼的事,且不說劉修現在還沒有任何不忠的行為,就算有什么不聽話的事,也只能先忍著。在這個時候對劉修下手,無疑是一著莫名其妙的蠢招,他也不希望天子這時候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只是想提醒天子而已。

“你覺得劉修那個兒子如何?”

蓋勛一愣,他不明白天子為什么會問這個話題,劉修那個兒子只是個妾生庶子,就算聰明些又能如何?長公主身份尊貴,只要以后生個嫡子,劉修的爵位自然由嫡子繼承,眼下那個庶子根本沒什么機會,又何必關心。難道天子是擔心劉修的兒子太過聰明,以至于影響朝廷安全?

“那個孩子臣倒是見過兩次,聰明自是聰明,只是有些缺少管教。”蓋勛搖搖頭,有些不屑的說道:“衛將軍長年在外征戰,一回到長安之后,又有些溺愛,常帶他去騎馬射箭,卻不肯教他讀書。臣聽說,他今年已經五歲,卻還未啟蒙,整天和一幫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游戲。”

“騎馬射箭?”天子頗為不解,而且有些擔心起來,這才五歲的孩子就騎馬射箭,萬一傷著可不得了。不過,在長安的時候,劉協一直陪著他,看起來健康得很,甚至有些過于活潑,可沒有一點受過傷的意思。

“是啊,衛將軍在府里立了一塊十步的箭的(箭靶),他那個兒子每天早晨都上射上一百箭,而且要八成以上中的,才算過關。衛將軍又從涼州挑了幾匹溫順的小馬給他,每天要騎馬半個時辰。如今這五歲的小兒也算得上弓馬嫻熟了,雖然弓軟了些,馬小了些。”

“是嗎?”天子又驚又喜,他有些后悔沒讓兒子在他面前表演一下騎射了,這五歲的孩子躍馬馳射該是一個什么樣的英姿?看來劉修雖然培養方式與眾不同,但是對皇嫡子的栽培之心卻是無可置疑的。這樣看來,劉修的確沒有什么不臣之心,否則他就安安穩穩的教皇嫡子讀儒家經典就是了,那絕對會把這孩子培養成一個白癡。“可是這小兒騎馬,不會摔著嗎?”

“那可不會。”蓋勛搖搖頭:“且不說那馬溫順,就說那些侍衛的人寸步不離,也不會讓他掉下來的。我聽說,最開始騎馬的時候都是衛將軍親自扶侍,可小心著呢。”

天子大喜。蓋勛看在眼里,有些不解,這劉修對他的妾生子好,天子要這么高興干嘛?天子見蓋勛疑惑,也不解釋,只是高深莫則的笑。他原本擔心劉修有什么心思,不肯用心培養,現在卻沒有了這個擔心。劉修擅長的不就是武藝嗎?他這么教育皇嫡子正是理所當然,如果他在教皇嫡子讀儒經,天子會懷疑他存心不良,如果他在教皇嫡子讀法家著作,天子又會懷疑他精于權謀,反而更不放心,唯獨是教武藝,天子是一點不擔心,反倒是放了心。

蓋勛退下之后,天子越想越有趣,召來了宋皇后,問起了皇嫡子的點點滴滴。他由劉修陪著在關中巡視的時候,宋后皇后可是每天和皇嫡子在一起。聽了天子的話,宋皇后笑了起來,“那陛下可真是錯過了,阿協穿著那身小盔甲,騎在戰馬上的樣子可真是好看極了,臣妾現在想起來,還是滿心的歡喜呢。”

“是嗎,快給朕講講,給朕講講。”

“這說來話長了,陛下,還是先讓你看一副畫吧。”宋皇后笑盈盈的拿著一副卷軸,熟練的放在案上,看得出來,她這些天是常常把這副畫展開來看。“臣妾想著回宮之后難得再見到皇兒,故而讓江覽繪了這副肖像,好讓臣妾能朝夕觀摩,如今就先給陛下看看吧。”

天子興致勃勃,一手卷動著畫卷,一手在畫上劉協的小臉上輕輕撫過。這副畫是以連載形式畫成的,以不同的幾個場景描繪了劉協的幾個生活畫面,有穿著盔甲,騎著戰馬射箭的校場,有撅著屁股和劉和在一起玩耍的墻角花叢,有一本正經坐著讀書的書房——不過估計這是編出來的,因為劉協實在不像一個能坐下來安心讀書的孩子,倒是劉和顯得更成穩一些。

天子最喜歡校場那一副,劉協小小的身體穿上了漂亮的盔甲之后,平添三分英氣,雖然小臉上還不脫孩子應有的稚氣,但是那副弦響的中的自信卻讓人隱約看到了成年后的豪氣。

“江覽的繪事越來越精湛了,隱隱的超過德然的勢頭。”天子愛不釋手,搓著手笑了笑:“皇后,先讓給我欣賞幾天吧?”

宋皇后雖然有些不舍,可是見天子如此喜歡皇子,心里也非常高興,連忙躬身答應。天子又笑著:“江覽有功,賞十金。”

宋皇后笑了:“江覽畫像有功,那衛將軍可有功?”

“有功,有功。”天子樂呵呵的笑道:“不過,這不是十金百金能酬謝的,這個嘛,等著我皇兒以后再謝他吧。”

宋皇后一下子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不禁大喜,連忙又說道:“陛下,你看阿和和阿協形影不離,可是親近得很呢。”

天子眉頭一挑,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說來也是,我那皇兒被德然教得像個潑猴,他那女兒倒是安靜嫻淑。嘿嘿,的確有幾分公主的樣子,難怪許鐵口當時敢胡言亂語。嗯,阿和的身份雖然差了些,但我漢家天子娶皇后像來不是太在意門庭,能有這身份,也是配得上的。”

宋皇后眉開眼笑,歡喜得像是撿了寶似的。天子一邊欣賞著畫,一邊和宋皇后說著閑話,話題無不是繞著畫上的兩個小人兒打轉,偶爾提起洛陽的那個皇長子也是充滿了鄙夷。

“陛下,東中郎將盧植有本奏。”張讓輕手輕手的走了過來,眼睛瞟了一眼案上的畫作,立刻又收了回去。

“哦,什么事?”天子目光不離案上的畫,輕聲問道。

“盧植兵力不足,難以攻克鉅鹿,驃騎將軍不肯增兵,盧植要上書彈劾驃騎將軍貽誤軍機,請陛下下詔增兵。”

天子在畫上移動的手指滯了一下,慢慢的松開了畫卷,繪步下了車。張讓跟在他的身后,隨行的王越等人連忙跟了上去。宋皇后看在眼里,知道這是天子不想讓她聽到前方的戰事,倒也不是太在意,只是覺得盧植未免太不明事理,明知道驃騎將軍是董太后的從子,是天子真正相信的人,他卻要上書彈劾驃騎將軍。

“派個人去看看。”天子背著手,看著遠處延綿起伏的群山,淡淡的說道:“看看是不是兵力不足。另外,讓那個孟佗去涼州做刺史,小心些,不要像左昌一樣被人砍了還不知道原因。”他微微側過身,看著張讓:“朕不希望涼州刺史成為一個人見人畏的官職。”

張讓連忙點頭:“陛下圣明,老臣一定會關照他,讓他不要太魯莽。”

“但愿如此。”天子的嘴角一挑,低著頭,慢慢向前走去。張讓亦步亦趨,心里卻有些為孟佗擔心。孟佗是送了他厚禮,又等了很久,才得到這涼州刺史的,要是像左昌一樣被劉修找個人害了性命,未免有些對不住他送的那份厚禮。以天子對劉修目前的態度來看,他大概不會因為孟佗而找劉修的麻煩。看來要想發財,涼州刺史并不是一個合適的位置,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天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安排一個涼州刺史,顯然是頗有深意,這涼州刺史何嘗不是一顆安排在劉修身邊的棋子,將來一旦天子對劉修不滿了,這顆棋子就會成為最致使的尖刀。

當然了,前提是這顆棋子不會被劉修清理掉,就像左昌一樣。

“孟佗?”劉修眼睛一翻,非常不爽:“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站在一旁的宋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將軍,他可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是扶風這地界兒生出來的。”

劉修也忍不住笑了,宋果是宋皇后的族人,上次涼州之戰,宋家雖然出的人不多,但宋果、宋梟兄弟卻敢打敢沖,現在也算得上是他身邊的親信了,他說話,多少要給點面子。“原來也是扶風人啊,倒沒聽你們說過。”

“說起扶風孟家,倒是有百十年沒出過什么大才了。不過提起一個人,將軍應該知道。”

“誰?”劉修來了興趣。他在長安也有一段時間了,和這里的豪強們打的交道也不少,還真不知道孟家是什么角色。

“將軍一定知道梁鴻梁伯鸞吧?”宋果笑道:“梁鴻鸞的那個丑妻孟光,就是扶風孟家的人。孟家那時還出了個義士,叫孟冀。王莽之亂時,他客居河西,同伴被赤眉所掠,他愿意以身相代,赤眉感于其義,放過了他們。這個孟佗,就是孟冀的族曾孫。”

“原來是個義士之后啊。”劉修口氣緩了些。他對這個孟佗走張讓的路子倒不是太在意,畢竟如今要想當官,要么走袁家這樣的豪門路子,要么就得走張讓、趙忠這些中常侍的路子,否則你就是有天大的功勞,你也當不了官,想當初段颎也是走了王甫的路子才位列三公的。“讓他進來。”

孟佗來到堂上,恭恭敬敬的伏地行禮:“新任涼州刺史,扶風孟佗,拜見衛將軍。”

劉修眉頭一挑,孟佗長得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看上去可不像一個奸邪小人,只是一雙眼睛略有些細長,看得出來心思比較活絡,不是那種死腦筋的讀書人。不過想想也是,死腦筋的人怎么可能去走張讓的路子。

“孟使君,你走張常侍的路子,花了多少錢啊。”劉修不咸不淡的問道。

孟佗略一思索,“敢教衛將軍得知,花的錢雖多,真正有用的卻是葡萄酒一斛。”

“葡萄酒?”劉修眉毛一挑:“西域來的葡萄酒?”

“正是。”孟佗伏在地上,聲音卻清晰可聽。“是佗從西域販來的上等葡萄酒,中原罕見,故張常侍見而心喜,一番小酌之后,便允了佗這涼州刺史之職。”他頓了頓,又道:“其實佗本非州郡之才,只是想謀一官職,位列二千石,光宗耀祖,蔭及子孫。”

按漢制,二千石的官員,也就是到了太守、校尉這個檔次,做滿三年,就可以任一子為郎,這是除了保舉孝廉、讀書入仕之外最便捷的一條門路。孟佗要想光宗耀祖可能比較懸,但要想讓兒子因此邁入仕途,卻著實是一條不錯的捷徑,再加上有張讓的門路,他這個郎官兒子也遠比普通太學生更容易出頭。

“看來孟使君有個好兒子啊。”

“多謝衛將軍謬贊。”孟佗依然很平靜:“犬子景仰將軍威名,將軍坐撫關中之后,他常思一見而不得,這次聞說佗任為涼州刺史,便央求佗帶他入見,此刻正在門外等候。若將軍肯施恩賜見,佗將感激不盡,愿為將軍效犬馬之勞,稍緩涼州局促。”

劉修愣住了,孟佗是天子任命的,又有張讓做后臺,他雖然不爽,可是也不能像上次陰左昌一樣把孟佗給陰了,但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安份守已卻是必須的,不曾想這個孟佗倒是個識相的,一上來就愿意投誠獻計,至少表現得很誠懇。更重要的是,他投誠的借口讓劉修非常感動:為了滿足他兒子想見他一眼的愿意。

劉修倒不是自戀于自己的威名,他是感動于孟佗對兒子的這份關懷。這是父親對兒子的愛,為了兒子能為郎,他愿意傾盡家產依附張讓,為了兒子能見他一面,他愿意改換門庭。也許這只是孟佗的一個計策,但這個計策卻施得光明正大。

“修也何德何能,能得令郎如此心意。”劉修坐直了身子,“孟使君請起,敢問令郎如何稱呼?”

