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32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5
第383章 雪上加霜

八月下,關中秋收完畢。

九月中,劉修到達冀縣。劉修向來對擺門面這種事不太上心,衛將軍這種次于三公,高于九卿的將軍已經有相當規模的儀仗,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是應有的榮耀,自然是只要有機會都盡量擺一擺,劉修卻不以為然,他在前世時,對某些領袖號稱親民實則警車開道,左右扈從的作風就非常不屑,這一世有了抖威風的機會,他為了方便快捷,還是能省則省。

說到底,那種藏身于黑暗之中,希望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心態依然頑固的保留在他的意識深處。然而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有監軍蹇碩同行,劉修不能太寒酸了。漢代很講究官威,認為這是禮的一部分,不可輕視,所以有很多相關的規定,比如官員出行要坐馬車,不能隨便乘馬急馳,就算是武將也不行。像劉修這樣騎著戰馬招搖過市就是違反規定的,只不過他有天子的寵信,那些彈劾他的人不敢為了這種事來惹他罷了。

衛將軍有麾幢——像傘蓋一樣的東西,有鼓吹四人——吹拉彈唱以壯聲勢,有騎吏——英俊威武,以彰軍威,當初劉修入九原城時,呂布和趙云就充當過這樣的角色,這前呼后擁的幾幾十人排下來,再加上張飛率領的親衛精騎夾侍,許禇率領的虎士營前引后隨,于扶羅的匈奴親衛騎緊隨其后,不過六七千人的隊伍愣是拉出幾里地去,前面看不到頭,后面看不到尾,旌旗招攬。人如虎,馬如龍,再配著雄壯的軍樂,倒也是威風凜凜,吸引了不少百姓遠遠的圍觀。

蹇碩非常興奮,他以前見識過更龐大的儀仗,但他是跟在天子后面,手里捧著塵尾。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而今天則不同,他是天子派來的監軍,這些儀仗雖說都是衛將軍的,但他也與有榮焉,看看那些衛將軍屬下的掾吏、軍士對他的目光就可以感受到這一切。

這些人可沒有劉修那么大膽。那么隨和,能夠平等的和蹇碩論交,他們看向蹇碩的目光是敬畏的,當然了,還帶著幾分鄙夷。然而蹇碩享受其中的敬畏,那幾分鄙夷也能泰然處之。他不是一直被人鄙夷來著嗎?不過,這讓他更加珍惜衛將軍的友誼。

細想起來,好象只有劉修不在意他的宦官身份,其他人不管掩藏得多深,多少都會有一些,而蹇碩又足夠的敏感,不管那絲鄙夷藏得多深。他都能感覺得到。而在劉修這里,他卻感覺不到鄙夷。相反倒有一些敬重。蹇碩偶爾一次聽劉修說,身之發膚,受之父母,如果不到那一步,誰愿意自殘身體?除了那些犯了罪而受刑去腐的人,大部分的宦官都是為了家族的興盛才入宮的,不管別人怎么說,對于他們的家族來說,他們都是偉大的犧牲者。

蹇碩對此非常贊同,蹇家是洛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門小戶,如果不是他入宮做了宦官,蹇家怎么可能有今天?他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肉了,但是他是蹇家最大的功臣,將來從弟蹇武一定會過繼一個孩子給他,繼承他的爵位。

如果他能掙到爵位的話。

蹇碩對些信心滿滿,他相信以自己的武技,跟在戰無不勝的衛將軍后面,立點戰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一想到戰事,蹇碩不免有些氣憤。前幾天,他跟著畢嵐微服私訪了長安的谷市,果然發現了不少關中豪強將糧食賣給南陽商人的跡相,而劉修卻在為征討宋建沒有充裕的軍糧發愁。

蹇碩曾經建議劉修強行征收那些糧食,但是被劉修拒絕了。劉修說,從并州與當地世家豪強簽訂合約開始,我代表的就是朝廷,代表的就是天子,人無信不立,更何況是朝廷,是天子?我可以強征,但那傷害的是天子的臉面,我不能這么做。至于打仗的事,那就看米下鍋,不能因為一時的眼前需要就隨便的破壞簽約,如果是這樣的話,并州新政不可能走到今天。{免費小說}

蹇碩有些狐疑,他不關心新政的事,他只關心能不能建功。因為糧食的限制,劉修這次從長安出發的時候,只帶了自己的三千親衛營和張郃、夏侯淵不足一千的私兵,另外加上兩千多關中豪強們組成的部曲,總共不到七千人,憑著這七千人討伐宋建顯然是不夠的,蹇碩現在只能指望劉修的涼州漢羌各營能有足夠的人馬。

經過街亭時,隴山尉,涼州漢軍第一營校尉麴義帶著部曲跟了上來,但人數不多,只有八百多人,好在看起來這些人都有一股子鐵血猛士的精神,讓蹇碩稍微寬心了些。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特別是劉修現在錢糧吃緊的情況下。

冀縣到了。涼州刺史孟佗帶著刺史府的掾吏,漢陽太守范津帶著太守府的掾吏一起出城相迎。跟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幾位武將,他們頂盔貫甲,扶刀而立,笑起來聲音響亮,豪氣干云。

劉修為孟佗、范津介紹蹇碩,孟佗不動聲色的上前見禮,范津卻哼了一聲,拱了拱手,就把眼睛轉了過去,再也不看蹇碩一眼。蹇碩的臉色有些尷尬,卻又不好發作,只好先把范津的名字記在心里。不過一聽說范津和那個著名的黨人范滂是同宗時,他也只能長嘆一聲,這樣的人你殺了他等于幫了他,卻根本嚇不住他。

劉修隨即介紹那幾員武將,分別是涼州漢軍中的天水營校尉姜舞、司馬閻溫,安定營校尉楊定、北地營校尉李蒙。

姜舞瞅了蹇碩一眼,假笑了兩聲,轉向劉修的時候,卻換了一副恭敬的笑容:“大人,張掖營和武威營已經趕往大夏,他們將在那里與將軍會合。”

“很好,糧草準備得如何?”

“大概有兩個月的軍糧。”姜舞的聲音低了下去,瞟了一眼旁邊的孟佗和范津。沒再吭聲。劉修轉過頭,皺起了眉頭:“只有兩個月的糧草?”

范津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孟佗上前勸道:“大人且放寬心,我們還在想辦法。”

劉修不悅的哼了一聲,原本還算不錯的情緒頓時低落了幾分,他強壓著不快,在孟佗和范津的陪同下進了城。孟佗原本安排了酒席,劉修也先推開了。讓他們先把帳冊拿來看。帳面上果然只有只夠一萬大軍兩個月的軍糧。

蹇碩非常失望,比劉修還失望,劉修現在總共有兩萬多漢羌大軍,涼州卻只有一萬大軍兩個月的軍糧,就算加上關中運來的糧食。大概也不會超過三個月,三個月能打下白石城,殺了宋建嗎?這大軍在路上來回走一趟都要一個月呢。

“將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將軍麾下騎兵多,都占到了七成。一匹戰馬的消耗就相當于五六個士卒,涼州總共才多少人,我這已經是快要到百姓家里搶糧啦,將軍,你總得給他們留點活命糧,明年春天留點種子吧。”

“你不要說了,我從來沒有讓你到百姓家里去搶糧。”劉修打斷了孟佗的話。用手指敲了敲帳冊,“帶我去庫房看看。是不是真有這些數。”

孟佗拍著胸脯說:“大人你盡管看,少一粒糧食,你砍我的首級。”

劉修哼了一聲,起身就走。蹇碩雖然餓得肚子呱呱叫,可是此時也在為缺糧嚴重而擔心,連忙跟了上去。他也知道孟佗是走張讓的門路才撈到這個涼州刺史的,生怕他依仗著張讓的關系故意為難劉修,從中貪墨軍糧,影響了自己立功,可是孟佗真要這么做了,他又能怎么樣?他能為此和張讓發生矛盾嗎?

蹇碩一路走一路權衡著。曹節死后,張讓、趙忠在宮里的地位迅速上升,現在已經成了當仁不讓的宦官領袖,地位直逼當年的曹節。他蹇碩雖然也受天子寵信,可是他沒有張讓、趙忠那樣的根基,而且也沒有張讓、趙忠那么聰明,天子看中的是他的忠誠,卻不是他的智慧,在很多重大問題上,天子會很自然的去征詢他們的意見,而不是來問他。

到了糧倉里,看著一個個高大的糧倉,蹇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些后悔起來,他覺得劉修把他帶到這里來,很可能就有借他的身份來處置孟佗的意思,真要糧食數量不足,劉修無法出征,那可怎么辦?如果因為張讓的關系不懲罰孟佗,那劉修就可以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如果處罰了孟佗,且不說糧食能不能因此補全,就說張讓那一邊,他又將如何應付?

“數一數。”劉修指了指那些糧倉,吩咐身邊的親衛。親衛們應了一聲,搬過梯子,各爬到一個糧倉上,把頭探進去看了看,又跳了進去,用力扒了起來。

“這是干什么?”蹇碩不解的問道。

“把上面的糧食扒開,看看下面是不是真的糧食。”劉修輕聲介紹道,“有些貪官污吏會把草或者差的糧食混在里面,上面蓋一層好糧,以求蒙混過關,不扒開看看如何能發現。”

蹇碩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卻發現劉修的眼神并不在糧倉上,而是暗暗的瞟著孟佗等人,不免有些好奇,又連忙問了一句。劉修笑道:“糧倉這么高,怎么可能全部扒開,但是人只要心里有鬼,看到我們這個舉動,難免會有些緊張。上面翻一翻,只是一個試探,如果他們的眼神不對,那我們就真要查個清楚了。”

蹇碩向孟佗等人看去,見他們雖然心情有些沉重,臉上卻沒有什么驚慌之色,看樣子對劉修的檢查并不擔心。他不免也放了一些心,只要孟佗不貪墨,他至少不用和張讓發生沖突。

“大人,查過了,全是好糧食。”十幾個親衛陸陸續續的回來報告,有的手里還托著一把金黃色的麥子。劉修接過來,拈了兩顆放進嘴里咬開,又遞了一些給蹇碩說:“嘗嘗,這是今年的新麥,味道不錯的。”

蹇碩狐疑的拿過兩粒放進嘴里咬開,一股說不清的味道在嘴里彌漫開來。這個時候普通人家吃麥都是直接把麥粒煮成麥飯,麥飯和米飯不一樣。不能捏成團,吃起來口感非常不好,蹇碩小時候也吃過,對那種麥粒刮過嗓子的感覺印象深刻。后來進了宮,再吃麥子的時候就是磨成面粉了,現在突然嘗到生麥子,兒時貧困的記憶忽然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來。這記憶來得那么突然。那么猛烈,蹇碩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怎么了?不好吃?”劉修笑了一聲,又扔了兩顆在嘴里:“你可要習慣一些,到了戰場上如果來不及升火做飯。生吃麥子也是難免的。”

蹇碩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不,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

劉修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蹇碩的肩膀以示安慰。

檢查完了糧倉,劉修他們回到刺史府,享受了孟佗準備好的接風宴,在席間談論得最多的當然還是如何籌集糧食的問題。糧食不足,這仗肯定是沒法要的。蹇碩對些無能為力,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他看著劉修為了軍糧苦口婆心的和孟佗等人商量了半天,最后還是沒有什么明顯的結果,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但他也沒有辦法,涼州貧瘠。這是事實,以涼州現有的人口和耕地。孟佗能籌集到這些糧食已經是盡了力。以前征討羌人,都是由朝廷從中原調撥糧草,現在朝廷自顧不暇,要靠三輔和涼州自己籌集,這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關中雖說開始屯田,今年收成也不錯,但是天子西巡花的錢那都是劉修用這秋收的糧食為抵押向關中豪強貸來的,現在把債一還,已經所剩無幾。

蹇碩又想起了那些賣到南陽的糧食,額頭的青筋禁不住突突亂跳。

宴后,劉修和蹇碩對面而坐,沉默的喝著茶,兩個人心情都非常沉重,連說話都沒有了興致。蹇碩忐忑不安,最后忍不住問道:“衛將軍,接下來怎么辦?”

劉修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長嘆一聲:“困難比我想像的還要大啊。”

“那……”蹇碩擔心得差點脫口而出,可是一看劉修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又不敢再說,他真怕劉修現在就告訴他這仗沒法打了。

“不過,我答應了天子盡力而為,總不能還沒看到白石城就退吧。”劉修慢悠悠的說道:“我想到了狄道看看情況再說。”

蹇碩松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么。

“不過,從糧食準備的情況來看,今年要想擊破白石城,實在有些太勉強,我也不能輕舉妄動,畢竟這大軍一出動,消耗就在所難免。”劉修轉著手里的杯子,遲疑了片刻:“萬一無法行動,天子面前,還請大人美言幾句。”

蹇碩道:“衛將軍放心,這也不是你的過錯。涼州的情況,陛下也是清楚的,他不至于逼著衛將軍逆天行事。”他強笑了一聲,“畢竟這雪山上只下雪,不下糧食。”

劉修忍不住笑了起來,贊了一聲:“蹇大人,你有為將的潛質啊。如此境遇之下,還能這么輕松,不容易。”

“是嗎?”蹇碩也有些得意起,能得劉修一句夸獎,他覺得自己也許真有幾分名將的潛質。

半個月后,劉修一行到達狄道,武威營校尉段煨、司馬賈韻,張掖營校尉郭汜,涼州羌軍的天狼營校尉天狼、金鹿營校尉李文侯、翼蛇營校尉北宮伯玉也已經趕到,大營在狄道城外排開,一頂頂的帳篷像是盛開的蘑菇,將已經轉黃的草地裝飾一新。

十幾個人坐在帳篷里,等司馬傅燮把情況一說,原本別后重逢的熱鬧氣氛頓時不見了,大家互相看看,臉上都露出了難色。三個月的軍糧,怎么可能擊破白石城,就在這時,天狼站了起來:“衛將軍,有一個消息,我想還是先告訴將軍的好。”

劉修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咧了咧嘴苦笑道:“看你這樣子應該不是什么好消息,不過人總不能挑好的消息聽,遇到壞的消息就捂耳朵。你說吧,我看看情況還能壞到哪里去。”

天狼呲了呲牙,露出肉紅色的牙齦。“我前一段時間到西傾山去打獵,聽說宋建正在招集各個部落的羌人去助陣。”

蹇碩一聽這話,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了劉修。劉修也明顯的愣了愣,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只是眼中的憂慮更濃。他轉過頭,看向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你們有沒有聽到類似的消息?”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不約而同的點頭:“我們也聽到了類似消息,不過未經確認,不知真假。”

劉修對斥候營校尉李俊說道:“逸風,立刻把斥候營派出去,看看白石城附近有多少羌人。”

李俊躬身領命:“喏。”

“諸位,時局維艱,陛下憂心如火,他期盼著我們的勝利。宋建雖然偏處西陲,可是他稱王了,而且敢稱什么平漢王,這是對朝廷的蔑視。我們如果連他都不能剿滅,朝廷的臉面何在?”劉修不緊不慢的說道:“雖說眼前困難重重,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可是說一千道一萬,仗最后還要靠人來打。天無絕人之路,我希望諸位群策群力,不要有什么顧慮,大膽建言,說不定我們就能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劉修轉過頭,對蹇碩笑了笑:“蹇大人,你說是不是?”

蹇碩連連點頭稱是:“衛將軍身處逆境之中,仍然心懷朝廷,其志不墮,可敬可佩。”

諸將面面相覷,嘴里應著,士氣卻明顯不足。

李俊很快送回了消息,羌人大小部落七十多,大軍八萬,如今已經把白石城四周圍得嚴嚴實實。其中不僅有來自大小榆谷的鐘羌余部,還有來自岷山的白馬羌六月驚雷。

聽到這個消息,蹇碩是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渾身冰涼。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5
第四卷黃巾亂第384章蹇碩的奇謀(第二更)

劉修立刻召集眾將議事,這一次,幾乎所有人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七八萬羌人,再加上白石城的城池,根本不是他們能在兩個月的時間內能攻克的。就算羌人的兵力有夸張,里面也有不少是老弱,可是就算再打幾個折扣,兩萬人精銳總有吧?鐘羌在洮水一戰,精銳損失大半,但鐘吾所部卻因為提前過河幸免于難,他一個人手下就有五六千精騎,鐘滇戰死后,他的余部又有不少跑回去投奔了鐘吾,如果不出意料,鐘吾手下現在至少有一萬精騎,比之前的鐘滇雖然有所不足,但絕不可以輕視。而白馬羌的六月驚雷在羌人中威信也非小可,之前在武都郡,他和鎮守散關的虎牙都尉華雄可是不分高下。

荀攸不吭聲了,傅燮不說話了,閻忠更簡單,手一揮:“這仗一點勝算也沒有,干脆大家回去休息,等明年積累了實力再說吧。這一仗不僅不能打,我們還要防著羌人入侵,大家都回去守著自己的防區,不要被羌人鉆了空子。”

一聽這話,蹇碩忍不住站了起來,漲紅了臉:“大軍已經集結,怎么能不戰而退?”

