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33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1
第四卷黃巾亂第333章駱曜

轉眼間就進了臘月,劉修和關中豪強們開始了拉鋸戰似的談判,他自己是不能出面的,就和那些大族的家主不會親自出面一樣,他要隱在幕后進行操控,出面談判的是荀彧。荀彧是世家子弟,又相貌堂堂,人品一流,和這些世家天生的就有親近感,讓他去談判比劉修親自出面更合適。

劉修不放心,畢竟荀彧雖然聰明,可是太年輕了,沒有什么為政的經驗,為了給他一個強有力的支援,他把王允請了來,由他和荀彧搭檔。王允為政多年,又主持了并州新政的試點,對其中的利弊比劉修還要清楚。上一次因為包庇而被劉修通報全州之后,丟了臉面,一直有些失落,這次被劉修專程請到關中并付以重任,他頓時戰斗力全滿。

劉修相信,當世兩個王佐之才聯手,關中豪強再狡猾,也討不到什么便宜。他要做的就是加緊時間整頓關中的防務,同時做好荀彧和王允的堅強后盾,說一千道一萬,手里有兵,說話才硬氣。

有了皇甫嵩的推薦,劉修對徐榮、華雄兩個人非常信任,在視察了兩個大營之后,劉修對徐榮說,以你的才能,做一個扶風都尉看護陵寢實在是太可惜了,你去蕭關,西北的防務就交給你了。

說完之后,不等徐榮說話,他又說道,我雖然是衛將軍,可是我沒權升你的官,我現在也沒錢,增秩的事暫時也談不起來,只好委屈你了。

徐榮大喜,扶風都尉雖然官秩很高,比二千石。但是手下只有千余兵,而且負責看護扶風境內的帝陵,其實沒什么意思,那些帝陵早被赤眉軍挖得差不多了,能有什么好看的。劉修雖然不給他升官加薪,但是讓他去負責蕭關的防務。這就是直接面對羌人,有更多的立功機會,將來加官進爵還不是小意思。他溫和的一笑,拱手施了一禮:“得明將軍器重,榮感激不盡。些許俸祿,又何足掛齒。請明將軍放心,有榮性命在,必不讓羌人入蕭關一步。”

劉修很滿意,轉過頭又對華雄說。“你也別在長安呆著了。以虎牙都尉的身份去散關,西南的防務由你負責。”

華雄開心的連連點頭,謝完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走之前,能不能冒昧向明將軍提個請求?”

“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劉修很爽快的說道。

“請明將軍允許,我想和明將軍手下的許禇和關羽交交手。”

“這個?”劉修一愣。他以為華雄是想要什么好處呢,沒想到卻是這個要求。他看看華雄。見他兩眼放光,興奮得像打了雞血似的,知道這家伙是技癢了。他微微一笑:“子威,我想跟你說啊,這為將的重在謀略,勇武當然也需要,但絕不是最重要的。一個逢戰必沖鋒在前的將領,充其量只是一個斗將,而不是一個大將。”

華雄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劉修嘆了一口氣,這廝就是個好斗分子,看來指望他和徐榮一樣是不太可能。也罷,就讓他吃點苦頭吧,什么人不好挑,非要挑關羽和許禇。

“點到為止,不要傷了性命。”劉修關照道。華雄連連點頭,興沖沖的去了。劉修連忙叫過郝昭,讓他去關照關羽不要下死手。關羽最近心情不太好,可千萬不要把氣撒到華雄身上去,再來個溫酒斬華雄,那笑話就鬧大了。至于許禇,他倒不擔心,演義里許禇是個莽夫,可實際上許禇這個人非常穩重,是個很靠譜的保鏢。

不出所料,許禇和華雄客客氣氣的交了手,激戰十幾個回合,許禇贏了他半招。關羽雖然得到了劉修的示意,不敢傷了華雄性命,卻也沒留多少情,也許是因為對華雄的不信任感到惱火,也許是因為要給西涼諸將一個下馬威,關羽一出手就是狂風驟雨般的猛攻,一口氣劈出七刀,華雄雖然有備在先,但是面對關羽迅猛的攻擊,他還是沒能撐過,被關羽逼得連退十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臂幾乎失去了知覺。

不過,華雄并沒有什么不高興的地方,反而開心得像領了賞似的,他不僅當面認輸,還美滋滋的跑到劉修面前說,將軍手下真是藏龍臥虎,高手如云啊。我服了,能在將軍手下為將,是我的福氣。

劉修笑了,心道你沒和關羽為敵,被關羽一刀砍了,的確是福氣。他安慰了華雄兩句,把傳給關羽的龍形傳了華雄,對華雄說,這就是關羽所練的武技,你好好練習,再和他對陣的時候,不能保證你贏,但是也不至于輸得這么慘。

華雄大喜,感激涕零的走了。

把徐榮和華雄派了出去之后,劉修接管了扶風營和虎牙營,這兩個營的將士這些人經常作戰,戰斗力倒是不差,劉修沒花多少精力就整頓完畢,他從親衛中選出識文斷字,忠誠可靠的人分插到各營去任職,然后以年關將近的名義加以賞賜,讓每個人都能過個好年。兩營的將士拿到了錢,心里自然高興,本來就很淡薄的抵觸很快煙消云散。

在整頓防務的同時,劉修上疏天子,請求天子遷徙流民入關中。關中因為人口不足,大量的良田拋置,反而要從關東運糧救濟,不如在關中屯田,這樣既解決了關中的糧食問題,也解決了關中兵力不足的難題。至于遷徙流民所需的錢糧,可以用關中未來幾年的賦銳為抵押向沿途的世家們借貸,反正他在并州就是這么干的,現在不過是重操故技而已。

在要求遷徙流民的同時,劉修請求天子讓畢嵐到關中來主持工坊。在并州屯田的時候,畢嵐的渴烏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關中水系縱橫,正可以加以利用。機械的投入雖然大一些,但創造的效益也是很明顯的。并州的經驗證明,機械的大規模應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人力不足的弱點。

畢嵐很快來到了關中,他不僅帶來了大批的圖紙,還帶來了整套的印書坊。面對劉修的疑問,他苦笑一聲,我競爭不過袁家。我在洛陽沒生意做了,只好來投靠將軍。

劉修明白了,袁家也有印書坊,想出書的人也好,想買書的人也好。都愿意到袁家的印書坊去,沒幾個愿意和畢嵐這么一個宦官做生意,一來二去的,畢嵐的印書坊就門可羅雀,連工人都養不下去了。天子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當然不能養著這么一幫閑人。劉修如果不要他們,天子就準備解散印書坊了。

印書坊不僅是畢嵐一個人的心血,這里面還有很多宦官的股份,如果印書坊關門大吉,畢嵐可就是血本無歸,賠到姥姥家去了。

不過這樣一來。劉修等于白撿了一個印書坊,要知道畢嵐的這個印書坊可是第一個印書坊。不僅字模全,而且熟練工人也多。各個工序都已經理順了,只要安裝調試完畢,就可以立刻開工印刷。

“你來得太好了。”劉修親熱的對畢嵐說,“你到城里挑一個最好的地皮,先把印書讀組建起來,我潁川學院正在籌建,還準備在關中建一個書院,到時候所有的生意都交給你。”

畢嵐眉開眼笑,“就知道將軍有辦法。”

“這算什么,你等著看我把生意做到西域去,做到天竺去。”劉修哈哈一笑,“不過,你現在先得替我抓緊時間培訓一些工匠出來,我急著要用大量的渴烏,明年一開春,我就要屯田了。畢大人,這個擔子可不輕啊,明年能不能豐收,可就看你的了。”

“將軍放心,我一定不負大人重望。”畢嵐開心的拍著胸脯,無須的白臉皮泛起了紅光。

“那好,等關中書院建起來,你就是里面機械方面的教授。”

聽了這等方面,畢嵐眼睛真的放光了。他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外人,壓低了聲音對劉修說道:“將軍,告訴你一個小道消息。”

劉修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畢嵐的小道消息當然是宮里傳出來的消息。

“陛下讓你到關中來,是不滿你抄了張角的靖廬。”畢嵐低聲說道:“他讓你坐鎮關中,就是因為羌亂難平,他要給你出個難題,然后好治你的罪。你想想看,為了這羌亂,多少名將曾經栽在這事上?更何況陛下現在還沒錢給你。”

劉修眨了眨眼睛,連聲致謝。

“不過,陛下還是信任你的,他只是想給你一個教訓罷了。要是換了別人,只怕你現在也坐在廷尉詔獄里了。”畢嵐生怕劉修緊張,又安慰他道:“陛下最后一直在研究《韓非子》,手段厲害著呢。這賞罰的手段,他拿捏得清楚。”

劉修點點頭,再次表示感謝,最后他問了一句:“張角還在詔獄嗎?”

畢嵐搖了搖頭,再次看看四周,這才湊到劉修耳邊輕聲說道:“宮里宮外給他求情的人多了去了,免為庶民,趕出洛陽了。”

“僅此而已?”

“將軍還想怎么的?”畢嵐笑道,“你小心一點,張角可說了,這次吃了你的苦頭,以后一定報答你。”

“他老母的,怎么怪到我頭上了,整治他的是袁家好不好,他不敢惹袁家,卻來找我,當我是軟杮子,好捏一些?”劉修惱火的罵了一句,沒有再問。

幾天之后,盧夫人帶著張魯、張衛兩兄弟經過長安返回漢中,劉修設宴邀請她,再次問到了張角的情況。一聽到張角這個名字,盧夫人便有些不自在,她猶豫了一下:“離開洛陽之前,他來找過我。”

劉修停下了酒杯,靜聽下文。

“我們師兄妹幾個中,最有志向的便是他和先夫,不過先夫的志向是將師尊創立的天師道發揚光大,證尋天道,而他的志向卻是建立一個符合老君所說的人間樂土。”

劉修暗自笑了一聲,心道張角果然是有反骨的,天生就是一個理想主義造反派。也難怪太平道后來居上,僅僅十來年的時間就超過了天師道,占據了大漢大半壁江山。后來更是掀起了震動天下的黃巾起義。

“進入朝堂,他本來以為能一展平生抱負,沒想到辛苦了三年,最后卻是這么一個結果。”盧夫人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他雖然沒說以后要干什么,可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劉修苦笑了一聲,他折騰了幾年,最后歷史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從各種跡像來看,張角發動黃巾起義是勢在必行。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抓緊一切時間在關中準備。

“他說到了你。”盧夫人抬起頭看著劉修,“他說你雖然不信道,可是其實你和他一樣,都是為天下蒼生著想的。只是你采取的辦法和他不同。他說你太想當然。到最后一定會被那些世家豪強出賣,充其量不過是又一個光武皇帝。”

“他這是想誣陷我嗎?”劉修吃了一驚,這和直接說他要造反有什么區別?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他現在身份不同了,就算說了也沒人信,更何況他也只是對我一個人說的。”盧夫人見劉修一臉緊張。不禁笑了一聲,隨即又嚴肅起來。“你要小心些,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這個我倒是有心理準備。反正我們的仇是結定了。”劉修也嘆了口氣,“夫人,張角經營了十多年,實力之強悍非我能想像,希望夫人能和以前一樣幫我。”

盧夫人點點頭:“在這一點上,天師道和你的目標是一致的。我這次趕回漢中,就是想發動漢中的教眾向關中輸入糧食,幫你解決一些問題。”

劉修知道漢中盆地有糧,只是從漢中向關中輸糧只能通過幾個棧道,運費成本很高,偶爾一次救救急還行,長期如此可就不值得了。

“多謝夫人了。”劉修笑道,“不過,關中有大量的良田,只是因為羌亂,戶口流失,我現在要整頓涼州軍務,關中的情況會好起來,我希望能在關中屯田。現在最缺的就是人,你看能不能發動一些天師道教民來屯田?”

“這樣啊?”盧夫人有些猶豫,“不瞞你說,天師道在關中沒有道眾。”

劉修很詫異,洛陽沒有大規模傳道也就罷了,畢竟離蜀太遠,關中可不遠啊,怎么也沒有安排人?

“你有所不知,除了洛陽治以外,天師所立二十三治全在益州境內。”盧夫人解釋道,天師道成立這么多年,擴展的勢力范圍并不大,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益州境內,特別是成都附近發展,洛陽治也就是個擺設,一直在太平道大舉進入洛陽傳道,劉修在洛陽發起論道大會,天師道才想到應該在洛陽發展。

除此之外,天師道沒有在關中發展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里是駱曜的地盤。駱曜也是出自天師道,但是他現在和天師道來往很少,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天師道貿然在關中布道,應該先和駱曜通個氣才行,否則很容易引起糾紛。

劉修想起了駱曜這個人,在王稚向他展示隱身術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他,說他的緬匿法非常精湛,在百姓之中頗有威信。

“那我是不是應該去拜訪他一下?”劉修既然想在關中發展,當然不能容忍這樣的一個人游離于他的控制之外。要么聽我的,要么就滅了你。

“這個沒問題,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駱師兄現在過得怎么樣。本來是打算經過南山的時候去拜訪他的,既然你也想去,那就一起去吧。”盧夫人想了想,又提醒道:“駱師兄道術精妙,眼界也高,人便有些傲氣,你還是做些準備為好。”

駱曜的靖廬在終南山北麓,即當初老子傳尹喜《道德經》的地方,又稱樓觀,除了老子說經臺,尹喜觀星樓之外,附近還有秦始皇清臺,漢武帝望仙宮等遺址,藏于茂密的森林之中,倚山面水,環境幽靜,正是修道的好去處。

駱曜身高八尺,白面長須,不戴冠,只是在發髻上插了一根木簪子,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夾袍,看起來非常有風度,比任何一個人都更符合劉修印象中的道士形象。只是看不出年齡,盧夫人說他應該是五十多歲,可是劉修一點也看不出來。駱曜臉色紅潤,看不到一根皺紋。須發皆漆黑如墨染,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

“小師妹,你的境界又進步了。”駱曜一看到盧夫人,便笑瞇瞇的說道:“不過,你也瘦了,心情也不太好。怎么,遇到難題了?要不要師兄幫忙?”

“這不是來找師兄幫忙了嗎?”盧夫人也笑了起來,像一個孩子一般的純真。

“跟他有關?”駱曜看了一眼跟在盧夫人身后的劉修,卻是惋惜的搖了搖頭:“大好的資質,卻是浪費了。小師妹。你自己的道術進展很好,可是這傳道的水平可不成啊。”

盧夫人笑了,轉身介紹道:“師兄誤會了,他可不是我天師道的弟子,他是天子派到關中來的衛將軍劉君德然。”

“殺檀石槐的那個?”駱曜咧嘴一笑。點頭道:“嗯。有點匹夫之勇的架勢。墨子五行術練得不錯,只可惜只有一只腳踏到了龍形的門檻,離登堂入室還早著呢。”

盧夫人見他語氣隨便,不免有些擔心,可是劉修并不以為忤,反倒笑了笑:“這么說來。駱道長的龍形一定是已入化境了?”

“已入化境還不敢說,不過比你要高很多。”駱曜又看了一眼劉修身后的許禇。贊了一聲:“虎形練得不錯,氣沉入骨。虎虎生威。”又看了一眼關羽,卻搖了搖頭:“徒有龍形皮相,未得精髓,三息之內快捷無雙,過了三息,龍便成了死蛇。”

關羽滿臉通紅,又驚又怒,怒的是駱曜太囂張,驚是的駱曜僅僅看了他一眼,就摸清了他的底細。他的武技正如駱曜所說,迅猛有余,后勁不足,與高手對陣,一旦三招之內不能拿下,他就有些被動。當然了,到目前為止,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很難找到能撐過他三招的。

“道長慧眼如炬,佩服佩服。”劉修不動聲色的笑了一聲:“不過道長修煉多年,好象也止步于獅子吼吧,至于龍形,你也不過是比我早突破了幾年而已。想來道長的緬匿法冠絕天下,靠的還是龍形。”

駱曜有些驚訝的看了劉修一眼:“你的道術一般,眼力倒是不錯。”

“過獎。”劉修謙虛的點點頭,“不知道道長的龍形能不能快得過箭陣?”

駱曜的臉沉了下來,眼神一緊,若有實質的目光落在劉修的臉上。劉修手一動,短刀入手,眼皮一翻,迎著駱曜看了回去。

“你是在威脅我?”

“不,我不是在威脅道長,我只是在提醒道長。”劉修指了指盧夫人和王稚,又指了指許禇、關羽和張飛,“就是我們這些人,在落日原擊殺了已經達到虎嘯的檀石槐。我只是感慨,檀石槐也算是天縱之才,修煉了三十年,也不過如此,可見道術雖然玄妙,卻還沒有玄到天下無敵的地步。道長以緬匿法救人,只怕成果也有限,偶爾行俠仗義,救一兩個人還行,真要天下大亂,你恐怕也無能為力吧?”

駱曜瞪了劉修半晌,忽然笑了:“天下亂不亂,那些百姓死不死,關我什么事?”

劉修一怔,沒想到駱曜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倒不知道如何回答。

“當初伏羲、女媧不過是一男一女,便繁衍出蕓蕓眾生,搞得天下人滿為患,一個個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謀的不過是口腹之欲,爭的不過是榮華富貴,哪一個還記得人所以為人,是因為有道心?”駱曜撲嗤一聲冷笑:“狐蛇尚且有向道之心,千年修煉,只為化為人形,而人卻只顧著追求一些身外之物,忘了最應該追尋的大道,這樣的人死了便死了,與我何干?”

他轉過頭,瞥了一眼盧夫人:“你們也是,全是忘了師尊當年的教誨,沉迷于這世俗的榮華,如今居然還把這等俗人帶到我樓觀來,污我耳目。若不是看在當年同門的份上,今天就取了你們的性命。反正你們忘了修道的本份,活在這世上也不過是行尸走肉。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2
第334章 羌亂
駱曜的突然變臉讓劉修始料不及,剛剛還一口一個小師妹的叫得親熱,差點讓劉修把他當成了令狐大師兄,轉眼間居然就要取小師妹的性命,一下子又變成了林平之,這變臉也忒快了些。

難道四川絕技變臉就從這兒傳出來的?

劉修看過一本很不錯的仙俠小說《搬山》,里面就提到道士為了修證大道而滅情,所謂滅情,就是讓自己沒有七情六欲,據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滅了自己最親的那個人。

這駱曜近庶乎是,難怪這廝道行最高。

不過,這更堅決了劉修要滅掉他的打算,這種六親不認的家伙留在這世上絕對是個禍害,萬一他哪天為了修證大道,跑過去殺了小師妹怎么辦,且不說和他盧夫人之間那點說不清的感覺,就說他要借助天師道和張角抗衡這一點,他也不能讓盧夫人有什么損傷。

劉修悄悄的一揮手,許禇和關羽會意,立刻四下散開,將駱曜圍了起來。

駱曜發覺了他們的動靜,轉過頭,輕蔑的掃了他們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劉修的臉上:“想殺我?”

“是的。”劉修老老實實的承認:“你太危險了,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我只好滅了你。”

“你好象忘了一件事。”駱曜笑了起來,笑得非常輕松:“這里沒有一個人的武技在我之上。”

“是的。”劉修鎮靜的點點頭:“可是比你厲害十倍的檀石槐一樣被我殺了。”

“年紀不大,可是很狂妄。”駱曜臉一沉,原本靜止的身形忽然就動了起來,快得像一陣風,直撲劉修。原本他和劉修相距五六步,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劉修面前。縱使劉修早有準備,還是慢了半步,手中的短刀還沒來得及抬起,駱曜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師兄!”盧夫人驚叫一聲。來不及多想,晃身撲了過來。與此同時,王稚長劍出鞘,“锃”的一聲,劍尖直指駱曜的后背。

駱曜已經撲到劉修身前。卻像一只貍貓般靈活的凌空一個倒翻,轉身迎上了盧夫人和王稚,雙手一分,一掌擊在王稚的劍尖上,一掌拍向盧夫人。“啪”的一聲清響。他再次凌空轉身,身形如同鬼魅般一轉,又沖到了許禇的面前,左手一晃,右手閃電般按在許禇拔刀的右手上。還沒等許禇反應過來。他矮身讓過張飛刺過來的一矛,和身撞進了關羽的懷中。

關羽突然露出茫然的神情,緊接著被駱曜撞中。急奔的身軀一滯。向后退了一步,再看向駱曜時,眼神中多了幾分驚駭。

駱曜在眨眼之間,接連襲擊了劉修等人。快得讓人咋舌。劉修看了也是驚嘆不已,暗呼這才是真正的龍形。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的快捷。他與人對陣過多次,想來想去,也只有檀石槐曾經有過這樣的速度。

“如何?”駱曜從容的站定,自戀的看著自己的手,淡然的問了一句:“還想殺我嗎?”