“犬子孟達,今年十一歲,尚未有字。”

“請孟使君的愛子進來。”劉修擺擺手,示意宋果去領人,孟佗大喜,連忙拜倒在地:“多謝衛將軍。犬子對將軍仰慕已久,今日一見,能得償所愿,皆將軍所賜。佗謝過將軍。”

劉修微微一笑:“你說說你的有什么辦法稍緩涼州局促吧。”

“喏。”孟佗直起腰來,從懷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恭恭敬敬的送到劉修面前:“這是佗任涼州刺史后想做的幾件事,請將軍斧正。”

劉修興趣大起,這個孟佗有意思啊。上任之前,先做好了工作計劃,并且呈給他審閱,這份小心和恭敬讓他找不出任何毛病,雖然剛剛做官,卻深諳官場門徑。他接過來看了一眼,剛看了兩條,便點了點頭,叫了聲好。

孟佗的計劃很合他的胃口。

孟佗說,涼州貧苦,人口少,糧食也少,羌人一亂,更是地廣人稀,要想產糧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涼州連通西域,是重要的通商要道,因此重視商業對涼州來說就非常重要。西域不僅有中原罕見的葡萄酒等物,還有良馬。

涼州本身就是養馬的好地方,當年霍去病打通河西,立河西四郡,就在祁連山下建馬場,后來又用大宛、烏孫的良馬改良馬種,涼州已經成為大漢最好的養馬場,比并州還要強上幾倍。馬者,國之大畜,天下征戰四起,戰馬將成為最大的一宗生意,而且掌握了大量戰馬,對建立一只強大的騎兵有不言而喻的重要。

打通涼州商路,當然需要和西域做生意。這些年大漢自己亂成一團,對西域的控制力下降,而鮮卑人新敗,對西域的威脅也大大降低,西域無主,互相征伐,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好的是他們互相打,就沒有精力入侵漢境,壞的是萬一有人從中崛起,統治了整個西域,大漢再想插手西域就不容易了。因此,趁著這個時候派人去西域,就是兩全其齊的辦法,一來可以控制西域,二來可以打通商道。中原百姓雖然窮得沒飯吃,可是那些有錢人對西域的商品卻是消費潛力巨大,這生意大有得做。

劉修向來就重視商業,一聽到孟佗這個計劃,當然是一拍即合,興趣大增,正要與孟佗詳細討論,宋果帶著一個少年快步走了進來。那少年在堂下脫了鞋,踩著兩只雪白的足衣,提著整潔的衣擺,走到劉修面前,款款拜倒。

“持風孟達,拜見衛將軍。”

劉修心情不錯,抬手正待去扶,突然覺得有些異樣,心里咯噔一下,這才回過味來:“孟達?不會是那個反骨仔吧?”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1
第四卷黃巾亂第377章搶人
(第366章跳377章,可能是作者弄錯吧,起點也順序也是這樣,不是我少貼。)

三國演義上有幾個著名的反骨仔,呂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個,這廝連殺兩個“義父”,被張飛稱為三姓家奴,榮登榜首。第二個當然是魏延,其實說起來魏延并沒有什么不良的行為,但是被諸葛亮這個妖人說他腦后有反骨,反骨仔這個大號想讓也讓不掉,而實際上三國后期比較有名的反骨仔就是這個孟達。孟達先背叛了劉璋,后背叛了劉備,再后來又背叛了曹丕,可謂是劣跡斑斑,罄竹難書。

不過,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雙眼有神,衣著整齊,舉止有節的少年,劉修怎么也無法和一個反骨仔聯系起來。莫非又是一樁冤案,或者僅僅是同名?

孟達拜伏在地上,久久沒有聽到劉修讓他起來的聲音,心不免有些忐忑,就連孟佗都有些擔心起來。劉修剛剛還對他的計劃說好,怎么一看到他的兒就變了臉色,莫非是兒的舉止出了錯?可是剛才他一路走來,沒有任何失誤啊。難道是劉修想借著兒給他下馬威?

孟佗緊張起來,臉色紅白參半。

“扶風孟達,拜見衛將軍。”孟達又用清脆的童音喊了一聲。

劉修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笑道:“起來起來,讓我看看。”

孟達依言抬起頭,仰起臉,看著劉修。劉修眼神在他臉上掃了兩下,有如利劍在他臉上掠過,其蘊含的幾分威勢逼得他有些窒息,小臉也有些發白。不過孟達隨即恢復了正常,展顏笑道:“久聞衛將軍有威如虎,今日一見,果然是不怒自威,令人不敢久視。”

劉修眼珠一轉。心道這小還真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啊。居然沒嚇住他。看來這王霸之氣還得好好練練。連個娃都震不住。

“好俊俏的小郎君,起來起來。”劉修哈哈大笑,“來人,為孟使君父看座。”

孟佗松了一口氣。連忙叩首:“謝將軍。”孟達也跟著行了禮,然后安安靜靜的坐在孟佗身后。劉修又問了孟佗詳細的打算。孟佗一一回答,并且把話題擴展到了羌人的頭上。他說,羌人因為貧困。所以搶劫已經成了他們的天性。把他們和漢人混在一起,其實是一個非常短視的行為。安撫是安撫不住的,不如把他們這股禍水西引,比如引到西域去,也可以南引,比如去高原。一來高原那一帶不適合農耕。但適合放牧,由羌人去占領是再好不過了。他們以前不去,是因為他們實力不夠,有了漢人的幫助,他們就可去那里打天下了。他們有了更好的出路,也就不會一直和漢人糾纏不清,如果從加以合適的引導,這些羌人何嘗不是最好的鷹犬,打劫的先鋒。

劉修雖然不完全贊同孟佗的意見,但也承認孟佗的想法有一定的新意,特別是重新打通絲綢之路的建議。大漢現在人口膨脹,土地壓力大,如果不想通過大戰來減少人口,就必須找到新的發展道路,要發展商業,就要找到商業銷售的地方,絲綢之路無疑是一個重要的選擇。

“孟使君別出機杼,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劉修拍拍那份計劃,“我覺得你計劃得很周全,如果按這個實施,一定會很快見功的。”

孟佗這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劉修同意了他的工作計劃,就等于接受了他這個涼州刺史,他暫時安全了。他躬了躬身,又道:“佗有一不情之請,還望衛將軍允可。”

“你說,如果我能做到的,自然不會推脫。”

“我年得,管教不嚴,如今我又將遠赴冀縣,只怕此疏于管教,必成劣器。犬崇拜將軍久矣,希望將軍能收入府,做一小童,侍奉將軍左右,也能朝夕得將軍虎威薰染,也許將來能小有成就。”

劉修眼珠一轉,知道孟佗這是進一步向他表忠心,把兒放在這兒做人質了。這家伙果然殺伐果斷,心機夠狠啊。“哈哈,你不怕我將令郎教壞了,我是求之不得啊。”

“多謝將軍。”孟佗轉身示意了一下孟達,孟達連忙趕上前給劉修施禮。

盧植看著眼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小黃門左豐,不禁勃然大怒:“國家捉襟見肘,軍餉都沒有發全,你居然向我索賄?”他猛的站了起來,一揮衣袖:“滾!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我砍下你的首級,示于軍。”

左豐的眼角一陣陣的抽搐,他興沖沖的從洛陽走來,一路經過好多人的軍營,就連驃騎將軍董重都沒對他客客氣氣的,送了他一筆厚禮,沒想到在盧植這兒觸了這么大一個霉頭。他冷笑一聲,用尖利的嗓說道:“盧郎,你重兵在據,卻久攻不下,陛下不解,派我來看看,你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左豐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宦官,可我卻帶了陛下的詔書的。”

“陛下的詔書里有讓你要錢的嗎?”盧植氣不打一處來,他的聲音要很洪亮,這一發怒,更是如黃鐘大呂,振人心魄,左豐雖然硬撐著,可臉色卻還是禁不住發白了。再一看盧植那怒發沖冠,怒不可逷的架勢,再想想自己那個死得莫名其妙的兄長左昌,心道還是不要和這倔頭硬頂,萬一他發了火,和他學生劉修一樣拿刀砍人,自己還真是白死了。

左豐越想越怕,說了兩句場面話,掉頭就走,一刻不留的逃出了盧植的軍營。

“先生,我帶幾個人趕上去吧。”劉備湊了過來,輕聲說道。

“趕過去?趕過去干什么?送他錢財,我沒有。”盧植余怒未消,大聲喝道:“這個閹貨,索賄居然索到我的頭上來了,且莫說我沒錢,就算我有錢,寧可發給將士們也不會給他。”

劉備苦笑一聲:“先生,左豐來意不善,先生就算沒錢給他。又何必得罪他?他回到洛陽,又怎么會不在天面前傷先生?更何況。他的兄長左昌雖是死在袁術手上。卻與德然有說不清的干系,他不敢惹德然,卻會把這帳算在先生頭上。既然如此,不如讓我趕上去殺了他。如今亂兵四起,想必也沒人能找到證據……”

“放肆!”盧植猛的轉過身。雙目炯炯有神的逼視著劉備,嚇了劉備一跳,連忙閉緊了嘴巴。“左豐再不堪。那也是天的使者。豈能因一言不合,便隨意斬殺?你這心里還有天嗎?德然那是胡鬧,我將來遇到他,還要責備他幾句,你怎么倒還把他當成了榜樣?真是好的學不會,壞的一學就會。去。把《三禮解詁》抄一遍,給德然送去。你們倆一起好好的反思反思。”

劉備頓時傻眼了。《三禮解詁》抄一遍,那可是三十萬字啊。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真是多嘴,這下好了,三十萬字,今年都抄不完。

劉備耷拉著腦袋出了帳,正好看到張飛靠在旗桿,一手摸著下巴,一手抱在胸前,擠眉弄眼的看著他。劉備一肚不高興,不敢對盧植發,可不代表不敢對張飛發。他瞪了張飛一眼:“看什么看?幫我抄一半。”

“不行,誰拉的屎誰收拾,我可不想陪你受罪。”

“你說我冤不冤?”劉備一攤手,委屈得想哭了。

“不冤。”張飛很干脆的告訴他。劉備不解,張飛附在他耳邊說:“要是先生在這里,根本不會說,帶幾個人出營,宰了那閹豎,然后悄悄的回來,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哪像你大喊大叫的,先生能準你?你怎么知道這些士卒里面沒有宮里的人,就是心里準了,嘴上也不能準?”

劉備恍然大悟,抬起手,真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們看來很快就要回去了。”張飛抬起頭,看看遠處的鉅鹿城,嘴角微微一挑:“你去抄書吧,我還有點事要辦。”說完,轉身走了。劉備兀自沮喪,也沒仔細去品味張飛的話,垂頭喪氣的回了自己的帳篷,一想到那厚厚一摞的《三禮解詁》,他就有把自己的手給剁掉的沖動。

張飛出了軍大營,直奔夏侯淵的營壘,站崗的士卒都認識這位張將軍,雖然年紀輕,卻是衛將軍的得意門生,親信愛將,夏侯校尉看到他也要客客氣氣的,沒人敢攔他,一個個還熱情的打著招呼。張飛大搖大擺直奔大帳,到了帳前,也沒細看門前那位的臉,撩帳就要進去。

“嚓!”拔刀的聲音入耳,張飛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手按上了刀柄,瞇起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位橫眉冷目,警惕性十足的彪形大漢。

“什么人,膽敢闖校尉的大帳。”那年輕漢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了張飛一眼,大概是發現張飛不是好惹的,神情更加嚴肅,大聲喝道:“戒備,有人闖帳!”

“誰敢闖老的帳?”夏侯淵一般罵罵咧咧的,一邊走了出來,一看到正像個臨戰斗雞似的張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抬手摁住那年輕漢握刀的手,笑罵道:“你這新來的殺坯,連他都不認識?他要是闖帳,就憑你也攔得住?翼德,別和這殺坯一般計較,進帳來,我正有事要找你。”

那年輕漢窘迫的收起了刀,站到一旁,躬身向張飛施了一禮。張飛卻停住了腳步,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哪里人?”

“某……陳留已吾人,典韋。”

“有字否?”

典韋臉更紅了,搖了搖頭。夏侯淵見張飛臉上不笑,以為張飛惱了他,連忙勸道:“一個鄉里漢,有個名字就不錯了,哪有什么字。翼德,他是新來的,有什么不對的,看在我面上……”

張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笑出聲來:“你說什么呢,我張飛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嗎?我只是覺得這漢好一副骨架,想必是個力大如牛的,偌好的資質,卻沒得名師指點,著實可惜了。”

夏侯淵一聽,頓時警惕起來:“翼德,我好容易才找到這么一個好手,你可不能橫插一杠。我不是不教他武技,只是這些天忙得沒,尚未得空。”

張飛大笑。拍著夏侯淵的背道:“妙才,看你這小氣樣。我還跟你說。你那龍形不適合他。要得好,你去請將軍傳他虎形,依我看,他和仲康一樣。適合虎形。”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帳,夏侯淵見張飛沒有搶人的意思。這才放了心,笑道:“那等我見到將軍,一定向他請求一下。只是戰事這么緊。只怕要等一段時間了。”

“不會。只要你愿意,很快就能見面了。”

夏侯淵一聽,頓時蹙起了眉頭,盯著張飛不吭聲。張飛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夏侯淵的神情也變得沉重起來,他想了片刻。拍拍大腿道:“不應該吧,大戰在即。盧郎這仗打得算是諸路之最順利的一個,怎么可能因為這么一點小事撤換他?”

“我只是說有可能。”張飛也不分辯:“我只問你一件事,如果果真如此,你打算怎么辦?”

夏侯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過了很久,才慢慢的吐出來,手在大腿上輕輕的拍著:“果真如此,那你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

張飛微微點頭,“那行,我再去找一下儁乂。”

“你不用找,我派人通知他一聲便是了,他不會有別的想法的。說實在,要不是盧先生做這北軍侯,我們倆早就不想在北軍干了,這他老母的太憋屈了。”夏侯淵突然笑了起來,“還是跟著衛將軍打仗舒服,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張飛哈哈一笑,起身要走,又想起來一件事,指了指外面:“別忘了那小。”

“這個還用你說?”夏侯淵眼睛一翻:“我好容易才挑出來的好手,能給他們留下?”

張飛一樂,出了帳,見典韋還扶著刀站在帳前,又停下了腳步,典韋這時已經從同伴的嘴里知道了這位便是營聞名的張將軍,不敢放肆,規規矩矩的站著。張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贊了一聲:“好漢,希望以后有機會能和你并肩作戰。”

典韋一愣,隨即拱手應道:“敢不從命。”

張飛點了點頭,大步走了。典韋用敬畏的目光看著張飛遠去,旁邊的同伴見他那副神情,打趣道:“典韋,你覺得比張將軍如何?”