閻忠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那以監軍大人之見,我們該如何才是?”

蹇碩語塞,他是一時情急才起來阻止的,哪有什么主意。他求救的看向劉修,劉修卻眉頭緊鎖。正看著地圖發呆,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窘態。

“唉。你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就說嘛。沒有就老老實實坐回去,不要耽誤我們議事。”北宮伯玉站了起來,老實不客氣的指責道。蹇碩看他那一臉的兇樣,既惱火。又有些氣短,他顧不得多想。抗聲道:“羌人已經集結,他們會不戰而退嗎?你們就這么散了,豈不是漲他們志氣。滅自己威風。被羌人輕視了?萬一他們……”蹇碩突然福至心靈,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萬一他們合兵一處,攻處你們的防區,就憑你們一個營,能擋得住嗎?”

北宮伯玉掃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懂什么。羌人這次集結,只是到白石城來幫宋建。他們怎么可能合兵一處,四處打劫,馬上就要下雪了,他們用不了兩個月就要回到山里去過冬,看著他們的牛羊、妻兒,根本沒有時間來打劫。”

“那他們去年冬天不是起兵造反了嗎?”蹇碩惱了,大聲反駁道:“去年鐘羌大軍十五萬,衛將軍以三千親衛營就平定了涼州,如今有大軍兩萬,羌人不過七八萬,如何便不能戰了?”

“去年的情況不同。”北宮伯玉一時語塞,去年是他們受了太平道的蠱惑,可是現在他已經是劉修的部下,再提這些不光彩的往事未免有些難堪。他不耐煩的一揮手:“你根本不懂兵事,胡說八道個鳥。”

“去年的情況的確特殊,我們本來是一點勝算也沒有的,衛將軍以三千親衛營入金城,也是迫于無奈,如果不是天狼校尉去大小榆谷捅了鐘滇的老巢,把鐘滇的大軍吸引回去了,只怕現在金城郡還在羌人手中呢。”閻忠不緊不慢的說道,輕蔑的掃了蹇碩一眼。

“就是,什么也不懂,也敢在這兒胡說八道。”天狼罵罵咧咧的說道,他說的話羌語漢語雜半,蹇碩也聽不懂,但是從那些羌人的目光中,他大致能猜到一些,被這么多人用這種眼光瞅著,蹇碩的臉皮紅得能滴出血來,無邊的羞惱讓他快瘋了。他本能的又去看劉修,卻發現劉修已經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他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的道:“衛將軍……”

“接著說,你的話很有道理。”劉修抬起手,壓下了帳中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沖著蹇碩笑道:“你剛才說我們不能不戰而退,要防止羌人合兵一處的建議非常有道理,我也是這么想的。你再說說看,我們怎么才能擊敗這些羌人。”

已經無地自容的蹇碩目瞪口呆的看著劉修,不知道劉修是真心贊同他的話,還是拿他開玩笑,他在劉修臉上迅速的掃了兩下,發現劉修的笑容非常真誠,一點取笑他的意思也沒有,這才鎮靜了些,順著剛才的思路接著往下想。

天狼營?打劫?鐘滇的大軍?一個個關鍵詞迅速的涌上他的腦海。他對劉修年初平定羌人的戰功非常眼饞,在宮里的時候就聽人說過很多次,后來和劉修一路同行,又向劉修打聽了不少細節,其中的一切致勝因素,劉修也向他做過介紹,此刻情急之下,這些記憶一下子全涌上了腦海,互相碰撞著。蹇碩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么,但是一時卻抓不住,急得一腦門子汗,不由自主的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起來。

“天狼……打劫……避實就虛……”

“蹇大人是說我們避開羌人主力,去羌人的部落打劫?”荀攸忽然插了一句嘴。

蹇碩一愣,頓時眼前一亮,興奮的一拍大腿:“對啊,羌人集聚白石城,他們的部落肯定空虛,我們如果派出一些騎兵去打劫,多少也有點功勞,不至于不戰而退啊。”

“有道理!”閻忠大叫一聲,嚇了蹇碩一跳,蹇碩心虛的看著他,不敢再往下說了,生怕自己說錯了,又被人笑話。閻忠卻笑著向他拱了拱手:“監軍大人妙計。將軍,我覺得可行啊。我們派人去打劫羌人的部落,羌人如果回去保護自己的部落,那白石城周圍就沒什么援兵了,如果他們不回去,死守在白石城,那我們就可以收搜集到更多的糧草,大軍就可以支持更多的時間。而羌人沒有了糧草,他們不僅不能攻擊我們。還會陷入困境。只能依賴白石城。白石城就算有些糧食,又怎么能支撐這么多的大軍?這樣一來,我們就化被動為主動啦。”

劉修連連點頭,沖著蹇碩挑了挑大拇指。雖然一個字也沒說,但是眼神中的贊許卻表露無遺。帳中諸將雖然不明白閻忠為什么把功勞推到蹇碩的身上。但是這個辦法顯然可行,也不由得興奮起來。在劉修和閻忠有意無意的引導下,他們對蹇碩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蹇碩一時有些承受不住這突然的轉變。只是滿心歡喜。覺得自己這個計策真是不錯。

思路一開,細節很快就被補充起來。經過研究,劉修決定,再次把羌軍和漢軍分開使用,羌軍的任務是打劫,利用他們對地形的熟悉。一路掃蕩,凡是主力去了白石城的羌人部落概不放過。戰利品按老規矩,他們拿七成,劉修拿三成。漢軍各營則兵臨白石城下,吸引羌人的注意力,同時捕捉戰機,一旦羌人撤退,他們就可以試探的攻擊白石城,能不能打下來且不說,至少打過了,在朝廷那邊也好有個交待。

天狼、北宮伯玉、李文侯首先領命而去,帶著各自的部下,奔向群山之中。

麴義為前軍,張郃領關中各族部曲千人為副,一共兩千五百多人在大軍前鋒,負責沿途道路修整,消息打探。姜舞、閻溫率天水營為后軍,夏侯淵領關中各族部曲千人為副,共三千人,負責押運糧草,為大軍后拒。

段煨率武威營,郭汜率張掖營,約四千步騎,為大軍右翼,楊定率安定營,李蒙率北地營,約四千步騎為大軍左翼。劉修自領中軍,轄親衛步騎三千余人。一共一萬七千人,號稱五萬,以每日三十里的速度向白石城進發。為了掩人耳目,劉修還特地在中軍建起了羌軍三營的大營,旌旗、營盤,一個不差,晚上把輜重營安排在其中生火做飯,不露絲毫破綻。

監軍蹇碩當然和劉修在一起,出了一個奇謀之后,蹇碩不信威望有所提高,信心也是大漲,頗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味道,為了迎接接下來的大戰,他不僅一次不落的參加劉修的軍議,而且刻苦訓練武技,每日黎明即起,跟著劉修的親衛營一起出操。親衛營的將士訓練量之大讓他咋舌,他是跟不上的,但每天早上練上半個時辰的刀法,再和劉修安排的虎士一起練習戰陣之上的配合,他卻是一絲不茍。半個月的行軍走下來,蹇碩熬過了最難受的幾天后,慢慢的喜歡上了這種熱血的軍營生活。

“你這次回去,可以在北軍中做個校尉了。”劉修哈哈大笑。

蹇碩擦過額頭的汗珠,被風吹得有些皴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在宮里,我可不比一個虎賁郎差。”

劉修點頭贊同,蹇碩的身體素質的確不錯,如果不聽他說話,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個宦官。再加上東漢以儒術取士,在宮里做郎中的以儒生為主,就連那些虎賁郎現在也不從六郡良家子中挑選,而是由洛陽周邊的富家子弟擔任,這些人外表也許夠高大威猛,實際上沒幾個能吃苦的,要說真正的武技,可能真沒幾個人是蹇碩的對手。

當然了,蹇碩那些武技和戰陣之上的殺人技術還有不小差距,劉修安排人陪他練習,也是為了讓他盡快熟悉,這廝這兩天信心爆棚,真要開戰,難免會要求上陣施展一番,聞聞血腥味,體驗一下戰場上的兇險。他特地把蹇碩請來做監軍,是為了讓蹇碩立點功勞,在宮里的地位有所提升,以后好做他的堅強內應,以彌補他從洛陽撤出力量后在中樞力量的薄弱,可不是希望蹇碩被哪個不開眼的羌人一刀剁了。

“不過飯是一口口吃的,武技也是一天天練的,不要練得太狠了,反而不美。”劉修扔過來一條布巾,“擦擦汗,馬上要到大夏城了,我們商量一下。”

“好。”蹇碩爽快的答應道。他這些天有些喜歡上軍議了。每天晚上,劉修都會和他聊天,有時候閻忠和荀攸也會參加,聊些后面的戰事安排,他對劉修的整個計劃掌握比其他人更熟悉,一方面他在快速的成長。另一方面也讓他在軍議上的發言越來越像那么回事,諸將已經不再像開始那樣輕視他了。

“天狼他們去打劫的事。消息不能太早傳到羌人的耳中。要不然他們就會很危險。”劉修用商量的口氣對蹇碩說,“這樣一來,白石城的羌人太多,我們就不能靠得太近。以免被他們包圍了。我想著,先示弱于敵。待他們松懈了之后,再突然給他們致命一擊,你看可行否?”

蹇碩想了想。“衛將軍的方案非常好啊。以我們目前的兵力,強攻的確不宜。”

“哈哈哈……”劉修開心的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個知兵的監軍不僅不會是個累贅,反而是個智囊,果不其然。”

蹇碩微微一笑,頗為自得。

劉修隨即召集眾將議事。前方已到大夏縣,離枹罕不過八十里。大夏、枹罕、白石原先都屬金城郡。后來才劃分到隴西郡,如今宋建占了枹罕和白石兩縣。以白石為王城,枹罕就成了前哨。在他的北面不遠,就是河關縣,那是通往大小榆谷的要道,如今已經被鐘吾占了。劉修要想攻破白石城,第一步就要擊破枹罕。而一旦他要擺開陣勢強攻枹罕,白石城周邊的羌人就會隨時成為威脅。如果放著枹罕不攻,直接去打白石城,枹罕又將成為他后背的一個釘子。

“宋建背靠雪山,坐擁白石,身邊是數萬羌人,我們勢單力孤,眼下強攻肯定不是上善之策。”劉修擺擺手,“我和監軍大人商量之后,決定先禮后兵,對枹罕暫時圍而不攻,試探一下羌人的意向再說。如果他們來救枹罕,我們就打援,如果他們不來救……”劉修撓了撓頭,有些為難:“我們只有強攻枹罕一個辦法,而且要快。”

眾將點點頭。

“我需要一個膽大心細的人插入枹罕和白石之間,切斷他們的聯系,哪位愿往?”

劉修的話音剛落,夏侯淵站了起來,撣撣戰袍,淡然一笑:“淵愿往。”

劉修看了他一眼,還沒說話,那邊麴義站了起來,冷笑一聲:“衛將軍,我本是前軍,這個任務舍我其誰,哪有后軍反跑到前面來的道理,義愿往。”

夏侯淵眼睛一翻:“前軍后軍,只是行軍的次序,先前被你們搶了先,難道便一輩子讓你們搶先?這好事輪著來,這次也該輪到我夏侯淵為諸位做前鋒啦。”

麴義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夏侯校尉說得對,只是有一點我不敢認同,這行軍的目的地是白石城,生擒宋建才能算完,怎么剛到大夏就算結束了?夏侯校尉未免有些心急了吧?”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了起來,雖說態度還算含蓄,但是爭功的態度非常明顯。夏侯淵是劉修的舊部,剛從北軍退出來,心里自然以劉修的親信自居,要搶第一戰的威風。麴義是涼州漢軍第一營,不僅被劉修付以駐守關中西大門的重任,還代表著整個涼州漢軍的,他又怎么能讓夏侯淵搶了風頭。

“你們都不要吵。”劉修擺擺手,示意兩人坐下。麴義和夏侯淵互不服氣的看了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等著劉修的結果。劉修有些撓頭,這才兩萬人,一個個就爭得面紅耳赤的,以后地盤大了,人馬多了,還不爭得打起來?

他仔細考慮了一下,夏侯淵新來乍到,對羌人不太熟悉,要在這么危險的地方駐守,還是麴義更合適一些。他決定前軍不動,還是由麴義為首,張郃為副。張郃為人謹慎,不太張揚,和麴義這個火爆脾氣處得還算融洽。至于夏侯淵,讓他率領后軍在枹罕城北立營,與麴義形成夾擊之勢,也算是給了他先行攻擊的機會。為了防止羌人攻擊麴義,他命令段煨、郭汜在枹罕城西,監視遠處的河關縣,楊定和李蒙則向前靠,保護麴義的左翼。

大家沒什么異議,麴義和夏侯淵互相看了一眼,那意思很明顯,一旦發起對枹罕的攻擊,到時候就看誰先入城了。

大軍再行一日,按照計劃立營,將枹罕城圍了起來。枹罕城守將不也怠慢,一面加緊城防,一面將消息送到白石城,請河首平漢王宋建派援兵解圍。

宋建接到急報,立刻請來了邊章,邊章已經被他封為太常,專門掌管禮儀。不過因為邊章給他出了個主意,用糧食和官位為誘惑,請來了七八萬羌人助陣,宋建覺得邊章的主意非常高明,這不,劉修離白石城還有四十里就停下來了,根本不敢直接攻打他的王城。

更何況,邊章的學問遠遠超過這白石城的任何一個人,或者說,邊章的學問超過整個白石城所有人的總和,所以他雖然只是一個太常,但遇到什么事,宋建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請邊章來商量,然后再請他那一幫放羊出身的太尉、大將軍什么的來討論軍事。

邊章這兩天忙著為宋建制訂禮儀,忙得四腳朝天,聽到宋建的傳召,一路小跑著就過來了,看了枹罕送來的軍報后,他淡淡一笑:“這有什么好怕的,我們有那么多援軍,就算是坐著看,想必他也不敢攻城。”

宋建咧著嘴直樂,隨即又問了一個問題:“那我們能不能主動進攻?你看啊,這七八萬羌人駐在這里,一天得吃掉多少糧,多少羊?如果能早點打敗劉修,我也能省點糧食啊。”

邊章想了想,“大王所慮極是,問題是,這些羌人各守陣地還行,誰敢主動出戰呢?”

宋建撓了撓頭,他也在愁這個問題。這些羌人來自各個部落,看起來人多勢眾,但各不統屬,沒有一個人能夠統一指揮他們,這可不行啊。他把自己手下那些個將軍們盤點了一下,覺得一個都無法勝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邊章的臉上:“邊卿,要不……你來?”