“當然。”劉修笑笑。

駱曜轉過頭,詫異的看著劉修。劉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并沒有他希望看到的驚慌或者恐懼,相反倒有一絲不屑。駱曜一時有些不太明白,他想了想,提醒道:“你剛剛摸到了龍形的門徑,可是我在三年前就達到了這個境界,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知道。”劉修點點頭:“你是比我快,可是未必我就治不住你。”他擺了擺手,“來吧。”

駱曜再次看了他兩眼,見他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而是真要和他決斗,不禁沉下了臉,二話不說,再次撲了過來,左手徑直的奔向了劉修的頸部。

快,快得讓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劉修還沒有任何動作,他的手已經卡住了劉修的脖子。

“師兄!”盧夫人和王稚大叫。

“將軍!”許禇、關羽等人驚呼。

駱曜的臉上露出了鄙視的笑容,可是笑容剛剛綻放,他忽然大驚,揮起右手向劉修的臉砸了過去。劉修冷笑一聲,左手抬起,正好迎住了駱曜的右拳,五指一收,緊緊的扣住了駱曜的右拳,與此同時,右拳從肋下擊了出去。

駱曜抽身想退,卻根本退不了,他的左手被劉修的下巴卡住,右手被劉修牢牢的抓住,想跑都跑不了,眼睜睜的看著劉修的拳頭帶著風聲砸了出來。

“轟”的一聲,正中他的胸口。

“啊——”駱曜一聲慘叫,叫聲剛剛出口,劉修又踢出一腳,正中他的小腹。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又把慘叫聲咽了回去。

劉修左手如鐵鉤一般扣住駱曜的右手,右手劈頭蓋臉的沖著駱曜猛砸,駱曜雖然身形快捷無雙,可是現在被劉修拖住,再好的身法也發揮不了作用。而他的左手雖然被放開了,卻擋不住劉修接二連三的猛砸,只是幾下的功夫,他就無力的垂下了左臂,像只死狗一樣被劉修海扁。

劉修打得性起,掄起駱曜的身體,扔過來,甩過去,像是掄一只麻袋,用力地在地上摔打著。剛才還飄逸薄酒的駱曜沒兩下就軟得像條死蛇,毫無還手之力。

眾人目瞪口呆,還是王稚最先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抱住劉修:“將軍,將軍,別摔了,再摔就出人命了。”

“我就是想要他的命。”劉修被他抱住雙臂,再也沒法摔打了,卻不肯放開駱曜,雙手死死的扣住駱曜的手腕不放。

“別……別打了。”駱曜的仙風道骨已經蕩然無存,身上的白色夾袍已經沾滿了灰塵和血迷,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角破了,鼻血長流,像被抽去了骨頭似的趴在地上,頭都抬不起來,只能舉起左手無力的搖著:“別打了……別打了……”

“將軍,不能再打了。”盧夫人也反應過來,連忙過來求情。

“給我綁了。”劉修喝了一聲,兩個虎士應聲走了過來,掏出繩子,把駱曜捆成一只粽子。他們生怕駱曜逃跑。用的是牛皮繩,系的是軍中捆要犯的死扣。除了駱曜真能像龍一樣變大變小,否則他是跑不掉了。

“龍形?”劉修這才松開駱曜的手,拍拍手掌,不屑的唾了一口。順嘴來了一句狂話:“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盧夫人和王稚看著像攤泥的駱曜,真的傻了,為什么駱曜會這么輕易的就敗在劉修的手里,而且敗得這么狼狽。他們想問駱曜。可是駱曜現在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能不能活都是個疑問,估計也沒有精神回答他們的疑問。想問劉修吧,劉修也未必肯告訴他們。

其實很簡單,駱曜第一次出手之前。劉修發現他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身子還沒動,手便伸了出來。目標正是他剛才看過的部位。他便猜到駱曜雖然道術高明,可是與人動手爭斗的經驗非常差,否則他不會做出這樣弱智的舉動。駱曜第二次出手之前,又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于是他便在駱曜的手卡住他脖子的時候,縮起了脖子。扣住了駱曜的手,不讓駱曜脫身,然后又扣住了他的右手,再也不放。

駱曜的強項是身形快,快得讓你抓不住,要想和他對攻,可能連屁都吃不著。可是一旦扣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身形就無法施展,剩下的就看誰的拳頭硬了。

以檀石槐的功力都照樣被一矛洞穿,劉修不相信駱曜這么一個對敵經驗爛到渣的人能和許禇一樣抗擊打。就算是也沒關系,他的短刀就在腰里,隨時可以抽出來把他砍成排骨。

不出他的所料,駱曜快捷的身形被控制之后,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不過一拳一腳就被他解除了戰斗力,接下來不過是他發泄的表演時間。

駱曜被制住了,樓觀里的道士們全傻了眼,一個個不知所措。盧夫人和王稚上前安撫住他們,對他們說,這位劉將軍不是壞人,他來是請你們師父幫忙的,他們只是切磋道術,并不是想殺你們師父。那些道士看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駱曜,非常懷疑盧夫人的說法,可是再看看那些虎視眈眈的士卒,他們又把疑問憋了回去。

他們可沒有駱曜那么牛逼的身法。

盧夫人安撫道士的時候,劉修坐了下來歇口氣,剛才為了對付駱曜,他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要是不能在第一時間纏住駱曜,被這家伙跑了,那簍子就捅大了。

“將軍,你……你是怎么搞定他的?”穩重如許禇,這時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很簡單。”劉修笑笑,“通常來說,速度快的人,力量就有限,而力量大的人,速度一般不會太快。”他頓了頓,又說道:“檀石槐三十年的功力,也不過是比我們強一些,殺了幾十個人之后,他的體能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和我們相去無已。駱曜不過是個道士,平時很少和人動手,他能倚仗的就是快捷的身法,想必不會和檀石槐一樣注重耐力。他快是快,但是只要不被他擊中要害,其實也死不了人。拼著挨他兩記,便足以彌補速度上的差異。”

許禇恍然大悟,關羽等人也連連點頭。關羽又問道:“將軍,那他剛才為什么會突然憑空不見了?”

“其實不是不見了,是他進入了你眼睛的盲區。”劉修簡單的把盲區的概念解釋了一下,關羽等人大感好奇,一個個的試了起來,不時的發出一聲驚嘆。

“將軍,怎么處置我駱師兄?”盧夫人和王稚走了過來,悄聲問道。

“你們說怎么辦?”劉修皺皺眉,剛才沒一下子把駱曜打死,現在再下手,好象不太好。

盧夫人和王稚互相看了一眼,拉著劉修走到一邊,指了指劉修手上的指環:“將軍,為什么不用這個?”

劉修看著指環,明白了,盧夫人這是要他利用指環的神奇功能,在精神上折服駱曜。他雖然一直不肯相信什么神使之類,可是盧夫人他們信,而且是從骨子里信。事實上,除了劉修之外,所有人不覺得這個指環是個神器。張角為了取回這個指環,不惜要冒險一搏。

“能行?”

“一定能行。”盧夫人很有把握的說道。

“那好。”劉修應了,跟著盧夫人進了一個房間,把駱曜拖了進來,其他人都關在門外。王稚在駱曜的身上推拿了幾下。駱曜慢慢的蘇醒了,痛苦的呻吟著。睜著腫起來的眼睛,怨毒的看著劉修三人。

“師兄,這次真是你錯了。”盧夫人蹲下身子,解開駱曜身上的繩子。駱曜不解的看著她。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揉著腫痛的手腕,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師兄,將軍不是常人。他是黃神使者,是天帝在世間的行走。”

“黃神使者?”駱曜愣了一下,眼中露出驚詫。

“正是,要不然我們怎么能聽命于他。”盧夫人將駱曜扶起來,沖著王稚使了個眼色。王稚走到油燈前。豎起手掌一揮,吹滅了油燈。屋里暗了下來,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劉修強忍著笑意。咳嗽了一聲。挺直了腰背,一臉正色的看著駱曜,拇指在指環上輕輕的摩挲了一下。

房里忽然大放光華,劉修的身后出現了一團明亮的火。火苗晃動著,沒有聲音。沒有熱量,卻照得駱曜臉上清清楚楚。

虛空之中,想起一個威嚴的聲音:“無知駱曜,黃神使者現身,汝還不跪下!”

駱曜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看著火光映襯下有如天神一般莊嚴的劉修,兩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急聲道:“駱曜拜見使者,愿聞使者法旨。”

被“神器”鎮住的駱曜立刻表露出了資深宗教界人士的本色,再也不敢對劉修有任何不敬,劉修說什么,他便應什么。他和劉修來到了長安,按劉修的吩咐召集信眾到關中屯田,安排好之后,他還虔誠的請求道,將軍,我和王師弟一樣做人的近侍吧。

劉修沒有答應他,駱曜的道術是高明,但是他的武技太爛,不是一個合格的近侍。不過他給了駱曜一個光榮的任務。你到洛陽附近給我打聽消息吧,特別是和一些道門中人多來往,看看有沒有英子的消息,順便看看張角有什么動作。

駱曜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在動身之前,他把龍形的訣要告訴了劉修,他說,龍形是由猴、虎諸形變化而來,五行術的十二形中,龍形就是最后的歸宿,其他十一形練到極致,都會成為龍形,速度臻于極致,但是不同的形練出來的效果有所區別,比如虎形進為龍形,就會擁有虎的力量,猴形進為龍形,就會擁有猴的靈巧多變,鶴形變為龍形,就會擁有鶴的輕靈,他就是練了二十多年的鶴形才進化為龍形的。他的緬匿術也是在進入龍形之后才臻于化境。

轉眼之間,光和四年的新年就要到了。經過多次討價還價,荀彧和王允終于和關中的世家豪強達成了協定,依照并州的成例,劉修出讓關中的鹽鐵之利,鼓勵工商,而世家豪強們則按照約定先借一部分錢糧幫他渡過眼前的難關,并在開春之后開始大規模的屯田。除了他們現在擁有的土地之外,劉修將閑田承包給他們,到時候按一定的比例分配收成。

協議達成,劉修請這些人吃飯,共同暢想美好的明天。就在大家沉浸在喜氣之中的時候,馬騰從北地趕了回來,向劉修報告了一個壞消息。

袁術被羌人纏住了,現在被包圍在射姑山一帶。

劉修吃了一驚,北地一帶的羌人不是被打得不行了嗎,怎么袁術會被他們圍住?這次袁家為了能讓袁術和袁紹一樣立功,可是花了不少本錢。僅是扶風馬家就提供了五百精銳,更別是袁術從洛陽帶來的的由游俠劍客組成的近千私人部曲,加上朝廷的官軍,袁術手下足有五千多人,裝備都不錯,怎么可能被幾個叛羌圍住?

劉修問馬騰,馬騰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北地有很多羌人,開始袁術打得很順利,沒花多少力氣就把羌人打得四處奔逃,可是等他們追到射姑山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一下子涌出了數不清的羌人,結果就把袁術圍住了。

“大人,請你趕快去救救后將軍吧,你再不去,他就死定了。”馬騰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馬家支持袁術,是秉承馬倫的意思,袁術這一戰要是勝利了,他很可能會獲得袁隗的認可,過繼到袁隗這一房,這樣一來,袁術就完全有資格和袁紹一較高下了。當然了,支持他的馬家也會得到好處。馬騰是馬家的支庶,他還指著立功,正式成為馬家核心層的一員呢。

“涼州刺史那里送信了嗎?”劉修記得涼州刺史周洪是袁隗的故吏,袁術有麻煩,周洪不可能坐視不管。“還有護羌校尉那里,有沒有派人去?”

“都派了。”馬騰道,“可是后將軍說了,將軍不去,其他人都靠不住。羌人實在太多了。”

劉修覺得這話好象不太對,這是涼州的任務,他奉天子之命來調度這次戰事,只是做一些后援工作,不可能越俎代皰,親自作戰,發生了這種事情,應該是由涼州出現才對,怎么袁術非要他出面?僅僅是因為袁術信任他的能力?

劉修不敢怠慢,一邊做出兵的準備,一邊派快馬送信到洛陽。長安到洛陽不足千里,又有馳道相連,快馬一日一夜就可以到了。

三天后,劉修接到了天子的詔書,趕來的是光祿大夫馬日磾,他將作為監軍謁者隨劉修一起出征。天子授權劉修指揮涼州刺史周洪、并州刺史趙云、護羌校尉張則以及使匈奴中郎將田晏的權力,全權負責羌人的事務,盡快平定羌亂。

劉修想起畢嵐告訴他的小道消息,心道看來天子真是打算教訓教訓他了,一個錢不給,一個兵不增派,還要他平定羌亂,老子是神仙下凡?這明顯是只小鞋嘛。也許天子就沒希望他救出袁術,死了更好,袁術死了,袁家肯定不肯罷休,天子正好順理成章的罷他的官,既教訓了他,又讓袁家吃了個啞巴虧。

這就是一石二鳥之計吧。

“馬大人,我們就這點兵,不夠啊。”劉修試探的對馬日磾說。他這也是實話,他現在只有不到兩千的部曲,還有虎牙營、扶風營的兩千多人,加上諸關的駐軍,他手頭最多五六千人。如果真如馬騰所說有數不清的羌人,他這幾千人去了也是白廢。

馬日磾咬咬牙,“大人放心,我會出面請關中諸族支援大人的,再湊個一兩千人應該不成問題。”

劉修暗自罵了一聲,這關中究竟是朝廷的關中,還是世家的關中啊。他說是一兩千,自然不是全部,而且這些人到了戰場上,只會聽袁術的,不會聽他的,打贏了功勞也是袁術的。

他媽的,沒實力就是不行啊,看來要盡快建立一支強悍的私人部曲,時不我待,再耽擱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劉修答應了,馬日磾親自出面向各家求援,劉修也沒閑著,向宋家尋求幫助,宋梟、宋果給他湊了三百多人,這算是宋家所有的實力了,看著隊伍里居然還有十五六歲的孩子,劉修心酸不已。

光和四年正月,劉修帶著拼湊起來的八千多人奔赴北地。剛到漆縣,他就接到了徐榮送來的消息,涼州刺史周洪率軍救援袁術,在狄道與羌人遭遇,不幸戰歿。與他同行的護羌校尉張則率軍突圍,逃到了蕭關,損失慘重。

劉修頓時傻眼了,他手頭兵力有限,還指著周洪和張則的人馬呢,這倒好,還沒開戰,周洪死了,張則殘了。

劉修不敢怠慢,催軍急進,兩天后趕到蕭關,見到了徐榮。徐榮還是那樣波瀾不驚,張則卻非常憤怒,一見到劉修就氣沖沖的說道:“我要上書天子,涼州人與羌人互相勾結,意圖不軌。”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3
第四卷黃巾亂第335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大人,你這是?”劉修大惑不解。

“這是鐘羌!這是金城的鐘羌!”張則怒不可遏,指著遠處的山谷,大聲說道:“他們從金城經過,可是金城卻一點消息也沒傳出來,沒有金城人的掩護,這根本不可能。”

劉修這才明白張則的意思。

羌人是個古老的部落,有文字記載是從先秦時的秦厲公時的一個叫爰劍的奴隸開始,實際上歷史還要早得多,據說神農氏就是羌人,所以姓姜。只是后來融入華夏文明之后,羌人就沒有太出名的人物,沒有在記憶中留下什么印象,直到爰劍出現。

爰劍的曾孫忍是近代羌人歷史上比較強悍的一個首領,羌人的興起以他為首,是他開啟了羌人再一次興盛的歷史篇章。忍生了九個兒子,他的弟弟舞生了十七個兒子,這二十六個人就是羌人二十六種的開始,經歷過幾百年的發展,羌人發展為一百五十多種,不過大多種族都比較弱小,有的種族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東漢中后期,因為各種原因,羌人的反叛此起彼伏,一直在和漢朝交戰,漢朝顧然被拖得疲憊不堪,可是羌人也沒落什么好處去,他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曾經強大的當煎羌、先零羌就被段颎殺得人口零落,潰不成軍,如今已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

現在涼州境內最強大的羌人部落是鐘羌,據說有兵十余萬,不過他們的活動范圍一向在羌人的發源地賜支河首一帶,也就是金城郡西部,護羌校尉設在那里也就是監視他們。漢陽、北地一帶被張奐、段颎——特別是段颎大殺四方之后,已經沒什么強大的部落,統稱為散羌。大的幾千人,小的幾百人,有利則聚,無利則分,大部分時候沒什么威力。

這也是袁術興勃勃的來立功的原因之一。

可是如果出現在這里是鐘羌,那就不是能不能立功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命的問題。這也解釋了劉修的疑問,為什么這里會突然出現這么多的羌人。

面對張則的憤怒,劉修沉默了片刻。他懷疑這里面有閻忠的影子。如果是閻忠為了能讓他立功故意放水,讓鐘羌悄無聲息的通過金城郡,橫穿安定,并出現在北地,包圍住了袁術,好固然是好,可是閻忠開始一點風聲也不給他透露,這未免有些過份了。

“大人,你能確定是金城人與羌人私通?”劉修不動聲色的問道。

“想來應該如是。”張則忽然像泄了氣的氣球似的,無奈的長嘆一聲。“大人有所不知,這幾十年來,涼州就沒有太平過。涼州的在籍戶口很少,可是不代表涼州的人少,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是不在朝廷的戶籍上。就拿金城郡來說,這些年的上計戶口都在一萬出頭,可是金城真的只有一萬多人嗎?絕對不是,金城最大的家族韓家、邊家,王家、麴家,哪家沒有幾千人?可是他們家里的人大多是羌人,不在戶口之內,他們和羌人……唉!”

張則搖搖頭,不再說下去了。他做了幾年的護羌校尉,治所就在金城的臨羌,對金城的情況再熟悉不過了。上次大戰,他之所以能召集一萬大軍參戰,原因就在于他得到了金城諸族的支持,可是現在金城人干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非常無奈。

劉修聽到他這么說,心里不由得一動,韓遂就是金城人,至于張則說的邊家,應該就是他曾經請過,但是人家沒來的邊章,王家、麴家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不過能和韓遂、邊章這樣的名士相提并論,應該實力也不差。

看來要擊敗羌人,僅憑他手頭的人馬根本不濟事,要想成事,還得靠涼州本地的豪強,沒有他們的支持,要想建立一支強大的武力是不怎么現實的。

“子烈,能守得住蕭關嗎?”

徐榮點點頭,云淡風清的說道:“沒問題。羌人雖然來勢洶洶,可是他們要想攻破蕭關卻不件容易的事。不過請將軍留意,羌人善于在山地奔走,他們攻不破蕭關,并不代表他們就無法進入關中。”他看了劉修一眼,提醒道:“如果被他們驚擾了諸帝陵寢,恐怕對將軍不利。”

劉修也有些頭疼,為了救援袁術,他已經把扶風的郡兵都帶出來了,羌人真要翻山越嶺進了扶風,關中還真沒什么兵力來防守。是他把扶風都尉徐榮調到蕭關的,如果因此出了事,他首先要被彈劾舉止失措。

可如果他閉關不出,把精力放在關中的防守,那袁術怎么辦?就看他死在羌人手中?他還指望著他去平衡袁紹的力量呢。別人也許不知道袁術的心思,他可是把袁術看得透透的,為了能和袁紹相提并論,他是鐵了心要繼承袁隗的門戶。

巧fù難為無米之炊,他現在是深切的感受到了這種無奈。

“不管怎么說,先得把袁術搶出來。”劉修用力的砸了砸城墻,“子烈,張大人,你們都對羌人的情況非常熟悉,看看我們該怎么辦?”