“騎戰,我輸定了,步戰,我有五成……不,四成機會。”

“四成?”同伴呲了呲牙:“你吹大氣吧,張將軍可是跟著衛將軍一起出道的,可以說衛將軍打的每一仗都有張將軍的功勞。你在他面前一個回合都撐不過去,還四成機會?”

典韋淡淡一笑,不予作答。同伴們又笑了他兩句,回過頭卻看到夏侯淵背著手站在帳門口,一個個不敢再說笑,連忙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典韋,你帶兩個人,跟我去一趟屯騎營。”夏侯淵吩咐了一聲,典韋連忙牽來了他的戰馬,點了兩個親衛,跟著夏侯淵出了門。夏侯淵在馬背上,順著戰馬的步伐搖晃著身體,突然說了一句:“典韋,等見到衛將軍,讓他給你起個字吧。”

典韋濃眉一掀,嗡聲嗡氣的應了一聲:“哦。”

夏侯淵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說道:“你剛才說得沒錯,騎戰你不是張將軍的對手,步戰也許有四成的勝率。”

典韋嘿嘿一樂,也不吭聲,繼續跟著向前走。其他兩個親衛聽了,卻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典韋力氣很大,這一點他們承認,可是要說典韋和張飛對陣有近一半的勝率,他們覺得夏侯淵還是太偏心典韋這個新來的家伙了。

“你如果能向衛將軍請教一點武技,練上一年半載,再和他對陣,大概有八成的勝率。”

這一次,不僅那兩個親衛嚇了一跳,就連典韋自己都嚇了一跳。“大人,我……”

“我沒騙你,等見到衛將軍,我會向他請求的。”夏侯淵笑道:“我自己學的是龍形,對你不太合用,只有向衛將軍求得虎形,你練了才會如虎添翼,功力大增。”

典韋兩眼放光,用力的點了點頭,緊緊的握緊了夏侯淵的馬韁。夏侯淵嘴角輕輕一挑,暗自得意的笑了:“張翼德,和我搶人,美得你。老先下手為強,就不讓你得逞。”他想了想,又皺起了眉頭,暗自嘀咕道:“衛將軍應該不會和我搶人吧?他真要開了口,我還真不好拒絕。唉,也是件愁人的事啊。”

夏侯淵患得患失的來到張合的大營,張合聽完夏侯淵的轉述,也不驚訝,只是微微頜首道:“妙才說得對,如果盧君因此得罪,這北軍的確沒什么意思,走便走吧。”

夏侯淵很詫異:“你也覺得盧君會因此得罪?”

張合輕笑了一聲,看看夏侯淵,眼閃過一絲戲謔:“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衛將軍。翼德是他派到盧君身邊來的,他說的話,就是衛將軍的話,所以翼德說什么,我就信什么。”

夏侯淵把指關節扳得咯咯響,遲疑了片刻,“難道……這里面有什么衛將軍知道,我們不知道的內幕?要來然怎么會衛將軍在千里之外都知道了,我們卻不知道。”

張合打了個哈哈,越發的笑得開心,夏侯淵有些惱羞成怒:“儁乂,再不說,休怪我著惱。”

“別,別。”張合笑著拉住夏侯淵:“妙才,你且坐下,聽我對你細說。” 本帖最後由 yong 於 2013-4-24 12:11 編輯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2
第四卷黃巾亂第378章發飚(第二更,求票!)

五天后,圣旨送到大營,天責問盧植擁兵不前,檻車征送廷尉,即日起行。眾人大驚,劉備和毛宗都亂了方寸,張飛卻早有所料,一面安撫眾人稍安勿躁,一面和郝昭帶著兩百精騎護著盧植的檻車趕回洛陽。洛陽來的虎賁郎雖然知道這不合常規,但是面對兩百兇神一般的精騎,他們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

護送著盧植進了廷尉詔獄,張飛隨即趕到了衛將軍府,把剛發生的事情轉告給盧植的夫人張氏和兒盧慎,讓盧慎立刻進宮去向太后求情。同時安撫驚慌失措的張氏說,幾位師兄如今都身居要職,想必天也不會無所顧及,再說了,先生只是觸犯了宦官,他的忠誠天是知道的,斷不會因此害了他性命,你們只管安心等著便是。我這就派人送信給衛將軍,他一定會想出萬全之策的。

張氏這才稍微放心了些,立刻安排盧慎入宮向太后求情。與此同時,張飛派郝昭急赴關,把消息通報給劉修。

“先生被抓了?”劉修眉頭輕輕一挑,雖有些意外,卻并不擔心。他相信天只要沒瘋,還不至于會要盧植的性命,雖說這時候把盧植從戰場上抓回來的確有些發瘋的癥狀。

郝昭點點頭,又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劉修便覺得有些奇怪,宮里那么多宦官,偏偏要派左豐去?這左昌雖說是死在袁術手里,可是誰都知道這是他玩的手段,袁術只是當了一把刀而已,派左豐去查盧植,這分明是有所指啊。

劉修沉默了片刻。對站在一旁的孟達挑了挑手指:“研墨。”

孟達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掀開硯臺上的木蓋,提起龍形硯滴,滴了幾滴清水,又放進兩片墨,一手捏起研,一手挽起袖,輕柔的磨了起來。劉修看著孟達這一連串的動作。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剛到這個世上的時候,對這種研墨的方式非常不習慣,對這個身體掌控也不是很自然,經常會打滑,后來慢慢適應了這個身體,再也沒有發生這種情況,也就沒想到要改良一下這種墨片。后世都是用墨錠的,對于制墨的方法,他這個精于書畫作偽的高手并不陌生。書畫作偽對用墨非常講究,要想做出以假亂真的畫作來。墨是不可忽視的一環。

這也是一個生財之路啊,這年頭到處是茂密的森林。松煙什么的并不難找,只要找些人去試試,咱也制他個曹素功出來。

“將軍,墨研好了。”

“去請荀長史和閻郎來。”劉修頭也不抬的吩咐了一聲,鋪開潔白的紙,抬起山狼毫,行云流水的寫下一行字:“良鄉侯衛將軍臣修昧死敢拜……”

時間不長。荀彧和閻忠并肩走了進來,坐在劉修面前,劉修正好寫上最后一句話:“頓首頓首。死罪死罪。”然后將筆交給孟達,伸手將寫得清清爽爽,筆法飄逸的奏疏推到對面。

孟達接過筆,瞅了一眼那封奏疏,暗自贊了一聲好書法,然后恭謹的低下頭,將筆輕輕的擱在硯臺上。

“將軍的書道聞名京師,就連胡昭看了都嘆為觀止,今日一見,果然神妙。”荀彧接過奏疏,贊了一聲,轉手交到閻忠的手里。他的官職雖然比閻忠高,但是閻忠年紀比他大,他對閻忠還是很尊敬的。

閻忠接過來迅速看了一遍,轉手又交給了荀彧,沉默了片刻,荀彧差不多也看完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荀彧拱拱手:“還是請公孝先生建言吧。”

閻忠撫撫胡須,也不客氣:“衛將軍要自請降職削爵,為盧君贖罪,忠以為非常妥當。”說完之后,他就伸手接過孟達遞過來的茶,慢條斯理的品起茶來,再也不說一句話。

劉修和荀彧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荀彧問道:“那先生以為陛下會準嗎?”

“不會準。”閻忠淡淡一笑,放下茶杯,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拈起唇邊一片茶,看了看,又扔進嘴里嚼了起來。過了片刻,他慢的說道:“我估摸著天的意思,無非是聽了什么讒言,生怕盧君在朝勢大,衛將軍、左將軍等在邊關權重,內外相應,會成尾大不掉之勢。如今盧君已經沒了兵權,衛將軍又不是貪權戀位,愿意自請降職為盧君贖罪,天的擔心已經沒有了,他又何必做得那么過分?”

劉修不動聲色的笑了,他的分析和閻忠所想的一模一樣,所以這才在閻忠他們來之前就寫好了奏疏。眼下天還離不開他,就算降了他的官職,也不會把他調離關,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實際損失。

荀彧嘆惜了一聲,猶豫了片刻:“如果天是出于這樣的考慮,那盧君留在洛陽就沒什么意義了。正好長安學堂還缺一個能掌控全局的祭酒,不如請盧君來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閻忠贊同道,他想了想,忽然說道:“將軍,你何不親自去一趟洛陽,把盧君接到長安來,而且,胡夫人好像也快生了吧。”

荀彧搖搖頭:“公孝先生,這樣不好吧,關秋收在即,衛將軍馬上還要主持征討宋建的事宜,這時去洛陽……”

“無妨,來去不過十天就夠了。”閻忠擺擺手,當仁不讓:“相關的準備事宜,我們就可以做,我們甚至可以把人馬先行集結待命,只等衛將軍一到就開戰。”

劉修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就依公孝先生。若,秋收和軍糧的籌集就拜托你了。我不在,你和他們討價還價也方便些。”

荀彧也笑了,不再堅持。

劉修隨即派人將奏疏緊急送往洛陽,同時上書天,請求返回洛陽看望先生,并探視家人。天接到他的奏疏之后。非常滿意,大度的下詔允許。已經在潼關候旨的劉修接到詔書之后,帶著郝昭等人一路飛奔,只用了兩天功夫就趕到了洛陽。

一進洛陽城,劉修第一件事就是進宮見駕。天在宣明殿接見了他,劉修行禮完畢,天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指著案上兩幅看起來差不多的畫卷,笑盈盈的說道:“來,幫朕鑒定一下,看哪一幅更佳一些。”

劉修低頭一看,原來是描繪皇劉協幾個生活場景的畫,兩幅基本一樣,應該一幅是原料,另一幅是臨摹的復制品。他仔細看了看,伸手指著其一幅道:“這幅更佳一些,雖則筆墨有些倉促。可是神清氣完,皇嫡的神采更精準一些。另一幅雖然筆墨俱佳。但稍嫌拘謹,不夠生動。”

“果然。”天撫掌而笑,又看著劉修道:“不過,要得好,還得是你自己來畫才行。”

劉修搖了搖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臣戎馬倥傯,久不碰畫筆。手藝已經生疏了。就算是臣來畫,也不如這二位畫得好。”

“你這豎,不說老實話。到了你這個境界,又豈是手熟能比擬的?你當朕不懂,來糊弄朕嗎?”天笑罵道。劉修連忙請罪,天也不以為然,說說笑笑,一句也不提盧植的事,只說些書畫陶藝之事,說到契合之處,天不時的發出爽朗的笑聲,看得出來,天的心情不錯。

劉修陪著天說話,心里卻一陣陣的嘆息。不管天是怎么想的,天下大亂畢竟是事實,無數的人正在無謂的犧牲,而天似乎對此無動于衷,他只要保住他的江山,死多少人都無所謂,也許死的人多了,他才好施展手腳,在廢墟上重建一個清明盛世,給后世留下一個興圣主的光輝形象。

只可惜他的手段不夠高明,心性夠狠辣卻不夠沉穩,否則還真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說了一陣閑話,天說,你的奏疏一到,朕就赦免了你的先生。朕也知道,他延誤軍機也許是有的,但擁兵自重卻不可能,他是服膺圣人經典的大儒,怎么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呢。你自請削爵降職,這份孝心,朕非常贊同,但沒有必要,好好在關屯田,爭取今年平了宋建,到時候朕還要給你加官進爵呢。回家去吧,看看你的胡姬。說到這里,天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讓劉修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問。天借著說盧植的話頭在提醒他,他如何聽不出來,這個時候哪敢和天開玩笑,更何況,他現在也沒心情和天插科打諢。

出了宮,劉修回到自己的府,王楚、風雪已經接到消息,風雪不顧自己即將臨盆,辛苦的站在門口等候。一看到風雪那面如滿月,大腹便便的樣,劉修知道天在笑什么了,風雪現在這副樣可比宋皇后生產后的身材壯碩多了。

“你小心點。”劉修一跳下馬,就趕上兩步扶住風雪,王楚在另一側扶著,風雪有些扭捏:“妾身何德何能,能得夫君和姊姊這么關照,還是讓我自己走吧。”

劉修微微一笑:“我是難得回來一趟,你要謝就謝謝阿楚吧,看得出來,她照顧你很用心。”

王楚羞澀的低下了頭:“也說不上用不用心,只是有過這個經歷,體會比妹妹深些罷了。妹妹離家萬里,夫君又不怎么在家,我只希望妹妹不覺得孤單。其實說起來,師母可幫了大忙,有好多學問,還是她教給我的,阿母也常來看望。”

“雖說如此,你的功勞也是有目共睹的。”劉修笑道,兩人一起把風雪扶進了屋,安頓好了,劉修道:“我先去見見先生,回來再和你們說話。”

王楚和風雪齊齊點頭,劉修整頓了一下衣服,趕到盧植所住的院。一進院門,就看到劉備坐在廊下伏案抄書。聽到劉修的腳步聲,他直起腰,卻沒敢吱聲,只是用手的毛筆指了指那厚厚的一摞書稿,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劉修沖他無聲的笑了笑,指了指盧植的書房,示意先去拜見先生,然后再和他說話。

盧植穿著儒衫。正襟危坐,看到劉修快步走進門來,也沒有起身,靜靜的看著劉修在他面前行禮、請安完畢,這才伸手扶起,淡淡的說了一句:“來得好快。”

“得到陛下詔書,弟日夜兼程的趕回來了。”

“關如何?”盧植語氣平靜,一點也看不出剛被奪了兵權。又在廷尉大獄里呆了幾天的樣。別的不說,這份養氣功夫的確讓劉修佩服。

劉修把關的情況大略的說了一遍,最后說:“長安學堂已經建好,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祭酒。先生既已解職,何不隨弟去長安做個祭酒,散散心,弟也能朝夕在膝前請教。”

盧植默不做聲的看著劉修,良久不語,劉修覺得有些緊張,卻又不好亂動。盧植的目光有如利劍。洞穿了他的掩飾。“你跟我說實話,你和天有什么秘密?”