邊章一愣,連連搖頭,斷然拒絕:“臣不會打仗,如何敢擔此重任。”

宋建傻眼了,不能主動進攻,那劉修要是一天不走,他就得供著這七八萬羌人一天?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6
第四卷黃巾亂第385章典韋發威

劉修在枹罕呆了三天,密切注意著羌人的動向,但他可沒閑著,他找來了麴義和夏侯淵,讓他們做好強攻枹罕城的準備。16kbook更新枹罕城并不是很大,守軍也不是很多,劉修部下真正擅長攻城的人也不多,一萬七千多大軍,步卒不到五千人,加上劉修的虎士營也不過六千人,用騎卒來攻城那可太浪費了。

“攻城的任務,主要落在你們兩位的身上,云天的步卒對付騎兵是高手,但攻城好像也不太擅長,妙才原本領的就是步兵營,對攻城戰術相對熟悉一些,你們二位要多多配合才行。”

夏侯淵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他從來就沒把這枹罕城放在眼里,要不是手下的兵實在太少,他根本不需要麴義的幫忙。不過劉修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也不能一點面子不給。他解在身上的腰帶,圍成一圈:“我們把這當作城,且簡單說一下攻城的幾個辦法。”

麴義的確不擅長攻城,他擅長的是對付騎兵,而羌人攻城的手段也比較簡單,沒什么技術含量,因此在城池防守上,他的認識也有限,見夏侯淵開始講解,他也只好虛心的聽。北軍的任務就是守護京師,因此城池的攻防就成了他們最主要的研究內容,夏侯淵做了幾年步兵校尉,步兵營里那些檔案他可是翻了個遍,平時有事沒事就操練,要理論有理論,要實踐有實踐。

這些劉修當然也懂,他為了讓夏侯淵露個臉,特地讓夏侯淵來解說。

夏侯淵當仁不讓的做起了攻城總指揮,在他的安排下,大軍在枹罕四個城門外建起了四個大土堆,做出四面攻城的架勢,雖然他們步卒嚴重不夠,根本不可能四面圍攻,枹罕城里的人不清楚這些,這樣可以給他們增加心理壓力,分散他們的防守兵力。

此外,他又發動輜重營的將士打造了一些攻城器械,打造好的器械就放在四面,特意讓城頭的守軍看見,看著一架架的云梯排出來,一架架的破城槌推出來,雖然數量還不是很多,但城頭的氣氛開始變得壓抑起來,率先進入臨戰的緊張之中。

除了打造攻城器械之外,夏侯淵還安排他手下的將士就在守軍的眼皮底下演練攻城的辦法,他手下這兩百多親衛是他多年訓練的結晶,攻城的技能熟練,看著他們在云梯上飛快的上升,看著他們推著破城槌猛撞虛擬的城門,不僅在一旁學習的麴義看得暗自佩服,城頭的士卒更是看得心驚肉跳。

因為夏侯淵雖然只有兩百多人,他每過一個時辰就讓這兩百人回到軍營里去,然后換上一身衣服,又從另一個軍營里走出來,再練上一個時辰,然后又回去,換一身脫衣服,再從另一個方向出來,周而復始,搞得好象有數不清的戰士在進行操練一樣,而且……每個人都那么熟練。

麴義看了之后,在一個離城很遠的地方建起了一段幾步寬的土墻,開始訓練手下的士卒,為攻城做好準備。

三天很快過去了,白石方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劉修見圍城打援的計劃不可能實現,決定強攻枹罕城。為了安全起見,他把除了中軍的騎兵全部安排在四周警戒,以免宋建突然心血來潮,派人來解圍。然后他把麴義和夏侯淵叫到跟前:“我給你們一夜的時間,明天看到第一縷陽光之前,你們如果不能破城,就放棄!”

麴義和夏侯淵抱拳施禮:“請將軍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枹罕城的逆賊看到明天的太陽。”說完之后,兩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躬身一拜:“城頭見!”

“城頭見!”

入夜之后,喧鬧了一天的城外終于安靜下來,枹罕城頭的士卒卻意外的發現城外的官軍并沒有收兵回營,準備休息的跡像,他們的營地里是升起了炊煙,一個個灶點燃了,一口口鍋架上了,輜重營的將士來來往往,從旁邊的夏水中打來了一罐又一罐的水倒進鍋里,一頭頭羊被宰殺,剁成肉塊,扔進鍋里,而更多的士卒則開始在營外立陣。

枹罕守將雖然不識字,但多少見識過戰陣,一看這架勢,知道大勢不妙,官軍恐怕要連夜攻城了。他立刻命令所有的士卒上城,同時派出求援的士卒,并燃起了求援的烽火。官軍圍城,他相信送信的士卒未必能活著趕到白石城,用烽火的把握更大一些。

枹罕城的將士以及被強趕上城防守的百姓驚恐的看著城外的一切,等待著屬于自己的命運。

列陣完畢,羊肉也煮好了,輜重營的將士抬著一口口大鍋,將一碗碗滾燙的羊肉湯送到列陣將士的手中,濃郁的肉香味在城外彌漫,漢軍將士大聲說笑著,城頭的士卒卻面如死灰。

晚飯吃完了,后面的灶火升得更旺,又是一頭頭的羊被宰殺,咩咩的叫聲圍繞著枹罕城,好象枹罕正在舉行盛大的宴會。可是在這羊叫聲中,一隊隊的弓弩手登上了城外的土堆,冷酷的目光越過五六十步的距離,看得城頭的士卒心里一陣陣的發寒。

一個舉著小旗的士卒出現在土堆上,開始向城里喊話勸降。

夏侯淵頂盔貫甲,手扶戰刀,在陣前來回踱步。他很清楚,別看四面都在大造聲勢,其實能攻城的只有他和麴義這五千人,要動用許禇的虎士營,他和麴義兩個人的臉面就算是丟光了。不僅如此,他還要和麴義較量個高下,總不能給麴義上了三天課,最后先生輸給了學生吧。

夏侯淵看了姜舞和閻溫一眼,眼中有些笑意。后軍原本是姜舞為主將,只是行軍半個多月之后,姜舞很自覺的讓出了主將的位置,做了副將。姜舞有一身好武技,領兵作戰的經驗很欠缺,他能認識到其中的差距,并心甘情愿的聽命于夏侯淵,讓夏侯淵非常滿意。

“伯柔,你率五十人為先鋒。”夏侯淵指了指手持大旗站在前列的典韋,“人人身穿重鎧,不帶盾,登攻城車,強攻城頭。生者在十人以上,不準退后,違令者,斬!”

典韋以拳擊胸,大聲應諾。

“子鳳,你和伯儉各率百人,破城槌一架,輪流上陣,互相支援。主攻城門,一人破門,另一人則擴大缺口,接應大軍入城。”

姜舞和閻溫抱拳應諾。

夏侯淵站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眾將士,淵在此,為諸君觀陣。戰死疆場者,賞賜雙份,薄棺一口,立功者,依功有賞,怯敵者,莫怪淵的刀不認人。”他拔出戰刀,在自己的身前劃了一條線:“今日,凡逾此線后,勇往直前者,賞!無故后退者,斬!請自我夏侯淵起,諸君拭目以待之。”

姜舞和閻溫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驚訝之色,聽夏侯淵的意思,他還要親自上陣搏殺?

“擊鼓!”夏侯淵掃了全軍一眼,舉刀大喝。

鼓手揮動強健的臂膀,擺動了牛皮大鼓,渾厚的戰鼓聲沖天而起,幾乎在同時,城南也響起了戰鼓聲,緊接著,城東城西都響起了戰鼓聲。

“放箭!攻擊!”夏侯淵一一下達命令,在土堆上待命的弓弩手松開了手中的弓弦,扣動了弩機,射出了第一批箭雨。

“舉盾,舉盾!”城頭七嘴八舌的大喊著,一面面盾牌舉了起來,箭枝射在盾牌上,丁咚作響。好在土堆上的弓箭手數量有限,而邊地的百姓又多經戰陣,心情雖然緊張,卻不至于亂了手腳,間或有人被箭射中,也只是悶哼著躲到一邊,很少有大喊大叫,擾亂軍心的。

弓弩手急射的時候,典韋將大旗交到了別人手中,從腰間拽出了兩柄手戟,向前一指,邁開大步,開始飛奔,五十名身穿重鎧的戰士緊緊的跟在他的后面,像五十頭咆哮的猛獸。

“放箭!”城頭的守將大聲吼道。

城頭的弓箭手冒著土堆上傾瀉的箭雨,探出身子,向城下射擊。羽箭飛馳,丁丁當當的射在鎧甲上,典韋等人根本不當回去,連理會都懶得理會,推起攻城車就往城下跑。

攻城車是一個大木架子,外面用生牛皮罩著,里面是民伕,他們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知道用力向前推。上面有一個暸望臺,有人在上面觀察情況,調整方向,并發出號令。攻城車上有固定的木梯,還有一個可以折疊的木橋,等推到城墻下的時候,就可以把木橋放出去,搭在城頭,以供攻城的人沖過去肉搏。

攻城車的第一任務,就是要推到城墻下面,否則一切都是空想。

戰鼓一響,藏在攻城車下的民伕就齊聲吶喊,推著攻城車向前沖,一人高的車輪吱呀作響,漸漸滾動起來。城頭知道攻城車的厲害,集中了大量的弓箭手進行射擊,以阻止攻城車靠近。攻城車的正面有牛皮保護,能夠有效攻擊的只是兩個側面,可是典韋等人趕上去之后,迅速的護住側翼,減少了民伕的傷亡,民伕們有了保護,士氣更旺,將攻城車越推越快。

攻城車漸漸接近城墻,城頭開始扔石塊,有的人舉起長長的鐵矛,準備阻止攻城車的近一步接近。不過他們立刻成了土堆上弓箭手的靶子,一支接一支的羽箭射了過去,重點關照這些舉著長矛的士卒。

臥牛之地,接二連三的倒下去好幾個士卒。

攻城車越接近城下,便越是艱難,城下扔下的石塊和各種障礙物嚴重阻礙了攻城車的前進,民伕們冒險上前清理,城頭扔下更多的石塊、木頭,不時的有人被砸中,慘叫著倒在地上。

雙方膠著在一起,慘叫聲此起彼伏,上呼下應,不時有人從城頭墜落,和城下的漢軍士卒滾在一起。攻城車就差那幾步之遙,死了十七八個民伕,居然就是推不過去。

典韋見狀大急,將雙戟插到腰帶里,彎腰撿起兩塊人頭大的石頭,“呼”的一聲向上砸了回去。石頭帶著風聲,狠狠的砸在一面盾牌上,盾牌“轟”的一聲巨響,握著盾牌的士卒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半步。典韋緊接著又扔出去一塊石頭,砸得另外一個士卒立足不穩,連退兩步。

城頭一時出現了慌亂,土堆上的弓弩手立刻抓住機會,傾泄出一陣箭雨,三四個城頭守卒中箭。他們沒料到官軍中有如此膂力的勇士,一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過他們隨即反應過來,集中向典韋扔石頭、射箭,箭射到典韋的雙層鎧甲上,典韋渾不在意,可是砸下來的石頭就有些吃不消了,沒一會兒腦袋就挨了一下,頓時頭暈腦脹。

典韋大怒,狂吼一聲:“給我撿石頭,我砸他老母!”幾個親衛聽了,連忙撿起地上的石頭遞了過去,典韋接在手中,接二連三的向城頭扔去。十幾斤重的石頭在他手中輕若鴻毛,又快又準,砸得城頭哇哇大叫,亂作一團。

民伕們趁此機會,再次發力,終于將攻城車推到了位置。轟隆一聲巨響,跳橋剛剛搭在城頭,典韋就拔出腰間的一對手戟,狂嘯著沖了過去。

城頭兩個士卒正用刀亂砍木橋,見典韋像個殺神一般沖了過來,連忙舉刀去砍。刀戟交加,“鏘”的一聲脆響,沉重的鐵戟磕飛了環首刀,戟刺狠狠的砸在一個士卒的脖子上。那士卒連哼都沒哼一聲,脖子一歪,渾身的力氣頓時被抽空,軟軟的從城頭栽了下去。

典韋飛身跳上城頭,面對涌上來的守卒,雙腿分開,穩穩站住,一對鐵戟舞得呼呼生風,不管是砍來的刀還是刺來的矛,統統掃在一邊,鋒利的戟援和戟刺所到之處,血花飛濺,轉眼之間,五六個守卒就倒在他的面前,鮮血肆意橫流。

典韋守住了城頭,身后的親衛緊跟了上去,護住典韋的后背,拼命廝殺,一寸寸的將陣地擴大,讓后面的同伴好跳過來。城頭的守卒也瘋了,奮不顧身的向前沖,倒下一個,又沖過來兩個,不顧典韋手中飛舞的鐵戟,不惜一切代價想將他們擠下城去。

典韋吼聲連連,卻舉步維艱,守軍以命搏命的反擊讓他接連中了兩矛,挨了三刀,雖說有重鎧保護,沒有受傷,但這接二連三的重擊,也讓他非常吃力,再難前進一步。

夏侯淵看到典韋攻上了城頭,心頭狂喜,臉上卻不露出分毫,命令弓箭手全力支援,并責令姜舞迅速出擊,展開對城門的攻擊,以減輕典韋的壓力。

姜舞對典韋的剽悍佩服不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城下把石頭扔到城頭,卻比城上往下砸還要猛的,這開戰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典韋就攻上了城頭,雖說能不能站住腳還是個問題,但他的勇猛卻大大鼓舞了士氣,同時也激起了姜舞的好勝心。

“殺!”姜舞舉盾大呼,帶著一百多將士,推著破城槌,直奔城門。城上的守卒一看,連聲大叫,分出一部分弓箭手來阻擊姜舞。姜舞左手舉著盾牌,右手推著破城槌,喊著號子,以最快的速度向城門飛奔。

城頭扔下石頭,射下箭雨,拼命阻擊。

一開始,雙方就進入了白熱化,使出了自己最大的能量。

夏侯淵站在自己劃出的那條線前,不斷的觀察著城頭和城門的情況,心里掠過一絲竊喜。典韋用石頭砸得城上大亂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次是撿到寶了,且不說典韋以后練習虎形有多大成效,就憑他這膀子力氣,這就是一員難得的悍將,絕對是攻城拔寨的尖刀。

這廝太剽悍了。

而姜舞也不差,他雖然沒有典韋那么魁梧強壯,現在還在攻擊城門,沒看出他的刀法如何,但他一手推著破城槌還能跑得那么靈活,顯然身手也不錯,不亞于百戰悍卒。這西涼果然是出精銳的地方啊,要是能在這里挑出幾千人,組建一支精銳,比北軍那些廢物簍子可強多了。

怪不得衛將軍寧愿放棄洛陽,也不肯放棄并涼。

夏侯淵一邊想著心思,一邊指揮著手下士卒去支援典韋和姜舞,他嫌看得不夠清楚,干脆跑到了弓箭手所在的土堆上。這里居高臨下,連城頭的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

“給我射那個穿魚鱗甲的。”夏侯淵只掃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在奔跑的守將,劈手從旁邊的弓弩手手中奪過一張強弓,搭上一只箭,仔細的瞄準了那個守將,松開了弓弦。

夏侯淵發現對方的同時,對方也發現了他,一看到他拉弓放箭,那守將大叫一聲“護衛”,閃身躲到一根柱子的后面。他身后的親衛卻沒這么快的反應,被夏侯淵一箭射個正著,箭上蘊含的帶得他連退兩步,翻身摔倒。

“可惜!”夏侯淵一邊嘆了一聲,一邊搭上另一枝箭,射翻一個什長,這才大聲喝道:“箭術好的人,給我射那些當官兒的。”

話音未落,對面城墻上射來七八枝箭,全都奔著夏侯淵。旁邊的親衛早有準備,三四面盾牌一擁而上,將夏侯淵護得嚴嚴實實。

“咚咚咚……”箭射在盾牌上,如狂風暴雨。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6
第四卷黃巾亂第386章你才是首功

有人問起老莊為什么總在零點更,說句實在話,就是趁著大伙兒手里有票,想先討兩張,俗話說得好,眾人拾柴火焰高,老莊不玩刷票之類的邪路子,這討票總是本份吧。這數據好,推薦才好,推薦好,成績才好,成績好,老莊才有動力嘛,大伙兒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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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步外,一座兩丈高的中軍指揮臺上,劉修與蹇碩并排而坐,閻忠、荀攸站在身后,龐德扶刀而立,平靜的看著遠處殺聲震天的戰場,而蹇碩身后的幾個虎賁郎臉色卻非常難看,不知是被戰場上的氣氛嚇的,還是被夜風吹的,他們的臉色發白,偶爾笑一下也顯得非常不自然,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在幾堆篝火的照映下,有些像撞了鬼。

蹇碩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心里也有些后悔。

本來劉修說今天要連夜作戰,爭取在一夜時間內攻克枹罕城,他還非常興奮,能和劉修一起坐在指揮臺上,看大軍攻城,應該是一件熱血沸騰的事情。可是等他在指揮臺上坐了沒一會兒,他就發現不是熱血沸騰,而是寒風刺骨。

雖說還只是十月,但這里明顯要比洛陽冷得多,又干又冷的西北風吹得人渾身發寒,打磨得很光亮的鐵甲摸起來冰涼冰涼,即使下面襯著厚厚的戰袍,也不能阻擋寒風,蹇碩裹緊了大氅,卻還是覺得冷嗖嗖的風直往皮肉里面鉆。

而遠處的枹罕城在火光照耀下,被兩面夾攻,城上城下的戰士正在拼命的廝殺,箭矢在空中飛馳,不時的有慘叫聲被夜風吹來,縹緲隱約,有如鬼叫,在震天的戰鼓聲中顯然弱不可聞,卻又頑強地鉆到每個人的耳朵里,鉆到每個人的心里,讓人不寒而栗。

夜風拂動篝火,火焰搖動著,照得眼前的一切都在變幻著形狀,似乎每張臉都在夜風中扭動,看起來更是鬼氣森森。偏偏激昂的戰鼓聲、喊殺聲不絕于耳,閉上眼睛也無法漠視這一切。

要是這在地方呆一夜,那明天會不會被凍成冰棱子?蹇碩打著寒顫,越想越怕。他用眼角的余光瞅了一眼劉修,想和他說說話,分分神,卻見劉修臉色鐵青,眼睛死死的盯著遠處的城頭,額頭青筋直跳。

“城頭的守將是誰?”劉修忽然轉過身問了一句。

“是閻淑。”閻忠上前一步,附在劉修耳邊輕聲說道:“原本是金城人,后來任枹罕長,被宋建任為前將軍,駐守枹罕。”

劉修很詫異,看來宋建也沒笨到不可救藥啊,安排在這里的這個守將名不見經傳,仗打得卻有聲有色,在夏侯淵和麴義的夾攻之下還能有條不紊的反擊,典韋已經三次攻上城頭,卻又三次被擠了下去,城南的麴義和張郃也是兩次進攻都被打退。這還是在城頭沒有強力的弓弩等守城器械的情況下,如果裝備齊全,今天就算是派上他的虎士營,只怕也拿不下這座小城。

劉修用眼神看了一眼閻忠,意思是既然姓閻,那和你有親戚關系嗎?閻忠心領神會的搖了搖頭,又眨了眨眼睛。劉修明白了,閻忠的意思是說,這守將雖然有兩下子,但是城里兵力不足,如果沒有援兵來,破城是必然的。接下來怎么表演,全看你自己發揮了。

俗話說得好,心有靈犀一點通,劉修和閻忠朝夕相處,有些話早已經不用語言表達,只用一個眼神,對方就能心領神會。得到閻忠這個示意之后,劉修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顯然有些煩躁的轉了兩個圈,然后扶著欄桿站定,用力拍了兩下,探身對下面的司馬傅燮大聲喊道:“南容,派個人去問問,看他們的傷亡如何?”