徐榮靜靜的看著張則,等他先說。張則鎖著眉頭:“羌人勢大,沒有足夠的兵力,我們沒辦法擊敗他們。更重要的是,我們原本能指望的那些羌兵現在已經成了敵人,根本不敢相信,只有依賴涼州的大戶了。”

劉修知道張則說的意思,他從臨羌帶來的兵馬就是以羌人為主,原本對付一些散羌,這些人是能用的,可是現在要對付羌人中最大的部落鐘羌,這些羌兵就很難信賴了。他的戰敗,周洪的戰死,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些羌兵不肯賣命,甚至臨陣投降。

能依靠的只有涼州的那些大族,他們手里的羌兵依附多年,要可靠得多。

“靠得最近的就是安定和漢陽,將軍如果現在和他們聯系,應該還來得及。”

聽了張則這話,劉修越發的懷疑閻忠。閻忠就是漢陽人,這事怎么看怎么和他有關。他暗自嘆了口氣,這年頭不好混啊,沒人才吧,想人才,有了人才吧,還得駕馭得住他。賈詡也好,閻忠也罷,都是人精,一不小心就玩出點花樣,就更別提荀彧、王允這樣的人中之杰了。虧得他前世是專門和人玩心眼的,可是面對這些玩人高手,他還是有種應付不暇的感覺。

說到底,大家都是互相利用,人家能利用你,至少說明你有利用的價值。武力算個毛,如果沒有足夠的智商,不能給人家帶來好處,眼睛一轉,你就能被人賣了。

三國第一猛人呂布最后怎么死的?還不是被那些陳宮、陳登那些人當槍使,好死不死的和曹操作對,使完之后又被人賣了。陳登后來做了曹操的官,陳宮如果不是得罪了曹操沒臉回去,也是一點事兒沒有,只有倒霉催的呂布落了個反復的罪名,被劉備輕輕的一句話就送了性命。其實要說反復,誰還比劉備反復。

說起劉備,劉修就想笑,這娃最近好象和袁家走得蠻近的,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袁家那艘船更大更豪華,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娃肯定是聞到了風雨玉來的氣息,急著要找靠山了。在他的眼里,劉修這艘船雖然看起來不錯,但是和袁家比還差得太遠。

當然了,他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畢竟劉修今天的地位主要是來自于天子的恩寵,一旦天子自身難保,那劉修自然也跟著倒霉。真要論實力,連天子都不是袁家的對手,何況是劉修。

任重而道遠啊。

“既然如此,那就請大人坐鎮關中,我趕到漢陽去一趟。”劉修不再猶豫,決定親自趕赴漢陽和閻忠會合,時間緊急,他必須當場做出承諾,得到那些大族的支持,否則來回傳消息,時間都耽誤在路上了。

張則沒有意見,他帶領自己的殘兵敗將駐守關中,以防羌人襲擾帝陵。

可是馬日磾不干了,他拖著劉修說,你走了,袁術怎么辦?誰能保證他還能撐到你回來?

劉修手一攤,我沒兵,怎么救,外面有幾萬羌人,我總共不到一萬兵,而且還有一部分是剛拼湊起來的私兵,這些人看家護院還行,要和羌人野戰,他們還不夠填人家牙縫呢。袁術帶的兵比我的精銳,他不是照樣被人圍了?

馬日磾說不過他,可是就是不肯放他走,他到關中來,與其說是奉天子的詔書,不如說是馬倫的意思,其他人死活且放一邊,袁術不能死。

劉修快發毛了,這酸書生迂起來還真是要人命,要不是看在他和盧植關系親近的份上,他恨不得一腳踹開他。

“將軍,我也覺得這樣去不太好。”荀攸忽然說話了。劉修一愣,“那公達的意思是?”

荀攸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馬日磾很不高興,可是一看劉修的臉色,估計他不出去,荀攸不肯說話,而他自己也勸不住劉修,只得沖著荀攸使了個請求的眼色,忐忑不安的退了出去。荀攸關上門,輕聲說道:“將軍,向涼州人求援的確是妙計,可是,將軍這樣去,他們能看得起將軍嗎?”

劉修眼珠一轉,隨即明白了。這時候去涼州,那和討飯差不多,最后是什么結果,要看人家賞。人家如果不看好你,你態度再好也沒用。要想取得平等的談判地位,你就必須先亮出一定的實力才行。“那我們先打一仗?”

“將軍所言甚是。”荀攸鋪開地圖,指著射姑山的位置,“大人,蕭關離射姑山不過三百里,輕騎一日可至。周洪和張則率領一萬多騎來馳援,羌人不可能掉以輕心,他們的重兵應該就在這里,而射姑山一帶兵力不會太多。袁術是不知道羌人的部署,否則以他們的實力,自己就可以脫圍。”

荀攸向劉修解釋了羌人可能的部署。鐘羌號稱十萬之眾,可是他們絕不可能傾巢出動,最多出動一部分人,再加上北地本地的散羌一起作戰。袁術帶了五千多人,還能支持這么久,可見羌人的兵力不會超過五萬。否則以十倍的兵力圍攻袁術,袁術有九條命也沒了。周洪和張則帶了一萬人來,蕭關還有兩千多的守兵,再考慮到雙方的軍械差距,羌人要想大獲全勝,至少有四萬人會來堵截,這樣一來,包圍袁術的人不會超過一萬。

以劉修手中掌握的兵力,和袁術里應外合,完全有可能擊敗羌人,救出袁術。

劉修如夢初醒,用力一拍腦門:“公達,你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荀攸微微一笑:“將軍是智者千慮,難免一失。攸的職責,便是為將軍查漏補闕。”

劉修隨即招集諸將議事,準備連夜奔襲射姑山。羌人已經擊敗了周洪和張則,他們很快就會回去圍殲袁術,留給劉修的時間不多了。

射姑山,袁術一屁股坐在泥水旁,三兩下扯下頭盔,扔到鮑鴻的懷里:“去給我打點水來,他老母的,幾天沒洗臉了,大概連我阿母都認不出來我是誰了。”

部曲將鮑鴻看了一眼袁術滿是血污的臉,強忍著笑,拿著頭盔跑到水邊,打了一頭盔的冷水捧到袁術的面前。袁術先冼了手,又捧著手在臉上搓了搓,搓下一手的暗紅色的泥條。袁術看了一眼,感慨的說了一聲:“我這兩天殺了不少人啊,這么多血?”

鮑鴻連連點頭:“可不是,這兩天將軍每次都要上陣搏殺,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有這么多?”袁術眉頭一挑,呲牙一樂:“我還蠻能打的啊。”

“將軍的武技本來就不比別人差。”鮑鴻說了句實話。袁術和袁紹不一樣,他從小就在街頭打架,家里又有武技高強的游俠劍客指點,身手還是不錯的。在落日原那次遇險,主要還是因為沒有上陣的經驗,經過幾次大戰,他已經習慣并享受著這種熱血的快感。這幾天因為戰士傷亡過大,他不得不率領親衛營上陣搏殺,雖說有親衛的護衛,可是他沒有受重傷,和他的武技日趨精湛也有不小的關系。

“看來這街頭打架和殺人還真是兩碼事。”袁術洗完了臉,扯起大氅擦干凈,又用力搓了搓,把有些僵的臉搓熱了,這才接過一塊餅子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當初被劉修揍了一頓,我一直不服氣,現在我算是知道了,當時這豎子已經在北疆打過仗,殺過人,可比我狠多了。我們吃他的虧,不算冤枉。”

鮑鴻想起那次打架的事情,也覺得有些好笑。

袁術用力卷著舌頭在嘴里攪了兩下,將牙縫里的肉絲添了下來,嚼了嚼,又笑道:“你說,我現在再和他打,會怎么樣?”

鮑鴻想了想,委婉的說道:“能不能贏且不說,應該不會再輸得那么慘吧。”

“屁!你豎子坑老子呢。”袁術翻了個白眼,笑罵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這兩下子打那個庶子沒問題,可是和劉修動手,只怕會輸得更慘。”

鮑鴻笑笑,既然袁術知道,他就不用再說了。他還真怕袁術不知輕重,再去找劉修單挑呢。

“我聽劉備說過,他練那什么五行術,身手快得很。”袁術又啃了一大口餅子,“我和劉備試過,這傻且不老實,跟老子藏著掖著,故意讓老子贏,以為這樣就能討老子歡喜。哼,他也太看不起老子了。”

鮑鴻皺了皺眉:“將軍,劉備那人……我覺得不踏實。不管怎么說,劉修對他可不錯。”

“那是。”袁術忽然覺得有些厭煩,沒有再說下去,埋頭啃完兩張餅,從一個親衛手中接過酒壺,仰起脖子灌了兩口,在嘴里咕嚕咕嚕漱了漱,然后咽了下去,看看南方的天空,忽然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壽成能不能殺出去,把消息送到長安。”

“將軍,你不擔心劉修見死不救?”

“我不擔心。”袁術回過頭,不假思索的說道:“劉修這人吧,雖然有些蔫壞蔫壞的,可是他從來不在這種事上做手腳。要是他有這心思,當初讓那個庶子死在漠北豈不是更方便?”

鮑鴻點點頭,沒有再說。劉修能不惜代價到漠北去救袁紹,應該也能來救袁術,要擔心的只是劉修手里的兵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馬騰已經走了三天了,還沒有得到援軍的消息,袁術臉上說得輕松,其實他已經慌了,一有時間就會不自然的向南方眺望。

不過,鮑鴻他們覺得自從落日原一戰之后,袁術已經成熟多了,至少他不在像以前一樣把對袁紹的敵意擺在臉上,只知道在袁逢等人面前詆毀袁紹,他現在也知道要立功,要招攬人才,要收買人心,而不是以前那樣只知道惹事生非。

“那就希望他能盡快趕到。”鮑鴻看著遠處沉默的戰士們,有些擔心,出塞不到一個月,前面的仗打得不錯,可是后來羌人越殺越多,他們才發現不對勁,可惜已經遲了,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羌人圍住了他們。袁術當機立斷覺得突圍,可是退到射姑山之后,他們再也殺不動了,只能倚仗射姑山的地形固守,派馬騰沖出去求援。

多日激戰,將士們傷亡過半,最麻煩的還是快要斷糧了,箭矢也用得差不多了,如果援軍還不到,他們難免一死。跟著袁術來打仗是為了掙戰功,沒人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這對士氣的打擊非常大,包括袁術本人在內,沮喪的心情在所有人的臉上都可以看到。

夜幕漸漸降臨,遠處的山谷間想起了羌人們的歌舞聲,隱約能看到他們的篝火,袁術唾了口唾沫,暗自罵了一聲,這些羌人還真是會享受,就連打仗的空隙都不忘唱歌跳舞,喝酒吃肉,可是自己堂堂的大漢后將軍卻躲在這個山谷里等人來救命。

劉修會來嗎?袁術嘴上說得很肯定,可是心里也在打鼓。現在的情況和落日原又不同,因為張角的事,天子對劉修很不滿,把劉修趕到關中來,本身就有處罰他的意思。劉修現在手下只有幾千人,就算關中的豪強能夠看在袁家的面子上出手幫忙,也不會有多少人馬。出現在這里的羌人卻足足有四五萬,劉修如果不知道羌人的兵力,那很可能把他自己也栽進去,如果知道,也許干脆就不敢來。

不管怎么說,劉修要想把他救出去,這可不是一般的難。

袁術躺在草地上,仰面看著夜空,今天沒有月亮,可以看到滿天的星辰。袁術不懂星相,但是他知道那些大儒們經常談論星相,這顆星對應什么,那顆星對應什么,袁家家傳《孟氏易》,對這些并不陌生,據說袁紹就喜歡談這些。

袁術不知道哪顆星是自己的,但是他相信,那顆星現在一定很黯淡。和袁紹那個庶子相比,他這個嫡子在很多人的眼里不過是個紈绔,是個不值一提的廢物。那些名士大儒們都看不上他,不僅如此,就連那些品德敗壞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來往,比如那個叫許攸的南陽人。

其實袁術也看不上那些名士,作為袁家的人,他知道太多名士們的真實嘴臉,他也知道名士是怎么成名的,那個黃子艾為了成為袁家的女婿,不惜將自己的妻子休掉,他只是倒霉,遇到了一個夠狠夠辣的夏侯氏,換一個軟弱的女人,誰能知道他的卑劣?他會成為袁家的女婿,他會名揚天下,他會在仕途上一帆風順,三公沒什么機會,但二千石的高官卻是不成問題的。

想到黃子艾,袁術就想到了幾個姊妹,他的幾個姊姊都嫁得不錯,潁川李家,陳留高家,弘農楊家,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世族,只可惜了小妹袁徽,她原本是幾個姊妹中最聰慧的,可是她的命運也最多舛。先是差點嫁給了黃子艾那個偽君子,然后又被劉修拒婚,最后為了袁家的前程入宮,做了天子的女人。袁徽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宮里的情況,可是袁術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一想到這里,袁術不禁嘆了一口氣,他是恨劉修的,如果不是劉修拒婚,如果不是劉修非要以卵擊石,和袁家過不去,并且把袁家搞得有些被動,袁徽又何至于要入宮侍候那個自以為是的天子?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恨劉修,他還要等著劉修來救他的命。他明知劉修對袁家沒什么好處,可是為了和袁紹抗衡,他卻只能拉攏劉修,要和他稱兄道弟。

他自己都說不清是應該恨劉修,還是應該感激劉修。

如果劉修不來,那老子可就真的完蛋了,那個庶子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笑死。

袁術在胡思亂想中進入了夢鄉,直到被橋蕤推醒。橋蕤一臉的狂喜:“將軍,援軍來了,我們有救了。”

袁術一躍而起,沖出大帳,雄壯的戰鼓聲從遠處的山谷中傳來,就像是天上的仙樂一樣悅耳動聽。袁術頓時覺得熱血上涌,渾身戰栗,怒吼一聲:“擊鼓,出擊!”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4
第四卷黃巾亂第336章蒼天已死

射姑山是漢人的傷心地。順帝永和四年,征西將軍馬賢在此與且凍羌大戰,與兩個兒子同時陣亡,結束了他傳奇而悲壯的一生。至此之后,射姑山成為羌人的地盤,涼州三明中的皇甫規、張奐先后在此征戰多年,想盡了各種辦法,多次招降羌人,可是羌人總是降了又叛,叛了又降,活不下去了就投降,稍微安生一點又反叛,二十多年沒安生,直到三明中的另一明——段颎段紀明上任,舉起屠刀,用兩年的時間追擊數千里,將東羌殺得落花流水,持續了三十多年的羌亂才算平息。

從永和元年羌人叛亂,到建寧元年段颎平定叛亂,花掉的軍費三百多億,正是這次羌亂掏空了大漢帝國可憐的腰包,并涼兩州也被徹底拖殘。

可是趕跑了羌人,卻沒有漢人來占領,沒過多久,這里漸漸的又成了羌人的地盤,零零散散的羌人再次出現在北地,朝廷得到消息,決定把這些羌人趕走,袁術興沖沖的趕來撿便宜,沒想到差點成為羌人的刀下鬼。

羌人很放松,主力已經擊敗了涼州刺史周洪和護羌校尉張則,袁術已經是甕中之鱉,現在又沒有了援軍,還不是死路一條。他們要做的就是等,等明天主力回來,活抓袁術。

他們喝酒,他們跳舞,他們盡情宣瀉自己的喜悅,十年時間,羌人終于獲得了新生,重新成了這片土地的主人。

誰也沒想到。就在大獲全勝的主力已經在返回途中,還有半天時間就能到達的時候,漢軍突然從黎明的晨光里沖了出來,帶著蓬勃的殺氣,如潮水般的涌了過來。

留守的近萬羌人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殺得大敗。而與羌人的放松正相反,被堵在山谷里的漢軍卻絲毫不敢大意,馬不解鞍,人不卸甲,就等著援軍來。一聽到戰鼓聲,他們立刻沖了出來,疲憊的身軀里爆發出無窮的能量,向羌人發起了絕地反擊。

袁術一馬當先,一矛將一個慌亂的羌人挑殺,縱身長嘯,橋蕤、鮑鴻等人護著他。號呼殺入。

另一側,馬騰雙手持矛,帶著三百多馬家部曲沖在最前面,他縱馬奔馳,將一個又一個羌人殺死,趕得他們四處奔逃,在短短的一刻內就殺到了袁術面前三十步。

“后將軍——”馬騰看到了正在廝殺的袁術,心頭狂喜,大聲嚷道:“衛將軍來了——”

袁術哈哈大笑,轉頭對鮑鴻等人說道:“如何。我就說劉修不是那種小人。”

這個時候,誰還會反對他的話,鮑鴻大笑道:“將軍說得對,我們和他是不打不相識。”一邊說著,一邊催馬上前,挑開兩枝長矛,刺殺其中一個羌人。用戰馬將那個羌人撞進河中。

橋蕤也非常興奮,緊緊的護著袁術的另一面,奮力向前沖擊。

在他們的夾擊下,羌人很快崩潰了,他們有的向兩側的山坡上爬去。有的跳到冰冷的泥水中,倉惶逃命,在漢人突如其來的攻擊下,他們沒有抵抗的準備和勇氣,一擊即潰。

袁術看著奔逃的羌人,懊喪的一拍大腿:“老子真是個傻且,就這么點羌人,我們自己也能殺得出去啊。”

鮑鴻等人也看到了,山谷里的羌人最多也就七八千人,而且分成兩端堵擊,兵力其實非常單薄。袁術所部的裝備非常好,那些游俠、劍客的武技也超出一般的將士,一個人能抵得上五個羌人,如果知道這里只有這么一點人,他們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突圍,沒必要欠劉修一個大人情。

劉修大步走了過來,用馬鞭敲了敲袁術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公路,很勇猛嘛,我看你比本初還強些。”袁術本來有些郁悶,一聽這話,立刻眉開眼笑,心里美滋滋的,卻不肯讓劉修看出來:“哪里哪里,本初也是非常勇猛的。”

劉修撇撇嘴,表示不屑:“他本來也不錯,敢打敢沖,可是他有些酸腐,沒事就要裝儒雅,顯擺風度,要不然也不會被檀石槐圍住了。我不喜歡這樣的人。”

袁術美得冒泡了,親昵的摟著劉修的肩膀,向旁邊走去,低聲說道:“德然,這次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有機會,我袁術一定補上。”

劉修嘿嘿一樂:“說這些客套話干什么,以后并肩作戰的機會多的是,我要是被人圍了,你也來救我不就成了。”

“那是那是。”袁術大喜,撓了撓頭,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仗吧,本來打得挺順利的,不曾想北地居然有這么多羌人。老子一時沒留神,吃了他們的苦頭。”

“這不怪你,我也沒想到。”劉修想起羌亂的事,心情頓時變糟了,他嘆了口氣,把金城的羌人跑到這里來的消息告訴了袁術。袁術也吃了一驚,“怎么會這樣?”