劉修鎖起了眉頭。沉默以對。

“唉——”盧植長嘆一聲:“我老了,看不懂你們的那些權謀,如今無官一身輕,又何必考慮太多事。我想回家去一趟。”

“回家?”劉修愣了一下:“先生,你一家人都在洛陽……”

“可是我的祖塋在涿縣,我的長和孫都在上谷。”盧植打斷了劉修的話,逼視著劉修:“德然。你能不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劉修吃了一驚,隨即又鎮定下來。平靜的說道:“他們失蹤了,弟也不知道他們的去向。”

“那你找過他們嗎?”盧植的劍眉挑起,臉含煞氣:“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手下有幾個很能干的暗探。”

劉修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他抬起頭,迎著盧植的目光,忽然笑了一聲:“先生,這件事很重大,恕我不能奉告。你如果一定想知道,不妨可以去問問陛下。”

盧植愣住了,劉修不告訴他,卻讓他去問陛下,那意思就是說陛下知道他父母的事了?這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一時倒也不敢太莽撞了。他疑惑的掃視著劉修的面容,見劉修臉色平靜,并無詐偽之色,倒也不得不信。“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問了。想來你的父母還在人世,我倒是有些自以為是了。”

劉修聽這話音兒不對,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盧植顯然不是為丟官的事生氣,他幾度起起落落,這些年做先生的官職一直不如他這個做學生的,他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不滿的意思,今天突如其來的發飚,實在有些莫明其妙。

“既然如此,那我就讓翼德和玄德護送先生去涿郡。”

“你呢?”

“我馬上還要趕回關,秋收之后,我就要去隴西平定宋建之亂。”

“嗯,這個宋建大逆不道,居然敢稱王,的確該殺。”

劉修詫異的看了盧植一眼,隱隱的抓住了什么,他也沒多說什么,拜了一拜:“先生好好休息兩天,我去安排一下。”

盧植也沒說什么,從案上拿起書看了起來。劉修暗自嘆了一聲,起身退出書房,漫步來到劉備身后,看著劉備辛苦的抄書。劉備放下筆,夸張的揉了揉手腕,然后舉起三根手指頭,無聲的說道:“三十萬字啊。”

“先生也是為你好,讓你多磨煉磨煉心性。”劉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我承認,我是自找的。”劉備縮了縮脖,重新拿起筆在硯上蘸了墨,正準備再寫,又停住了:“大兄,我剛才聽你說,要讓我和翼德送先生回涿郡?”

“先生要回去,我也攔不住,如今兵荒馬亂的,總不能由他自己走。”

“是啊,要是你伯父伯母那樣失蹤了,可就不好了。”劉備滯了一下,突然搖頭笑道:“我也該回去看看我的阿母了,她孤身一人,也不知道現在過得怎么樣。我出來這么多年,如今還是個白身,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去見她啊。”

劉修想了想:“把先生送回師兄身邊之后,你如果愿意和翼德一起去關,我當然歡迎,如果不想離家太遠,你就去找伯珪吧,我想他不會讓你閑著的。”

劉備哈哈一笑:“是的是的,我雖然不成才,可是有你和伯珪這兩位能干的同窗好友,混個一官半職還是沒問題的。”

劉修嘴角一歪:“其實,你還有更好的出路。”

“更好的出路?”劉備一怔,迎著劉修的目光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還真想不出來有什么更好的出路,敢請師兄指點。”

“玄德,你不會忘了皇甫嵩和袁術吧?”劉修拈起案的上研,慢慢的研著墨,研和硯池摩擦出沙沙的聲音,正如劉修此刻的嗓音。“你和皇甫嵩一起打過仗,也和袁術一起行過軍,袁術還欠我一份人情,你要是愿意去走他的路,我想他不會不給我這個面。當然了,你要是想走袁紹的門路,我想他也不會拒絕你的,你武兼備,如今也是洛陽響當當的少年英雄。”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3
第四卷黃巾亂第379章進進退退

劉備放下筆,兩手交叉在一起伏在案上,慎重的考慮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大兄,這算什么更好的出路,與其跟著他們,我還不如跟著大兄做個馬僮。”他笑了笑,“雖說我們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同宗,卻勝似親兄弟,我又何必去投靠他人。”

劉修看著劉備,劉備鎮靜的迎著他的目光,慢慢的,一絲笑容從他們的眼角綻放開來。劉修站起身,輕輕拍拍劉備的肩膀:“既然如此,你先好好的抄寫,晚上我再找你。”

劉備擠了擠眼睛:“你就忍心看我一個人受若,不找個人幫我抄?”

“你真笨哪。”劉修湊了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劉備恍然大悟,一轱轆爬起來,走到盧植門前,畢恭畢敬的問道:“先生,弟有一不明之處,敢請先生指點迷津!”

盧植雖說手里拿著書,其實心里也煩躁得很,他有很多疑問,而且有一些不好的預感,本想向劉修問個明白,不料劉修一句話就推到了天身上,謎團沒解決,反倒更嚴重了,這時候哪里還看得下書,聽得劉備抄書抄出疑點了,便放下書,讓劉備進來。劉備從一個問題開始問起,就著盧植的回答,一步步的引向深入。這學術上的問題是個永遠搞不清的問題,不管哪個大儒,都不可能回答所有的問題,如果遇到一個刨根問底再帶點胡攪蠻纏的學生,所有的大儒都會卡殼。

卡殼了怎么辦?當然是自己先去翻書找答案了。盧植去翻書,那只有一套的《三禮解詁》當然要先由他使用,劉備也就沒法抄了。

于是劉備的苦難暫時解脫了。

劉修回到自己的后室。王楚正陪風雪坐著,風雪左手一只蘋果。右手半只羊腿。正吃得開心,一看到劉修進來,連忙放下手里的食物,擦了擦手。剛要說話,王楚見劉修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連忙關心的問道:“怎么了,和先生說得不好?”

風雪聽了這話,這才注意到劉修的異樣。不免有些緊張。

“不妨事。”劉修擺擺手。笑了起來。他把他希望盧植去長安學堂做祭酒,盧植卻堅持要回涿郡的事情說了一遍。王楚聽了,也有些撓頭:“這是先生對你不滿,卻不好明說的意思啊。你什么地方惹惱了他?”

“我何嘗不知道他不滿,可這不是我瞞著他,是他自己不明白。()”劉修嘆了口氣:“先生的學問是好的。可是總把人看得太善了些。有些事情做得說不得,就他那脾氣。我如果告訴了他,他不得鬧出大事兒來?”

王楚不免吃了一驚,劉修是個什么樣的脾氣,她太清楚了,可以說是不怕事的人,現在居然怕盧植鬧出事來而故意瞞著盧植,寧可讓盧植為之生氣,那這件事肯定不會小。

“對了,你大父的身體如何?”劉修打破了沉默,“我只能在洛陽呆兩天,馬上就要趕回長安。這么久沒看到你的大父,拜見你的父母了,我們抓緊時間去一趟吧。”

王楚哪有不允之理,連忙起身去安排禮物。風雪見王楚一副雀躍的樣,想起自己的家人遠在萬里之外,眼睛立刻有些濕潤。

“阿雪,別哭,你看馬上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怎么還哭鼻。”劉修將風雪摟在懷里,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輕聲道:“我知道你一個人孤單,是我對你的關心不夠。我向你起誓,等明年孩百日之后,我就把你接到長安去,以后不再分開,好不好?”

雖然旁邊有不少侍婢,但草原上的女對這些禮節本來就不是很看重,風雪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舍不得離開劉修溫暖的懷抱。她哽咽道:“我……我現在就想去。”

“現在?”劉修忍不住笑了,撫著她滾圓的肚皮,竊笑道:“千里山路,哪有那么好走,萬一有點事情,到時候阿爸要怎么責備你?安心在洛陽呆著,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到時候讓阿爸開心開心,好不好?”

提到風裂,風雪的眼中的思念更濃:“也不知道阿爸怎么樣了。”

“阿爸很好。”劉修把戲志才帶回來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又允諾一有機會就陪她回草原去,風雪聽得入神,情緒這才漸漸平復。

王家后院臨水的小亭中,王苞躺在椅上,縮在厚厚的棉被里,一動不動,瘦削的臉上布滿了褐色的老人斑,氣息微弱,好半天才聽到嗓眼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王瑜連忙遞上痰盂,王苞像一個張繃緊的弓似的彈坐了起來,吭吭哧哧的咳嗽了好一陣,直憋得臉色潮紅,這才吐出一口濃痰,重新躺下。

“坐!”王苞擺擺手,示意劉修坐在他身邊。劉修依然坐下,王苞伸過手覆在劉修的手上,劉修反手握住他,這雙大手曾經非常厚重有力,可是如今卻只剩下一層松松的皮掛在骨頭上。

“我……”王苞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眼睛盯著劉修,眼球渾濁,但劉修卻分明感覺到這個老人早就看透了一切:“沒幾天了。我死之后,依慣例,他們都要辭官服喪,扶靈回老家。”他拍拍劉修的手:“不會再回來了。”

劉修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只是用手捏了捏王苞的手掌。王苞笑了,又把目光轉向王楚:“阿楚啊,你有福氣,找了個好夫君,百忙之中,還沒忘了來看看我這個老朽。你要知足。”

王楚抹著淚水,將王苞的手握在手中:“大父……”

“好啦,人活百年,誰能不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王苞爽朗的笑了起來,臉上泛起一陣潮紅,“我那么多兒女兒、孫兒孫女。細想起來,唯有你這樁婚事是我最滿意的。”

王楚偏過頭看了劉修一眼。想起當初大父和父親是如何不肯。現在卻說這樣的話,生怕劉修為之不齒。劉修卻面色凝重,臉上什么笑意兒也沒有,只是靜靜的聽著。

“好啦。你事兒也多,就不用陪我這個老朽了。”王苞看向劉修。“不過,你挖出來的坑,也不能隨便棄了。送給需要他的人吧。”

王瑜父大惑不解。互相看看,劉修眉頭一顫,隨即明白了:“多謝大父指點。”

王苞將他們的眼神似乎都看在眼里,哈哈一笑,隨即又咳嗽起來。他一邊咳,一邊揮手示意劉修和王楚自便。王瑜和王斌上前服侍他。劉修站在一旁看了片刻,鞠躬行了一禮。然后在王楚耳邊說道:“你多陪陪大父,然后自己回家去,我去有點事。”

王楚瞟瞟他,心里有些不高興。祖父已經這個樣了,估計這一次也許就是最后一次見面,他這個時候還忙著做什么事?她心里不喜,卻又不想當著家人的面與劉修說,只是垂下了眼瞼,拉著劉修的手不放。王苞咳嗽了一會,轉頭見劉修還在,已經稀疏的眉毛一掀:“你怎么還在?”

劉修苦笑了一聲,掙脫了王楚的手,拱拱手,轉身離開。王苞看看王楚,又看看王瑜父,嘟囔了一聲:“一群蠢材!”重重的躺回椅上,閉上了眼睛。

王瑜等人面面相覷。

劉修出了王家,直奔蹇碩的府邸。蹇碩家就在洛陽北部,從王家向西不遠便到了,說來也巧,蹇碩今天正好休沐,一聽說劉修來了,他非常詫異。他們相交雖然好,但是私下里卻很少登門拜訪,為了就是防止被天猜忌。

蹇碩猶豫了一下,覺得劉修突然到訪,恐怕不是心血來潮來看看他這么簡單,連忙親自趕到大門口迎接。

“唉呀,你這么客氣,我怎么禁受得起。”劉修進了門,拉著蹇碩的手臂向里走,朗聲笑道。蹇碩微微一笑:“你是衛將軍,位在九卿之上,我只是一個內侍,怎么能亂了禮節。”

劉修用力拍拍他厚實的背脊,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是可惜啊,以你這副身板,如果不是在宮里侍候陛下,而是在疆場上廝殺,早就立功封侯了。”

“衛將軍,你就別拿我開心了。”蹇碩半真半假的抹了抹眼淚。

“不是拿你開心。”劉修嚴肅的說:“我馬上就要回長安主持征羌的事宜,想請陛下安排一個監軍,怎么樣,你有沒有興趣?”

“監軍?”蹇碩有些疑惑的看著劉修:“陛下信任衛將軍,衛將軍為什么突然有這個想法?”