傅燮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劉修轉過頭,又大聲叫道:“仲康,叫虎士們準備。”

“喏。”許禇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

蹇碩聽在耳中,不由得一陣緊張,軍議的決定是由夏侯淵和麴義強攻,并沒有許禇的作戰任務,現在安排許禇上,是不是前方的戰事不順利?他連忙起身走到劉修身邊,佯作鎮靜的看了劉修一眼:“衛將軍,你這是?”

“唉,情況不妙啊。”劉修嘆著氣,指著城頭:“你看到那堆最高的火沒有?”

蹇碩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城上有一個火堆,可能是在一座最高的烽火臺上,現在天黑,下面的烽火臺看不清,那堆火就像是懸在空中的鬼火一般。

“我們開始準備的時候,城里就點起了狼煙,現在是烽火,信號也變成了緊急求援。從這里到白石,只有四十里,步卒急行軍兩個時辰就能到,騎卒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到,就算是夜里,他們不敢急行軍,但是明天早上,他們一定能趕到這里。”劉修攥緊了拳頭,狠狠的擊在欄桿上:“所以,我們只有一夜的時間。如果今天夜里不能拿下枹罕,我們就只能撤退。”

“撤退?”

“是的,我只剩下一個半月的軍糧,一個小小的枹罕都拿不下,又怎么敢奢望白石城?那里可有七八萬羌人助陣呢。”劉修長吁短嘆,愁眉不展:“我這次本來就是違眾出兵,如果一點戰績也沒有,如何向涼州和關中的百姓交待?如果能拿下枹罕,我也算是逼到了宋建的家門口,現在看來,這個愿望也很難實現了。”

蹇碩愣了半晌,“那衛將軍準備怎么辦?”

“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帶虎士營親自上陣,希望能鼓舞士氣,一戰破敵了。”

“你親自上陣,是不是太危險了?”蹇碩擔心的說道:“那些騎卒雖然不如步卒熟練,可也不是一點不能用,為什么不派他們來攻城?”

“不行啊。”劉修指了指西北,又指了指正南:“西邊有鐘吾的大軍,南邊有白石城旁的羌人,我不能不防他們趁夜前來解圍。每邊四千騎卒已經勉為其難,如何能再抽調,萬一哪邊殺出幾千羌人來,豈不是一敗涂地?”

蹇碩不吭聲了,劉修現在是要兵沒兵,要糧沒糧,這日子過得緊啊。現在要以衛將軍之尊親自上陣搏殺,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他舔了舔冰冷干裂的嘴唇,遲疑了片刻:“衛將軍,你還是坐在這里指揮吧,刀劍無眼,萬一誤傷,那可如何是好?”

劉修無奈的一笑:“我也不想啊,可是此時此地,就此放棄,太可惜了。我倒是無所謂,你回去之后,如何向陛下交待?我相信你不會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可是勞軍無功,于你面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蹇碩心里一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正在擔心這件事,只是覺得無法說出口。

“衛將軍還是三思而行。”蹇碩看了看天空那一輪皎月,“再等等吧,也許過一會兒將士們就能破城了。”

劉修看看遠處,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麴義提著血淋淋的戰刀,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又干又冷的空氣混雜著沉重的血腥味涌進他的肺里,卻讓他倍感痛快,更加興奮。他在親衛的掩護下從陣前退回來,一眼看到傅燮,不免有些詫異:“傅司馬,你怎么來了?衛將軍有新的命令?”

傅燮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在緊急補防的城頭守卒:“打得痛快不?”

“痛快!”麴義大叫道:“閻淑這豎子有兩下子,要不是和夏侯妙才學了幾天,今天差點吃他的苦頭。”他隨即覺得不對,連忙改口道:“不過請衛將軍放心,今天一定能拿下枹罕城。”

傅燮樂了:“傷亡如何?”

“還好。”麴義扯下頭盔,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油汗,“城頭沒有什么大型的弓弩,那些檑石之類的又被儁乂騙下不少,如今他們只能和我們硬拼了。我們的甲胄武器都比他們強,傷亡應該在一比二左右,受傷的多,真正戰死的有限。”

傅燮略作思索,城池攻防的雙方傷亡比例通常是一比四,麴義的傷亡比只有一比二,傷亡比預期中的要小很多,看來今天破城的希望還是有的。

“你們不要太猛了,要慢慢的耗掉對方的銳氣,免得傷亡過大。”傅燮關照道:“衛將軍到時候會派人助攻,吸引城頭的注意力,你們省點力氣,別到關鍵時候卻怯陣了。”

“怎么會。”麴義搖搖頭,不以為然。他不能不急啊,夏侯淵就在城北猛攻,他雖然不知道詳細情況,可是聽著一陣陣的戰鼓聲,他也能知道夏侯淵已經幾次攻上了城頭,而他到現在為止還沒能上城呢。要是被夏侯淵先破了城,他豈不是白忙了?“我留著儁乂呢,就算我的傷亡過大,到時候儁乂的大戟士發威,也一定能先登。”

傅燮沒有再說,他粗略的看了一下,見將士們雖然身上血跡斑斑,但精神面貌都不錯,一個個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野獸,眼神發亮,并無怯陣之勢,這才放了心。他又趕到城北,親眼看了夏侯淵的情況,這才回到中軍。

“衛將軍,苦戰了半夜,將士們都有些疲倦了,我看不能再攻了。”

劉修沉默,蹇碩急了:“已經苦戰半夜,如何能就此撤下?”

傅燮眉頭一皺:“監軍大人,攻城不比野戰,兵法有云,半里小城,四千守卒,雖十萬軍攻之,不能下也。如今我軍只有五千步卒,還要防著數萬援軍,此時如盲人騎瞎馬,危險之極,一鼓不下,再而衰,三而竭,此時不撤,只怕會有所折釁。”

傅燮身材高大,聲音響亮,又義正辭嚴,一時說得蹇碩語塞,要論說這些道理,他哪里是傅燮的對手。蹇碩求助的看向劉修,劉修一擺手:“南容,你的擔心我知道,可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輕易言退,否則如何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如何對得起關中百姓提供的錢糧?”

“衛將軍……”傅燮大聲叫道:“你身份尊貴,不可輕涉險地啊。”

荀攸和閻忠也上前勸阻,堅決不肯讓劉修親自上陣。劉修暴跳如雷,捶胸頓足,表示一定要親自上陣,鼓舞士氣,攻破枹罕城,以報效天子的信任。蹇碩看在眼里,也是激動不已,可是看看陣前的慘烈,他又不敢明言支持,否則他把劉修鼓動得上陣了,閻忠他們要他也去怎么辦?蹇碩想了想,靈機一動:“衛將軍,要鼓舞士氣,也沒有必要親自上陣,萬一你有所損失,豈不是于士氣有損?依我看,你可以到那個高臺上,讓所有的將士看到你,這樣既起到了鼓舞士氣的作用,又不至于太冒險,豈不兩全其美?”

蹇碩話音剛落,正在“苦勸”的閻忠立刻接了上去:“監軍大人所言甚是,請衛將軍采納。”

“這樣……行嗎?”

“行!”蹇碩連聲道:“我愿意陪衛將軍前去,為將士們擊鼓助威。”

“此計甚妙!”閻忠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說得蹇碩有些飄飄然。

劉修見了,也不再堅持,和蹇碩一起下了指揮臺,趕到離城只有五六十步的土堆上。土堆上正在指揮弓箭手射擊的宋梟一看劉修和蹇碩一起來了,不敢怠慢,連忙讓出一個空檔。許禇、周鳴舉起盾牌,在劉修面前組成一道盾墻。

在這里看城頭比指揮車上可清晰多了,各種聲音也聽得更加分明,有震耳欲聾的效果,蹇碩有些腿軟,卻不愿露怯,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站穩了。

“弓來!”劉修一伸手,龐德連忙遞上他的三石硬弓。劉修接弓在手,張弓搭箭,弦響處,城頭一個小軍官應聲而倒。

“衛將軍好箭術!”蹇碩贊了一聲,一時技癢,也取過弓射了兩箭。城頭到處都是人,又離得如此近,就算不是太笨,就算是蒙也能蒙著一個人。蹇碩兩箭全中,射傷了一個士卒,心頭還有些遺憾,旁邊的將士卻是一片叫好聲,把蹇碩的心氣兒全給勾了起來,又一口氣射了幾枝箭,再次射倒兩個士卒。

“監軍大人好箭術,初次上陣就能如此,以后也是個神箭手啊。”劉修半開玩笑的說道,蹇碩笑容滿面,連連謙虛:“和衛將軍的神箭相比,我這就和兒戲一般,不提也罷。”

“不然,我第一次射箭,可是射傷了站在我身后的人。”劉修大笑。

蹇碩也忍不住大笑。

他們的出現讓攻城的士卒大感振奮,攻勢更加猛烈,城頭也發現了他們,箭矢如雨般射了過來。不過有許禇等人護衛,箭雨雖密,卻也傷不到他們,而聽著箭矢射得盾牌丁咚作響,自己卻毫發無傷,仍然能閑庭信步似的和劉修說話,讓蹇碩感受到了極大的快感,他越發的鎮靜從容,意氣風發,覺得自己也是一員指揮若定的名將了。

劉修觀察了片刻,一振雙臂,走到鼓手面前,接過鼓桴,用力敲響了牛皮戰鼓。鼓聲轟然炸響,一直按兵不動的千余戰士打著旌旗,潮水般向城墻涌來。他們喊殺聲震天,城頭不知真相,以為官軍要在東城也開始攻擊了,連忙調了一部分守卒過來。

與此同時,城西也開始聲勢浩大的佯攻。

夏侯淵聽到這鼓聲,知道總攻的時候已經到來,再不留后手,命令全部壓上,不死不休。夏侯淵身先士卒,舉刀狂奔,典韋不敢怠慢,帶著剩下的幾十個重鎧親衛緊緊跟隨,他們飛快的攀上已經搖搖欲墜的攻城車,越過吱吱呀呀的木橋,沖上了城頭,大砍大殺。

主將親自上陣,沒人敢落后,姜舞和閻溫也推著最后一輛攻城槌沖了上來,他們喊著整齊的號子,用攻城槌猛撞城門,在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聲中,城門轟轟作響,漸漸的有些撐不住。

城南,麴義舉刀狂吼,渾然忘了要讓張郃帶大戟士沖鋒的諾言,帶著親衛發足狂奔。張郃無奈的搖搖頭,命令部曲將紀輕昀帶著大戟士攻了上去,自己卻留在城下,命令城下的將士結陣待命,隨時準備支援,而不是亂糟糟的一擁而上。

官軍突然發力,四面猛攻,讓城里一時大亂,他們已經打了大半夜,此時又累又乏,而援軍卻一直看不到影子,心里已經絕望,如果不是守城將領控制得嚴,他們早就崩潰了。

盡管如此,他們也沒能支撐多久,隨著麴義和夏侯淵不分先后的跳上了城墻,最殘酷的戰斗打響了,與此同時,姜舞和閻溫齊聲大吼,一百多人抬著攻城槌猛的撞在城門上。城門發出一聲呻吟,劇烈的搖晃了兩下,轟然倒塌。

姜舞一聲歡呼,扔到攻城槌,拔出戰刀,一刀將一個目瞪口呆的守卒砍倒,舉刀大吼:“殺!”

將士們欣喜若狂,七嘴八舌的吼叫著,沖進城去,大砍大殺。

城門被攻破,守軍的心血防線徹底崩潰,城上城下的守軍發一聲喊,四散奔逃。守將閻淑大驚,接連砍倒兩個潰卒,卻擋不住決堤般的潰敗。一愣神的功夫,夏侯淵和典韋一左一右的殺掉。閻淑哀嘆一聲,正要舉刀自盡,一個少年從他的身后閃出,手中長矛一抖,直奔率先撲來的夏侯淵,口中大呼:“休傷我阿爸!”

夏侯淵吃了一驚,本能的揮刀磕開長矛,剎住了腳步。那少年一擊得手,更不讓人,手腕一振,長矛抖出一團矛影,緊緊的護在閻淑的身前。閻淑定睛一看,急得大叫:“彥明,快走!”說著舉刀沖了上來,沒頭沒腦的沖著夏侯淵便砍。

夏侯淵一看,不禁笑了起來,一邊舉刀招架,一邊揮揮手:“來人,將這對父子擒下!”

土堆上,劉修對蹇碩笑道:“這一次,你是首功啊。”

蹇碩看著形勢迅速扭轉的城頭,放聲大笑,快意之極。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7
第四卷黃巾亂第387章甕中捉鱉

第二更到,……宋建焦躁的在他的王宮里來回打著轉,剛入夜不久,他就接到了劉修猛攻枹罕城的消息,連忙把文武大臣們請來商議。這些人議論紛紛,有的說應該派兵去救,有的說無需去救,劉修未必能攻得下,再說了,這晚上開始攻城不合常規,焉知劉修是不是故意做個圈套,攻城是假,伏擊援兵是真?

不得不說,宋建手下雖然沒幾個識文斷字,但會打仗的人還是有的。這里是羌漢混雜的地方,不是羌人叛亂,就是官軍來征討,就算沒打過仗,聽人說得也不少。對于一些軍事常識,他們的水平遠遠超過文字功夫。

宋建被他們說得莫衷一是,但是他也明白,這夜里派人去救援的確太危險,劉修如果在哪兒埋伏一些人馬,黑燈瞎火的,斥候就算從他們旁邊經過都未必能發現,而援軍不可能摸黑趕路,他們必須打著火把,對劉修來說,這些援軍一出面,就是毫無疑問的靶子。

商量到最后,宋建采取了他們的建議,各軍做好準備,天一亮就出發,總不能看著枹罕城被劉修拿下吧。守枹罕的前將軍閻淑雖然有本事,可是枹罕只有兩千守卒,不可能堅持太長時間。一旦失守,那劉修就可以進駐枹罕城,再想把他趕走,那可不容易了。

主意拿定之后,宋建回宮休息,可是他心頭有事,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天快要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剛睡著一會兒,又被人叫醒了,然后得到一個壞消息:枹罕失守了。

宋建愣愣的坐在那里,半天沒動彈,腦子里一片空白。枹罕就這么失守了。一夜都沒撐過來?劉修是神仙么?

正在這里,他的大將軍威風凜凜的來請詔了,大王,我們出發吧。

宋建一激零。突然跳了起來,甩手一個大耳光,破口大罵:“出發個屁啊,枹罕失守了,我們去攻城?”