“這事兒搞大了。”劉修苦笑著搖搖頭:“我懷疑這次羌亂規模不小,我們還有硬仗要打。”

袁術眉頭一皺,隨即又樂了:“這樣更好,我們有立功的機會了。”

劉修強笑了笑,心道這小子真是個神經粗大的夯貨,立功?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說吧。鐘羌出現在這里,這事本身就非常反常,弄不好就是一場禍事。要換了袁紹,說不定現在就要找個借口先退回關中再說了。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袁術和袁紹同是袁逢所生,可是這性格相差也忒大了些。

“將軍。”荀攸匆匆的走了過來,劉修見他臉色嚴肅,連忙向袁術告了個罪,荀攸拉著他走到一邊,急聲道:“將軍,大事不好。”

劉修心里一驚。他知道荀攸這個人雖然年紀不大,城府卻非常深,他很少會在別人面前露出這種神色。他如果說大事不好,那絕對是非常麻煩的大事。可是旁邊人太多,他不敢亂了陣腳,連忙強作鎮靜的說道:“公達。不急,你慢慢說。”

“這次羌亂的規模遠遠超出了我們的估計。”

這次劉修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慌亂了,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荀攸。

荀攸苦笑了一聲,把剛剛從俘虜嘴里得到了消息說了一遍。鐘羌確實是從金城過來的。大概是三萬多人,其他兩萬人是安定、北地一帶的散羌。他們和金城人的確有勾結,他們的頭領就是金城人邊章和王國,參加的羌人還有湟中羌和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號稱三十六部,超過十五萬人。

三十六部?劉修聽到這個數字就覺得有些不對,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他記得黃巾起義好象也是分成三十六部來著,他們之間有沒有聯系?

“和太平道有沒有關系?”

“這個不清楚。”荀攸搖了搖頭,“如果有,那也是機密,那俘虜只是個千夫長,他不可能知道這些。”

劉修倒吸一口涼氣,鐘羌十萬已經夠他喝一壺了,再加上湟中羌、義從胡,十五萬?

“將軍,羌人主力很快就要到了。憑我們這點兵力不是他們的對手,既然已經救出了袁術,還是盡快撤退吧。”荀攸提醒道。

劉修連連點頭,這次打的就是個突襲。他立刻把事情通報給袁術,袁術一聽形勢這么嚴峻,也不提立功的事了,立即招集部下。和劉修一起迅速退回安定郡治臨涇。安定太守霍俊接到消息,連忙出城相迎。

說起來霍俊和扶風宋家還有些關系。霍俊是魏郡鄴人,他的父親霍谞便是宋光的外甥,宋光被人誣陷的時候,剛剛十五歲的霍谞上書為宋光辯誣。可能也正因為如此。霍谞在仕途上很順利,但是士林中名聲很一般。第一次黨錮事起,時任尚書的霍谞是案件審理人之一,賈彪入洛陽,向竇武和霍谞說情,后來李膺被釋放,只記賈彪的情,卻不提霍谞一個字。

霍谞后來做過金城太守,在羌胡中頗有恩信,不過他畢竟是讀過書的儒生,所謂恩信也只是他持身甚正,不隨便欺負羌人,羌人感激他而已,要說羌人怕他,恐怕也有些言過其實。

因為父親的原因,霍谞弱冠為郎,一步步升到安定太守,可能是鑒于父親的遭遇,他和扶風宋家沒什么來往。當然了,他不認宋家,士林也未必就接受他。

“霍府君,我要請安定的大姓吃飯。”劉修開門見山的說,“羌人叛亂,聲勢甚大,我需要他們的支持。”

霍俊一聽說羌人的聲勢,也吃了一驚,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人去請。安定眼下最大的豪門便是朝那的皇甫氏,其次是楊家。楊家就是臨涇人,一聽到招呼,立刻便趕到了。

劉修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敢問尊姓大名。”

“不敢,草民楊定,字整修。”

劉修想了想,依稀有些印象,好象歷史上是董卓的部將,看他豐貌堂堂,一表人材,和演義中反面角色的樣子可差得太遠了。

劉修很客氣的欠身致意。“能得楊君之助,是修之榮幸,也是大漢之幸。”

楊定目光一閃,一抹喜色從眼中掠過。楊家居然在安定有頭有臉,可畢竟是邊地人,在以關東讀書人為主的朝廷官員眼里,他們都是蠻子,沒幾個愿意和他們客氣的。看來這個劉修自己也是個邊地人,對邊地人更有認同感,不像那些書生眼睛長在頭頂上。楊定連忙還禮:“明將軍威名赫赫,定早有耳聞,能在將軍麾下作戰,保境安民,是我等榮幸才是。”

劉修和楊定攀談了幾句,這才知道楊家雖然沒什么名聲,可是實力并不弱。長年處在羌人的威脅之下,楊家和大多的邊郡人一樣,沒什么讀書人,但是家中部曲上千,建有自已的塢堡,平時自在放牧耕種,一旦羌人來了,他們退回堡中固守,一兩千羌人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楊家不愁吃。不愁喝,現在就是想求點功名。可是大漢以經術取士,武人地位低,安定最厲害的皇甫家都很難出頭,更別提他們這樣略遜一籌的了。說到這里,楊定有些郁悶的嘆了一口氣。“安定現在最有名的是王節信(王符)先生,自從明將軍將他的《潛夫論》印行天下,我們也跟著他沾了些光,出去一報籍貫,那些讀書人便會問。可是王節信的鄉黨?言語間多少能客氣一些,總算壓了北地傅家一頭。”

“北地傅家?”

“是啊,便是靈州傅護羌家。他們家出過二千石,還封了侯,在我們這片地面上,也就是皇甫家能和他們家論個高低。真要說起家世來,傅家還要壓皇甫家一頭。如今出了王先生,我們安定總算是勝了他們一著。”

楊定說得眉飛色舞,好象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其實王符跟他除了是同鄉,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可見人解決了溫飽之后要面子是通病,不是哪一個人的毛病。

劉修到關中的時間太短,對涼州的情況更不熟悉,不知道這傅家是什么來頭,楊定見他言語之間有些淡漠,連忙提醒他說:“傅家作為北地的世家。從前朝傅介子傳下來近三百年了,明將軍要在涼州,難免會和他們打些交道。傅南容是個人才,可是脾氣也不小,明將軍可要留心些,莫要惹惱了他。”

一聽說傅介子,劉修這才有點印象。感情傅家也是個三百年的世家啊,這如果在中原,怎么的也是個大豪強,可在這邊地,中原人就沒什么印象了。

劉修也從楊家的話里聽出了警告。要想在涼州站住腳,離不開這些本地豪強的支持,這些豪強還和中原的豪強不一樣,他們是有刀的,可不是中原世家那么溫文爾雅,得罪了他們,誰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捅一刀。西涼人后來在董卓的帶領下把洛陽、長安殺得血流成河,其破壞力可見一斑,如今他搶在董卓發難之前和這些人打交道,可不能再走上老路。

好在他本身是幽州人,和涼州一樣屬于邊地人,在并州又立了不小的戰功,對這些西涼武人也不存在什么歧視,接觸起來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很快就和楊定談笑風生。

第二天,皇甫嵩的從子皇甫酈趕到了臨涇,李家、梁家也都派來了人。這李家出過一個李恂,學問不錯,做過兗州刺史、武威太守,活到九十六歲才死,在安定也算是個大名人。梁家的來頭就更大了,先祖就是梁統,在東漢顯赫一時,不過因為梁冀那個跋扈將軍把祖宗的陰德揮霍過度,梁家被桓帝殺得血流成河,現在只有幾個支族,而且實力非常一般,早已看不到一星半點梁家曾經有的威風。

劉修不管那些,他對這些本地的豪強們說,羌人安份了十年,這次又不安份了,一下子整個涼州都翻了天,朝廷沒錢,兵也有限,要想平定羌亂,必須要諸位大力支持。你們有什么想法,現在就提,我能答應的現在就答應你們,不能答應的,也一定盡快向朝廷稟報。時間緊急,請諸位不要客套,我希望你們能在半個月內提供盡可能多的兵和錢糧。

諸家面面相覷,誰也不肯先開口,朝廷沒錢沒兵,全靠涼州人打這一仗?這個玩笑開大人了。十五萬羌人造反,想想就讓人心驚膽戰,這要是打輸了,那些羌人不把他們全家都殺了?劉修可以拍拍屁股閃人,他們這些人怎么辦?

就在他們猶豫的時候,傅燮趕到了臨涇。

傅燮身長八尺有余,國字臉,兩道劍眉,一張闊口,不怒自威。聽到那些人遮遮掩掩的擔心和疑慮,傅燮勃然大怒,指著皇甫酈和楊定等人劈頭就罵。

“諸位都是雄據一方的豪杰,平日里一個個自相稱許,目中無人,可是現在被羌人打到了自家門口,劉將軍奉詔平叛,把諸位當個人物請來商議,你們卻推三阻四,左一個羌人勢盛,又一個錢糧不足。燮敢問諸位,如果任羌人占了涼州,諸位將如何自處?難道也要像王國、邊章那樣的敗類一樣拋棄自己的祖宗,為虎作倀嗎?朝廷多次議棄涼州,顧然是山東腐儒的無知之談。可是諸位身為涼州人,都沒有保家衛國的念頭,又如何能指望他人看重你們,不把你們當成邊鄙蠻夷?”

他越說越惱火,轉身指著皇甫酈:“皇甫氏身為安定名族,從你的高祖起便是大漢的名將。與羌人血戰了近百年,皇甫義真與衛將軍一起血戰落日原,不愧是皇甫一族的榮耀,怎么到了你這兒卻還營營于一星半點的利益。你不怕羌人占了安定,刨了你家祖墳。毀了皇甫家幾代人的赫赫威名?”

皇甫酈頓時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諸位,我今天來見衛將軍,不是為了與諸位論個是非。作為大漢子民,抗擊羌人,保境安民,是不需要討論的責任。我到這兒來。是受北中郎將領并州刺史趙云趙大人之托,向衛將軍報告,兩萬并州精銳已到靈州,將在衛將軍麾下平叛。你們如果害怕,大可以回家去躲在床闈之間,婦人懷里,作嗷嗷待乳之小兒狀。有衛將軍和并州的將士,有和我傅燮一樣的涼州男兒,就算沒有你們,我們也可以平定羌亂。”

皇甫酈等人一聽。顧不得傅燮的態度,連忙問道:“并州軍到了?”

“有必要騙你們嗎?”傅燮不屑的冷笑一聲,轉身向劉修施了一禮:“明將軍,北地傅燮,奉太守王君之命,特來向大人報信。北中郎將趙云率領使匈奴中郎將田晏,南匈奴單于羌渠。云中太守韓遂,朔方太守呂布及兩萬鐵騎已到靈州,靜候大人將令。”

聽說趙云他們到了,劉修松了一口氣,手里總算有了可用的兵了。

“有勞南容了。”劉修欠身致意。傅燮慷慨激昂:“燮不才,愿隨郡將王君及北地壯士,追隨將軍征戰,不平羌亂,誓不罷休。”

劉修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也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南容不愧是傅義陽的后人,見之令人血熱。能與南容這樣的北地豪杰并肩作戰,是劉修的榮幸。”

皇甫酈等人這時也不好意思再糾纏了,紛紛起來表態,愿意竭盡全力,協助劉修平叛。

劉修隨即制定了平叛方略,考慮到羌人來勢洶洶,倉促開戰并不合適,他下令趙云暫時駐兵于靈州,與蕭關的徐榮南北呼應,堵住羌人向東的路,防止他們進入并州,進而騷擾河東。皇甫酈等人集結各家部曲,由徐榮統一指揮,守住蕭關一線,保住關中的北線。袁術因為損失過大,暫時返回關中休整,并作為后備力量,守護關中的安全。

“將軍,你在哪里?”傅燮見劉修把這里的指揮權交給了徐榮,有些不解。

“我要到漢陽、隴西去一趟,負責隴山一帶的安全,羌人的主力在隴西、金城,要想進入關中擄掠,隴山是必經之路。”

“可是大人,你就帶兩千多部曲去?”

劉修笑了:“我相信漢陽、隴西諸郡的豪杰和南容一樣,不會甘心從賊的。到了那里,我會爭取他們的支持,只有得到他們的支持,我們才有可能平定涼州的叛亂,才有可能還涼州百姓以太平。如果他們不支持我,反而要和羌人聯手,那我就算把兩萬并州軍都帶去又有什么用?”

傅燮沉思片刻,贊同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燮愿意隨大人去漢陽。漢陽太守范文淵是燮的舉將,相交甚厚,也許能為將軍前驅。”

劉修大喜,這可太好了。所謂舉將也就是舉傅燮為孝廉的人,按大漢的習俗,這和師生之誼差不多。涼州刺史周洪死了,范津范文淵是南陽名士,在沒有得到明確的詔書之前,范津愿不愿意搭理他還是兩碼事。可是有傅燮在中間周旋,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得到劉修的同意,傅燮立刻趕往漢陽。劉修一面寫奏疏向天子匯報涼州的情況,一面帶著親衛騎趕往隴山。大概是知道劉修身邊沒有什么強大的力量,趙云派來了于扶羅和他率領的一千匈奴精騎親衛營,加上劉修原有的兩千親衛,三千人火速趕往隴西。

劉修剛剛趕到陳倉和華雄見面,傅燮已經從漢陽趕了回來,告訴劉修一個更壞的消息:邊章和王國奉閻忠為帥,聲威大振,他們甚至提出了一個造反口號。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4
第337章 龐德
劉修恍然大悟,隨即又懊喪不已。

如果說三十六這個數字還有可能是巧合,那這個口號就證明了劉修的猜想。他就算再白癡,聽到這個口號也知道這次羌亂肯定和太平道有關系了。

他不知道黃巾起義是哪一年,但是那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號他是知道的。按干支紀年法,今年是庚未年,還有幾天過了年才是辛酉年,也就說離歷史上的黃巾起義本來應該還有三年的時間。

可是現在,這個口號已經提前出現了,而且不是在東方,是在西方。歷史的進程已經發生了改變,而這個改變,不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了,而是往壞的方向更進了一步。

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他所做的一切,不僅不能挽救大漢,反而加速了動亂的到來。

“啪”的一聲,馬鞭的柄被劉修生生扼斷。

“將軍?”見劉修臉色不好,荀攸、傅燮都吃了一驚。他們以為劉修是為涼州形勢的惡化而擔心,連忙勸了一句。此時此刻,著急是起不了作用的,著急只會亂了陣腳,解決不了問題。

劉修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下了馬,向旁邊的山崖上攀去。荀攸、傅燮一看,連忙跟上。山勢并不陡,可比起平地來卻著實難走了許多,劉修每日修煉五行術,身手敏捷自不在話下,這點坡勢對他來說和平地沒什么區別,傅燮身體強壯,也能跟得上,可是相比之下,荀攸的身體就弱得多,沒走幾步就被落下好遠。劉修爬到一塊巨石之上站定,向西眺望,傅燮趕了過來,站在他身后又過了好一會兒,荀攸才氣喘吁吁的爬上來,張著嘴狂喘,讓人很擔心他會不會缺氧而死。

“將軍……”荀攸連連搖手低著頭,咽了兩口唾沫,這才啞著嗓子說道:“羌人看起來聲勢浩大,可是他們要劫漢人為帥,這本身就說明了他們底氣不足。閻忠……”

“閻忠不會向他們低頭的。”劉修打斷了荀攸的話。他本來還有些懷疑閻忠,但是現在他不懷疑了,如果閻忠真的打算造反他沒有必要跑到長安來見他,非要在他幕府里做一個小小的從事中郎。既然入了府,就有君臣之誼,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就背叛,他會背上不忠之名,在這個時代,這樣人的會被人唾棄的。呂布為什么會被人拒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殺了提拔他的丁原,而不是他殺了董卓。

荀攸一愣隨即又醒悟過來,連忙說道:“將軍所言甚是,閻君一定是被他們劫持的邊章、王國劫持閻君,一定是覺得自己威信不足,所以這才要以閻君為帥。未戰而心先怯,此是兵家之大計。”

傅燮有些明白了:“將軍認識閻忠?”

“當然認識,他是我府中的從事中郎。”劉修此刻已經恢復了平靜,從容的笑道:“閻忠去金城,就是我派他去的,原本是要借他的名聲來說服金城豪杰與我合作,不曾想出了這么一個意外,反讓他身陷險境。”

傅燮一時有些訕訕。他原本以為自己愿意幫劉修是給了劉修天大的面子,沒曾想閻忠居然早在他之前就投入劉修的衛將軍府,而且只是做一個六百石的從事中郎。

閻忠是漢陽名士,在中原人的眼里也許算不上什么,可是在西涼人的眼中,閻忠卻絕對是個名士不管是漢人還羌人都對他景仰有加,要不然邊章他們也不會劫持他為首領。

“公達,這里沒什么閑雜人等,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說吧。”劉修背著手,緊握著馬鞭,遠眺著西邊的天空下連起伏的群山,“過了這道山,我們可能就沒有多少時間停下了討論了。”

荀攸暗自忖道,原來將軍特地離開大隊,是為了照顧我的習慣啊。雖然這里還有傅燮這么一個外人,但傅燮是新人,又有些傲氣,將軍讓他來聽聽我的意見,未嘗不是要我顯露一下才智,給他一個下馬威。我可不能讓這個邊地人小瞧了。

傅燮此刻倒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劉修僅帶著荀攸和他上到這高處,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對于荀家叔侄在將軍府中的特殊地位,他也有所耳聞,正想聽聽這汝潁智士的高見。

劉修雖然沒有回頭看他們二人,卻將他們各自的心思猜得大差不差。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傅燮雖然出自邊地,卻能得到范津那樣的名士的賞識,學問當然不會差,邊地人大多不缺武藝,這樣的人往往更加傲氣,王允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這樣的人用好了,是個人才,用得不妥當,卻也是最容易產生異心的,因為他們很容易看出你的底氣,知道你有沒有成功的可能。

他到這高地上來,起初只是覺得郁悶,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現在荀攸和傅燮跟上來了,也就順水推舟,聽聽他們的意見。[].傅燮要考驗他,他也想趁這個機會考驗考驗傅燮,萬一這廝也是個徒有其表的假名士,等他正式入府時就不能付以重任了。

“南容,你到冀縣之后,冀縣的情況如何?”荀攸略作思索,轉過頭問傅燮道:“涼州刺史周洪戰歿,對他們可有什么影響?”

傅燮想了想:“我到冀縣停留的時間很短,只是見到了范府君,得知這個消息便匆匆趕了回來。從范府君的反應和沿途的情況來看,似乎并沒有太大的震動,至少沒有附和羌人的舉動。”

荀攸點點頭,轉過頭對劉修說道:“將軍,漢陽是隴山門戶,占住漢陽,便是守住了關中的西大門。如今漢陽尚未被波及,攸以為將軍應該立刻進入冀縣,控制漢陽郡,穩定人心。冀縣城高池深,易守難攻,將軍占之,則漢陽可安,金城、隴西的羌人都不肯輕舉妄動,如果被羌人占了或者漢陽的百姓被羌人所劫,將軍要想再取冀城可就不容易了。”

劉修暗自點頭,但是他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微笑著看了傅燮一眼:“南容以為如何?”

傅燮連連點頭:“公達所言甚是。將軍應立即進入冀縣控制局勢。燮愿意再赴冀縣,為將軍開路。”

劉修微微一笑:“如今形勢緊急,我豈能安步當車,緩緩前進。事急從權,我自當急入冀縣,然后召集漢陽的豪杰,與羌人一戰救出閻先生。”

“將軍要親自冒險?”傅燮有些擔心,“羌人雖然還沒有大規模進入但冀縣毗鄰隴西,邊章、王國都不是魯莽之輩,他們肯定會派出人馬監視冀縣周邊的情況,如果他們發現了將軍的蹤跡,只怕······

“兵貴神速,我想羌人不會想到我來得這么快。”劉修一擺手胸有成竹的說道:“就算有一些前鋒人馬發現了我,他們也攔不住我入冀縣。我這三千親衛雖然沒有檀石槐的玄武營那么強悍,但三五千羌人還是攔不住我的。”

傅燮聽他這么說也笑著點頭同意。他剛才看了一下劉修身后的親衛營,對將士們那種泰山崩于前而不驚的從容印象頗深。劉修是在落日原擒殺檀石槐的人,想必他的親衛營也是非常強悍的。此刻要爭取時間,行動得越快,成功的機率越大,需要的是快速的決策能力和行動動力,確實不宜瞻前顧后,三思而行。

劉修的這一舉動讓他非常滿意。

一聲令下,包括劉修在內的所有人都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以急行軍的速度前進斥候營校尉李逸風帶著手下的斥候向前狂奔而去。

上,遇到了漢陽太守范津派來的使者趙安。趙安精神疲憊,渾身血污,手臂上還受了傷,簡單的用布包扎了一下。跟著他的幾個郡卒身上也都有不少血跡精神緊張。趙安一看到劉修,急急忙忙的行了禮:“大人,羌人前鋒已到望垣。”

“地圖!”劉修叫了一聲,郝昭立刻從行囊里取出地圖,劉修迅速在地圖上找到了望垣的位置,不過他沒有停留,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下,問道:“山和固嶺可有羌人蹤跡?”