“我知道陛下信任我,可是有人在詆毀我,他們說我擁兵自重,有割據一方的不臣之心。”劉修松開蹇碩,嘆了一口氣:“我雖然氣惱,不過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你看我先生才帶了三萬兵,左豐一句讒言,就能免了我先生的官。我現在不僅有關中的虎牙營、扶風營,還有涼州羌漢各營,手下何止三萬人?以后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的人多了去了。陛下也許不會說什么,可是別人因此說陛下偏心怎么辦?我們做臣的,寧可自己受點委屈,也不能讓陛下為難,你說是不是?再說了,我心底無私天地寬,有沒有監軍,對我來說沒什么二樣。只是有這樣的機會,我當然想挑一個真正能作戰的監軍,省得到時候拖累我,你說是不是?”

蹇碩聽了,眉開眼笑。如今天下大亂,手握重兵的大將不是一個兩個,但劉修絕對是手中兵權最重的一個,要說天不擔心,那是假的,只是天已經派了伏完,不好再派一個監軍罷了。也正因為如此,他也不好派監軍到皇甫嵩、袁術那里,大軍在外,天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現在劉修主動提出要天派監軍,可謂是正中天下懷。劉修把這個機會給他,當然也是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了。

“還是衛將軍忠心為國啊。”蹇碩含笑說道。請劉修在堂上坐下,吩咐人上酒。

“做臣的,本當如此。”劉修呷了一口酒,又接著說道:“我們武人,不怕浴血廝殺,只怕朝中被人捅刀。比拳腳。我們怕誰?可是架不住那些人引經據典,拿圣人當擋箭牌啊。背地里男盜女娼。嘴上卻滿口仁義。玩這一手,說實在的,我們這些武人不是他們的對手。”

劉修雖然沒有明的說是誰,但蹇碩心知肚明。連連點頭。且不說他和劉修一向交好,僅在這一點上。他們也有足夠的共同語言。

兩人說得投機,劉修便提起了夏侯淵和張郃請辭的事。盧植被檻車征廷尉之后,夏侯淵和張郃便上書請辭校尉之職。天不準。可是想讓人不當官容易。要逼人當官可真不容易,為此,天還發了火,說是他們眼里只有劉修,沒有朝廷。現在聽劉修提起這事,蹇碩也嚴肅起來。把天的反應轉述給劉修。

劉修非常委屈:“我知道,張郃、夏侯淵和我交情莫逆。不管他們是出于什么心思,這筆帳一定會算到我的頭上去。我也不想分辯,而且我馬上會把他們招到關中去。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這兩個校尉之職讓出來,可不能落到袁家手里去,要不然這北軍……”

蹇碩苦笑一聲:“你既然知道,又為什么要把這兩人調走?”

“你錯了。我先生都被人擠走了,他們倆在這兒又有什么用?他們不管在哪兒,都會被認為是我的手下,既然如此,我不如干脆把他們調到身邊去。”劉修向前湊了湊:“雖說附從袁家的士多,可是,你們身邊也不是一個也沒有啊。這北軍……還是掌握在天手中最好。”

蹇碩眼珠一轉,突然明白了。劉修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是給他們讓出機會。如果宦官們能在北軍中占兩席,再加上隸屬于宋皇后一系的曹操,宮里的力量在北軍中就占了上風,他如果跟在劉修后面立了功——這顯然是不用懷疑的——將來這宮里兵權最重要的是誰?當然是他蹇碩。

“衛將軍的大恩大德,我肝腦涂地也沒法報答啊。”蹇碩長嘆一聲,雙手舉起酒杯:“請衛將軍滿飲此杯。”

“劉修這么說?”天停住了手中的筆,怔怔的看著蹇碩,眼角綻出一絲滿意的笑紋。劉修自請監軍也就罷了,說實在的,派的監軍如果不能讓他滿意,誰也不能保證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會不會讓監軍死在亂軍之中。但劉修把夏侯淵、張郃抽出北軍不是為了表示對盧植免官的憤怒,而是為了讓他這個天更直接的掌握北軍,這讓他非常高興。

“衛將軍的忠心日月可鑒啊。”蹇碩連忙說道。

天放下手,站了起來,一邊晃著腰,一邊笑著點點頭:“他這么一說,倒也像是有幾分道理。盧植免了官,這北軍可以交給驃騎將軍代管,這步兵校尉和屯騎校尉,倒是要找兩個合適的人選才行。你想想,有誰能行的?”

蹇碩瞟了一眼站在另一邊的趙忠:“陛下,你怎么忘了趙常侍的弟弟趙延做了十多年的城門校尉,奉忠守法,從未出過差錯嗎?”

天眨了眨眼睛,回頭看看趙忠。“是啊,你那弟弟好象的確蠻適合的。”

趙忠也正想著這事呢,只是他沒想到蹇碩會主動提到他的弟弟。城門校尉雖然也是比二千石,但是手里只有十二個城門的門卒,沒什么立功的機會,和可以帶兵征戰的北軍五營校尉比就差遠了。一見蹇碩主動示好,他當然也不能無功受祿,連忙躬身說道:“臣弟雖然謹厚,可是要比起勇武來,卻和虎賁仆射蹇武有些距離。據說蹇武騎戰步戰,皆有蹇碩的真傳。”

“你弟弟?”天大笑。蹇碩雖然是個宦官,但身材壯碩,也有一身不錯的武技,這他是知道的,要說蹇碩的弟弟有武技,那也說得過去。

“是我從弟。”蹇碩抹了抹眼睛,含淚說道:“自從叔父被殺后,我這從弟就與我相依為命。他練習武技,本是為了報仇,是臣勸住了他,希望他能把這身武技為陛下效忠,這才讓他做了虎賁郎。”

天不笑了,有些感慨。蹇碩的叔叔蹇圖就是被曹操打死的,蹇武為了報仇而練武,符合春秋大義,但蹇碩能勸住他,不把事態擴大化,更顯得蹇碩忠心為國,為他這個天著想。曹操可是宋皇后一系的,曹操的父親又是九卿之一,真要鬧出事來,他也會很為難。

“你們都是朕的肱骨。”天嘆惜道:“讓趙延和蹇武上任吧。”

“謝陛下。”趙忠和蹇碩同時拜謝,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趙延做步兵校尉,蹇武做屯騎校尉?”袁紹勃然大怒,狠狠一掌拍在案上:“這兩個人都是閹豎弟,他們懂什么打仗,怎么能做北軍的校尉?”

何颙也非常生氣,夏侯淵和張郃辭職的消息一出來,他們就準備推薦自己人去補缺,想把北軍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沒想到天居然任命了兩個宦官弟。這樣一來,劉修的勢力是從洛陽徹底退了出去,可是宦官的力量卻得到了明顯的增長。

“還有一件事。”何颙握緊了拳頭,長嘆一聲:“董卓被任命為東中郎將,接替盧植的任務,聽命于驃騎將軍,將主要負責對冀州黃巾的戰事。”

“豈有此理!”袁紹再也忍不住了,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縱聲咆哮。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3
第380章 麥田的守望

劉修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在洛陽呆了兩天便返回長安。不過他來的時候只帶了百騎,回去的時候隊伍壯大了很多,不僅張飛、郝昭帶的兩百親衛精騎跟了回來,還多了張郃的兩百大戟士,夏侯淵的一百多刀盾手。夏侯淵的人雖然不多,可是他的部曲將牛逼,典韋單臂舉著粗大的將旗,不管風把大旗扯得獵獵作響,他也紋絲不動。腰間別的一對手戟更是又粗又重,據每只戟有四十斤,比大戟士手里的大戟還在重一些。

夏侯淵很得意,他從劉修的眼神中看出了欣喜和無奈,知道自己賭對了,劉修是有心搶人,可是到底不好意思從他手下搶,短時間內,這個力大無比的典韋是他的部曲將了。

這可是堪和許禇相比的猛將啊,有這樣一個部曲將,他就等于多了一柄利器。

劉修承夏侯淵之請,為典韋取字為伯柔。韋的意思本是熟牛皮,經常用來編制竹簡,所以才有韋編三絕的故事。劉修,典韋有一身好力氣,剛猛無比,這是一員猛將的先天素質,如果能摧剛為柔,達到剛柔并濟的境界,不再純任蠻力,他就能和許禇一樣無堅不摧,所以取字伯柔。伯者,既有長大之意,又通稱霸的霸,就是希望他能勇霸無雙。

典韋非常滿意,從一個普通的應募士卒成為夏侯淵手下的部曲部,又蒙衛將軍賜字,他覺得很榮幸,打定了主意要跟著衛將軍、夏侯校尉去西疆立功。

這五六百人都是精銳,又都有坐騎,行進速度非常快,不過兩天功夫就趕到了潼關。一進關城,劉修就看到了董卓的鼓吹儀仗。

“仲潁?”劉修甩鐙離鞍。大步向迎過來的董卓走去,笑道:“急著去赴任啊?”

董卓有幾分得意,劉修兩次派人邀他入幕,但是他都拒絕了,現在他如愿以償的被任命為東中郎將,正面與張角作戰,天子的信任可見一斑。這次他從隴西帶了近一千部曲,有了這些人。他不會再重蹈在潁川的覆轍,立功就在眼前,心情當然不錯。

“哈哈哈,衛將軍來得也快啊。”董卓上前施禮,然后親熱的挽著劉修的手臂,一起進了衙城的正堂,堂上已經安排好了酒菜,看樣子董卓一接到劉修先前派來報信的人就做好了準備。“天下擾擾,我們一東一西,為國效力。今日一別,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重新聚首。且借這水酒一杯,向衛將軍討教些用兵之道,還請衛將軍莫要推辭。”

劉修大笑:“仲潁兄,你就見外了。雖我現在的官職比你高些,可我從來沒有看你啊。”劉修一邊入座,一邊笑著,“我們胡亂。什么討教呢。”

董卓也笑了起來。兩人先喝了幾杯,然后起了山東的戰事。董卓知道劉修雖然一直在關中,但是對山東的事情了解得不少。而且他要和張角作戰,張角通曉道術,他心里總有些不安,劉修和天師道相交莫逆,也知道一些道術,他想向劉修請教一些對付張角的辦法。

劉修聽了董卓的擔心之后,不以為然的道:“張角是有一些蠱惑人心的道術,可是在我看來,道術在戰場上的作用有限,要不然的話,張角也不會被我先生打得大敗了。”劉修挾了一口菜扔進嘴里,嚼得咯吱作響,赫然一個粗魯的武人,董卓看了非常對胃口,一杯一杯的接著灌酒,喝得胸前一片淋漓。“如果有什么用,我想不外乎兩方面。”

董卓連忙放下酒杯,豎起了耳朵,向前挪了挪:“請衛將軍指點。”

“第一,戰陣之上,他可能會利用一些有特殊節奏的聲音,比如鼓聲、吼聲,來振奮士氣,打擊對手的士氣,你也知道的,上了陣,難免有些緊張害怕,只要喊出來,讓人熱血上頭,無畏無懼。黃巾中不少人是太平道的信眾,對這些符咒之術本來就深信不疑,聽了這些具有一定蠱惑作用的聲音之后,不要命的猛打猛沖,不定就能一下子掀翻你。”

董卓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這種辦法我們也常用,可是要論鼓舞士氣,的確沒有比裝神弄鬼的咒語更容易讓人信服了。”

“正是如此。”劉修又豎起一根手指:“第二條,便是要防著他刺殺你。”劉修嘴角一咧:“仲潁兄,別看你能左右馳射,也是一個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可是要論刺殺,你還真不一定能防得住。”

董卓不以為然的笑笑。劉修得不錯,刺客隱在暗中,的確不是勇武就能防得住的,可是他征戰二十多年,身邊有一批忠誠而有經驗的親衛,豈能讓刺客輕易接近,這一點對他來并不是大問題。而劉修看起來得爽快,其實并沒有涉及到真正的問題,比如盧植明明打贏了,為什么卻突然被免了職。他可不相信真是一個宦官的一句讒言這么簡單,他見過天子,不相信天子有這么笨。

“還有呢?”董卓將酒杯舉到唇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劉修。劉修半向后靠著身子,迎著他的目光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用手指指著董卓道:“你這個董仲潁啊,外忠內奸,壞得很哪。你自己都知道了,又何必非要我來。”

董卓佯作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什么?”

“好啦,明人不暗話,其實剛才那兩個問題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錢糧。”劉修一拍手:“你此刻到洛陽去,要官有官,要兵有兵,唯獨沒有錢糧。袁術為什么在南陽打得熱火朝天,因為他有錢有糧,士卒愿意賣命,可是你呢?你兩手空空,天子就算把牙縫里的糧食都擠給你,也解決不了什么大問題。”

董卓用力的揪著濃密的胡須,長嘆了一聲,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沒錢沒糧,還怎么打仗?

“那衛將軍以為,計將安出?”