大將軍捂著火辣辣的臉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用比宋建還響亮的聲音大叫道:“怎么可能?”

宋建氣得說不出話來,也顧不上和他生氣,連忙派人去請邊章。邊章臉色疲倦,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枹罕失守了。”

“枹罕失守了?”

宋建和邊章面面相覷,邊章撓了撓頭,轉了兩圈:“大王準備怎么辦?”

“我請邊卿來,就是想問問邊卿,我應該如何?”

“臣……臣不通軍事啊。”邊章一攤手。很無辜的說道。

宋建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邊章定了定神:“大王,你現在只剩下兩條路。”

“你說。”宋建聽了這話,總算有了點主心骨。

“一是投降。如果你現在向劉修投降。劉修應該不會殺你,而是把你檻車送到洛陽。按照朝廷慣例,凡是稱王的,一律棄市,包括你的家人。”邊章豎起手掌,虛劈了一下,宋章下意識的一縮脖子:“不行,不行,我不能投降,我寧愿逃走。也不能投降。”

“另一條路,就是逃跑。”邊章接著說道:“不過,你不能現在就跑,也不能這樣跑。”

宋建不明白的看著他。

“這有兩個原因。”邊章漸漸的恢復了鎮靜,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第一,劉修雖說拿下了枹罕。但未必能拿下白石城,白石城比枹罕堅固,而且旁邊還有幾萬羌人助陣。劉修兵力不足,軍糧也支撐不了太久,只要我們守上半個月,他就只能自已撤退。那樣的話,大王就安全了。”

宋建的臉抽搐了一下。支持半個月,安全是安全了,可是他也快破產了,七八萬人再吃半個月,估計連過年的余糧都沒了。

“第二,如果要逃到山里去,那些羌人首領以后還能把大王放在眼里嗎?大王如何是河首平漢王,有王城,有百官,有錢有糧,他們才能把大王當大王,如果大王沒有了這些,他們大概不會把大王當大王,只會把大王當肥羊。”

宋建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他知道邊章說得對,離開白石城,他就是一頭任人宰割的肥羊,先剝皮,后吃肉,最后連內臟剩不下。

“所以,大王如果要逃到山里去,就必須先把那些對大王有威脅的人清除掉。”

宋建一愣,嘴角咧了咧,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城外:“我……清除他們?”

邊章用力的點點頭:“正是。”

“邊卿,你開什么玩笑?我這城里連百姓不到一萬人,他們可是七八萬。”

“是的,正因為如此,才一定要清除掉他們。”邊章肯定的點點頭:“這里有劉修的大軍,他們如果分散開來,誰也不是劉修的對手,要想取得勝利,就必須統一聽大王的號令。大王,劉修這把刀可是很鋒利的啊。”

宋建苦笑了一聲,心道當然鋒利,一夜不到的功夫就拿下了枹罕城。他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邊章的意思,是要借劉修的刀來殺這些羌人,讓他們互相殘殺,我從中間撿便宜嘛。打贏了,劉修灰溜溜的敗走,我安全了。打輸了,羌人實力大損,我逃到山里去,還可以做大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宋建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來,向邊章湊了湊:“邊卿,的確妙計,妙計啊。”

邊章微微一笑:“可是,要驅使羌人和劉修惡戰,有一個困難。”

“什么困難?”宋建又緊張起來。

“劉修一夜拿下了枹罕城,羌人會不會怕了他,四散而逃,只剩下大王一個人面對劉修?”

宋建一聽,連連點頭:“那又當如何是好?”

“把他們誘進城來,奪他們的兵權,然后派幾位將軍去統領他們的士卒與劉修作戰。”

宋建如夢初醒,差點歡喜得叫出聲來。這一計妙啊,把那些羌人誆進城來軟禁,然后帶著他們的人和劉修血戰。在他們在城里。就算劉修攻到白石城下,城外的羌兵想退也不敢退,只好陪著他和劉修拼命啊。

“邊卿,你真是太聰明了。”宋建喜滋滋的挑起大拇指。“你就是我的張良啊。”

“臣豈敢與留侯張良相提并論。”邊章謙虛了幾句,和宋建商量起細節。

兩人很快商定,暫時隱瞞枹罕城失守的消息,借口商量戰事,把羌人部落的大小頭領請進城來赴宴,然后用酒灌醉,軟禁。再派人去整合他們的隊伍。計劃很快商量,宋建立刻實施,那些羌人首領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聽說有酒喝,一個個興高采烈的來了。宋建熱情招待,美酒不限量供應,喝了半天,羌人首領們全部東倒西歪。醉得不省人事。

宋建隨即派人出營告訴那些羌兵,你們的頭領喝多了,暫時不回來。劉修大軍就要到了。你們全部聽我家大將軍的指揮,一起迎敵。跟著宋建使者去的還有那些首領的親信,羌兵們也沒有什么懷疑的地方,反正來就是幫河首平漢王打仗的,既然首領醉了,那就暫時聽河首平漢王的大將軍指揮吧。

一切都很順利,只不過一天的功夫,邊章的計劃就得到了徹底的實施。入夜,邊章辭別了意猶未盡的宋建,回到自己的住處。從書房里拿出一只籠子,給籠中的燕鷹喂了一些肉和水,然后解開了燕鷹腳上的鐵鏈,打開了籠子。

燕鷹展翅高飛,像一只利箭,轉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枹罕城簡陋的獄中。劉修推開了一間牢門,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揮走撲鼻的霉味。蜷縮在角落里的一個少年霍的站了起來,邁出兩步,擋在有氣無力的閻淑面前,警惕的看著劉修。

“閻淑,你生了個好兒子啊。”劉修看著閻行那張繃得緊緊的小臉,贊了一聲。夏侯淵生擒了閻淑父子后,對閻行贊不絕口,說這孩子武技不錯,更重要的是生死面前,他不肯丟下他的父親獨自逃命,孝心可嘉,所以下令不準虐待他們,還派人來給閻淑換了藥。

更新閻淑睜開腫脹的眼皮,打量了一下劉修,苦笑一聲:“好又如何,壞又如何,附從叛逆,就是死路一條。”

劉修撲嗤一聲笑了起來,他找了塊干凈些的地方坐了下來,含笑對閻淑說道:“說來也是,我說你也不是個蠢人,怎么就跟著宋建胡鬧,你覺得他是個能成事的人嗎?”

閻淑偏過頭,不吭聲了。

“我聽說你是金城人?”劉修伸出手指撓撓額頭:“認識韓遂嗎?”

閻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韓文約是金城名士,我豈有不識之理。不過我認識他,他卻不認識我。”

“所以你才愿意做宋建的前將軍?”劉修反問道。

閻淑苦笑一聲,他也覺得這荒唐,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愿意向劉修求饒。

“你守城還行,眼光不行,死了也不算可惜。只是可惜了你這個兒子。”劉修站起身,抖了抖大氅,拂落上面的草屑:“我想,你這么做,無非是想給你兒子謀一個前程。雖然辦法笨了些,這片心還是好的。宋建沒幾天活頭啦,你要是還想著兒子,不想他跟著你一起去死,那就到我帳下做個軍侯什么的吧。前將軍嘛,我給不了,好好干,以后做個都尉、校尉什么的,也許有可能。倒是你兒子,也許前程會比你好一點。”

閻淑詫異的看著劉修,欲言又止。

“還猶豫什么?”麴義大步走了進來,瞪起眼睛喝道:“老子都在衛將軍麾下聽令,你還有什么不愿意的?給老子滾起來,洗洗干凈,看你這副德性,臭得和屎一樣。”

閻淑一看到麴義,突然爬了起來,驚訝的說道:“麴義麴云天?”

“不是老子還能是誰?”麴義笑道:“原來你和老子打了半天,還不知道是老子來了?”

閻淑一拍腦門,懊喪不已,連忙跪倒在地,膝行到劉修面前,連連磕頭:“閻淑愿降!”

劉修看看麴義,咧嘴一笑:“云天,你就別指望了,妙才已經看中了他。你下手太遲了。”

麴義濃眉一挑,剛要說話,劉修又道:“這孩子你也別指望,我要了。”麴義翻了個白眼。嘟囔了兩句,郁悶的咂了咂嘴。

劉修大笑,正要再打趣麴義兩句,閻忠快步走了進來,沖著他使了個眼色。劉修會意,又安撫了閻淑兩句,讓他出去洗漱一下。吃點東西,休息一夜,明天去打夏侯淵報到,又讓閻行明天早上去中軍找龐德,這才跟著閻忠走了出來。

“子文有消息來了。”閻忠輕聲說道:“一切按計劃行事,羌人首領已經被誘進城中。”

“很好。”劉修大喜,一抹笑容從臉上一閃而沒:“這些顆首級可值不少賞錢,殺了他們。以后再招攬羌人就方便多了。”

“只有一個問題。”閻忠又道:“白馬羌的六月驚雷前天突然離開白石,去了武都。”

劉修皺起了眉頭,六月驚雷是他最想抓住的幾個人之一。怎么被他跑了?不過這事也不能怪邊章,羌人雖說來助陣,卻不一定聽宋建的指揮,他們散漫慣了。

“通知韓遂,注意六月驚雷的動向,隨即把消息傳回來。”

“喏。”閻忠應了一聲,又問道:“將軍,接下來是進軍白石城,還是河關?”

劉修一邊走一邊說:“我看還是去白石城吧,子文一個人在里面太危險了。越早解決越好。至于鐘吾,我看他未必有膽跟過來。”

閻忠心中一暖,卻又提醒道:“可是如果不解決了鐘吾,萬一他跟過來了,我們就有可能腹背受敵。就算是白石城不敢進擊,可是鐘吾在身后。也有可能斷我們的退路啊。”

劉修停住了腳步,眉頭緊鎖,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一直自以為青出于藍勝于藍,可是現在想想,還是離我的先生相去甚遠啊。他一萬步卒,五千騎,轉戰千里,就平定了東羌,我現在有兵三萬,而且以騎兵為主,面對羌人卻還是束手無策。”

閻忠搖頭道:“衛將軍此見,臣不敢茍同。段公當年雖則兵力不多,可是糧餉充足,而且也并非一帆風順,幾次身陷重圍,將軍如今捉襟見肘,兵雖多,糧不足三月,能有如此戰績,我想段公也足以為傲。”他頓了頓,瞟了瞟四周,又低聲說道:“若說衛將軍與段公尚有差距之處,亦在于衛將軍心不夠狠,不愿意對羌人大舉屠殺。”

“都是父母所生,他們也是生活所迫,我先生倒是殺得夠多,可是又能如何?燒當羌沒了,鐘羌又來了。”

“所以說,衛將軍圖的是長久之策,段公只是權宜之計,不可相提并論啊。”閻忠嘆道:“衛將軍還年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為一時的挫折而沮喪。”

劉修無奈的笑笑,感激的看了閻忠一眼,繼續向前走去。

針對下一步行動,眾將又發生了分歧。他們不知道邊章的事情,只知道白石城外有七萬多羌人,而河關也有鐘羌,隨時都可能截斷他們的后路,因此大多數人傾向于擊敗鐘吾后再進軍白石城。但這樣一來,最大的問題是時間可能不夠了,河關至少有一萬鐘羌精銳,他們可進可退,不是枹罕這么好打的,很可能會拖得太久。因此也有人建議去白石城,如果鐘吾不出城,那就直接漠視他,如果他出城,那正好在野戰中消失他。

蹇碩希望去白石城,他的目的是抓住宋建,那個什么鐘吾對他來說不重要,無非是一個羌人頭領而已,白石城下有七萬多羌人,大小部落七八十個,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鐘吾?他還有一個理由,天狼他們已經走了十幾天了,他們打劫的消息很快就會傳來,鐘吾也許明天就要趕回大小榆谷了,哪有時間來抄我們的后路。

劉修權衡了很久,最后決定進逼白石城。他把張郃留了下來,讓他鎮守枹罕,監視鐘吾的行動。考慮到張郃的兵力不足,他又把宋梟兄弟留下,再加上閻淑留下的殘兵,總共三千人。

第二天,大軍繼續前進。

消息很快送到白石城,宋建緊張起來,命令他的大將軍指揮羌人防守。羌人首領還在城里,宋建沒等他們完全清醒,又把他們灌醉了。這些家伙醉生夢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部落已經被宋建接管了。

經過一天的行軍,劉修在白石城五里外扎下了大營,白石城已經隱約可見,在蒼黑色的大山映襯下,白石城像山頭的一片白雪,而擁在城前的羌人帳篷如同一朵朵各種姿色的野花,將白石城前鋪成了一片五彩斑斕,一根根系在旗桿上、帳篷頂上彩帶隨風起舞。

蹇碩嘆為觀止,大為興奮,可是一看到那么多羌人,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就在這里,有人來報,隴西太守韓遂帶著三千精騎趕到。蹇碩轉頭看去,只見東邊的山谷間,一隊人馬正飛速趕來,很快趕到大營前。騎兵們在營前立陣,韓遂帶著幾個親衛翻身下馬,大步向中軍走來。快要到劉修中軍大帳時,韓遂一眼看到了蹇碩,連忙趕了過來,老遠就拱手笑道:“監軍大人好雅致,在這里看風景?”

蹇碩哈哈大笑:“不,是看韓府君的英姿。”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7
第388章 意外的勝利
劉修正好走出大帳,一聽到他們的對話,也不禁笑了起來。“文約,監軍大人可不僅僅是有雅致,他是在觀敵料陣呢。”

韓遂笑道:“衛將軍,我已經聽說了,監軍大人知兵善戰,勇氣可嘉,枹罕一戰,監軍大人與衛將軍一起到最前線為將士們鼓氣,一鼓而下枹罕,還射殺了好幾個士卒,武勇過人。”

韓遂已經接到劉修的軍報,也猜到了劉修請蹇碩來做監軍的目的,所以他雖然對宦官非常不屑,卻還是把蹇碩好好的夸了一通。蹇碩不好意思的連連擺手,臉上笑得開了花。

進了帳篷,韓遂收起了笑容。“我已經收到消息,六月驚雷去了武都郡,是因為有人從漢中給他運來了糧食。”

“從漢中給他運糧?”劉修的眼角一擰,面目有些猙獰。

“現在還不知道。”韓遂也非常惱火,“大敵當前,居然還有人敢資敵,是可忍,孰不可忍?將軍,你看我們要不要追查下去?”

“查自是要查的,只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抓住宋建。”劉修把邊章已經入城的消息對韓遂說了一遍,韓遂頓時心動:“那這一戰過后,羌人就真成了一盤散沙,任我宰割了。”

“原本是這么想的,可惜現在鐘吾在河關,六月驚雷又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魚小蝦。”劉修惋惜的說道:“你來得正好,明天一起破陣。”

韓遂興奮的搓了搓手:“衛將軍,我就是沖著這個才趕來的。”

劉修沖他擠了擠眼睛:“不要太興奮,這苦日子還得裝兩天。”

韓遂心領神會:“我理會得。”

劉修再一次召開軍議。

“我們已經到了白石城,大逆不道的宋建就在白石城里,我們這次千里迢迢到此的任務就是抓住宋建,把他送到洛陽,聽候天子發落。”劉修殺氣騰騰,用力的揮動著手臂:“可是要抓住宋建。就必須先擊潰這些羌人。羌人雖然人多,可是他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平時,我們想一下子抓這么多羊都抓不到,現在,他們全部送上門來了。你們說,我們能放過他們嗎?”

眾將大笑,七嘴八舌的說道:“不能不能。這次正好殺個痛快。”

蹇碩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這架勢,這次以少勝多應該比較輕松了。立功在望啊,馬上就可以得勝還朝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回洛陽接受天子的嘉獎,蹇碩的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劉修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一擺手,龐德鋪開剛剛給就的陣勢圖,劉修在圖上指了指。眼睛看向段煨:“武威營、張掖營,明天攻左翼。文約,你攻右翼,不求殺傷,但求分割,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推進,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羌人的陣勢。”

段煨和郭汜起身抱拳,韓遂也起身抱拳領命。

“云長!”

關羽起身。鳳眼一瞇,沉聲喝道:“關羽在此。”

“你率重甲士為步卒先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喏。”關羽大聲應喏,一轉身,準確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腰背挺直的坐好,目不斜視。

“云天、妙才!”