趙安回憶了一下:“沒有見到。”

“現在雖然還沒有,但是應該很快就會有。”趙安身后的一個年輕郡卒忽然大聲說道。

“大膽!將軍未曾發問,你怎敢大聲喧嘩。”趙安沉下臉,喝了他一聲,轉過頭又向劉修拜了一拜:“鄉野之人,不識禮儀,請將軍莫怪。”

劉修眨了眨眼睛,沖那個有些窘迫的年輕郡卒招了招手,把他叫到面前,打量了片刻。見此人面相稚嫩,唇上沒有胡須,只有一些淡淡的茸毛,最多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但身體很結實,雖然護著趙安從冀州奔到此,身上也有不少血跡,也有些緊張,但眼神并不慌亂。劉修注意了一下他身上的血,見血跡雖然不少,卻不是他本人的。

劉修笑了笑,這小子應該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犢,正是想建功立業的熱血青春期,要是在官場上再歷練幾年,也許就沒這么沖動了。“怎么稱呼?”

那郡卒見劉修語氣溫和,并無生氣的跡像,心里的緊張去了幾分,他沒有回答劉修的話,反而打量了劉修一番,這才翻身拜倒:“漢陽太守府小吏龐德,拜見衛將軍。”

“起來說話。”劉修禮貌的虛扶了一下,等龐德站起來,他才忽然覺得意外,重新仔細的打量了龐德一眼:“你叫龐德?”

龐德莫名其妙-:“小吏正是龐德。”

“可有字?”

龐德忽然臉紅了,聲音低低的說道:“敢告明將軍,小吏字令明。”

劉修眉毛一挑,強壓下心里的激動,笑容更盛了幾分:“那你說說,為什么很快就會有?”

龐德剛才只是一時興奮,此時真正站在劉修的面前,卻有些拘謹起來,吶吶不語。劉修笑笑,伸手按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不要緊張,怎么想就怎么說,說錯了也沒關系。”

龐德聽了這話,這才鼓起勇氣說:“羌人前鋒以騎兵為主,他們之所以不攻擊冀城就是因為他們攻堅能力不足。望垣雖是小城,可是卻也堅固,羌人應該不會去攻城。上離望垣不到五十里,明將軍親臨的消息他們很快就能知道,既然不能在望垣阻擊明將軍,山和固嶺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小吏相信,只要他們派出的前鋒將領不愚蠢到不可藥救,他一定會在山一帶阻擊將軍,至少會派一部分人。”

劉修略作思索,覺得龐德說得有理他也不做評論,又接著問道:“那以令明之見,我軍又當如何應付?”

龐德的臉又紅了,龐家是寒門中的小戶,他又沒讀過什么書,照理說是不會取字的,只是他羨慕那些讀書人,所以給自己取了個字。劉修現在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稱他的字既是看得起他,也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吏以為,當立即出發搶在羌人前面占領山和固嶺。”龐德遲疑了一下,又搖搖頭:“恐怕來不及了,羌人說不定已經搶了先。”

“那又如何?”

“那只能把他們誘下來,或者……”他看看劉修,猶豫了一下:“或者避其鋒銳,渡水,從山南麓直插冀城。路雖然遠一些,難走一些,卻不用廝殺。”

“是嗎?”劉修不置可否的一笑。上令任平見了,連忙說道:“明將軍龐德雖然無知,可是這個建議……卻是可行。”

“我不是說他的建議不好。”劉修擺擺手,贊許的看了龐德一眼:“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識,將來也是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只是你忘了一點,我領兵到此如果遇到區區羌人前鋒數千人便避而不戰,那羌人還會把我放在眼里嗎,漢陽的豪杰又當如何看我,他們還能劫持我嗎?沒有他們的支持,僅憑我這三千人馬,又如何保得漢陽無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是段公的弟子。段公是何等人物,他是殺得羌人豕突狼奔的名將,我雖然不才,也不能墮了段公的威名。”劉修輕描淡寫的擺擺手:“稍事休息,馬上出發。如果羌人已經搶占了山和固領,那就擊破他們。”

任平大吃一驚,荀攸和傅燮卻是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龐德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又慚愧的一抱拳:“將軍高見,德愿為將軍馬前小卒。”

“正當與令明并肩作戰,破此小賊。”劉修哈哈大笑。

荀攸看了龐德一眼,拈著胡須不吭聲。從劉修的舉動,他看得出來,這姓龐的小子很快就會成為同僚了。

允吾,金城郡太守府后院的一間小屋里,閻忠靜靜的坐著,身前的案上放著一本《潛夫論》,一壺淡酒,一只陶杯。他看著書,不時的`點頭,贊一聲,似乎看得很入神。

邊章背著手,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閻忠,一動不動,似乎像石雕一般。他已經在那里站了很久,閻忠卻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看自己的書。

“公孝先生,你又何苦呢。”邊章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潛夫論》再好,以先生的聰明,也不需要讀這么多遍吧。”

閻忠連眼皮都不抬,只是嘴角輕輕一挑:“讀書如走馬,一目十行,就算讀百遍又有何用?”他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舒服一點,一手舉起書,一手拿起酒杯,“吱”的一聲喝了一口酒,點頭贊了一聲:“王節信確是大才,只可惜終究是個書生,這《勸邊》《邊議》二章以避寇為議,實乃腐儒之見,不足為憑。”

“那以先生之見又當如何?”邊章也是讀過《潛夫論》的,雖然不敢說倒背如流,也是了如指掌,他對王符是敬佩不已,此刻聽到閻忠批評王符迂腐,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

“避豈是避得開的?你放棄了涼州,關中就成邊地,羌人會覬覦關中,你放棄了關中,羌人又會出函谷,直撲洛陽。難道要放棄整個大漢,避居江南不成?”

“可是先生,羌人勢大,如今涼州的漢人不足羌人的一成,朝廷政令昏亂,民生難艱,又哪里有這個人力物力與羌人交戰?”

“不然。”閻忠笑笑:“所謂涼州三明,皇甫規和張奐都是讀書讀多了,不管那些儒生接受不接受他們·自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儒生,非要搞什么仁義教化。可是教化得出來嗎?羌人降了又叛,叛了又降,前后花掉的軍費無數·卻終究還是一個爛攤子。段紀明卻是個明理的,知道對這些羌人只有殺戮之后,才可以施以仁義教化,所以一口氣追殺數千里,平了東羌,這才換來了十多年的安穩。”

“可是如今又亂了,段卻老了·他還能來嗎?”邊章微微一笑,不以為然。

“羌人又亂,是有人不識天數,自以為天命所歸。”閻忠這時才瞟了邊章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屑,“段紀明是老了,可是他的弟子卻正年輕。如今不是有一個段紀明,而是有七八個段紀明。

你們應付得來嗎?”

邊章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沉默片刻,又強笑道:“就算劉修是段的弟子,有用兵之能。可是朝廷卻江河日下·天子現在還能拿得出軍費嗎?沒有錢,他打什么仗?”

“朝廷也沒給你們一個錢,你們不也是起兵造反?”閻忠輕蔑的一笑,“段紀明之前,那些人花了兩三百億,不也沒能平定羌亂?”

邊章有些莫名的煩躁起來,他在屋里轉了一個圈,重新停下來的時候,眼神便有些冰冷:“公孝先生,我們敬重你·愿意奉你為帥,你不要固執已見。不瞞你說,不管你從與不從,我們都已經放出了風聲,如今整個涼州都知道你公孝先生是這次舉義的首領。就算你老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的忠義·你已經是一個叛逆,成則為王,敗則為寇。”

閻忠的眼神也冷了下來,他輕輕的把書放在案上,雙手交叉握在腹前,微微的皺起了眉頭。邊章一看,頓時激動起來,看閻忠這樣子,應該是動心了。

“邊章,大家都說,你和文約是金城最杰出的人才,現在我覺得,你和文約比,還差一大截。”閻忠慢吞吞的說道,語氣卻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割開了邊章的防守。“你當初不接受段紀明的邀請,不去洛陽,大概是怕自己不如文約,壞了自己名士的聲望。”

邊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嗆聲反駁道:“文約去了又能如何,如今雖然做個云中太守,可不是還被劉修壓著?北疆一戰,他的功勞比趙云大,劉修卻壓制他的功勞,偏偏讓趙云做了北中郎將。”

“說你蠢,你還不服。”閻忠惋惜的搖搖頭:“你只看到那一點,卻看不到整個面。文約自己都沒有什么意見,你倒打抱起不平了?你不知道,文約和趙云他們相處甚好,全心支持衛將軍,眼下雖然受點委屈,將來的成就卻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邊章冷笑一聲:“難道劉修的成就會比大賢·……還高?”

“大賢良師張角?”閻忠立即抓住了邊章話里透出來的意思。邊章臉漲得通紅,卻不敢說話,心虛的把頭扭了過去。

“哈哈哈······”閻忠放聲大笑,指著邊章,他搖了搖頭:“你真是蠢到家了,居然會聽張角的話。你難道不知道,張角剛剛在朝廷一敗涂地?他怎么可能是衛將軍的對手。你啊你,居然還把張角那樣的方士當成真命天子。唉,金城邊家,算是活到頭了。”

邊章的臉不由自主的扭曲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叫道:“大賢良師怎么了,他雖然被罷了官,卻不是因為他無能。他有心挽救大漢的江山,天子不敢支持他,只能屈服于袁家,這樣的天子根本不值得效忠,大賢良師為天下蒼生計,要救萬民于水火之中,這才是大丈夫所為。劉修區區一個佞臣,豈是大賢良師的對手。”

他振臂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我邊家順應民心天意,自是光大門楣之機,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自詡為智者,卻不識天機,反而在這里嘵嘵,豈不讓人齒冷。”

“你瘋了。”閻忠冷笑一聲,“我和你打個賭,如何?”

邊章紅著眼睛,“賭什么?”

“賭你們不是衛將軍的對手。”

“哼!”邊章眼睛一斜,“以何為注?”

“你們打敗了衛將軍,我任你處置,哪怕給你做書佐,我也愿意。”閻忠好整以暇的看著邊章,舉起手掌,微微一笑:“你要輸了,又當如何?”

“我也給你做書佐。”邊章怒極反笑,舉起手,和閻忠“啪啪啪”擊了三掌。

“好,爽快,那我就等著看結果了。”閻忠重新坐了回去,拿起書,再也不看邊章一眼。邊章氣呼呼的瞪了他片刻,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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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黃巾亂第338章斬將

邊章快步出了小院,出了中庭,站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下,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閻忠不肯和他們合作,并不是因為他對大漢朝廷有多么忠心,他雖然做過一任信都令,但相對于他的才能來說,這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他并不是想做什么忠臣,他還想活下去,這才誘他要這么一個賭。其實,邊章又何嘗不是這么想,他也需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雙方各取所需罷了。

些許的得意過后,邊章又蹙起了眉頭。閻忠不是忠臣,對造反并不抵觸,那么他不肯合作的原因只有一個,他認為他們沒有成功的可能。從剛才他的話語中,邊章可以聽得出這個意思,閻忠不僅不相信他們,同樣也不相信大賢良師張角。在他眼里,張角根本不是劉修的對手。

事情真是這樣嗎?

邊章身在金城,《大公報》偶爾也能來,但只是偶爾,他對洛陽發生了些什么并不太清楚,他知道的只是張角原本仕途通暢,突然之間就在汝南栽了跟頭,然后迅速的從朝堂上消失了。至于其中的原因,好象是說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具體是什么情況,他也是糊里糊涂。

他相信,不管怎么說,張角派來的使者肯定不會說真話,畢竟在這件事上,張角是個失敗者,為尊者諱,這是人之常情。

邊章在門前來回轉了兩圈,又收拾起心情,快步向正堂走去。堂上,王國居中而坐,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坐在一邊,李文侯似乎剛剛和誰爭吵過,古銅色的臉陰得像能擠出水來,看到邊章進來,他也不吭聲,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北宮伯玉笑著起身相迎:“公孝先生可曾允了?”

邊章搖搖頭,北宮伯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無聲的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邊章入席坐下,一直看著他,微笑不語的王國這才淡淡的開了口:“怎么,他還是不肯?”

“他對我們沒信心。”邊章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聽他的意思,他認為我們不是劉修的對手,所以,我和他打了個賭。”

等邊章把打賭的事情說完,堂上的三個人誰也沒說話,王國聳了聳眉毛,沉吟不語。北宮伯玉皺起了眉頭,李文侯卻是勃然大怒,站了起來,戟指邊章:“這打的什么賭,依我看,你是想給自己留條后路吧。”

邊章含笑看著他,“這么說,你也沒信心?”

李文侯一時語塞,頓了片刻,這才反駁道:“我怎么會沒信心,如今我們各種羌聯合起來,大軍總算將近二十萬,劉修才有幾個人,他能打敗我們?”

“既然你有信心,那就等著公孝先生低頭的那一天吧。”邊章從容的笑道,“如果不能讓他心服,我們又如何能發揮他的才智,難不成總這么關著他,到時候涼州人會怎么想?”

李文侯還想說,北宮伯玉抬起手拉住了他:“我覺得這么做不錯。劉修還在安定,我們現在應該搶行占了冀城,如果能搶在他到達之前,奪了隴山諸塞,把他堵在關中出不來,那才是最好的結果。”

王國滿意的點點頭:“伯玉不愧是一方大豪,頗有見地。占了漢陽,閻忠不降也得降了,閻家人總不能看著他死,他也不能看著閻家人死。我們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吵架,而是迅速進軍,占領漢陽,并尋機擊敗劉修。”他頓了頓,又笑道:“這個幽州兒到洛陽沒幾年,官升得真是快,居然尚了公主,做了衛將軍,這天子只知道任用佞臣,卻將大賢良師這樣的不世天才棄之不顧,大漢又如何能不亡。這是老天送給我們的機會啊。”

“就是嘛。”李文侯聽著這話順耳,拍著大腿,大聲附和。

“我軍的前鋒到了哪里?”王國又問道:“是誰領的兵?”

李文侯看了一眼北宮伯玉,北宮伯玉不緊不慢的說道:“聶嘯。”

王國想了一下,贊許的點點頭:“甚好。”他轉過頭看著邊章:“有他為前鋒,只要不遇上官軍的主力,都不會有問題。”他笑笑,又接著說:“好象關中的主力也不過是五六千人,聶嘯卻足足有一萬人,以兩倍的兵力,沒有失敗的道理。”

邊章也笑了,“既然如此,我就等著公孝先生做我的書佐了。也不用多,只要一個時辰,我就心滿意足了。”

王國微微一笑,北宮伯玉也跟著笑了起來,李文侯卻陰著臉,看看他們三個,撇了撇嘴,不屑一顧。王國看看他,搖了搖頭,又對邊章說道:“你是不是再到麴家去一趟,他們的態度一直不明朗,如果不肯,我們可不能留著他們。”

邊章猶豫了一下:“我已經去過幾次,可是都被麴義罵回來了。他不答應,麴英也不敢輕易同意。我覺得,是不是派上一些人馬,圍他們幾天,給他們一點壓力。”

王國為難的皺起了眉頭,沉思了半晌:“也只好如此了。伯玉,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去辦吧,我們出面不太合適。”

北宮伯玉躬身應喏。李文候暗自哼了一聲,面露不悅之色。北宮伯玉用目光示意了他一下,又和王國、邊章答應了片刻,這才起身出了門。

一出門,李文侯便按捺不住的罵道:“我就說不能和這些人搞在一些,現在好,好人他們做,壞人我們來。麴家是好惹的嗎?那麴義如果和我們打了多少年的仗,要不是脾氣不好,早就和董卓一樣做大官了。”

“好了好了。”北宮伯玉瞪了他一眼:“以我們的名望,那些名士能支持我們,我們能這么快的拿下金城,大軍能悄無聲息的通過武威、安定,能圍住袁術?”

李文侯用力的揮了一下馬鞭,不服氣的叫道:“我就是覺得,這些人跟我們不是一條心。你看那個姓邊的,他現在就想著退路了,我們要是打了敗仗,他還不砍了我們的腦袋去領賞?”

“那我們就不能打敗仗。”北宮伯玉冷哼一聲:“派天狼去支援聶嘯,派人聯系武都的六月驚雷和天狼,讓他們攻擊武都,進逼散關。三路夾擊,我還就不信打不破關中。等占了關中,到時候大賢良師在山東一起,天下還不是我們的?”

“你派人包圍麴家,逼他們投降,要不然的話,就殺了。”北宮伯玉陰森森的說道。“殺了麴家,讓金城人看看我們的手段,免得他們一個個像草似的搖擺不定。”

李文侯轉怒為喜,連連點頭。

劉修站在嶺下,遠眺隔道相望的邽山和固嶺,兩嶺之間相隔五十步,真正能走人馬的道路不足十步寬,要想從此西去,這十步寬的山道是必由之路。

正如龐德所說的那樣,羌人來得很快,他們占領了道旁的高地,在稍后的地方隱約能看到騎兵的影子。不拿下兩側嶺上的陣地,他們就得三面受敵。

“那是燒當羌的聶嘯,原本是個漢人,后來因為征賦稅的事情,一怒之下殺了官吏,逃到燒當羌去了。武技不錯,有腦子,是羌人里面難得會打仗的人。”趙安指著對面的將旗,一一向劉修解釋。

“原來是個漢人?”劉修很詫異。

“是啊,羌人是勇猛,可是絕大部分人都不識字,打起仗來只知道猛打猛沖,不怎么動腦子,所以之前雖然勢大,但只要官軍一到,他們通常都占不了便宜。可是后來朝廷派來的幾個刺史、太守都是山東人,他們不顧涼州的情況,橫征暴斂,不僅羌人無法忍受,就連漢人都活不下去了,只好跟著羌人一起造反。”趙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們熟悉地形,有些人還讀過書,當過兵,知道怎么打仗,他們造反,比羌人造反的危害性更大。”

劉修沒吭聲,他知道大部分老百姓造反都是官逼民反,除了少數的野心家,大部分人不到活下去的地步,不會干這種事。可是現在顯然不是同情聶嘯的時候,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擊敗聶嘯,搶先占領冀城。冀城不僅是漢陽郡的郡治,還是涼州的州治,又是涼州少有的堅城,控制住冀城,對穩定涼州的民心非常重要。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肯繞道,以免耽誤時間。

“列陣!”劉修舉起手,輕輕說了一聲。郝昭揮動手中的彩旗,緊跟在他身后的號令兵敲響了戰鼓,雄渾的戰鼓聲在山谷中悠悠回蕩。許禇、關羽等人在劉修馬前站成一圈,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劉修。

“命令,許禇攻擊左翼邽山,張飛攻擊右側固嶺,限一個時辰拿下。張修負責弓弩掩護,關羽、于扶羅,準備突擊敵軍騎兵。”

“喏。”眾將轟然應喏。

趙安皺了皺眉,劉修手下只有五百多步卒,剩下的全是騎兵,看劉修這安排,好象是準備用這五百步卒奪取兩側的陣地,這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聶嘯可是在兩側的山坡上至少各安排了千人,一旦情況不對,他還有足夠的后備力量。

就在趙安疑慮的時候,許禇和張飛已經出發了,他們各帶了兩百多人,舉著盾牌和環刀,邁著從容的步伐向兩側的山坡上爬去。張修帶著數百弓弩手,跳下戰馬,趕到嶺下,準備進行射擊掩護。

山上的羌人見漢軍稀稀拉拉的攻擊陣型,不禁哈哈大笑,他們高聲說笑著,漫不經心的拉弓搭箭,準備阻擊。

許禇等人舉著盾牌,不緊不慢的向山上爬去。在羌人的射程外停下了腳步。張修越過他們,爬到半山坡處,舉起了手中的弩,用望山瞄準了山上的一個羌人,扣動了弩機。弩箭呼嘯而去,在空中飛過七十多步的距離,然后無力的墜下。

羌人再次發出鄙視的大笑。

張修目不轉睛的看著空中的弩箭,對羌人的譏笑無動于衷,等弩箭落地,他舉手發出命令:“再前進五十步,各找有利地形,注意保護自己。”

“喏。”兩百多弩手端著弩,分散開來,向山坡上沖去。

羌人見他們進入射程,不敢怠慢,一聲令下,數百弓箭手開始射擊。山上的弓弦一響,許禇等人就伏了下來,靜靜的等待著。張修和弩手們在山地間靈巧的游走,敏捷得像頭山羊,借助著一塊塊石頭掩護自己,實在沒有石頭掩護的地方,他們就用隨身攜帶的小盾阻成一個盾陣,同時用手中的弩進行還擊,掩護同伴通過沒有掩護的地帶。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兩百多弩手全部就位,和山頂的羌人相隔五十步。

張修再次舉起手中的弩,扣動弩機。“嗡”的一聲輕響,弩箭離弦而出,飛過五十步的距離,將一個正舉弓射擊的羌人射殺。他笑了笑,揮了揮手:“射擊!”