“兩種戰法,一,速戰速決,一鼓作氣打下鉅鹿,斬殺張角。張角一死,太平道群龍無首。自然如鳥獸散。二,以守為主,守住旋門關,保證京畿安全,靜待其變。”

董卓皺了皺鼻子,對劉修這兩個辦法都不太滿意,可是想來想去,好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想立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這朝廷窮得丁當響。還怎么打仗啊。除非……除非向劉修一樣,左手向豪強賒欠。右手去打劫。

這個念頭一起,董卓的眼神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了。賒欠的事也就劉修做得,他可不懂那些做生意的事,打劫倒是會,可是到了京畿打劫誰啊?他一個的東中郎將,夾著尾巴做人都不定保得住官。還敢去打劫?惹了誰也不是他能扛得住的。

董卓越想越喪氣,心事重重的喝起了悶酒,很快就喝高了。

第二天。劉修和董卓揮手道別,董卓向東他向西。過了潼關不遠便進入京兆地界,一路走來,道路兩邊隨處可以看到正在秋收的百姓,一片片的麥地有的已經收割,只剩下短短的麥茬,有的還沒有收割,黃澄澄的麥子像一塊金色的毯子鋪在大地上,看著就讓人心里暖洋洋的。

農夫們穿著牛鼻短裈,光著上身,正在麥田中揮汗如雨的忙碌著,有的挑著一擔擔沉甸甸的麥穗,哼唱著高亢的號子,在田梗上飛奔,被壓得快要折斷的扁擔在他們的肩上大幅度的跳動著,吱吱咯咯的快樂歌唱,似乎在應和響亮的號子。

在已經收割完的麥地里,一些老人和半大孩子正挎著籃子,將遺漏的麥穗一一撿起,幾個少女卷著褲腳,露出半截腿,輕快的在田地走過,肩上挑著水和面餅,用清脆如黃鶯般的聲音招呼著正在忙碌的人來喝點水,吃點東西,稍作休息。

離開洛陽,劉修的心情一直不好,這次盧植免官,張郃和夏侯淵從北軍退出,他等于是徹底的把自己放逐出了洛陽,接下來,他還會把風雪接到長安,只留下王楚象征性的留在洛陽管理產業,在必要的時候,王楚也會拋下洛陽的一切趕到長安。他已經做好了放棄在洛陽發展,把重心挪到關中的準備。這不是他的愿意,這只是為了解除天子心底那一絲絲忌憚,換取更大的發展空間。

可是,洛陽有他太多的記憶,又豈是割舍便能割舍得下的?離開那座雄城,劉修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回到這里時,這座雄城是不是安然無恙。雖他現在已經挖走了董卓的大部分根基,董卓憑借西涼兵為禍洛陽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可是另一方面,黃巾的危害卻超出了歷史的記憶,他們會不會像赤眉摧毀長安一樣摧毀洛陽?

他不知道。

這個猜想像一塊濃厚的烏云籠罩在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呼吸,讓他感到絕望,他恨不得在最短的時間內集結并涼大軍橫掃天下,把那些爭權奪利的世家豪強,包括張角在內全部掃蕩干凈,還天下一片太平。可惜,他做不到這些,真要跳出來,也許他死得最快,他現在青黃不接,吃了上頓沒下頓,連打個宋建都要東拼西湊,又有什么資本橫掃天下。

以前都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可是他現在集結了不少精兵猛將,卻沒有糧,這簡直是個莫大的諷刺,就像在游戲里不用考慮子彈的神槍手來到了現實世界,發現自己雖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槍法,卻買不起一顆子彈一樣的無奈,一樣的沉重。

金色的麥子如一道道金色的陽光,刺破了他心頭的陰霾,郁悶的心情舒緩了不少,看著一張張洋溢著豐收喜悅的笑臉,心里忽然涌過一陣久違的感動,淚水不知不覺的滋潤了眼眶。

百姓辛勞一年,為了就是今日的收獲,而我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守護他們的這份喜悅嗎?百姓為了收獲,能夠忍受長年累月的辛勞,我的愿望更大,為什么不能忍受一時的挫折,更何況這只是暫時的退卻,為的是不久的將來卷土重來。

他舉起手。發出簡潔有力的命令:“卷起戰旗,緩行!不可與百姓爭道!”

“喏!”張飛一聲令下,原本兩列并行的騎士放慢速度的同時合并成一列,控制著座下戰馬,生怕它們沖撞了路上挑著擔子的農夫和奔跑玩耍的孩子。

一個避到路邊的中年漢子仰起黝黑的臉,看了劉修一眼,突然驚喜的大叫一聲:“衛將軍?”

劉修欠身一笑,豎起了一根手指擱在唇邊。示意他不要大喊大叫,然后拱了拱手,道了聲“辛苦”,便帶著將士們匆匆而行。劉修欠身致意,身后的將士們也不敢怠慢,雖然不至于一一行禮,但經過這漢子面前時,都露出和善的微笑。那漢子愣了一下,目光隨著劉修的戰馬越走越遠,肩上的擔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滑到了地上。

“唉。鮑文才,看甚呢。還不快走。”被他擋住路的同伴不滿的叫道。

“嘿,剛才是衛將軍,衛將軍,你知道嗎?”

“衛將軍?”同伴吃了一驚,也放下了擔子,從脖子上取下衣服擦了擦臉,踮起腳尖看了看只剩下一點點黑影的騎兵隊伍:“你是。你剛才看到了衛將軍?”

“可不是。”那漢子興奮的一拍大手:“他還向我行禮呢。”

“我呸!”同伴咄了他一口唾沫,翻了個白眼:“衛將軍是何等尊貴的人物,能向你一個匹夫行禮?你在新豐還算有點名氣。可是和衛將軍比,你連個螻蟻都不是。要是熱暈了頭,就到旁邊樹陰里歇歇,不要擋著老子干活。”

“哈,你懂個甚。”那漢子重新挑起擔子,一邊和同伴拌著嘴,一邊向前走去,心里卻在暗自思索,剛才衛將軍的眼睛好象有些不太對勁,仿佛是流了淚,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讓這位叱咤風云的年輕將軍如此激動?

沿途的百姓看著這一隊卷起旌旗沉默而行的精銳甲士,一個個莫名其妙,卻也沒有想得太多。劉修他們就像一陣風掠過湖面,吹起一陣漣漪,又慢慢的消散,只在那個叫鮑文才的漢子心里激蕩了很久。他一邊挑著擔子,一邊看著已經看不到的騎兵,心里已經暗暗的做了決定。

收完麥子就投軍去!跟著這位衛將軍征戰,一定是一件很值的事。

到達長安,劉修徑直去了他的幕府,荀彧正和京兆尹劉陶商談,劉陶唉聲嘆氣,荀彧的臉色也不好,一看到劉修,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起身迎了出來。

劉修掃了一眼案上的帳冊,沉下了臉:“什么事?”

“沒什么事……”劉陶囁嚅了兩句,一迎上劉修那凌厲的眼神,又心虛的低下了頭。荀彧苦笑一聲:“將軍,秋糧還沒有完全收倉,已經有人在聯系外銷了。”

劉修眉頭一挑,怒氣涌起,剛要發怒,又收住了,輕輕的將馬鞭放在案上,平靜的問道:“都是什么人買?又是什么人賣?什么價?”

荀彧和劉陶見劉修沒有發火,不免有些詫異。劉陶咳嗽了一聲:“將軍,這也只是我們的一點猜測。最近從武關傳來消息,有不少南陽商人聽關中今年大熟,紛紛派人前來聯絡購糧事宜。將軍也知道的,南陽從今年開年便開始打,春耕被耽誤了,幾萬大軍聚在南陽,消耗非常大,就是那些大族也有些吃緊,所以……”

“那又是什么人有意向要賣?價格如何?”

“當然是關中的那些豪強,特別是以馬家為首,依附袁氏的人。”荀彧接著道,“價錢嘛,還算公道,大概有三百錢一石上下,這只是暫時的議價,我估計后面還會漲。”

東漢的糧價通常在一百錢一石左右,饑荒的時候沒個準,洛陽饑荒時,曾經賣到八千錢一石,萬錢一石也不是沒有過,這幾年雖收成一直不好,但總體來還沒有發生大面積的饑荒,三百錢一石對于大批量的購糧來,已經是一個不錯的價格。

劉修把手指捏得咯咯響,他非常生氣,這些關中的豪強得了他的好處,卻依然只顧著自己的利益,明知他現在急需大量的糧食,卻還想把糧食賣給外地人,他強壓著怒火掃了劉陶和荀彧一眼,最后對荀彧:“文若,你怎么想?”

荀彧微微一笑:“我有一個想法,正想向將軍請示是否可行。”

“你看。”劉修心頭一喜。

“他們賣糧可以,但該給我們的糧,一石也不準少,誰要少我們一石糧,我們就派餓了肚子的士卒去要。”

劉修沒吭聲,劉陶卻嚇了一跳,派餓了肚子的士卒去要?要糧還是要命?他剛想反駁,又覺得沒什么正當的理由,當初劉修和這些豪強都有約定的,讓他們占一部分田,就要交一定的糧食,現在這些豪強要反悔,那可不能怪劉修翻臉不認人。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荀彧該他的不能少,那豪強們剩下的糧呢,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售?他抬起頭看了荀彧一眼,正迎上荀彧從容的目光。

“另外,我們當初簽訂契約的時候,有一個同價優先的條款。計劃之外的糧,我們出五百錢一石的價格收購,誰要敢低于這個價把糧賣給外地人卻不賣給我們,嚴懲不怠。”

“那要是高于這個價呢?”劉陶急忙問道。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4
第四卷黃巾亂第381章遇仙


劉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劉陶稍一琢磨,也明白過來了。荀彧抬高了糧價,低于這個價不能賣,那所有賣出去的糧價當然要在五百錢以上。本來賣三百錢一石的糧食現在變成了五百錢一石,稅自然水漲船高,而沿途各關收稅當然也跟著漲,這樣一來,雖說沒有禁止糧食外售,但高昂的價格肯定會嚇退一批人,稅收卻不會有明顯的下降。

荀彧利用同價優先的約定,既遏制了大量糧食的外流,又沒有突出當初他和豪強們的約定,可謂是合情合理而又正要害,有以輕馭重之效。

劉陶連連點頭,撫掌贊道:“若此計甚妙。”

劉修沒有夸,只是贊許的看了荀彧一眼,王佐啊,這樣的人才才叫王佐。有他在關,老可以放心了。

劉陶得了計,興沖沖的走了。劉修隨即把洛陽之行的事情給荀彧說了一遍。荀彧聽了之后,久久不語,眉間有些憂色。過了片刻,劉修說道:“若,你要不要寫封信回去。讓家里人都搬到長安來?我先生不肯來長安,這長安學堂沒有一個能坐鎮的學者不行啊,你看仲豫有沒有興趣。潁川也亂了,我估摸著潁川學院一時半會的是建不了,不如先到長安來吧。”

荀彧也正擔心這個,如果真如他們猜測,天要用張角這把刀來砍世家豪強,他們家多少也會受到一些波折。萬一張角起了異心,或者黃巾軍失去了控制,誰知道最后會變成什么樣,與其如此,不如趁早把一部分人遷到長安來。長安地廣人稀,現在來有不少優勢,更重要的是,現在來幫劉修那是雪送炭,等過上幾年劉修緩過這口氣,那就是錦上添花了。錦上添花終究不如雪送炭。

“我要寫封家書,給我的從叔。”荀彧說。

劉修笑笑。沒有再說什么。荀爽一向是支持袁紹的,他會來關?不管荀彧是推脫,還是真的必須在禮節上先要請示一下荀爽以示尊敬,那是荀家的事,反正對他來說,能從荀家挖到荀彧和荀攸兩個人就是天大的便宜,人不能太貪心。要想想被他挖墻角的曹操、劉備和董卓,他們才叫真的可憐呢。要是老天爺讓他重生為袁紹,那也用不著這么費勁。

一有這個念頭。劉修就忍不住的好奇,為嘛袁紹這娃最后就敗了呢,想不通啊。難道是因為我刺激他了,他才變得這么強,就和張角一樣?

劉修隨即把蹇碩介紹給荀彧,一聽說眼前這位年輕的俏郎君是潁川荀家的人,蹇碩頓時覺得自己矮了一節,不顧自已的監軍身份,上前給荀彧行禮。荀彧不知道蹇碩這個監軍是劉修主動要求的,還以為是天硬塞過來的,不免有些不高興,再加上蹇碩是個宦官,心里更不舒服了,可是見劉修這么鄭重的介紹給他,他又不好傷了劉修的面,只好勉強上前還禮,不咸不淡的說了兩句,便推事務繁忙,起身走了。他那勉強的神情看在蹇碩眼里,蹇碩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反覺得荀彧能跟他說話已經是難能可貴,是劉修給的面,越發的對劉修親近。

事實上,整個府里除了劉修把他當個人之外,基本沒有看他順眼的,對他也許有畏懼,但絕對談不上尊敬。蹇碩在宮里呆了十幾年,倒還沒感覺到這么重的歧視,這一出宮,又擔了個監軍的身份,他真切的體會到了宦官在士人眼的地位有多么低下。

這個時候,他更加能感受到劉修的友善。

劉修把蹇碩安排在一個很干凈的小院里,院不是非常大,但是很清靜。然后又讓長公主撥了幾個忠厚老實的奴婢侍候他,這些人都是長公主府里的老人,深知宦官的心理,就是有什么不屑也不會放在臉上。

蹇碩對此非常滿意,他先洗了個澡,然后換上一身新衣,頭發還沒干,畢嵐趕來了,一進門,畢嵐就笑了起來,老遠的就拱手道:“我說老蹇,你這次終于有機會立功了,我說吧,你一身好武技,以后肯定能帶兵征戰。”

蹇碩此刻心神舒暢,快步迎了上來,拉著畢嵐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老畢,你雖瘦了些,可是比起在宮里的時候可精神多了。怎么樣,在關住得舒服吧?”