麴義和夏侯淵離席而起,抱拳聽令。

“你們居中,大面積殺傷,要用最暴烈的手段,最血腥的殺戮,務必在第一時間擊潰羌人的斗志,趕得他們向后退,自亂陣腳。”

麴義和夏侯淵互相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大聲應諾。

“子鳳,伯儉,你們緊跟在云天和妙才之后。”

“整修,伯起,你們跟在子鳳和伯儉之后。”

“翼德,于扶羅,你們注意戰場形勢,一旦步卒撕開羌人的陣勢,你們立刻出動,目標:敵人的中軍。”

張飛和于扶羅起身領命。

劉修雙手一分,示意大家安靜,他雙手背在身后,威嚴的看了大家一眼:“諸位,明天一戰,我們全力以赴,不留后手。因為,我們沒有時間了。”

蹇碩心里咯噔一下,這才發現劉修的安排的確是沒有任何后手,包括親衛營都安排作戰,根本不是平時那種有攻有守的陣勢,而是有攻無守,全部壓上。萬一攻擊受挫,對方反擊,那可就是預備的力量都沒有。

“明天早飯,大家飽餐一頓,因為我不知道這會是多少人的最后一餐。”劉修的聲音有些陰惻惻的,讓蹇碩一陣陣的發冷,可是他看到帳中的諸將卻一個個精神抖擻,兩眼放光,也不敢將自己的心虛表現出來,只好緊咬著牙關,竭力讓自己顯然鎮靜自若。

“如果上蒼保佑,我們能擊破羌人,那明天晚上我們就可以大吃一頓,然后包圍白石城,如果明天不能獲勝,諸位,恕我丑話說在前面,只怕帳中諸位,包括我在內,都將在此長眠。”

麴義再次起身,以拳擊甲,大聲怒吼:“不死不休!”

眾將全部起身,身上的甲葉嘩嘩作響,拳頭擊在胸甲上,鏗鏘有力,他們吼聲如雷:“不死不休!”

蹇碩嚇了一跳,隨即又覺得熱血上涌,臉漲得通紅。劉修以手撫胸,欠身施禮:“能與諸位并肩作戰,是劉修的榮幸。監軍大人在此,劉修向諸位保證,明天哪怕是戰至最后一卒,也絕不后退一步。”

蹇碩連忙起身,向眾將行了一禮:“衛將軍忠心可鑒,諸位英勇,拜托諸位了。請諸位放心,碩回到洛陽之后,一定將諸位為國效力的事跡報與陛下。”

劉修離開自己的坐位,轉身站在眾將前面,領著眾將向蹇碩行了個軍禮,齊聲喝道:“多謝監軍大人。”

蹇碩連忙還禮。

眾將散去之后,劉修與蹇碩對面而坐。蹇碩提出了他的擔心,有攻無守,是不是太冒險了,別的不說,萬一白石城里出來一隊人馬,那怎么辦?為什么不等一等。等他們部落被打劫的消息傳到這里,羌人軍心搖動的時候再攻擊?

“我也知道這樣很冒險。”劉修很沉重的說道:“可是我沒有更好的辦法,如果穩扎穩打,我們拖不起,只有雷霆一擊,殺破羌人的膽子,讓他們不敢再生反抗之心,這樣消息一到。他們自然四散奔逃。如果一心想希望寄托在那些事情上,萬一消息傳遞不暢,延誤了時機,我們將等到什么時候?”

蹇碩想想劉修眼前的窘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抱以同情。劉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羌人雖然數量很多,可是最強大的鐘羌不在,名頭最響的六月驚雷也不在,其實戰斗力并不強。再加上邊章已經把那些羌人首領困在了城里,宋建的大將軍要想完全控制這些羌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平時沒事。大家反正呆在各自的營地里,有沒有指揮問題都不大,可是一旦開戰,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沒有及時有效的統一指揮,這些羌人只能各自為戰,又能有什么威力?不趁著這個機會大殺一通。以后到哪里找這么好的機會。

他對明天的一戰充滿了信心,但是在蹇碩面前,他還要做出一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架勢,要不然蹇碩到天子面前一說,劉修手下的將士戰斗力很強,輕松破敵,那天子下一道詔書,讓他徹底平定羌人,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明天將是一場苦戰,我要親臨戰陣,可能不能親自照顧你了。我會安排人保護你的安全。如果有機會獲勝,自然不用多說什么,萬一戰局于我不利,你也不要猶豫,盡快撤退。”

“不,我不撤。”蹇碩腦子一熱,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衛將軍都要親自殺敵,我豈能臨陣逃脫?我明天要和你一起上陣。”

“刀劍無眼,戰場上可兇險著呢。”

蹇碩拍著胸脯說道:“衛將軍不怕兇險,我又怕什么?”

劉修沉默了片刻:“那好,你明天穿兩層鐵甲,緊緊的跟著我,千萬不要離得太遠。”

蹇碩感激的點點頭:“多謝衛將軍關照。”

蹇碩當時說得慷慨激昂,可是一回到自己的帳篷就后悔了。韓遂來了,可是張郃卻留在了枹罕,劉修號稱五萬,實際上除去在枹罕的傷亡,現在只有一萬五千人不到,羌人的數量至少是他的三倍,弄不好可能是五倍,這能打得贏嗎?戰場兇險,說不定一枝流矢都可能要了性命,自己要跟著劉修上陣殺敵,是不是過于逞英雄,太冒險了?

只是有心不去吧,話已經說出來了,這時候再食言也說不過去,何況劉修一直對自己不錯,眼下他遇到了難關,連他自己都不顧衛將軍的身份親自上陣殺敵了,他一個宦官又怎么能躲在后面,還要劉修安排人保護他?

只是……戰場上真的很容易死人啊。蹇碩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臉色有些灰暗。劉修見了,關心的問了兩句,蹇碩想打退堂鼓的話在嘴里轉了好幾個圈,可是最后還是沒能說出來。

天剛麻麻亮,輜重營的將士就開始升火做飯,今天吃好的,劉修下令把營里剩下的牛羊全部宰了,讓所有的將士飽餐一頓。其實將士們心里并不慌,漢軍和羌人作戰向來是以少勝多,這次并不比上次在榆中更兇險,何況衛將軍出道以來百戰百勝,從來沒有打過敗伏,對付這躲在窮鄉僻壤的宋建還不是小事一樁?這些羌人再多,難道還比年初的十五萬多嗎?所以他們并不緊張,相反倒有些興奮。可是在蹇碩看來,這就是衛將軍大饗全軍、鼓舞士氣的作用了,當然了,和他這個監軍大人也要上陣殺敵也有分不開的關系。

這種感覺在開戰之后變得更加強烈,當蹇碩與劉修并肩坐在馬背上的,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羌人,看著一眼看不到頭的各式旌旗,聽著號角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他藏在重鎧下的身體一陣陣的冒虛汗,握著韁繩的手也有些發麻。他在猶豫,他在掙扎,如果劉修真的拉著他一起沖鋒陷陣,是不是應該找個理由往后退。

他不時的瞟著劉修,希望劉修這時候看看他。關心一下他,詢問一下他的意見,然后好讓他有機會提出要求。可是劉修此時雙目凝視著前方,根本不看他一眼。他越發的緊張,不時的舔一舔已經有些發青的嘴唇。

劉修早就看到了蹇碩的神態,但是他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任何一個正常人第一次上戰場就看到敵我雙方的人數如此懸殊時,都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他心里有數。這只是一場勝劵在握的戰斗,根本不會有什么危險,讓蹇碩此時多緊張一刻,以后他的印象才會更深刻,更有死里逃生的慶幸。

這個煎熬的時間越久,當勝利來臨時,才會更痛快。

“擊鼓!”劉修舉起手,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鼓聲驀地炸響,蹇碩臉上的肉一抖,渾身一顫。險些從馬鞍上摔下來,可是接下來的他看到的一切卻讓他非常驚訝。隨即驚訝變成了驚喜,緊接著驚喜又變成了狂喜。

遠處,韓遂、段煨等人率領騎兵劈波斬浪的撕開羌人的陣勢,在羌人的陣地上奔馳,就像鋒利的剪刀剪開輕薄的絲綢;關羽帶著重甲士排成兩排,像一道黑紅色的浪潮向前涌去,如同一把血亮的鍘刀。將一把把馬草斬為兩截,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麴義和夏侯淵一左一右殺入。將羌人像羊一樣的向前趕去,他們不像是戰斗,更像是放羊。

蹇碩所有的擔心都不見了,他突然想起了劉修那句話:眼前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衛將軍,這仗……”

“看來監軍大人親臨戰陣,對士氣影響非常大啊。”劉修感慨的嘆了一聲:“我想羌人看到天子使者的旌旗,一定已經嚇破了膽,沒有任何斗志了。”

蹇碩樂得合不攏嘴,剛才的恐懼不翼而飛,此刻的他熱血沸騰,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沖上去,大肆砍殺那些羌人,以展示一下自己的勇武。

劉修微微一笑,又等了一段時間,這才舉起手中的長戟,放聲長嘯:“沖鋒——”

身后的騎士還沒有說話,蹇碩拔刀狂吼,尖利的嗓聲聽起來像是興奮過度,他催馬沖出了陣列,搶在劉修的前面,狂奔而去。劉修翻了個白眼,不敢怠慢,帶著親衛營緊緊的跟了上去。

“殺啊——”蹇碩隨著戰馬的起伏,心都快飛起來了,他緊緊的握著戰刀,沖著一個已經被前面的戰馬撞得東倒西歪的羌人猛劈。由于用力過猛,刀鋒偏了些,沒能劈開那人的身體,卻像是狠狠抽了他一刀片似的,沒等他看清楚,戰馬已經沖了過去。蹇碩臉一紅,隨即調整了一下,掄圓了手臂,再次劈出一刀。

這一刀砍個正著,一刀砍下了一個羌人的半張臉,鮮血飛濺。

蹇碩被熱血一激,渾身打了個激零,再次狂吼:“殺——”

“跟上,跟上!”劉修大聲吼道:“保護監軍大人——”

張飛連忙催馬跟了過去,緊緊的夾侍在蹇碩兩側,將有可能傷及蹇碩的敵人一一清除。

城下,不到半個時辰,形勢就呈現一邊倒,宋建的大將軍指揮不靈,看著官軍殺透一重又一重的戰陣,他已經亂了手腳,根本不知道如何指揮,號角聲此起彼伏,卻得不到應有的回應,羌人只好各自為戰,膽小的已經開始腳底抹油,四處奔逃。

白石城上,宋建面色煞白,爭得直跳腳,破口大罵:“豬啊,我怎么找了這么一個蠢得像豬一樣的大將軍?三倍于敵啊,三倍于敵,居然還打成這樣,就是豬,也不能打得這么爛啊。”

他的大司徒身體抖得像發瘧疾,卻說了一句很有見地的話:“大王,怕是大將軍不熟悉這些羌人,指揮不靈,還是讓那些羌人首領出城指揮吧。”

宋建一聽,連連點頭,立刻讓人去請。不過他的大鴻臚馬上用一句話澆滅了他的所有希望:“大王,那些首領……全喝多了,宿醉未醒啊。”

宋建瞪圓了眼睛,愣了片刻,抬手一個大耳光:“你瘋啦,老子的酒不要錢?”

大鴻臚捂著臉,很無辜的看著宋建:“大王,不是你下詔說,要好好招待這些首領,讓他們起不了身,好讓大將軍來統一指揮他們的軍隊嘛?”

宋建的眼珠像死魚一樣一動不動,過了片刻,他反手抽了自己兩個耳光,捶胸頓足。不錯,是他下詔讓大鴻臚這么招待羌人首領的,為的就是讓他們長醉不醒,無法干擾大將軍指揮,可是現在……現在需要他們去指揮各自的部下啊。

宋建大叫一聲,用頭猛撞城墻:“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他撞了兩下,好象突然開了竅,不對啊,這主意是他的太常邊章教他的,邊章哪兒去了?他一定有辦法。

“快請太常卿,快請太常卿!”

大鴻臚囁嚅了半天:“太常卿……也喝醉了。”

宋建眼睛瞪得都快從眼眶里掉出來了,片刻之后,他撩起衣擺向城墻上爬去,嘴里大叫道:“這次我真的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你們別攔我,千萬別攔我。”

大臣們一聽,一起撲上去,二話不說把他拽倒在地,七嘴八舌的叫道:“大王,你不能死啊。”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8
第四卷黃巾亂第389章人棄我取

僅僅半天時間,城外的羌人就被擊潰,分散而逃,速度快得讓蹇碩狂喜,讓宋建抓狂。他一怒之下想跳城自殺沒成功,想死的念頭也便淡了幾分,召集群臣議事,可是官軍像狼趕羊的那一幕不僅宋建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三公卿、各位將軍們同樣看得清清楚楚,他們都以為會看一場官軍與羌人血戰的好戲,沒曾想戰局從一開始就一面倒,成了官軍單方面的屠殺。

這些人都經歷過戰場,但是誰都沒有預想到會出現這種結果,他們很自然的把矛頭指出已經陣亡的大將軍,這時也顧不上大將軍是宋建的丈人,破口大罵大將軍無能,損軍敗國,幾個有見識一點的還聯系上了大漢帝國的外戚之禍,說外戚都是禍根,請大王親賢臣,遠小人,不要寵信外戚,把宋建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罵大將軍也沒用,怎么解決眼前的困境才是最主要的。羌人敗走,只剩下白石城孤城一座,所有的守軍加起來不過三千多人,能不能守住城,的確是個大問題。

司徒大人說,沒關系,官軍沒多少糧,他們應該撐不了幾天吧。他話音未落,太尉便反對了,官軍是沒多少糧,可是他們剛剛搶了羌人的糧啊,那么多的牛羊,還有大王賞賜他們的糧草,總夠官軍支撐半個月的吧?枹罕城連一夜都沒撐過去,你們覺得白石城能支持多久?

正在這時,酒還沒醒的邊章被人請來了,一聽說羌人大敗,邊章大驚,頓時清醒了三分,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宋建欲哭無淚。是不可能啊,誰都覺得不可能。可這偏偏是事實。你到城頭去看看,外面只剩下官軍啦。羌人跑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邊章跌足:“大王,這可不是好事啊。”

宋建不解,這當然不是好事。不過,這還要你來提醒我嗎?

“大王。那些羌人首領把部落交給大將軍率領,現在他們的部落被官軍打得大敗,損失慘重。那他們能放過大王嗎?沒有了羌人助陣。白石城肯定守不住,大王現在只剩下入山巡狩一條路,如果留著這些羌人首領,大王豈能安睡?”

宋建也慌了,是啊,羌人敗得這么慘。羌人首領肯定不會放過他啊,那他還能進山嗎?

“依臣之見。一不作,二不休,砍了這些羌人的首級,向官軍請降,將功折罪,換一條生路。如果官軍不同意,那大王披發入山,想來官軍也不敢追擊。羌人四分五散,又有誰能奈何得了大王呢?”

宋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連忙和眾臣商量了一下,那些人也說不出個道道,想來想去,似乎邊章的建議穩妥一些。于是宋建下令,一口氣將那些羌人首領的首級全砍了下來。可憐那些家伙酒還沒醒,就暈乎乎的做了冤死鬼。

宋建隨即派人出城請降。劉修也爽快,投降可以,我也不殺你,但是你這個稱王的必須去洛陽向陛下請罪,至于陛下殺不殺你,我管不著,但是我可以保證,你只要束手就擒,你的家人不會死。如果你不肯投降,到時候城破,不光是你要死,你全家都得死,你那些三公九卿,大小將軍們,一個也逃不掉。

宋建還在猶豫,可是他的三公九卿們不肯等了,劉修只要宋建一個人,他們可以死里逃生。而一旦抵抗失敗,他們都得跟著倒霉,于是他們互相一串連,直接把宋建綁了,開城投降。

一場鬧劇,就此落下了帷幕。

數天后,天狼再次打劫大小榆谷的消息傳來,鐘吾大吃一驚,立刻帶著大軍趕了回去。去年被天狼打劫了一回,鐘羌已經元氣大傷,忙了大半年,好容易緩和一點,再被打劫一下,今年這個冬天就慘了。

緊接著,那些仍然在附近游蕩的羌人部落也先后接到了消息,同時他們也知道各自的首領被宋建砍了腦袋的事,一個個又氣又急,他們想報仇,卻群龍無首,只得暫且退去。

劉修留下夏侯淵鎮守白石城,由熟悉羌人事務的閻淑做他的副將,然后把宋建塞入檻車,隨同從白石城收到的那些冕服、玉璽和各種謀反的證據,一起送往洛陽。有了這些東西,宋建僭逾稱王的事實確鑿無誤。天可憐見,以宋建那點見識,他如何知道這些東西,并且做得真像那么回事,這可都是他最寵信的太常卿邊章幫他緊急籌辦的。如果僅憑他原來那套裝備,估計天子會懷疑是不是劉修在謊報戰功,把一群放羊的游戲當成了稱王的叛亂。

也虧得宋建神經粗大,他居然沒有氣得嘔血,安安穩穩的坐在檻車里,一路顛簸直到長安。

潼關,劉修和蹇碩依依惜別。蹇碩看看關押宋建的檻車,看看孟佗剛從西域采購回來的各種好東西,他心里樂開了花。這些東西在洛陽可都是稀罕物啊,別說他了,有些東西就是天子都未必有機會看得到,回去把這些東西一獻,天子還能不高興?