八十支弩箭應聲而出,準備的飛向早已確定的目標。這次派出的全是腰引弩,使用腰部的力量上弦,平地射程在一百五十步以上,現在他們由下往上射擊,吃了一些虧,可是五十步的距離以內,只要被射中,除非對方是鐵甲,基本上是洞穿。

羌人有幾個穿得起鐵甲?不僅如此,他們也沒有把漢軍百十人的弓弩手放在眼里,畢竟他們占高臨下,人數也占絕對優勢,弓的射擊速度又比弩快上幾倍,這樣綜合來看,在箭陣上他們的優勢毋庸置疑。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這么大意,讓張修逼近五十步以內。

可是張修一開始攻擊,羌人就領教了他們的厲害。弩箭的射程遠,弩手們的準頭也令人咋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跟著劉修在北疆征戰過兩三年,作戰經驗豐富,平時又訓練嚴格,哪怕是跟著劉修在洛陽的時候,他們每天上午都是正常訓練。

八十支弩箭,幾乎全部擊中目標,其中又有一大半直接射殺。羌人陣地上一下子倒下五六十人,慘叫聲瞬間壓過了他們的說笑聲,原本覺得很輕松的羌人們頓時緊張起來,他們有的憤怒的舉起弓箭還擊,有的則下意識的躲了起來,生怕再被漢軍射中。

“三輪射!”張修隱在一塊巨石之后,敏銳的目光在山坡上掃了一圈,抬手將一個百夫長模樣的羌人射倒,再一次發出射擊的命令。

兩百張弩,分成三批,輪流射擊,速度雖然不快,箭雨雖然不密,但是長年累月的艱苦訓練卻讓他們的射擊精度遠超過一般的射手,就連以騎射稱雄的鮮卑人都沒有從他們身上占到便宜,羌人又哪是他們的對手。

張修一下子打了他們一個悶棍,短短的十息時間內,山頭倒下了不下一百五十具尸體,羌人的士氣大落,他們慌亂起來,大聲喊叫著,除了少數幾個還能站起身來還擊,大多數人都射到了石頭或樹木的后面。

“出擊!”許禇一躍而起,拔步飛奔。兩百名虎士分成三隊,成品字形向山頭撲去。他們用盾牌護住頭部,眼睛從盾牌的邊緣緊緊的盯著山坡上的情形,右手舉著刀,矮著身形,在山石和樹木之間飛奔。

羌人看到漢軍步卒開始沖鋒,連忙叫起來,替補上來的百夫長大聲吼叫著,把那些緊張的弓箭手從藏身之處趕出來,命令他們射箭阻擊。他們一露頭,早就準備好的弩手們立刻鎖定了目標,向山頂射出一支又一支奪命的箭。

“步卒阻擊!”那個百夫長見形勢于已方不利,厲聲嘶吼起來,同時帶著兩百多戰士,順著山坡向下猛沖,希望借助居高臨下的優勢,將許禇等人擋住。

箭雨交錯,喊殺聲大起,雙方一開始就展開了激烈的對攻。

張修大喝一聲,“抬高三指,射擊!”弩手們應聲大喝,將目標對準了山坡上的弓箭手,視沖下山來的步卒于不顧。羌人弓箭手被他們射得非常狼狽,雖然人數占了優勢,卻抽不出精力來支持反擊的步卒,只能利用數量的優勢壓制漢軍。

許禇跑得不是最快的,但是他絕對是最勇猛的,他沒有帶盾牌,而是穿了兩件鎧甲,倚仗著他強橫的力量,重達五六十斤的鎧甲對他來說顯然輕若鴻毛,根本影響不了他的行動速度。羌人的箭射在鎧甲上,嵌在甲葉之間,卻根本傷不了他。他雙手舉刀,死死的盯著那個百夫長,驀地一聲怒吼:“殺!”

環刀舞起,迎面沖來的兩個羌人被他砍翻在地,順著山坡向下滾去。許禇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盯著那個百夫長,奮勇殺進。他的刀并不快,但是非常致命,每一刀揮起,必有一人倒地。他大踏步前進,五步以內,斬殺七名羌人,沖到了那個百夫長面前。

那個百夫長已經傻了,他愣愣的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壯漢,看看他手里鮮血淋漓的戰刀,再看看他那雙冰冷的眼睛,所有的勇氣都不翼而飛,無邊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身體也僵硬了,看著許禇一步步的逼近,腦子卻一片空白。

“殺!”許禇從他身邊一掠而過,一刀梟首。

羌人們遠遠低估了虎士們的戰斗力,更低估了許禇的強攻能力,兩百多羌人在人數相差無已的虎士面前沒有撐過一頓飯的功夫,就被殺得血流成河,潰不成軍,剩下的幾十個羌人被他們嚇破了膽,再也沒有廝殺的勇氣,轉身向山上跑去。

許禇也不急,緩步跟在這些逃跑的羌人后面,不時的揮刀將跑在最后的羌人斬殺,他不像是在打仗,反倒像是在放羊,趕著一群羊向山坡上走去。

山頂還有六七百羌人,可是看到眼前這個怪異的場面,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射箭、扔石頭?那可是自己的族人,他們如何能下得手。

就在他們猶豫的時候,許禇殺到了山坡上,掃了一眼羌人的陣地,他心里有了數,舉起手中的戰刀:“殺光他們!”抬手一刀,將羌人的戰旗砍倒。

虎士們齊聲大喝,一往無前的殺了過去。

張修從藏身之處站了起來,側耳聽了聽山坡上的聲音,無聲的笑了,他擺擺手:“告訴將軍,左翼羌人陣地已被我軍占領。”

劉修瞇著眼睛,端坐在馬上,聽著左翼山坡上傳來的戰鼓聲,面無表情。在他身邊的趙安、任平等人卻又驚又喜,這才開戰多長時間,兩百虎士,兩百弩手,就打敗了據山而守的羌人?聶嘯這次太大意,安排的人手太少了吧。

幾乎在同時,右翼的山坡上也傳來得手的消息。劉修這才睜開眼睛,輕輕的舉起手,向前一指。號令兵敲響了戰鼓,早就做好了準備的關羽和于扶羅縱馬奔馳。關羽身著重甲,騎在戰馬上,沖在隊伍的最前面,重甲士緊緊相隨,他們呼嘯著沖過狹窄的山道,繞過一道山坡,向嚴陣以待的羌人騎兵沖了過去。

聶嘯端坐在馬上,驚愕不已。他一直在數著時間,兩側山坡上各有千人,又有有利地形,以劉修只有三千人的兵力,想要攻下這兩道山坡,必須全力以赴,而只要劉修把主要兵力派出去攻擊山坡上的人,他就可以帶著身后的六七千騎兵一涌而出,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劉修所剩不多的中軍碾成肉泥。

可是,他沒有聽到前面傳來他希望聽到的號角聲,反而聽到了漢軍得勝的戰鼓聲,這讓他非常驚訝,對漢軍的攻擊速度之快感到不可思議。可是他并不因此驚慌,他還有足夠的實力來扭轉戰局,就算漢軍攻占了兩翼的山坡,他也能擊潰劉修,甚至生擒劉修。按照他的預計,劉修現在應該把所有的兵力都派了出去,根本擋不住他的雷霆一擊。

可是,沒等他決定出擊,漢軍主動攻了過來,沖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全身罩在鐵甲中的戰士。在正午的陽光映射下,鐵甲閃閃發光,燦爛如星辰。

更燦爛的是他們手中斬馬劍反射的寒光。

關羽催馬狂奔,雙手舞起斬馬劍,殺入羌人陣中。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殺透了前軍,單槍匹馬的殺到了聶嘯的面前。

聶嘯駭然變色,馬鞭一指,厲聲尖叫:“攔住他——”

聶嘯身后的兩個親衛騎大驚失色,催馬上前,舉起手中的長矛,一個刺向關羽的胸口,一人刺向關羽的小腹。關羽濃眉一挑,鳳眼一睜,兩道如刀一般犀利的寒光驀的鎖住了聶嘯。他大喝一聲,斬馬劍帶著風聲斬下。

“嚓”的一聲輕響,斬馬劍掠過一個騎士的頸部,輕易的割下了他的首級,緊接著刺入聶嘯的胸口。與此同時,一柄長矛從關羽的胸口劃過,矛尖在鐵甲上劃出一溜火星,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持矛的騎士被強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坐不住馬背,翻身落馬。關羽手中的斬馬劍飛旋回來,凌空斬下他的半片身子。

一擊三人!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5
第四卷黃巾亂第339章心有大事

聶嘯出人意料的陣亡,讓羌人迅速喪失了所有的斗志,特別是當聶嘯的親衛營沖上去想搶回聶嘯的尸身,卻遭到了重甲士殘忍的屠殺,被砍得血肉橫飛的時候,羌人傻眼了。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逃跑,五六千還沒有開始戰斗的騎兵崩潰了,如鳥獸散,再也沒人敢看關羽一眼。

趙安、任平漢陽官吏目瞪口呆,他們被劉修所部強悍的戰斗力驚得啞口無言的同時,心里又掠過一陣狂喜。虧得他們沒有像金城人那樣輕易的向羌人投降,否則現在就要和劉修為敵了,與這樣的人為敵,顯然不是一個能讓人開心的事情。

龐德兩眼發亮,緊緊的握著拳頭,臉漲得通紅。他一向自負武勇,今天才知道世上高手甚多,不管是許禇還是關羽,這些人的武力都是目前的他望塵莫及的。

我一定要努力練武,以后才能像他們一樣斬將奪旗。

劉修把他們的驚駭全看在眼里,卻故意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淡淡的說道:“二位大人,我們不要耽擱,立刻趕往冀城。”

“將軍,你的部下真是猛將如云啊。”趙安情不自禁的挑起大拇指。

劉修淺淺一笑,他的手下還真不缺猛將,在和不以武人為恥的西涼人打交道時,強悍的武力讓他底氣十足。他謙虛了兩句,催促著趙安等人立即出發,至于打掃戰場的時候,就交給上邽令任平處理了。

兩個時辰后,劉修看到了冀城高大的城墻。

一看到劉修,范津如釋重負,原本有些蒼白的臉恢復了平靜。他告訴劉修,斥候來報,又有兩萬多的羌人進入漢陽境內,他非常擔心劉修會和他們糟遇。

“什么人領兵?”劉修心中叫苦,卻不肯露出一絲驚慌之色。他剛剛用一場痛快淋漓的勝利穩住了漢陽人,此時此刻更要擺足了常勝將軍的風度。

“燒何種天狼。”范津雖然是個南陽名士,可是敢到西涼來做太守,而且一做就是十幾年,這膽略卻也不是一般的儒生可比。看到劉修雖然只有三千人,卻能勢如破竹的擊敗了聶嘯的一萬大軍,陣斬了聶嘯,他對劉修的信心大增。

“那好,等他來送死。”劉修不以為然的一笑,“請范府君準備些酒食,我一路從關中走來,有些餓了。”

范津大笑,“津早就知道將士們辛苦,已經讓人備下酒食,請將軍與諸位勇士暢飲。”

劉修謝過,與范津一起進了城。三千將士腰背挺直的坐在馬背上,目不斜視,一手挽著韁繩,一手舉著手中的鐵戟,排著整齊的隊伍,緩緩進城,那種沉默如山的氣勢更增添幾分神秘色彩,引得街道旁圍觀的百姓發出一聲聲的驚呼,好奇而又有幾分畏懼的打量著這一支裝備精良,紀律嚴明的隊伍。

涼州刺史府、漢陽太守府的官員和冀城內的大族已經得到范津的消息,匆匆趕來迎接,一看到這三千精銳,又驚又喜。他們雖然還不知道天狼正在往冀城趕,但他們知道羌人占了金城,占了隴西,前鋒已經越過冀城,趕往上邽,冀城隨時都可能被羌人包圍,此刻正是緊張的時候,忽然看到這樣威風的官軍,心里不約而同的有一顆石頭落地的聲音,臉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范津笑容滿面的沖著這些漢陽豪杰拱了拱手,大聲說道:“告訴諸位一個好消息。”

眾人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心道衛將軍劉修趕到冀城的確是個好消息,可是他已經到了大家面前,還需要你說嗎?難道還有什么消息比這個消息更好?

“衛將軍雖然只帶了三千人來,可是這三千人都是百戰勇士。大家也看到了,可是我相信你們一定想不到他們究竟有多勇猛。”范津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即向趙安叫了過來:“你來告訴大家,衛將軍今天是如何擊敗一萬叛羌的。”

大家一聽,頓時騷動起來,他們知道有大量羌人前鋒已經趕往上邽,很可能和劉修撞上,但是劉修只有三千人,而且軍容整齊,看不出一點剛剛經過惡戰的模樣,他們都以為劉修要么是沒和羌人碰上,要么是碰上了沒戰斗,從其他的路繞到冀城來了。可是現在范津卻說劉修已經擊敗了那些羌人,這大出眾人的意料,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

趙安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眾人頓時嘩然。如果趙安不是本地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他們根本不敢相信趙安的話。三千人擊敗一萬人,而且前后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死亡更是微乎其微,這樣的結果誰信?反過來還差不多。

可是趙安是天水四姓之一的趙家的人,在漢陽太守府做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為人大家都非常清楚,沒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話。可是這結果又太讓人匪夷所思,無法接受。

一時間,這些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范津微微一笑,沖著劉修拱了拱手:“衛將軍,請那位勇士將聶嘯的首級拿出來給眾人看看吧?要不然,他們是不敢相信的。”

劉修不動聲色的擺擺手,示意關羽出列。關羽翻身下馬,從馬背上拿下裝有聶嘯首級的革囊,走到劉修面前行了一禮,然后掏出聶嘯的首級高高舉起,面向眾人,傲然而立。

范津爽朗的大笑道:“諸位,這便是叛羌首領聶嘯的首級,聶嘯是漢陽人,你們一定有人認識他吧,不妨出來認一認,看不是他。”

劉修這才知道,原來聶嘯還是漢陽人,怪不得他會作為前鋒進入漢陽。

聽了范津這句話,有認識聶嘯的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仔細辯認了關羽手中的首級后,證明范津所說的確是實情。一聽說劉修真的以三千人破了一萬叛羌,而且勝得輕松之極,人群再一次沸騰起來。

“衛將軍威武!”有人舉起拳頭,大聲叫道。

“衛將軍威武!”更多的人叫了起來,趙安見了,連忙走到關羽身邊,舉手高呼:“關都督威武!”

眾人這才知道眼前這個高大威猛的漢子姓關,興奮不已,也跟著喊了起來。聽著潮水般的歡呼聲,關羽繃著的臉慢慢松馳下來,他舉手向大家致意,然后高聲喊道:“衛將軍威武!”

在他的帶領下,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氣氛達到了高潮。

范津將劉修請入太守府,設宴招待,他很開心的對劉修說道:“將軍這一戰打得好啊,有了這個開頭,可以震懾羌人,鼓舞民心士氣。”

劉修感激的說道:“多謝府君支持,有了府君襄助,我對守住冀城、安定涼州更有信心了。”他說的是實話,范津剛才這一舉止可不是無意為之,吹捧他絕不是主要目的,他是特地讓那些漢陽人看看,讓他們對劉修有信心,相信劉修能夠守得住冀城,這樣冀城的民心才能安定,他們才能愿意支持劉修,安定漢陽。否則劉修這三千人就是再驍勇,也不可能真正控制住局面。

劉修雖然討厭那些假名士,但對于這一類有才能、有擔當的名士,他還是很敬佩的,也不吝惜自己的夸獎。

有了這個良好的開端,在接下來的宴會上,冀縣的大族紛紛上前給劉修敬酒,表示愿意與劉修共進退,保境安民。劉修一一謝了,然后迅速接管了冀城的防務,并且與各家商量相關的兵力與錢糧問題。

第二天,斥候傳來消息,天狼停止了前進,目前駐扎在冀城西南的朱圉山一帶,擋住了進入隴西郡的道路,看樣子已經得知聶嘯被擊敗,官軍進入冀城的消息后,在等待援軍。

劉修隨即召集眾人商議,如何處置這兩萬多羌人。

范津撫著胡須不吭聲,只是把眼光投在請來的幾個人身上。這些人都是漢陽的大族,眼下也在刺史府或太守府任職,比起范津,他們才是真正掌握了漢陽的實權派。

一個叫楊會的太守府功曹站了起來,“朱圉山是通往隴西南部的必經之路,將軍如果要叛,必經此路,而叛羌要入漢陽,侵攏關中,這里也是要道之一。朱圉山處于南山、北山之間,是一片難得的駐軍之地,如果讓羌人占了這片地方,隨時保持著對冀城的壓力,對將軍來說,非常不利。”

其他人頻頻點頭,出聲附和。

劉修看在眼里,有些生氣,這些人只想著把羌人趕出漢陽,卻不知道這里面的兇險。羌人有兩萬,而且剛剛經歷了聶嘯的慘敗,必然有所防備,豈是那么容易打的。他的兵力不足,這些漢陽人卻一字不提,所有的支持都停留在嘴上,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實際行動。以他這三千人去攻擊,縱使是勝也是慘勝,最后沒幾個人能活著回來。

這些人都是人精,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只要他們的利益不受損,劉修敗與不敗,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至少不是決定性的,他們隨進可以像金城的那些豪強一樣和羌人合作。

劉修看了一眼范津,范津無聲的一笑,還了劉修一個感同身受的眼神。

傅燮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先向劉修和范津拱了拱手,然后看著那些下意識的坐在一起的漢陽豪強,很疑惑的問了一句:“據說羌人起兵十五萬,我們目前知道的只有在安定、北地的三四萬人,漢陽有三萬人,那還有五六萬人在哪兒?”