“舒服。”畢嵐哈哈大笑,要不是嗓音尖利,也算得上是豪爽了。“多虧了衛將軍啊,我如今在關大小也是個人物。”畢嵐拍著胸脯,略帶幾分得意的說道:“我的工坊做出來的器械已經銷到涼州啦,前兩天還來了幾個西域的胡商,要買我的渴烏呢。”

蹇碩也大笑,兩人到了堂上,互相說起了別后的離情。原本他們在宮里的時候關系很一般,可是現在不同了,到了宮外,他們莫名的有一種認同感。

畢嵐初到關的時候,走到哪里,都會遇到冷眼,不少士人還捏著鼻和他說話,故意提醒他的身份和他身上的尿騷味。如今因為劉修大力推廣各種機械的運用,給百姓帶來了便利,那些世家也看到了他的好處,紛紛和他套近乎,希望他能解決他們遇到的各種問題,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再看到他的時候就不是那種嫌惡的嘴臉了。

有了這種經歷,畢嵐對劉修非常感激,他覺得劉修給了他一個新的生命。這次劉修請他來陪蹇碩,他一聽就明白了。蹇碩是天的親信,來監軍,當然是監視劉修的,不把他陪好了,會嚴重影響劉修的仕途,而他畢嵐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呢。就算蹇碩是坨屎,他也得把他夸成花。更何況蹇碩和他的關系還不算太差。

有了畢嵐相陪,蹇碩的心情就更舒暢了,而劉修在關新政的實施成果,也經由畢嵐像一陣春雨悄悄的潛入了蹇碩的耳朵。

“你不知道,衛將軍在關屯田,吃了多少苦頭啊,可是這才剛見點成效,袁家人就來搶好處啦。那個扶風馬家,扶風馬家你知道不?就是司徒夫人的馬家啦,明知衛將軍等著糧食征討宋建。還想把糧食賣到南陽去。”

“有這事?”蹇碩頓時沉下了臉,他要和劉修一起討平宋建立功呢。馬家這么干,不僅是拆劉修的臺,也是跟他為難啊。

“我還能騙你?”畢嵐睜大了眼睛:“今天不談了,明天你換一身衣服,我陪你上市里轉轉你就知道了。”

“那倒的確要去看看。”蹇碩寒聲道,如果袁家居然想把手伸到關來,他可不能坐視不管。無論如何要在天面前告一狀。

畢嵐和蹇碩話家常的時候,劉修正和閻忠說話,閻忠原本對蹇碩來做監軍有些意見。聽了劉修的解釋之后,他點頭贊同,與其被天暗里猜忌,的確不如主動要一個監軍來,好讓天徹底的放心。

“將軍這么做,非常好。”閻忠滿意的搖著蒲扇,和一個鄉下老頭差不多,一點也沒有大陰謀家的睿智形象。“不過,涼州之戰并不輕松,現在突然多了一個監軍,我們的擔又重了幾分,更不好打了。”

劉修也嘆了口氣,關屯田今年的收成雖說還可以,但是天西巡花了不少,那些世家又在籌劃著把糧賣到南陽去,雖說荀彧出了那么個主意,但多少還會賣掉一些,更重要的是,這也增加了他額外購糧的負擔,僅憑那些他應得的部分是遠遠不能支撐這場戰事的。

“糧草有限,我們只能盡量少用人馬。”閻忠搖著蒲扇說道:“天有令,又派了監軍,不出師是不行的,總要做個樣。另外,讓這個監軍餓上幾天,也讓他知道知道將軍的難處,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先生,有辦法拿下枹罕嗎?”對僅僅是做個樣,劉修還是有些不太甘心。

“辦法嘛,總是有的。”閻忠笑了笑,附在劉修耳朵嘀咕了幾句,劉修愕然,隨即哈哈大笑,挑起大拇指贊道:“先生高明,先生高明。”

張角盤腿坐在高臺之上,看著城外空空蕩蕩的營地,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盧植氣勢洶洶的圍城,結果城沒攻下,他卻被一輛檻車征送到廷尉去了,劉修為此特地趕回京城,向天請求赦免盧植,如今盧植已經成了庶人,劉修為此也徹底的退出了洛陽,甚至連安排在北軍的兩個親信都調走了。

就是那兩個人,讓他堂堂的大賢良師吃了敗仗。

對于夏侯淵和張郃的離去,張角既感到一陣輕松,又覺得有些遺憾。輕松的是他暫時不用和這兩個人對陣了,遺憾的是這不是他沒有機會擊敗他們,挽回面。

一想到張郃率領的屯騎營,張角就一陣陣的頭疼,先是張梁兩萬人被擊敗,后是他親率大軍圍城,卻被北軍的騎兵騷擾得不得安寧,來去如風的騎兵成了他最忌憚的敵人。他派張鳴到幽州去組建騎兵,可是張鳴已經去了幾個月,不僅一個騎兵沒帶回來,連他本人都失蹤了。

這事的確有些蹊巧,也讓張角有些不安起來。張鳴不能帶回騎兵事小,幽州不穩,將成為他背后的一根刺。左將軍白馬公孫瓚一直在幽州按兵不動,他如果帶著騎兵突然南下,將如何應付?北軍不過三千多騎兵就如此讓人頭疼,公孫瓚麾下的騎兵可近萬,而公孫瓚本人更是曾經在北疆與檀石槐大戰的名將。

一想到公孫瓚率領一萬騎兵出現在他背后,張角就覺得脊梁骨一陣陣的發涼。他當然知道為什么公孫瓚現在會按兵不動,可是這種刀捏在別人手里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啊。

公孫瓚和劉修是同窗,而他們的師兄盧敏就是上谷太守,手有烏桓精騎五千人。他如果越過燕山出現在冀州,同樣讓人頭。至于并州的騎兵,那就更不用提了。

張角越想越煩悶,因為盧植被免而帶來的一點喜悅不而飛。

難道我真的不堪一擊?不,絕非如此,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沒有一個名將是天生就會打仗的,就連所謂的將門世家。哪個不需要歷練。張角擺了擺手的塵尾,揮起心里的擔心,冷笑了一聲,捏了捏手里的紙條。

這個紙條上寫著新任東郎將的名字:董卓。

張角對這個人不陌生,他在魯山被張曼成擊敗過,既然我的弟能擊敗他,我也能擊敗他。就讓他成為我的礪石吧。

張寶按著劍柄,快步走到張角面前,湊在張角耳邊說了兩句。張角霍的轉過頭,“真的?”

“千真萬確。”張寶面色緊張。額頭有汗如珠。

張角臉色一寒,連忙起身離座。快步下了城樓,張寶緊緊跟上,旁邊的親衛連忙跟了上去。他們走得太快,動靜太大,驚動了下面正在操練的將士,一個個看了過來,見大賢良師這么焦急的奔走。不免有些詫異,互相看看,原本嚴整的操練頓時有些亂。

張角沒顧上這些。一口氣走回自己的院里,見堂上坐著一人,面容瘦削,卻眼神明亮,一看到他,便起身迎了上來,拜倒在地:“弟拜見大賢良師。”

“你是王國?”張角看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有些不知道如何打招呼。“你不是……”

“正是弟元邦。”死里逃生的王國如今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兩只眼睛閃著異常明亮的光,緊緊的盯著張角,好像是生怕張角又從眼前消失一般。“敢教大賢良師得知,弟不幸落水,卻天幸不死,又得仙人相救,指弟明路,弟這才一路跋涉,趕到這里拜見大賢良師。”

張角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兩聲。王國根本不是他八大弟之一,只是為了在涼州鬧出點事來,牽制住劉修,他才派張鳴去金城,利用道術騙住了王國,并把他列為與八大弟并重的新弟,按習慣取了一個新字叫元邦。邦是漢高祖的名,在整個漢代都是避諱的字眼,叫元邦就等于是造反,所以這個名字只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藍蘭等人回來之后,曾經告訴他說王國已經死在洮水了,沒想到他居然會活生生出現在這里。

張角下意識的認為他是假的,可是當他看到王國出示的信物時,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人應該真是王國。

“你說的仙人……是怎么回事?”

王國的眼睛又亮了幾分,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手有些神經質的顫抖。他對張角說,他當時落入暴漲的洮水之,順著水飄出了十幾里路,后來水勢漸緩,被沖上了岸,但人已經暈了過去。他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人,那人蒙著面,說話的聲音也非常飄忽,不知男女,但是道術高明,不論是符術還是咒術,都要比張鳴高明許多。他告訴王國說,是他救了他,并給了他一些錢,讓他到鉅鹿來找張角。

張角將信將疑,他雖然號稱大師良師,可是從來沒見過仙人,王國卻能見到仙人?

“他還給了我這個。”王國突然想起了什么,從懷掏出一塊破破爛爛的布,上面有些黑色的印記,間還有個大洞。張角接過來細看,這才發現是一件帛書,那些黑色的印記全是陳舊的血跡。

“這是……”

“這是項王兵法。”王國興奮的說道:“這是那位仙人給我的,他說,有了這個,你就能打敗朝廷的大軍了。”

“項王兵法?”張角眼睛一亮,連忙細看。帛書被血污了一大片,不太容易看得清,但細細分辨,還能看清楚一部分,前面四個字正是“項王兵法”四個字。一想到四百多年前縱橫天下的項羽,張角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起來。

天助我也,難道這就是上蒼對我的幫助嗎?張角的腦海里回蕩著黃鐘大呂。

王國沒注意到張角的興奮,他絮絮叨叨的說,他一路上一直在鉆研項王兵法,領悟很多,如果早些讀這項王兵法,他一定不會被劉修擊敗。他還總結了涼州的戰事,發現劉修用兵的特點和項王兵法暗合,都是善用騎兵,出奇不意,一旦抓住戰機就全力出擊。劉修在湟水邊背水列陣,和項羽破釜沉舟破秦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角過了好一會才從驚喜回過神來,發現王國還在說個不停,不免有些詫異,伸手搭住了王國的脈搏。王國掙了兩下,沒能掙脫,這才從滔滔不絕的講述跳出來,靜靜的看著張角。張角給他搭了一會脈,皺起了眉頭。王國的脈象紊亂,有癲狂失魂的征兆。

“你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累,我不累。”王國拽著張角的袖,結結巴巴的說道。張角眉頭一挑,豎起手掌,一掌擊在王國的脖頸上。王國眼睛一翻,軟軟的倒了下去。

“把他扶進去,派人好好照料,然后給他招魂。”張角擺了擺手,旁邊自有道童過來把王國抬進去。張角晃了晃手的帛書,對張寶咧嘴一樂:“阿寶,這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這兵法,我們還怕什么?縱橫天下,指日可期啊。”

張寶歡喜得連連點頭,看起來比張角還要興奮幾分,他抹了抹嘴角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又疑惑的說道:“大兄,難道世上真有神仙?”

“當然有!”張角小心的撫摸著那份殘破的兵法,“要不然,這種失傳已久的兵法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阿寶,你我兄弟的機緣到了,我相信,只要我們心誠,用不了多久,仙人就會出現在我們兄弟的面前,指引我們走向太平盛世。”

張寶連連點頭。

張角畢竟年長一些,又在朝做過官,心性要沉穩得多,他很快冷靜下來:“派人把張鳴他們找來,特別是禇燕,讓她看看這王國是否確實。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又多一好手,王國可是在榆和劉修對過陣的。”

“喏。”張寶站直了身,大聲應道。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4
第四卷黃巾亂第372章撞鬼(第二更)
(應該是第382章,保留原文未改)

就在張角兄弟準備派人去找張鳴的時候,張鳴和楊鳳、禇燕幾人正驚恐萬狀的擠在一個破舊的茅屋里,張鳴發髻散亂,滿臉的灰塵,額頭還有兩塊瘀青,這是他逃跑時不留神撞出來的。“外面……外面有沒有人?”

“沒有,師傅,沒有人。”楊鳳的聲音和張鳴一樣顫抖得厲害。

“師傅,這世上真的有鬼嘛?”藍蘭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眼神慌亂,已經快要崩潰了。

“世上有神自有鬼,不過你們也不要太緊張,依我看,這不是鬼,是人。”禇燕咬著牙,兩只眼睛死死的盯著外面。

“是人?”張鳴霍地轉過頭,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現在看起來很游離,就像是一只被嚇破了膽的老鼠。禇燕點點頭:“師傅,我相信是人,只是這人的輕身身法超乎尋常的好,又精通隱身術,所以才能神出鬼沒。師傅,我想了很久,發現我們每次遇鬼,都是獨處的時候,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安全的。這分明是隱身術的特征,真要是鬼,還會在乎幾個人嗎?”