“衛將軍你放心,我蹇碩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蹇碩鄭重的拍著自己胸口,鄭重的許諾道:“我一定會把你的忠心稟明陛下,也會把你的難處告訴陛下,我相信陛下會理解你的。”

“我放心得很。”劉修微微一笑,“我個人的得失倒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羌人和西域的事。那些儒生只知道讀書,他們根本不肯到這里來親眼看一看,提出的那些建議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哪能和你這樣有親身經歷的人相提并論。”

蹇碩大笑,和劉修再次拱手,這才坐上馬車,心滿意足的東歸。

劉修一臉肅穆的看著蹇碩漸漸遠去,直到看不見他的影子,這才轉過身,對邊章拱了拱手:“子文,這次多謝你了。要不是你,這場戰事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

邊章心花怒放,臉上卻不肯露出分毫:“都是公孝先生的妙計,我不過是照計行事罷了。”

“哈哈哈……”劉修大笑,和閻忠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領神會的笑了。這次雖說為了讓蹇碩有一個深刻的印象,增加他的功勞,他們有些過意夸大戰事的艱難,但實事求是說,如果不是邊章向宋建提出請羌人助陣的計策,在白石城外一舉重創羌人主力,要想滿山溝的一個個去找那些羌人部落可真是不容易。而如果不是邊章把那些羌人頭領騙進城,他也不可能這么輕松的取得大勝。

雖說鐘吾和六月驚雷都僥幸逃脫,但羌人實力大損,在短期內再生出大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有夏侯淵坐鎮白石城,閻淑為副,他對涼州南部的控制力大大增強。

接下來,他的目光便投向涼州西部和西域。要重新打通絲綢之路,他就要加強對河西走廊的控制,更重要的是,在武威和張掖之間的焉支山下有一塊上好的牧場,自從霍去病出河西,奪取這片土地之后,這里就是朝廷最重要的軍馬出產地。如今涼州破敗,牧場也荒廢了,他準備在那里恢復養馬,一方面解決百姓的生計問題,一方面為已經來臨的征戰做準備。

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戰馬可是武備中最重要的一環,之所以中原王朝屢次被來自西北的游牧民族蹂躪,就是因為中國最好的養馬地都在西北。漢唐強盛,是因為他們牢牢的控制著西北,宋朝雖然非常富裕,但是失去了西北的軍馬基地,軍事上就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的劣勢,如今并州、涼州都已經落入他的手中,他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優勢,那真是天理不容了。

而要完全掌握涼州,他就需要天子的信任。并涼出精騎,這個道理不僅他懂,朝中的大臣也懂,天子也懂,如果天子不能信任他,肯定不會讓他稱心如意,這個時候表表忠心,再讓蹇碩幫他說幾句好話,就顯得非常必要。

“將軍,長水校尉曹操快要到長安了,我們該如何接待?”

“是怎樣,就怎么樣,不要太掩飾了。”劉修嘆了一口氣:“我們是真窮,又不是假窮,沒有必要做戲給他看。”

閻忠點了點頭。這次討伐宋建,再加上給天子準備新年賀禮,關中都快被掏空了,如果不是在白石城拿到了宋建多年的積蓄,又從羌人部落打劫來一些東西,恐怕大飯都端不出來。

劉修在衛將軍府辦了一場家宴,也沒請幾個陪客,就由他和長公主夫婦二人作陪,宴請長水校尉曹操和他的司馬夏侯惇。

“孟德,這仗打得辛苦啊,看你,又黑又瘦。”劉修端起酒杯,對曹操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這是西域的葡萄酒,口味可能有些怪,第一次喝不要太大口。不過這的確是個好東西,對身體大有好處,可是養生之妙物。”

曹操喝了一小口,咂了咂嘴,品味了片刻,哈哈一樂:“原來葡萄酒就這味兒啊,果然是怪怪的,要不是你先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這是醋呢。”

劉修也忍不住笑了。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8
第390章 及時雨
日期: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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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征,我是收獲良多啊。在山里打仗,果然與平原不同,明明看到敵人,就是抓不住他,三繞兩繞的,就迷了路。說實在的,那不是打仗,那是和老天爺在斗啊。”曹操放下酒杯,割下了一塊鮮嫩的羊肉送進嘴里,嚼了嚼,連連點頭:“這是真正的高原羊吧?味道就是鮮美,一點膻味也沒有。”

“繳獲的戰利品。”劉修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問起曹操的征戰情況。曹操從去年就去巴蜀討伐造反的板楯蠻,這仗一打就是一年多,打了一年仗的曹操明顯有了長足的進步,不再是那種意氣風發、無所畏懼的輕狂。

“戰場兇險,果不其然。”曹操指了指自己的腰肋:“這里中了一刀。”又指指后背:“背上挨過兩刀,中過一箭,至于那些射在鎧甲上,或者只是皮肉傷的,就不用說了。”

“你和板楯蠻短刀相接?”

“不短兵相接不行啊,全是山道,戰馬根本走不了,我都快把長水營變成步兵營了。”曹操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半開玩笑的說道:“不過,我肯說現在的長水營比你那時候還要強上幾分,上馬就是騎卒,下馬就是步卒。”

“我一直說你是個用兵天才嘛。”劉修淡淡的笑道,心里卻著實有些酸溜溜的。他這個用兵天才是有后世無數的新思想,再由名將段颎花大力氣錘煉出來的,骨子里既有小心謹慎,又有一些不顧一切的瘋狂,再加上先知先覺的“識人之明”,這才造就了今天的戰績,曹操卻是真正的原生態,他用兵的才能更多的來自天賦和自己的領悟,雖說現在他挖了曹操不少墻角。可是誰能肯定這家伙以后不會成為了他的強勁對手?

名將?這都是挖掘出來的嘛,只要你是個伯樂,還怕沒有人才?

“孟德,這次立功回朝,應該又要加官進爵了。關東戰事膠著,你回去之后,也許能打破這個僵持的局面。”劉修殷勤的勸酒,又割了一塊肥嫩的羊肉遞到曹操面前的盤子里。“依你之見,山東破局的關鍵在哪里?”

曹操思索了片刻:“說實話,我不太清楚。關東的形勢有些怪,驃騎將軍統制諸軍,可是我看他不像是在統籌戰局,倒像是勒在眾將頭上的韁繩,讓他們無法發力。”

劉修眼光一閃,沒有多說,曹操也看出了其中的詭異,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曹操和宋家的關系更近。他不像袁家那樣是天子的心頭刺,也不是皇甫嵩那樣沒有根基的外來戶。如果天子打算扶植宋家來壓制袁家,并為皇嫡子繼位做準備的話,曹操其實是一個比他更合適的對象。天子如果把他投入山東戰場,形勢很可能會產生大的逆轉,而曹操說不定也會憑著這個機會迅速壯大,成為又一個舉足輕重的勢力,而且這個勢力更傾向于天子。

“依我看。應該是南陽最容易突破。”曹操慢慢的嚼著羊肉,若有所思:“如果天子下令潁川、荊州和袁術合力,你再從武關出兵。直逼宛城,就可以對宛城形成兵力上的絕對優勢,而張角主力在冀州,他救援不及,一旦平定了南陽,那黃巾的兩個拳頭就被打折一個。”

劉修暗自點頭,曹操的判斷和他的估計幾乎相同,都把南陽的張曼成放在了首要位置,但是他與曹操的差別在于,他認為天子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會讓他出武關的,他是天子圈養的一頭猛虎,絕不會輕易出籠‖樣,他也不想過早的參與這場戰事,過早的暴露自己實力,在天子依然可以控制大局的情況下并不是件好事↓因為如此,他才會把目光轉向西方州和西域在中原人的眼里都是窮鄉僻壤,實力連中原的一個大郡都不如,再發展也有限,根本不值得重視,他們不可能像他一樣認定天下大亂的局面已經不遠,而涼州的兵馬將在其中產生不可忽視的巨大影響。

對歷史大趨勢的把握,才是穿越者最大的優勢。包括曹操在內,又有幾個人認為天下事已經不可為,亂世的到來已經不可避免?他們或許認為,只要天子親賢臣,遠小人,遠斥閹豎,重用那些大儒名士,大漢中興還是可能的。至于涼州,只是無足輕重,隨時可以割棄的一塊腐肉罷了。

“如果這樣的話,我倒要提醒你一句。”劉修佯作無奈的說道:“關中現在是一窮二白,你看我都只能用戰利品來招待你了,根本不可能有這個實力出武關,攻擊宛城〃平張曼成的重任,大概是要落在你和袁術的肩上。袁術那個人你也清楚,不是個有真才實干的人,不過,他背后的支持者太多了,遠不是你我能比擬的。到時候……你要以大局為重,莫為了個人意氣,壞了國家大事。盡早平了黃巾,還天下太平,讓百姓安居樂業,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曹操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劉修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也沒有多說什么,宴后,把他引到書房,然后叫來了劉協。一看到皇嫡子劉協親昵的纏在劉修的背上,稱劉修為阿翁,曹操大吃一驚,隨即明白了,拱手道:“德然,你放心,我記下了。”

蹇碩押著宋建,帶著大批戰利品和從西域來的禮物,回到了洛陽。他本想擺開陣勢,讓洛陽人好好看一下他的威風,可是想起臨行前劉修提醒他的話,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很低調的進了城,沒回自己的家,先去宮里向天子匯報。

天子大喜÷年將至,山東的戰事拖了一年也沒能解決,司徒府傳來消息,因為山東大亂,最富庶的兗豫青徐四州以及冀州、荊州、揚州都在黃巾范圍以內,所以今年賦稅少得可憐,以至于天子新年賞賜群臣的錢都拿不出來÷年賞賜是皇恩浩蕩的一個重要象征,就像后世的工薪階層等著年終獎回家過年一樣,不少下層官吏都等著這個紅包呢,如果天子連這個都發不出來,那誰還把天子放在眼里?

天子愁啊,愁得頭發都快白了,這個時候蹇碩帶著幾十車從西域來的奇珍異物回到洛陽,可比抓住了宋建那頭蠢豬要實惠多了。

“你真是朕的及時雨啊。”天子眉開眼笑,拍著蹇碩的手臂說道。

“陛下,衛將軍才是陛下的及時雨。”蹇碩笑盈盈的說道:“臣只是陛下的忠實獵犬。”

蹇碩詳細向天子介紹了戰事的經過,這其中不可避免的渲染了羌人如何人多勢眾,劉修軍糧如何短缺,眾將如何的,不同意出兵,劉修又是如何力排眾議,要為陛下效力,掃平宋建。在枹罕城下,戰局緊張,劉修為了鼓舞士氣,堅持要親自上陣,是他為國惜才,勸住了劉修,兩人一起到陣前為將士們鼓氣,這才一鼓而下。白石城下,他和劉修并肩作戰,奮勇殺敵,如何如何,說得那是驚心動魄,把天子感動得眼眶濕潤,撫著他的背說,你真是朕的忠臣啊。

蹇碩翻身拜倒:“臣愿為陛下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很好,很好。”天子非常滿意,剛要去扶蹇碩,一眼看到蹇碩脖子后面的一條疤痕,不由得吃了一驚,伸手摸了摸:“是這次作戰受的傷嗎?”

蹇碩其實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受的傷,戰場上箭矢交馳,刀戟并舉,想來受點傷也是可能的,不過他很光棍的說:“陛下,臣這點傷只是皮肉傷,不礙事∠陣的將士,有哪個不帶傷的?”

天子鼻子一酸,連忙把蹇碩扶起來,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現在還頭疼嗎?”

蹇碩嘆了一口氣:“陛下,衛將軍怎么能不頭疼呢?這次是天幸成功,實際上關中一貧如洗,那些豪強們只顧著自己發財,根本沒有為國效力的心思。衛將軍考慮到今年山東大戰,財賦吃緊,幾乎連倉庫里都掃空了,從西域運來的貨物,也幾乎全部交給了臣。為此還和不少官吏發生了沖突,只怕敦煌太守彈劾他的奏疏已經在路上了。”

“哦,這是為何?”

“衛將軍想開拓西域商路,首先當然是要重振我大漢在西域的威嚴,可是如今西域長史、戊己校尉都在敦煌太守治下,敦煌太守趙咨說衛將軍這是窮兵黷武,與民爭利,就是不肯答應,就連涼州刺史孟佗行文都被拒了。”

天子沉下了臉:“有這回事?這趙咨膽子也太大了吧,他是什么來頭?”

“他是……楊賜的故吏。”蹇碩早就查過了趙咨的履歷,對他的來歷非沖楚。其實趙咨最開始并不是楊賜的故吏,他是因大司農陳奇而入仕的,后來因為陳蕃、竇武的事件離職,太尉楊賜這才辟他為掾。可是陳奇份量不夠,所以蹇碩直接忽視了陳奇,把趙咨說成了楊賜的故吏☆家其實和袁家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忠臣,楊賜本人還是天子的老師,天子對楊家一向不錯,但是楊家和袁家有婚姻,這就是天子心頭的一根刺了。要不然以楊賜的身份,怎么可能賦閑這么久。

天子哼了一聲,沒再說什么。蹇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沒敢再說下去。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9
第391章 機會

十天后,曹操回到京城,拜見天子,向天子匯報了巴蜀平叛的經過之后,他主動提到了在長安和劉修見面的情況。雖說劉修被天子委托以西方之事,曹操到巴蜀平叛也在劉修節制之中,但天子性情敏感,有些事如果不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更新說不準他就會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以為他們私下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曹操雖然沒有劉修那樣對天子了解,但他為官多年,這里基本常識還是懂的。

天子靜靜的聽了,最后問了一句:“有人說,涼州、并州都是出勁卒之地,如今都在劉修掌握之中,只怕將來有變,于國家不利,你對此有何看法?”

曹操躬身拜倒:“陛下,能看到這一點的人,的確有眼光,能在此時提醒陛下,不憚得罪劉修,其忠誠亦可鑒。不過,臣覺得他有些過慮,且緩急不分。”

天子眉頭一挑:“你說說看,如何是有些芝慮,緩急不分?”

“陛下,臣從關中經過,略知關中情形。關中如今雖說安定,但人口稀少,財稅有限,劉修征討宋建,只能出動一萬七千多人,且只有三月之糧,除去路途上的消耗,他只有一個月的作戰時間。以兵家常識,這可稱為浪戰,不得已之兵,虧得有陛下天恩,將士用命,宋建自亂陣腳,這才僥幸立功。臣敢問陛下,若宋建不招集羌人助陣,而是閉城自守,以劉修的兵力和錢糧,他能攻克白石城?就算他有辦法,攻克了白石城,可是又如何重創羌人?宋建雖平,羌人復來。隴西依然是羌人的天下,足以讓他疲于奔命。”

“所以,以臣看來,劉修能穩定涼州,已經是難能之極,要想為禍,恐怕非三五年所能做到。臣與他論及黃巾之亂時,曾經故意提到他出武關的可能性。但他一口就拒絕了。因為他現在根本沒有出征的能力。連武關都不能出,又豈能為禍中原?”

天子微微瞇起眼神,沉吟不語。

“要說為禍中原的,只怕另有其人。”曹操頓了頓,等天子看向他。這才接著說道:“我大漢出精兵的地方,可不僅僅是并涼,陛下,泰山兵、丹陽兵、江夏蠻、西南夷,可都是精兵啊。他們近在腹腋,一旦為人所用。對洛陽的威脅可比并涼大多了。”

天子緩緩的點了點頭,沉思半晌,又問道:“劉修請詔將戊己校尉脫離敦煌太守,重建西域都護府,掌握西域,開通商道,在隴西、金城開羌市。你覺得可行否?”