“在金城。”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漢子站了起來。他叫姜敘,是漢陽兵曹從事,主管漢陽的兵事。他向劉修點頭示意:“據我們先前得到的消息,叛羌主力一直在金城,王家、邊家都和他們同流合污了,但是韓家、麴家還沒有表態,特別是韓家,因為韓遂的緣故,他們已經明確的拒絕合作,據堡自守。”

“以一族之堡,能撐得住幾時?”傅燮掃了眾人一眼,“如果我猜得不錯,邊章、王國這是顧念舊情,不想大開殺戒。可是如果他們得知將軍已經入據冀城,他們還能這么寬容嗎?就算他們不降,留下數千人看守,邊章、王國還能抽出近五萬的大軍來圍冀城,到了那個時候,冀城就算堅固,也必然被圍個水泄不通,而其他諸縣難免會遭其涂毒。”

那些家不在冀城的人皺起了眉頭,開始擔心起來。

“于今之計,應該搶在叛軍主力未到之前,擊敗天狼,奪回朱圉山,這樣一來,我軍進可攻,退可守,至少可以保得漢陽無恙。”傅燮轉身沖著劉修施了一禮:“請將軍不要猶豫,立刻攻擊天狼。”

漢陽人也是要劉修攻擊天狼,傅燮也是要劉修攻擊天狼,可是意思卻略有區別。漢陽人是要劉修獨自出擊,他們坐守其成,可是傅燮卻提醒他們,如果劉修因為兵力不足,不肯出擊,那么羌人圍了冀城之后,最倒霉的還是漢陽人,你們要么是投降羌人,要么就會被羌人搶劫,就算是投降,你們也要拿出大量的財物來安撫那些羌人,既然如此,你們為什么不拿出來支持劉修?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點撥,就明白了其中的區別。一個個開始站出來表示贊成,有的出兵,有的出糧,時間不長,又湊出了兩千多人,兩萬多石多糧食。

劉修估摸了一下,加上冀縣原有的郡兵,他手頭現在大概有七千人,已經有一戰的可能了。他隨即開始討論如何作戰,姜敘是本地人,又是負責本郡軍事的,對朱圉山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當下給劉修解釋了一番。

朱圉山地形獨特,周圍山重水復,有南山、有西山,能夠駐軍的只是一片不大的草甸。山北不到百里的距離內有七八條水,根本不適合大軍行動,向南只有一條大弁川水,但是想越過大弁川水攻擊朱圉川也非易事,因為那里山林茂密,非常難走。更重要的是,羌人善于山地作戰,這個地形對他們非常合適,卻不利于以騎兵為主的劉修所部發揮優勢。

姜敘最后下了一個結論,很惋惜的說道:“目前來看,除了以步卒正面強攻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劉修很郁悶,說了半天,得出這么一個結論,不由得人不沮喪。原本是擔心兵力不足,現在才知道兵力就是足了,也只有強攻一條路,怪不得那些人都有些猶豫呢。

劉修讓眾人退下,獨自一個人坐在地圖前沉思。郝昭安靜的站在一旁,正式成為劉修近衛的龐德也站在那里,一聲不吭的看著劉修。

“易守難攻……不利于大軍行動……對騎兵不利……”姜敘那帶著明顯涼州口音的話在劉修的腦海里回響,讓劉修覺得有些心煩意躁。可是一想到龐德,他又不能讓這種情緒暴露出來,只好把龐德招到面前,閑聊起來。

“你家在哪個方向?”

“在這里。”龐德在地圖上找到了豲道的位置。豲道在渭水上游,冀城的西北方向,離冀縣大概有七八十里地。

“那你如果要回家,從哪里走?”劉修開玩笑道,“如果從朱圉山走,那可繞得挺遠啊。”

“我不從朱圉山走。”龐德見劉修語氣溫和,沒有一點上位者的架子,心情也輕松起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我走山道,山道雖然難走,可是近很多,比較快。”

“山道?”劉修頓了片刻,靈機一動,“你知道能繞到朱圉山西面的山道嗎?”

“有啊。”龐德不假思索的說道,隨即意識到了劉修的目的,連忙搖頭說道:“將軍,那些山道可難走得很,幾個人走走沒問題,大軍可走不了,戰馬更不可能。”

“嘿嘿,那你先別管,你先告訴我有沒有,要走多久。”

龐德眨著眼睛想了一會:“要走五天左右,還要過幾道水,走到黑水峽之后再轉向南,翻過南山,就能看到朱圉山的軍營了。”他又提醒了一句:“這些路可都不好走。”

劉修笑道:“你覺得,許都督手下的那些人走得嗎?”

龐德想想那天許禇帶著虎士們仰攻邽山的情景,連連點頭:“他們肯定能走得。”

“那就行了。”劉修坐起身,沖著郝昭使了個眼色:“去把王道長和許都督找來。”

王稚和許禇很快就來了。王稚擅長匿隱術,身法之靈活自然不用說,許禇手下的虎士因為在攻堅方面被關羽的重甲士壓得死死的,最強步卒的名頭眼看無望,便干脆向全能方向發展。他不僅讓那些虎士們操練刀戟弓弩之類的博殺武技,更向王稚學習輕身技法,還特地向劉修請示,讓劉修把五行術中的猴形傳給了一些信得過的虎士。在虎士平日的訓練里,翻墻越脊之類的平衡技巧也是必修科目。

龐德在親眼看過了這些虎士靈活的身手之后,敬佩不已,最后一絲擔心也放下了。他正是年青好戰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劉修帶著幾百虎士去尋羌人的晦氣才是最危險的事,相反倒有些躍躍欲試,恨不得一步就飛到朱圉川,和羌人大戰一場。

劉修找來了范津和姜敘,要他們明日起帶著大軍出城,每天向前三十里,再后退二十里,拖延到兩三天之后再到朱圉山與羌人對峙。如果羌人不主動攻擊他們,他們也不要去惹事,如果敵我懸殊太大,那也可以暫時撤退。

范津和姜敘不明所以,他們不知道劉修為什么會讓他們這做,更不明白為什么劉修不自已領兵,反而把兵權交給他們。

“我有其他的事要做。”劉修沒有告訴他們實情,他知道姜敘也許不會有什么意見,但是范津一定會說他魯莽冒進,不是大將之風。

范津他們剛剛出去不久,傅燮就找來了,他一見到劉修,就開門見山的說道:“將軍要從小道突襲羌人嗎?”

劉修一愣,看了看四周,心道是哪個嘴不穩的,這種人可不能留在身邊。

“將軍不用看,是我自己猜的。”傅燮指了指龐德,“他是本地人,肯定知道一些小道。將軍在一籌莫展之際突然要行動,又不肯對大家言明,必是此計無疑。”

劉修暗自贊嘆了一聲,這家伙夠聰明啊,不亞于荀攸、賈詡那樣的人精。

“南容有何高見?”

“高見沒有。”傅燮拱了拱手,平靜的說道:“燮不才,愿為將軍麾下司馬,代將軍出擊。請將軍以大局為重,坐守冀城。”

“你要去?”劉修很詫異,他本來以為傅燮是要勸阻他呢。

“我可以去,因為我死了,對大局沒有影響,將軍如果出了什么不諱之事,涼州將不可收拾。”傅燮看著劉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雖然和將軍相處日淺,可是我能看得出來,將軍有大事要做。做大事的人,不應該犯這種險。”

劉修心里一驚,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疑慮,難道自己不小心說了些什么,讓這個傅燮看出了問題。不對啊,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要造反的念頭啊。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也是在閻忠面前露了一點意思,可是傅燮從哪兒看來出的?這家伙是妖精不成?

“大事?”劉修掩飾的笑了一聲:“我能有什么大事,我的大事就是平定涼州。”

“羌人易擊難服,涼州的事本來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將軍雖然年輕,卻久經沙場,想必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傅燮見劉修有些不自然,也覺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放緩了語氣。“將軍兵力不足,眼下最好的策略是固守冀城,而不是急著擊敗天狼。因為擊敗了天狼,也解決不了涼州的羌亂。將軍急于求勝,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如果沒有原因,又怎么能出此下策?”

聽了這話,劉修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嚇死我了,話說得那么嚴重,我以前他看出了什么呢,原來是這事啊。他搖搖頭,示意傅燮坐下。“南容有所不知,我急于解決天狼,是因為我不想讓涼州的事拖得太久。且不說戰貴勝不貴久的古語,就說金城的情況,我也不能拖得太久啊。麴家且不說,我就說韓家。韓家之所以不附亂,是因為韓遂應我的征辟做了官,我和他有君臣之義,韓家所以不反,我不能坐視不理。羌人十數萬,韓家能支撐到什么時候?如果韓家遭了災,我如何向韓遂交待?”

傅燮沉默不語,靜靜的聽著,眼中的疑色卻未減分毫。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6
第340章 飛將軍
劉修思索片刻,又說道:“南容恐怕不知道,當初我請段出面,不僅征辟了韓遂,還有邊章,只是邊章拒絕了我。我原本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不應征辟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現在,我覺得這里面不是這么簡單。”他頓了頓,臉色變得冰冷:“我懷疑,他和張角有勾結,涼州的羌人突然叛亂,而且規模這么大,絕不是沒原因的。”

傅燮的臉色突然變得很怪異:“大人的意思是說,涼州的羌亂,只是一個開始?”

劉修點點頭。

傅燮笑了起來,他連連搖頭:“將軍,那就是你多慮了。據我所知,太平道在山東布道并不是什么隱秘的事,可是在涼州,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太平道。難道他們在山東和山西傳道的方式不一樣?要說這次羌亂和張角有關,未免太牽強了。”

“你不信?”劉修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傅燮居然不相信他的推斷。轉念一想,又有些釋然。他是知道張角太平道起事的口號的,可是傅燮不知道,他自然不知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這八個字透露的秘密。

“我不信。”傅燮微微一笑:“羌人不信太平道,他們不可能和張角聯合。”

劉修沒有再解釋:“既然如此,那南容就拭目以待吧。我相信我的判斷不會錯,快則一兩年,遲則半年,山東必然有事。”

傅燮撇了撇嘴,不屑一顧。“將軍,我們還是說說出奇兵的事吧。”

劉修一笑:“你愿意屈就司馬,我非常歡迎。你愿意跟著我去冒險,我也歡迎,可是要讓你代替我,我不能接受。”

傅燮眉頭一皺:“我不是要代替將軍,只是······”

“你別誤會,我也沒有誤會你的意思。”劉修抬斷了傅燮的話“我是說,你到我軍中時間太短,控制不住那些粗野的漢子。這種隱秘的行動,必須要有絕對的服從一旦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很可能會有覆沒的危險。”

傅燮有些遲疑。

“南容,我知道你通武技,而且武技還不錯。”劉修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你的武技和那些虎士相比,是不能讓他們信服的。”

“將軍的武技就行?”傅燮一時有些不服氣。

“不如我們試試手?”劉修咧咧嘴,站了起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傅燮發出邀請。傅燮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從腰間拔出長劍,倒持在手,向劉修拱了拱手:“請將軍取兵刃。”

“不用,我就用空手和你過兩招。”劉修一看到傅燮拔劍的姿勢就大致摸清了他的水平,哪里還需要用兵刃。傅燮有些生氣,沉下了臉抖一抖手中的長劍:“那將軍可要小心了。”

“無妨,盡管試來。”劉修胸有成竹的說道。

龐德見了,嚇了一跳想上前阻攔又不敢,他求助的看了看郝昭,郝昭卻淡定得很,“你放心好了,我們軍中沒有人能擊敗將軍的。”郝昭又輕聲笑道:“你仔細看,對你將來習武大有裨益。”

龐德一聽,立刻興奮起來,睜起兩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劉修。

傅燮又招呼了一聲,持劍上前擰腕便刺。他不敢盡全力,生怕傷了劉修,刺的方向也只是劉修的腿。劉修只是輕描淡寫的撤了一步,便讓他落了空。傅燮趕上一步,再刺一劍。劉修又輕松的避開。傅燮連刺幾劍,見劉修都躲得非常輕松這才知道劉修的武技果然高明,不再留手,使出全部的本事,劍光霍霍,一劍緊似一劍的向劉修刺去。

劉修曾經和以快劍著稱的王越交過手,王越一口氣刺了他十三劍,最后才刺中了他的衣角。傅燮的劍術雖然不差,但和王越相比就不夠看了,他把劍使得虎虎生風,卻根本碰到劉修,反倒把自己累得夠嗆。

劉修眉毛一挑,略帶戲謔的問道:“南容,如何?”

“將軍很快。”傅燮不服氣的喘著氣,“可是有退無進,有守無攻,不能稱為妙-術。”

“是嗎?”劉修眨眨眼睛,“那你小心,我要攻了。”

傅燮手一緊,擺好了架勢:“傅燮恭候指教。”他剛說了一個傅字,劉修已經縱身上前,抬手便打。他吃了一驚,舉起手臂招架,卻覺得手腕一麻,長劍已經脫手。劉修奪劍在手,手腕一抖,劍尖顫動,如繁花亂錦,劍劍不離傅燮鼻尖,映得傅燮眼睛發亮。

沒等傅燮反應過來,劉修已經后撤兩步,兩指捏著劍尖,將劍柄遞到傅燮面前,看著傅燮,含笑不語。

傅燮滿頭是汗,慚愧的低下了頭,伸手接過長劍入鞘。“將軍果然妙技。”

“匹夫之勇罷了。”劉修擺擺手,“檀石槐的武技高我數倍,最后還不是喪生于虎士之手。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只有把更多人的力量集中起來,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傅燮從懷里抽出手絹,抹去額頭的汗珠,聽了劉修這話,他也笑了:“既然如此,將軍又何必以身犯險?”

“這也得看什么地方用。”劉修微微一笑:“五百虎士,縱使再能戰,面對幾萬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可是這五百人如果藏身于暗處,抓住機會,給予致命一擊,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刺客有刺客的用處,也不能一概抹殺了。據我所知,朝廷平定羌亂,有幾次就是募人刺殺的。”

傅燮點點頭,又嘆息一聲:“只可惜,刺殺只能解決一時的困境,對于徹底平定羌亂卻無能為力。如今的涼州,還是一團亂麻。”

“這就不是刺客能做到的了。”劉修不以為然:“天下從來沒有能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就像沒有能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總得對癥下藥,方能藥到病除。南容,我現在要解決天狼,刺客就是一個很有效的藥,保證能藥到命除。”

聽了這話,傅燮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傅燮自詡身體強健,不像荀攸那么文弱可是當他在半夜被山風凍醒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后悔,看向身邊虎士們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這些粗野的武夫背著武器和干糧,在山路上奔跑了一天一個個還是精神抖擻,簡單的吃完晚飯之后,不當值的人不管睡得著睡不著,鉆進睡袋就不動了。有的人很快打起了鼾可以想像他們睡得非常香甜。冬夜里的寒風對他們來說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凍醒了?”劉修從遠處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將一壺酒遞給傅燮,“喝一口暖暖身子。”

“將軍還沒睡?”傅燮接過酒壺抿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滾下胸腹,身體頓時熱了幾分。

“睡過了,正準備上值。”劉修溫和的笑著。

傅燮愣了一下,劉修如今貴為衛將軍,位在三公之下,九卿以上,他親自帶隊執行突襲任務也就罷了怎么還親自當值放哨?他想到那些虎士對劉修無條件的服從,不由得暗自感慨了一聲,劉修在這些虎士中的威信果然不是他能代替的。他相信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劉修一聲令下,這些虎士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就往前沖。

“將軍堪比漢陽郡的名將,飛將軍李廣。”傅燮由衷的贊了一聲。

“李廣是漢陽人?”劉修有些詫異。李廣可以說是西漢第一名將,甚至超過衛青和霍去病,誰不知道“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的李將軍啊。

“是啊。”傅燮靠著一塊石頭坐了起來:“漢陽郡原為天水郡,是從隴西分析而來,李廣的故里成紀如今便是漢陽的一個縣,離冀城不過百十里。”

“原來如此。”劉修也挨著樹坐了下來和傅燮輕聲閑聊。李廣是個悲劇人物,“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是很多人引以為憾的事情。

“成紀李家現在還有人嗎?”

“沒了,早就沒了。”傅燮有些傷感:“自從李陵投降匈奴之后,隴西人便以李姓為恥就算是李家子孫,大多也不愿意稱是他的后人了。”

劉修皺了皺眉,沒有再說什么。李家似乎總出悲劇人物,秦始皇滅六國的時候,李信就做了王翦成功的反襯材料,到了李廣,又成了衛霍陰影下的悲劇,等到了李陵,就更悲劇得無以復加了。

“其實不僅是李家,武人大多不外如是。自從光武皇帝以經術取士,武人的地位便大不如前朝了。”傅燮苦笑道,“如今到涼州來做官的,大多是山東的儒生,這些儒生好的能愛惜名聲,不與民為惡,壞的卻橫征暴斂,貪墨軍餉,驅役百姓及羌人,逼反了百姓,他們卻另調他任,等到羌亂不止,他們又議什么棄涼州。唉——”傅燮說到激憤處,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文治國,武安邦,本來就不可偏廢。正如人有兩手兩腳,缺了哪一個都是不行的。”劉修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他的感觸雖然沒有傅燮那么切身,卻也非常深刻。他在晉陽辦學堂,在長安辦書院,都遇到了這樣的問題,那些儒生的眼里只有圣人經典,對兵學有著強烈的鄙視。

傅燮贊同的點點頭。他有些慶幸,本來他還覺得劉修只是一個靠取悅天子上位的佞臣,現在他卻覺得傳言有誤,且不說劉修在并州所立的戰功,就憑他能和士卒同甘共苦,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到的的。其實古往今來,也有很多人靠取悅上位,但他們的確有真材實學,也確實立下了不朽的功勞,只是那些寫史的人抱有偏見,不肯記載他們的功績罷了。

劉修等人在龐德的帶領下,在茫茫的山野中奔走了三天,第三天晚上,龐德興奮的告訴劉修:“將軍,翻過那座山,我們就能看到羌人的大營了。”

劉修也很高興,虎士們過人的個人素質讓這次行動超乎尋常的順利,他們提前到達了目的地,為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了充裕的時間。

劉修叫來了許:“讓所有人注意隱蔽行蹤,斥候放出十里,盡量不要與對方的羌人發生沖突。”

許抱拳應喏,轉身離開。

“王道長,你今天夜里辛苦一下,和令明一起到前面打探一下羌人的大營。”劉修找來了王稚“令明還年輕,你多照顧他一些。”

“喏。”王稚欣賞的看了一眼龐德,一擺頭:“小子,我們走。”

龐德知道王稚是天師道的高手劍法高超,還會神奇的匿隱術,能和他一起行動是個非常難得的請教機會,連忙興沖沖的跟了上去,搶在前面給王稚帶路。王稚跟著他走了一陣,覺得他走得太慢了,伸手提起龐德的手臂喝了一聲:“小子,當心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躍起,龐德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根大樹迎面撞來,嚇得差點叫出聲。沒等他反應過來,王稚腳尖在樹上輕輕一點,又帶著龐德縱身向下躍去。他帶著龐德在山林間奔走快若奔馬。龐德很快就喜歡上了這種運動,他極力邁開雙腿,跟著王稚的節奏飛奔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已經勉強能在王稚的帶領下奔跑了。

“豎子可教。”王稚滿意的看了他一眼:“不要憋著呼吸,不要太用力,放松一些。”

龐德用力的點點頭,按照王稚的指點調整呼吸。

一老一少在奔跑中傳道授業,一口氣跑出十幾里地去,龐德雖然渾身是汗,卻不是那種疲憊不堪的感覺,反倒覺得渾身熱血沸騰,忍不住想張口咆哮。

王稚忽然眼光一掃喝了一聲“小心”,身子已經拔地而起,如同一枝長箭射出,龐德目瞪口呆,剛才那一路奔跑,他已經覺得王稚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看到這一幕,他才知道王稚剛才并沒有盡全力。

他瞟了一眼王稚奔去的方向,見幾個人影在樹林間奔跑,連忙從背后取下弓箭,追了過去。

王稚人在半空中,長劍已經出鞘,劍光一閃,撥開一枝射來的羽箭,抖手擲出了長劍,人卻撲向藏身樹后的一個羌人,手掌如電般拍在那人的胸口。那個羌人狂呼著倒飛起來,轟的一聲摔倒在地,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

與此同時,王稚已經撲向了另一個羌人,而他的長劍也洞穿了一名羌人射手的胸膛。

舉手投足之間,王稚大發神威,連殺三人,龐德奔了過來,一箭將一個正準備偷襲的羌人射殺。

“快找找,還有沒有漏網的。”王稚后悔莫及,只因為看著龐德資質不錯,一時興起,帶著龐德飛奔,沒想到羌人居然把斥候放得這么遠,一下子就暴露了行蹤。如果不把這一隊的羌人斥候殺光,這次行動就有失敗的可能。迅速在方圓數丈的范圍內進行搜索,過了好一會,兩人重新聚來,龐德的臉色很難看:“道長,跑了一個。”

王稚懊喪的一跺腳,轉身帶著龐德向最高峰奔去。

山谷間,羌人的大營遙遙在望。

“道長,怎么辦?”龐德擔心的問道。

“回去報告將軍,由他決定是進是退。”王稚老臉有些擱不住了,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遠處的大營:“如果將軍決定要退,老夫就一個人殺入大營,取了那什么狗屁天狼的性命。”

龐德縮了縮脖子,心道這老道長還真是暴烈啊。

劉修接到回報,沉思了半晌,最后看了一眼一臉愧疚的王稚:“的確只有一人?”