藍蘭和楊鳳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的確如此。”

張鳴眼珠轉了兩轉,也慢慢的冷靜了些,他想了想:“好象是這樣。”

“還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禇燕咬著嘴唇,寒聲道:“我們都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楊鳳不解的叫了一聲。

“對,不用眼睛看,用耳朵去聽。隱身術只能騙過眼睛,卻騙不過耳朵。”她說著,看了張鳴一眼。張鳴眉頭緊鎖,思索片刻,狠狠的點點頭道:“就依飛燕的,你們都小心些。”

楊鳳等人點頭答應,互相靠在一起,拔劍指向外面,然后閉上了耳朵,調勻呼吸。

外面一片寂靜,只有幾只蟲在夜風中歌唱,安寧而祥和。過了一會兒,一堵矮墻忽然動了一下,一個身影慢慢的凸了起來,向張鳴等的藏身的地方瞅了一眼,輕聲嘀咕了一句:“這四個膽小鬼,怎么還不出來。”

剎那間,張鳴捕捉到了這個近乎蟲鳴的聲音,他驀的睜開雙眼,大喝一聲,身形如電撲出,手中長劍撒出一片雪亮。禇燕緊隨其后,長劍隱而不發,她沒有睜開眼睛,卻側著頭,仔細傾聽著周圍的聲音。

“怪不得。”矮墻后的那人一看到禇燕的樣子,頓時明白了一切,他不敢造次,嘴角挑起一抹壞笑,曲指一彈,離他十步外的一顆枯樹喀嚓一聲輕響,禇燕以耳代目,搶在張鳴前面發現了,隨即向枯樹縱了過去,張鳴剛要跟著沖過去,那人卻在這時起身,輕飄飄的揮出一掌,掌影穿過張鳴的長劍,正中他的胸口。

張鳴大叫一聲,倒翻而回。禇燕等人見了,連忙飛撲回來,三劍齊出,擋在張鳴面前。那人喋喋一笑,長袖一揮,拍偏三柄長劍,飛身縱起,消失在一堵矮墻之后。

楊鳳舉足要追,禇燕大喝一聲:“別追了,保護師傅要緊。”

“好容易發現了他,怎么能又讓他跑掉。”

“他已經露了身形,不會再來了。”禇燕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驚異:“此人好快的身法。”

楊鳳和藍蘭臉色發白,這次親眼看到了這個追蹤了他們一路的神秘人不是鬼,心頭的恐懼總算消除了,可是她們的心情并不比剛才輕松多少,這人的身法簡直快得離譜,她們之中輕身身法最佳的禇燕和那人相比都差上一大截。

“我想起來一個人。”張鳴背靠在墻上,松開捂在胸口的手,慢慢的吐出一口氣:“駱曜。”

“駱曜?”禇燕等人互相看看,藍蘭更是不肯相信。她得到的情報是駱曜被劉修下了黑手,手下的信眾被劉修收編了,但駱曜本人逃脫,不知下落。駱曜和太平道無冤無仇,和他們更是一點過節也沒有,他來捉弄他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是這么好的身法,隱身術出神入化,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個人。”張鳴站起身來,撿起自己的長劍:“既然擺脫了他,我們還是趕緊去見大賢良師,騎兵一個也沒找到,公孫瓚對大賢良師惡意甚深,我們不能不早做防備。”

禇燕點頭贊同。她和張鳴等人奉張角之命回幽州組織信徒中能騎馬作戰的組成騎兵,可惜剛到幽州就發現了異常,幽州刺史郭勛下令全境緝拿張鳴師徒。張鳴在幽州傳道時并沒有刻意隱瞞身份,再加上寧城大戰的時候,他又公開稱自己是太平道震使,認識他的人還真不少,郭勛下令緝拿,張鳴寸步難行了。

騎兵沒組建成,他們還得到一個更壞的消息,上谷太守盧敏、左將軍公孫瓚對太平道都非常反感,他們厲兵秣馬,已經集結了近兩萬騎兵屯在幽州南境,隨時準備南下。這個消息比郭勛緝拿他們的消息更讓他們心驚。冀州是平原,沒有什么可以阻擋的,一旦這兩萬騎一涌而下,幾天就可以到達鉅鹿城下。如果張角沒有任何準備,那絕對是一場滅頂之災。

他們一路趕回來報信,沒想到這一路卻是如此艱辛,被這么一個神秘人纏了一路。這人神出鬼沒,已經超出了他們了解的隱身術的范疇,十幾天不間斷的糾纏,他們幾乎崩潰了,要不然禇燕識破了其中的奧秘,只怕他們永遠到不了鉅鹿。

如今,鬼走了,世俗間的煩惱又涌上心頭。

“麴義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禇燕淡淡的說:“朝廷的軍隊對付羌人也好,對付匈奴人、鮮卑人也好,向來是步騎并重,我們以守為主,只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沒有騎兵也沒什么大關系。”

張鳴想了想,也只得如此。

宋建頭戴冕冠,穿著黑色上衣,淺紅下裳的禮服,帶著他的文武百官一本正經的站在祭壇前,祭拜稷神以感謝今年風調雨順,大獲豐收。在宋建看來,這簡單是上蒼對他稱王的嘉獎啊。

在枹罕這地方,羌人比漢人多,漢人也大多數從來沒出過遠門的普通百姓,他們哪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子,大漢帝國的皇帝就像是雪山里的雪人一樣縹緲不可捉摸,反倒是這位河首平漢王比較實在。宋建說,大漢要亡了,他要稱王,那你就稱王唄。宋建說,稱王了,要與民同慶,大赦天下,把縣牢里的犯人都放出來,那也不錯啊。說實話,這些犯人有幾個是犯了殺人放火的大罪啊,無非是繳不上錢糧被抓進去的。

河首平漢王好啊,百姓們異口同聲的說。宋建聽了,非常高興,這就是民心所向嘛。孟子說,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得了民心,做這河首平漢王還不是應該的?

宋建心安理得。

祭完了稷神之后,宋建回到他的王宮,坐在王座之上,一本正經的聽起了政。其實說起來,這王宮里站著的文武百官不是他宋家的親戚,就是與宋家交好的好友,大家都是老相識,上朝的時候在一起議事,下朝了,還聚在一起喝酒玩耍。這人太熟悉了,就很難有什么畏懼感,宋建在普通百姓面前多少還能拿點王者風范,在這些人面前,他和之前的宋家大郎其實沒什么區別,只不過穿了一身漂亮些的衣服罷了。

沒威儀,是宋建現在比較頭疼的一個問題,看看那個正在奏事的司徒大人就知道了,你是本王的司徒啊,怎么能光著腳板就上朝了,你那腳丫子里黑乎乎的是什么,不會是羊屎吧?

宋建虎下了臉,指了指司徒大人的腳。

司徒大人正在奏事,而且是重要的事,沒看到宋建的眼神,繼續大聲說道:“大王,好消息啊。今年那個姓劉的將軍大概是沒本事打過來了。他沒糧啊。咱們白石城又結實,糧又多,他沒有十萬大軍是攻不下來,這十萬大軍一個月要吃多少糧?讓臣給你算算啊。”司徒大人掰著手指頭算了起來,他雖然不認識幾個字,卻多少還識得數,可是這十萬人的數目也太多了一些,司徒大人掰了半天的手指頭也沒數清,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數起了腳指頭。

宋建氣得七竅生煙,抓起面前御案上的一件什么東西就扔了出去,破口大罵:“你老母啊,老子讓你做司徒,你上殿連鞋都不穿的?算個軍糧,還要數指頭,你嫌不嫌丟人啊。”

司徒大人很無辜的翻了翻眼睛:“丟什么人?臣可是這兒除了大王之外最聰明的人啊。”

宋建氣得猛捶御案,大發脾氣,可是發完了脾氣,他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代替這位司徒大人。司徒大人沒說錯,除了宋建,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代替他,大王總不能兼司徒吧。

“你起來吧,別掰你那腳指頭了,給老子留點顏面好不好?”宋建無可奈何的擺擺手:“大漢慣例,步卒一日六升,一月一石八斗,騎兵要加算戰馬,一匹戰馬抵六個步卒,因此一個騎卒相當于七個步卒的口糧,一個月十二石六斗。漢軍常額,兵員中十分之一是騎卒,西涼戰馬多,比例會更多,劉修又喜歡用騎兵,在北疆的時候曾經是全騎制,不過現在是攻城,騎兵派不上用場,所以最多只有三萬騎兵,這是他手下所有能拿出的騎兵數量……”

宋建一一道來,把十萬大軍需要的糧食報給司徒大人聽,司徒大人聽得眉開眼笑:“對,對,就是這么多,臣說的意思和大王是一樣一樣的。”

宋建氣得直翻白眼兒,你和我說得一樣的?我有你那么蠢嗎?不過話又說回來,結果倒是差不多,如果劉修要派出十萬大軍,就算圍三個月的城,需要的糧草也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因此結論是,劉修今年根本沒有能力攻城,大家可以安心過年。

過年?沒錯,過了九月,山里就冷了,到了十月末,山里就會下雪,冰凍會把山路封上,連山羊都難走,更何況是打仗,一直到明年二三月才能重新出山,不等著過年還能怎么樣。

“滾吧滾吧。”宋建揉著太陽穴,暗自哀嘆,看來要想組建一個像模像樣的朝廷,還需要多多努力啊。

宋建下了朝,怏怏的回到自己的王宮,幾個打扮得很妖嬈的羌女迎了上來,爭先恐后的把宋建往自己的住處拉。宋建心情不好,沒什么興趣和她們進行培育接班人的偉大事業,揮揮手,把她們全趕走了。

“大王,有一個故人求見。”

“故人?”宋建蹙起了眉頭,想了好半天,也沒想起來什么故人,這附近認識的人都安排官位了,怎么還有遺漏的?唉,反正多一個官也就是個名稱,自己又不損失什么,來就來吧。

“讓他進來見駕。”宋建坐直了身子,威嚴的喝道。

時間不長,一個中年書生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進來,宋建一看有些眼熟,想了一會,突然叫了起來:“邊允?”

邊章點了點頭,他原名邊允,宋建知道的就是這個名字,眼下能一口叫出來已經不容易了。他拱了拱手,有氣無力的說道:“草民邊章拜見大王。”

宋建哈哈大笑,也忘了自己的身份,連忙起身把邊章拉了過來:“邊先生,你怎么……不是說,你被劉修……收服了嗎?”

邊章搖搖頭,“別提了,我在那邊混不下去,聽說你稱王了,這才來討口飯吃。不知道大王能不能……”他欲言又止,可憐兮兮的看著宋建。

宋建開始是大喜,可是后來又有些猶豫起來。邊章的學問他是知道的,頂替那位第二聰明的司徒大人肯定沒問題,可是邊章的名聲他也知道,這萬一邊章有了異心,到時候誰是王啊?

“劉修對你不好?”宋建顧左右而言他。

邊章苦笑一聲:“好什么啊。原本我和韓遂是好兄弟,先前劉修派人來請,韓遂去了,我沒去,他便做了劉修的親信,威風起來了。后來王先生起事,我派人圍了韓家,本想著是保住他家,別讓人壞了他家人的性命,我是一片好心啊,你說是不是?”

宋建連連點頭,這些事他也有所耳聞。

“可是,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大軍圍城,又都是些不懂事的羌人,這死傷難免有一些。韓遂可不這么想,他說是我故意的,就在劉修面前說我的壞話。不僅是他,還有麴義,他記恨我差點攻破他家的塢堡,也不斷的在劉修面前進我的讒言。劉修本來對我不應他的辟召就耿耿于懷,現在又有這些人說我不是,我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邊章捶胸頓足,悲憤莫名:“這不,他們先是占了我的家產,前兩天更過分,還要搶我的妻子,我實在氣不過,和他們吵了一頓,結果被劉修關了起來,說是要秋后問斬。我沒辦法,只好逃出來了。想想也沒地方去,聽說你在河首稱王,只好來投奔你了。”

宋建沉吟不語,雖說邊章所說的合情合理,可他仍然抱有疑慮。“你帶了幾個人來?”

“就我一個人。”邊章抹了把眼淚:“如今我除了肚子里的學問,什么也沒有了。”

宋建靈機一動,邊章對朝廷的典章制度比較了解,讓他來制訂一些禮儀豈不是正好?我就是漢高祖,他就是幫漢高祖立規矩的大儒叔孫通啊。

聽了宋建的提議,邊章一愣,臉上忽然有些怪異之色,他指了指宋建身上的衣服,有些尷尬的說道:“這要改起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我剛才在你的王宮外等候,正好看到你的大臣下朝,大概看了一下,幾乎……幾乎沒有一個大臣穿得對啊,也就大王……大王這身冕服顏色不算大錯。”

宋建臉一紅,又懇切的說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請你這個名士來指導嘛。”

邊章想了想,又抬起頭說道:“既然大王盛情相邀,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禮儀之事雖大,戰事卻更緊張。我來之前,聽說劉修正在召集兵馬準備攻擊白石城,我想大王還是先集中精力備戰才好。”

“攻城?”宋建吃了一驚,今天朝堂上剛剛議過,文武大臣異口同聲的說劉修今年不可能來攻城,怎么邊章卻是另外一個說法?

“關中糧食是不太足,可是劉修必須來。”邊章鄭重的說道:“劉修的先生觸犯了宦官,天子看在他的面子上,赦免了他的先生,可是天子要他殺了你。你稱王了,天子能讓你這么安穩的呆著?因此劉修雖然力量不足,但是他一定會來。這個人很陰險,你如果準備不足,弄不好就被他趁虛而入,成就了他的威名。”

一聽邊章這么說,宋建大吃一驚,殘存的幾分疑心不翼而飛,他用力的握住邊章的手:“邊卿,你真是我的肱股之臣啊。”

邊章納首便拜:“微臣邊章,拜見大王,愿為大王盡愚短之計,效犬馬之勞。”

宋建哈哈大笑,扶起邊章,親熱的拍拍他的肩膀:“來,邊卿,你跟本王說說,劉修可能有什么陰謀詭計,本王又當如何應付。”

邊章豎起三根手指:“大王,臣有愚計三,請大王圣裁。” 本帖最後由 yong 於 2013-4-24 12:15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2

    主題

  • 499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