曹操啞然失笑:“臣以為,這都是衛將軍為穩定涼州的無奈之舉。羌人能會什么好互市的,他們除了放羊,什么也不會啊。至于西域都護府,陛下,臣以為,把衛將軍這頭猛虎放到西域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西域有玉。”

天子抿嘴一笑,想到了劉修給他送來的那些和闐美玉。儒家重玉,說玉有五德,比德于君子,所以君子無故,玉不去身。祭祠也好,裝飾也好,這玉都是非常重要的物件,皇室更是玉器的使用大戶。自從漢武帝鑿空西域之后,中原用玉多來自西域,西域和闐的玉最符合儒家的標準,而羊脂白玉更是皇室各種大型典禮必不可少的玉。這些年涼州羌亂不止,西域的玉幾乎斷絕,劉修給他送來的這些玉可以說是價值連城,這讓即將到來的年賜份量顯得足了許多,不再那么寒酸。

天子已經有了主意,卻不肯在曹操面前說出,反而問起了山東的兵事,曹操把當初對劉修說起的觀點再說了一遍,天子不置可否,夸獎了一通,便讓他先回府休息,待與三公商量一下,隨后便有嘉獎。

曹操謝了恩,離開大殿,本想轉道去椒房殿拜見皇后,可是后來一想,又放棄了,徑直回了府。他老爹曹嵩和他弟弟曹德已經得知他凱旋的消息,正在家中等候。曹操一進門,便對曹德說道:“去把阿鸞請回來。”

曹嵩很詫異:“什么事這么急?”

曹操沖著曹德擺了擺手,然后拉著曹嵩進了書房,第一句話便說道:“阿翁,你知道皇嫡子在劉修身邊嗎?”

曹嵩愣了一下,眼睛立刻睜大了:“有這回事?”

曹操用力的點點頭:“我親眼看見的,皇嫡子還叫他阿翁,看那樣子,應該有幾年了。”

曹嵩倒吸一口涼氣,腦子一時有些不好使,他用力拍了拍額頭:“這么說,陛下對劉修的信任一直不減。”

曹操苦笑一聲:“不錯,我們都以為陛下把并州從劉修手里奪回來,是對劉修的不信任,可是現在看來,陛下縱使對劉修有所提防,但信任卻是從未減過。也許正因為他對劉修的期望值非常高,這才不敢大意,對劉修多次考驗。”

曹嵩緩緩點頭,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震撼了。天子將皇嫡子寄養在劉修家里,這并不奇怪,皇長子當初就是寄養在史子助家的,但是皇嫡子稱劉修為阿翁,這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這說明只要劉修不出事,那皇嫡子即位以后,他就是當仁不讓的顧命大臣,這父子之誼可是普通的君臣能相比的?

這是好事,因為皇嫡子繼位,對宋家和與宋家有關聯的曹家都是有利無弊,但同樣又是壞事,因為這些原本應該是宋家的利益,現在卻可能落入劉修的手中。

聽了曹嵩的擔心,曹操微微一笑:“陛下對劉修也不是不防,這種既想重用,又有所忌諱的心理,對我們來說正是良機。“曹嵩眼前一亮,向前湊了湊:“這話怎么講?”

“陛下想重用劉修,但是又擔心劉修坐大,所以他才把劉修從洛陽趕出來,卻把涼州、并州都交在他手里。涼州、并州雖說都出精兵,但是如果沒有中原的財賦支持,劉修就是嗷嗷待哺的嬰兒,隨時可能餓斃。”曹操有些興奮,兩眼放著光,他端起案上的水一飲而盡,舔了舔嘴唇,又接著說道:“陛下不想讓劉修插手山東的戰事,而他又不放心袁家,所以他就要另外扶植一個可以信任的力量,對內制衡袁家,對外制衡劉修。”

曹嵩若有所思,他明白了,這個機會就落在他曹家的頭上,曹操平叛歸來,正好投入山東戰場。他仔細盤算了一會,慢慢的握緊了拳頭,用力敲在案幾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搏上一搏,我立刻派人回老家招募兩三千人,再準備一些糧草。”

“不光是糧草,我們更需要戰馬。”曹操提醒道:“山東是平原,最適合騎兵縱橫,長水營本就是騎兵,但是這幾年戰馬一直沒有更換,還是當初劉修在北疆時的底子,不少戰馬已經老邁,要想發揮長水營的威力,我們至少需要更換一千匹戰馬,再加上新招募的部曲,我估計要兩千匹才夠用。”

“兩千匹戰馬?”曹嵩吃了一驚,瞪起眼睛罵道:“豎子,你以為我們家挖到金山了?”

洛陽今年因為戰事頻繁,朝廷的財賦有限,根本不敷使用,所以不少人在私募部曲,像袁紹就有近五千的部曲,一大半是騎兵,皇甫嵩、董卓先后向朝廷請馬,已經把洛陽附近的馬購買一空,馬價漲到了驚人的百萬錢一匹,兩千匹戰馬,那就是二十億,把曹家祖宅扒了夠不夠都是個問題。

“阿翁,你忘了誰手里戰馬最多?”曹操哈哈大笑:“洛陽戰馬百萬一匹,可是上好的戰馬在并州、涼州不過二十萬啊,如果從劉修手中購買,我們只需要四億錢就足夠,而且都是好馬,更重要的是,我們把這四億錢送給劉修,對他來說就是解了燃眉之急,他還得見我們一個大人情。”

曹嵩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二十億拿不出來,但四億咬咬牙,還是湊得出來的,更何況這是關系到曹家崛起的大事。

“行,那我就籌集四億錢給你,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我。”

“你放心。”曹操拍拍胸脯,信心十足的說道:“這一次,我一定要和袁紹比個高下。”

曹鸞很快到了,聽了曹操的主張之后,非常贊同,她還說,這不僅是曹家的事,也是宋家的事,想必車騎將軍不會坐視不管。今年雖然因為戰亂,宋奇交州販米受了些影響,但手頭還有不少米,可以一并給劉修送去,再湊些錢,向劉修多買些馬,增強曹操的實力。

“可惜,妙才現在受劉修重用,負責對羌人的戰事,要不然把他拉過來,也是一個幫手。”曹操有些懊喪的拍拍大腿:“當初可沒看出來妙才用兵這么高明。”

“這件事,你暫時就不用想了,既然要想劉修交好,就不要想著從他手里搶人。”曹鸞也有些懊悔,她想到的不僅是夏侯淵,還有曹洪。曹洪打仗不行,可是做生意卻是一把好事,現在全權負責著胡市,是劉修的私庫。劉修在這么困難的情況下還能支撐著,曹洪也是有功勞的。

“可以向他試探一下。”曹操不死心的說道:“如果他能主動讓妙才來幫我,那是再好不過了。”

曹鸞瞟了他一眼,不予置評。劉修把夏侯淵和張郃從北軍撤出去,又如何肯讓夏侯淵來幫曹操。不過她很快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宋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劉修如今已是衛將軍,位列九卿之上,曹操很快也要崛起,宋奇卻還在執金吾的位置上沒有任何建樹,曹操需要人幫忙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想到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49
第四卷黃巾亂第392章如意與不如意

袁府,袁隗、袁逢和正在賦閑的袁紹團團而坐,默不做聲的喝著酒,心里卻在想著心思。袁紹因為急進,意外被張角戰敗,后來托言遇刺,沒想到天子干脆免了他的官,改派盧植,盧植打了幾個勝仗,因為左豐的幾句讒言被免職了,天子又改派了董卓那個敗軍之將,卻一時不肯重新啟用袁紹,哪怕他通過袁徽向天子表示他已經傷愈,可以重新征戰,天子也裝聾作啞,不予理會。

這倒不是讓袁紹最煩心的事,盧植如果也好,董卓也罷,他們沒有根基,就算偶爾取得一兩場勝利,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朝廷的財賦已經枯竭,根本拿不出錢養兵,要想打勝仗,各人手中的私人部曲就成了決定性的力量。盧植當初倚仗的是北軍五校,而董卓倚仗的是他從西涼帶來的一千精騎,以這樣的力量能和張角抗衡已經是不容易了,要想打敗張角,根本是不切實際,袁紹并不擔心他們會搶了原本屬于自己的功勞,讓他們多吃點苦頭,然后他再出手,這其實是個好事。

如果沒有袁術的話。

袁術從涼州回來之后就去了南陽,如今他身為后將軍,統率著南陽太守秦頡、南中郎將朱俊,一共兩萬多人攻擊張曼成,目前進展不錯,在野戰中取得了不小的勝利,張曼成已經被他們圍在宛城。有鑒于此,袁逢和袁隗想給袁術加把柴,擴大一下戰果,今天找袁紹來,就是希望從他的五千鐵甲精騎中抽一部分人給袁術,加強一下他的力量。

袁逢他們沒說要多少,但僅僅是露出了這個意思,就讓袁紹感到了莫大的危機。這代表著袁術已經正式成為他的對手,開始和他爭奪袁家的資源。偏偏他還不好拒絕,因為這五千人是袁逢和袁隗的幫助建立的,而袁術不管怎么說,也是袁家的人,他不能拒絕。

好在這時,袁赦從宮里送來了消息,天子召劉修回京述職,可能要讓劉修重開西域,另一方面,天子有意讓剛剛平叛歸來的曹操加入山東的戰場。前一個消息讓他們松了口氣,后一個消息卻讓他們又倒吸一口氣。

曹操不是盧植和董卓他們可比的,曹家雖然不能和袁家相比,實力卻也不差,再加上有天子的青睞,宋家的支持,曹操突然殺入僵持的山東戰局,很有可能打開新的局面。

“陛下對我袁家忌諱很深啊,內外夾攻,奇招迭出。”袁紹嘆了口氣,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他雖然沒有明說,卻提醒了袁逢和袁隗,我才是你們最應該培養的人,把力量分散到袁術身上是不明智的。

袁隗瞇起眼睛,掃了袁紹一眼,犀利的眼神立刻戳破了袁紹的掩飾。他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袁紹這點小心思如何能瞞過他的眼睛。他原本對袁術不太在意,總覺得這小子頑劣不成器,可是現在他有了不一樣的想法。袁術在涼州平叛的成績還是可以的,從他和劉修博弈的結果來看,雖然他敗了,卻不是一敗涂地,比起之前,袁術有了太多讓人驚異的進步。

更重要的是,如今扶風馬家在不遺余力的支持袁術,馬家青壯組成的部曲已經是袁術手中最強悍的力量之一。這次南陽大饑,扶風馬家頂著劉修的壓力,寧愿虧本,也要把糧食賣到南陽去,不就是為了支持袁術嗎?這里面體現了馬倫的強力意志,他不能不加以考慮。

“我們袁家已經全力以赴,花了無數的錢糧,不能白養著人。”袁隗云淡風輕的開了口:“如今天子有意栽培曹家,我們總不能讓他們占了先,你們說是不是?本初,你精于兵事,替公路想想,怎么著,才能打一場勝仗,振振我們的士氣。如果總不見功,只怕那些依附我們袁家的人,也會失望的。”

袁紹嘴里一陣發苦,卻只能躬身應道:“叔父說得對,紹這就回去與何颙等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辦法。”

“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可要抓緊些。”袁逢不動聲色的提醒道。

張角和王國并肩而行。經過張角的精心治療,王國已經恢復了健康,除了落水之后的一段記憶還有些模糊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那套項王兵法給張角帶來的不僅僅是一套兵法,更重要的是打開了他的眼界。他最開始只是意識到流民和士卒的區別,所以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練兵上,如何把普通百姓變成一個真正的戰士,這極大的改觀了起事初期黃巾軍和官員一接觸就亂了陣腳,一哄而上,各自為戰的混亂局面,對付一般的官軍當然沒有問題,可是遇到善于用兵的人,他還是常常落于下風。

比如袁紹,比如盧植。

現在,他開始研究用兵之法。如果拿道術打比喻的話,他原來修煉的只是吐納術,打的是基礎,現在修煉的是咒術、符術,重在應用。特別是有了王國這么一個有實戰經驗的謀士之后,他覺得自己眼界大開,站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他一面派人到京城收集與兵法有關的資料,一面在手下挑選了幾十個親信弟子,由王國親自授課,給他們講解用兵之法。用兵之道當然不是說說就能懂的,但知道一些基礎知識,將來到戰場上也不至于兩眼一摸黑,只知道向前沖。

讓劉修想不到的是,選來選去,他為段颎編的那部《東羌戰記》成了最受歡迎的教材,因為那部書以戰例為主,再由熟悉羌事的王國一分析,可比那些干巴巴的兵法書好懂多了。

“元邦,你來了之后,我們義軍可是大有起色啊。”張角看著城外正在操練的黃巾軍將士,滿意的說道:“將來若能天下太平,你可是有功的。”

王國淡淡一笑:“師尊,我們如今只是剛剛踏上征程,離成功還有萬里之遙。我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些幫助,這些幫助畢竟是有限的,還要教中諸兄弟齊心協力,才能克成大業。”

“是的是的,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何況我們黃巾軍可不僅是二人,而是二萬人,二百萬人。”張角很開心,看著洛陽方向的天空,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再想到洛陽之西的涼州,他又想起了劉修。劉修現在一定被羌人纏住了,脫不了身了吧?“元邦,你覺得劉修這次出征能勝嗎?”

王國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平定宋建不是難事,那是只不可語海的井底之蛙而已,根本不知道大漢有多大,居然妄自稱王,遲早會成為別人的笑柄。但是要平定羌人,恐怕不是件易事。羌人各自為戰,沒有統一的首領,殺是殺不盡的,而要到山里去追剿,嘿嘿,我只怕劉修追上三五年,也未必能有什么效果。”

“追上十年才好。”張角哈哈大笑,“等他從山里出來,發現這天下已經太平,豈不更好?”

王國也笑了,卻有些不是滋味,他當初是想借助鐘滇的力量,把羌人統一起來,然后以此為后盾和劉修爭雄,不料洮水一戰,所以的希望都被洮水沖得干干凈凈。天幸不死,他又遇到了仙人點撥,不遠千里來到鉅鹿,成了大賢良師的左膀右臂,照理說,他應該感到慶幸,應該雄心勃勃,可是他一想到劉修犀利的攻擊,他就從心底發寒。

他不知道劉修有沒有看過項王兵法,但是他總有一種感覺,劉修用兵的原則與項王兵法達到了完美的契合,看似漫無目的,可是一旦發現機會,他就會全力以赴,致命一擊。

黃巾軍現在看起來還不錯,可是黃巾軍有個致命的缺點,他們沒有騎兵,一旦天子調劉修東下,以劉修手中掌握的并涼精騎,黃巾軍能擋得住嗎,會不會和羌人一樣一敗涂地?

他非常擔心,也隱約向張角提過騎兵的事,可是張角也沒辦法,他的道術變不出戰馬,明知這是他最大的短處,卻無可奈何,所以他們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劉修被羌人纏住,陷在涼州脫不了身,這樣才好讓他們按部就班的成長,積聚力量。

“大賢良師!”唐周手里拿著一封書札,急急忙忙的快步走到張角面前,看也不看王國一眼,雙手恭恭敬敬的遞上了書札:“我師傅剛傳來的消息。”

張角一聽,顧不上指責唐周的無禮,連忙接了過來,查看了封泥之后,曲指一指,封泥從凹槽里彈出,捆扎的細繩崩斷,露出了書札的內容。張角迅速掃了一眼,眉梢先是一顫,隨即又飛了起來。

“哈,哈哈,元邦,真是天從我愿啊。你來看,你來看,這可是真正的好消息。”

王國很詫異,連忙接過來一看,也不禁笑了起來,他向張角曲身行了一禮:“賀喜師尊!”

“哈哈哈……”張角撫額大笑:“天意啊,天意啊,他居然要去開西域,這一去,沒有三五年肯定是回不來了。”

唐周不知道他們說什么,可是看他們的表情,應該是個好消息,臉上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王國又看了一遍,不禁咋舌道:“師尊,我還是有些不解,這劉修……是如何重創了羌人?難道羌人又集結在一起攻擊涼州,又正好被劉修撞上了?”

張角也不知道,馬強的這份書札寫得很簡略,只是說宮里傳出消息,劉修生擒宋建,大敗羌人,又向天子請求重開西域。天子要召他回京述職,同時商量開西域的事。聽王國這么一問,他也覺得有些詭異,抓住宋建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他怎么重創羌人的?這一仗和年初那一仗一樣令人不解啊。

“讓你師傅再打聽打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張角收起書札,對唐周說道:“另外,蹇碩立了功,只怕會對我們那幾個朋友有些影響,看看可需要我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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