王稚沒吭聲,龐德點點頭:“將軍,我敢肯定只逃掉了一個人。羌人不會想到我們會從這里偷襲,他們這是例行巡查,要不然那五個人也不會沒有準備。”

“將軍,請讓我一個人去刺殺天狼,將功贖罪。”王稚啞著嗓子說道。

“你一個人?”劉修搖搖頭:“不行,要去,自然是一起去。”

“將軍?”

“不用擔心,一面之辭,天狼不會那么容易信的。”劉修笑笑,轉身看著傅燮′“南容,如果你是天狼,你會信嗎?”

傅燮鎖著眉頭,仔細考慮了半晌,“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了,我們還有機會。”劉修拍拍王稚的肩膀,“不要再炫技了。有這精力,等看到天狼的時候再施展吧。”

王稚無地自容·連忙躬身應是。

劉修下令,全軍起動,趁著黎明前的天光,立刻向羌人的大營急行軍。

天狼瞪著滿是眼屎的眼睛·看著跪在面前的那個斥候,咧了咧嘴,想笑沒笑出來。他仲手從一個半裸的羌女手中接過酒壺,咕咚咕咚的灌了兩口,在嘴里呼嚕呼嚕的漱了漱,一仰脖子咽了下去,這才罵道:“你娘的在哪個山窩里睡覺·夢到山里的唐述(羌人稱鬼為唐述)了吧?跑起來腳不沾地,那是人還是神仙?”

“大帥?!”那斥候仰起蒼白的臉,瞪著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剛要分辯,被天狼狠狠的瞪了一眼,又把話咽了回去。他拼命的回想著當時的情況,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免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山里的妖魔鬼怪了。人怎么可能會飛呢?

“你想清楚沒有?”天狼見他臉上的狐疑之色·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他撫著的胸口,揪著雜亂的胸毛,撇了撇嘴:“劉修到冀城不過四天·他就算想從南山那邊來偷襲我,也不可能來得這么快。你當他真會飛?他又不是飛將軍李廣。再說了,李廣也不是真會飛,要不然也不會被匈奴人抓住了。”

“大帥?”斥候徹底迷糊了,一夜的恐懼和拼命的奔跑,不僅讓他的體力達到了極限,也讓他的精神處于崩潰的邊緣。被天狼一責問,他不敢再堅持了,傻怔怔的站在那里,盡最后一絲力氣讓自己不至于倒在天狼面前。

“滾!”天狼看他那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栽倒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飛起一腳把他踹了出去,這才氣哼哼的回到帳中,破口大罵:“他娘的,不知道在哪個騷娘們的肚皮上混了一夜·腿都站不穩了,還敢跑到老子面前來胡扯。”

兩個羌女走了過來,緊張的替他整理衣服,他有些不耐煩的伸手撥開,敞著懷,在帳里來回走了兩圈,抓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又有些不放心的自言自語道:“這他娘的也不能太大意,那漢子能以三千人殺了聶嘯一萬人,據說大賢良師還吃了他的苦頭,說不定他和唐述山的那些鳥人一樣,真有點古怪的本領。我可不能和聶嘯一樣,稀里糊涂的就中了他的手腳。”

他轉身走到帳門口,撩開大帳,對門口站崗的親衛大聲喝道:“去,把大巫師給我請來,我要禳祝一下,看看這里會不會有什么古怪。”

親衛轉身去了,天狼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走出大帳,叉著腰,光著腳板站在冰涼的地上,看向北面莽莽青山。

青山無語。

大巫師很快來了,她是一個老婦人,灰白的頭發結成一個個發辮,眉毛已經掉光了,坐在由四個羌人抬著的步輦上,躬著身子,搖搖晃晃,讓人很擔心她會從上面栽下來。直到被人扶著站在天狼的面前,她還是迷迷瞪瞪的,瞪著昏花的老眼,茫然的看著天狼。

天狼皺了皺眉,扯著嗓子把自己的疑問對大巫師說了。大巫師慢慢的直起了腰,無神的老眼也漸漸的明亮起來,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凌厲的氣勢,看得天狼為之一驚,神色中的輕慢不經意的消失不見,用顫抖而敬畏的聲音問道:“大巫師?”

“飛將軍?”大巫師沙啞的聲音像一把鈍刀,割得每個人的耳朵刺疼,天狼和圍在一旁的羌人戰士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看著大巫師那張干癟的嘴,豎起耳朵,不敢錯過她說的任何一個字。

“飛將軍······飛將軍···…”大巫師吶吶自語,死死的盯著遠處的山巒,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過了一會兒,她費力的轉過身子,仰望著東方的天空,仲出一只手,遙指東方:“你看······你看···…”

天狼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除了初升的朝陽,什么也沒看到。

大巫師的身子顫抖得越來越利害,突然一頭栽倒在地,瘦弱的身子在五彩的袍子下面抽搐著,嘴里嘰嘰咕咕的說著什么,含糊不清,天狼費了好大力氣也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他揮了揮手,一個羌女連忙爬過去,把耳朵湊在大巫師的嘴邊,過了好一會兒,她臉色煞白的站了起來。天狼一看,嚇了一激零,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羊皮襖,擋住的胸膛。

“大巫師……說什么?”

“天狼星……天狼星不見了。”

天狼一驚,猛地抬頭向東看去,瞇起了眼睛在東方的天空仔細搜尋那顆與他同名的星星。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刺眼的陽光,哪里有什么天狼星。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6
第四卷黃巾亂第341章西北望,射天狼(第一更,求票!)

王稚看著空蕩蕩的河谷,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原本扎滿了帳篷的河谷里如今什么沒有。

“羌人……哪去了?”

劉修雖然心里詫異,卻不像王稚那么無措,他看了片刻,命令李逸風帶兩個斥候去打探一下。李逸風領命去了,下到河谷,仔細查探了一番,回報劉修,羌人應該是走了,地上扎帳篷離下的痕跡還在,還可以看到作飯時的灰燼,從有些灰燼堆還有余溫來看,應該兩個時辰前剛走的。

劉修估計是天狼接到了斥候的匯報之后才撤走的,只是他覺得有些奇怪,山道難走,就算有敵人也只可能是小股人馬,天狼有兩萬大軍在手,只要做好防備就萬無一失,又何必撤走?他這一撤,可就是將朱圉山這個有利地形拱手相讓了。

劉修生怕是計,派李逸風再次向前打探,同時讓人通知估計還在半路上磨蹭的主力,讓他們盡快趕來,搶占朱圉山。

一個時辰后,李逸風趕了回來,天狼的確是走了,他現在已經快到落門山了,看樣子應該是退回隴西郡,至于回到隴西之后向哪個方向,現在還無法判斷,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走得很慌張,一直在急著趕路,不像是有埋伏的樣子。

劉修一頭霧水,難道羌人之中發生了什么事,天狼才這么倉促的撤退?

又過了一個時辰,荀攸等人趕到,聽了劉修的疑問之后,荀攸突然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和將軍這支奇兵有關,但是從時間來看,應該和今天早上的天狼星消失有關。”

劉修莫名其妙,他對璀璨的星空一向很無知。

荀攸解釋了一下,說最近這半個月,井宿中的狼星每天都在日出前出現在東方的天空,而狼星在羌人的習俗里叫天狼星,羌人向來有以天上的星星為名的習慣,這個天狼應該就是把天狼星當成了自己的星宿。狼星在漢人的習俗里象征著刀兵,如果不在其位,或者顏色變化,就代表著天下要刀兵四起。

“真的假的?”劉修對此不太感冒,他可不像這個時代的人那樣自以為人類是萬物之靈,每個牛人在天上都是一顆星星。不過他知道旁邊的這些人,包括荀攸、傅燮這樣的人都信,他也不能太特立獨行了。

“很難說。”荀攸忽然有些神秘的把劉修拉到一邊,輕聲說道:“井宿又稱井木犴,是南方朱雀七宿中的第一宿,雖然有象征刀兵,可也有征伐之義。將軍的戰旗是朱雀,這也許是將軍將征討東方之義。”

劉修對荀攸說過張角可能會起義的事,不過對這種神秘的象征,他不以為然。“我現在被涼州人纏住,能不能脫身還是兩碼事呢,就算是張角起事,我也趕不過去。”劉修搖搖頭,暗自嘆了一口氣:“再說了,東方有袁紹、皇甫嵩這些干將,哪里需要我去啊。”

“不然。”荀攸用力的搖搖頭:“將軍,朱雀屬火,最不宜的便是北方玄武,可是檀石槐都被你滅了,東方木和西方金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火克金,將軍的涼州之行是勢如破竹,聶嘯授首,天狼不戰而退,便是明證。”

劉修眨了眨眼睛,這也能扯得上?

“將軍,天狼倉促而退,必然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將軍應該追上去,大破之。如此一來,漢陽太平,羌人破膽,形勢對我軍非常有利啊。”

劉修聽荀攸說回了正題上,這才嚴肅起來,他仔細的權衡了一下,又和荀攸、傅燮等人商量了一下,都覺得此時此刻去追擊一下是有必要的,如果能一戰擊潰天狼,對涼州的局勢會有很大的影響。

商量定了之后,劉修隨即出發,他帶三千親衛營為前鋒,姜敘、傅燮帶由漢陽郡兵和各家部曲組成的五千步騎后行。

三千精銳立刻脫離大隊,在龐德的引領下向西急追。

落門聚,位于渭水南岸,是冀縣與豲道縣的接壤之處,東接冀縣,西接彰縣、襄武,南接臨洮,北接隴西,四通八達,是個交通要道,也正因為此,群山環抱之中的這片河灘地才成為一個聚。

天狼跑到落門聚之后,得到漢軍正在追來的消息,又驚又怒,驚的是追來的正是擊殺聶嘯一萬大軍的劉修,怒的是劉修欺人太盛,只帶了三千人就敢追他兩萬人,還把他天狼放在眼里嗎?這要是傳到別的種落的耳朵里,那他天狼以后還怎么混。

天狼雖然非常不情愿和劉修打這一仗,可是又不得不打。他下令停止前進,在落門聚據險而守,要和劉修打一仗。

不期然之間,擁有兩萬人馬的天狼已經把自己擺在了防守而不是主動進攻的位置上。他這個舉措遭到了部下們或明或暗的不滿,都覺得他太軟弱了,這個時候應該主動攻上去才對嘛,哪有兩萬人怕三千人的。

可是天狼被早上那個不祥之兆嚇怕了,他生怕自己會像聶嘯一樣被漢軍臨陣斬首,寧愿擺出這種沒出息的防守陣型和劉修對耗,也不肯主動進攻。不僅如此,他還派人向隴西的參狼羌請求支援,請他們派兵接應,同時派人急報金城的邊章、王國,劉修已經趕到涼州,請立刻率領大軍前來決戰。

天狼不攻反守,讓準備用騎兵突襲天狼的劉修有些措手不及。落門聚位于河谷的轉彎處,地勢狹窄,易守難攻,更何況天狼有兩萬人,而他只有三千騎兵,這追起來是快,可是用騎兵來和羌人在山地爭奪是兵家大忌。劉修再急于求勝,也不能干出這樣的傻事。

劉修帶著人到陣前觀陣,不看還好,一看更是哭笑不得。天狼在兩邊的山坡上,中間的河谷里,都擺好了防守陣形,看來是死心塌的防守,堅決放棄進攻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名頭太響了,也不全是一件好事啊。”

荀攸搖搖頭笑了,“將軍,難道你覺得天狼主動與我軍決戰好?”

劉修聳聳肩,很無奈。他的目的當然也不是和天狼決戰,他只是想打一場追擊戰,可現在不僅追擊戰打不成,就連對攻都成了奢望,如果不想打一場攻堅戰,那他就只能退回去。

而他顯然沒有打攻堅戰的實力,虎士的戰斗力再強,也不過是五百多人,在兩萬多有了準備的羌人面前,他們起不了太多的作用。

“不管怎么說,三千人逼得兩萬人防守,這足以說明我軍的強悍,以后面對羌人的時候,我們便有了足夠的信心。”荀攸見劉修有懊喪之色,溫言開解道:“將軍能逼得天狼據險而守,本身就已經是一場勝利了,又何必太強求自己。”

劉修笑笑,看來也只能如此。他隨即命令大軍在甘谷里扎營,準備等傅燮他們趕到再做商議。

夜色很快降臨,夜空無月,只有繁星一片,營寨旁的渭水嘩嘩流響著,安靜而祥和。劉修和荀攸坐在河邊,點起了篝火,一邊取暖一邊說著閑話。親衛們在篝火上架起了一只小釜,燒起了水,有幾個親衛找了一個水流緩一些的地方,釣了幾條魚,煮起了魚湯。

渭水是神農氏的發源地,軒轅氏,也就是黃帝起源于姬水,姬水是渭水的一條支流,雙方都可以說是起源于渭水的種族,他們互相征伐,經過坂泉之戰,最后合并為一族,又在涿鹿擊敗當時的蚩尤,確立了華夏民族的根基。這些傳說在不同的古籍是記載互相不同,也很難說哪一個是絕對正確的,也正因為如此,現在說來解解悶,倒是一個不錯的話題。

兩人說著說著,又提到了天狼星,劉修對天文很無知,但是卻記得有關天狼星的一首詞,那就是蘇東坡的《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首詞里面有兩句最有名,一是最開始那句“老夫聊發少年狂”,一是最后一句“西北望,射天狼”。其實當時當時蘇軾還沒到四十歲,稱不上老夫,可是這首詞透出的豪放卻讓人心向往之。劉修前世為了報仇,苦心設計,心情之壓抑可想而知,每每到快要崩潰之際,就會吟誦蘇軾的詩詞,用蘇軾的那種豁達來開解自己。

此時此刻,他遠要擔心遠在青徐一帶的張角生事,近要解決涼州的羌亂,偏偏手中要兵沒兵,要錢沒錢,看起來風光無限,少年富貴,其實處處受制,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自然而然的又吟起了這首詞。

荀攸靜靜的聽著,喝著魚湯,品咂了片刻,“將軍,好曲,雖然俚俗,卻頗有氣勢。不過,將軍弱冠之年,自稱老夫未免有些暮氣了。最后幾句好,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可不是正和了我們眼前的狀況。”

劉修苦笑一聲,放下手中的木碗:“可惜,只能在嘴里唱唱,天狼躲在那里,我射不著他。”

荀攸微微一笑:“將軍,明箭易躲,暗箭難防。”

劉修愣了愣,抬起頭看著荀攸,荀攸笑笑,舉起木碗向劉修示意了一下:“將軍,刺客此時不行,更待何時?”

劉修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對啊,兵力懸殊,攻堅不利,刺客卻可以大行其道。他手下在王稚、許禇這樣的技擊高手,他本人也是行刺的專家,這月黑風高之夜,正是殺人越貨之時啊。如果能一擊得手,除去天狼,兩萬羌人將不戰自潰,又將成就一個傳奇般的戰績。

正如他曾經對傅燮說過的,用刺客對付游牧民族,向來是低成本、高回報的交易,原因很簡單,越是原始的部落,越是倚重于個人的魅力,只有成熟的政治團體才會更注重集體智慧。公孫述用刺客殺了岑彭和來歙,只能暫時阻一阻漢軍的攻勢,那是因為漢軍整體實力強,不全系于某一人,可是漢軍如果要刺殺了羌人頭領,那個羌人部落立刻會分崩離析。

正如檀石槐一死,曾經強大的鮮卑人就被抽去了脊梁骨一樣。

劉修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火堆,暗自揣摩著行動成功的可能性。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天狼懼我如虎,只怕警衛會非常嚴密,要想用普通的刺殺法子,很難接近他。”

“將軍所言甚是,因此,我覺得可以明暗兩手。”荀攸拿起木勺,又裝了一碗魚湯,慢慢的呷著,不緊不慢的說道:“派人去見天狼,應該能接近他,尋機刺殺之,此其明也。隨從中潛藏高手,隨使者入營,伺機潛伏在營中,若使者無功,則暗中行刺,此其暗也。”

劉修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荀攸,面帶微笑的荀攸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略一思索,突然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劉修,手一抖,半碗魚湯潑在篝火上,篝火劈啪作響,他吶吶說道:“將軍,你可千萬不能去。”

“為什么不能?”劉修咧嘴一笑:“這大營里,除了王稚,還有誰比我更適合行刺的?”

荀攸都快哭出來了,扔了木碗,死死的揪住劉修的袖子:“將軍,你身負重任,如何能行此刺客之事。天狼此刻戰戰兢兢,防備一定很嚴,就算是行刺成功,將軍只怕也能免一死。就算殺了天狼又如何,他能抵得上將軍的一根寒毛嘛?”

劉修笑了笑,緩緩的推開荀攸的手,將他按回原地坐著,撿起地上的木碗,又給荀攸裝了一碗魚湯,塞到他的手里,輕聲說道:“多謝公達的厚愛。我自有分寸,不會亂來的。王稚身負催心咒術,我也有我的辦法,制服一個天狼并不是什么難事。萬一有什么危險,大不了我們放棄行動,無功而返便是了,又能有什么危險?再說了,此地山高森密,萬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和王稚進了密林,這些羌人能找得到我們?”

荀攸苦苦相勸,劉修卻不肯讓步,他能答應荀攸的只是不輕舉妄動,如果沒有下手的機會便放棄行動,安全撤回。反正等后面的人馬也需要一兩天,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天狼的大營里看看,說不定能一擊得手。

荀攸后悔莫及,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死幾個刺客,對他來說無所謂,可是如果劉修有什么意外,他到時候就是跳進渭水也無法贖罪了。劉修可是荀家看中的人啊,這要是死在天狼的大營里,他以后還怎么去見荀彧?

“將軍,你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我已經做好了決定。”劉修微微一笑,叫來了王稚。王稚正為暴露了行蹤,導致上次行動失敗而后悔呢,一聽劉修讓他去行刺,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可是一聽說劉修要親自去,他也傻了眼,呆了片刻之后,和荀攸一樣連連搖頭,苦勸劉修不要以身犯險。

劉修搖搖頭,溫和而堅決的拒絕了王稚。“王道長,公達,我知道你們是一片好意,可是涼州情勢緊急,不得不冒點險。再者,我自有分寸,不會勉為其難。以我的身手,只要靠近天狼十步以內,又有誰能擋得住我?”

荀攸還是不同意,苦勸不已。

“更何況,我去見天狼,除了行刺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劉修沉默了片刻:“我一直懷疑羌人叛亂和張角有關,只是苦于沒有證據。見到天狼,我要親口問問他,如果消息屬實,我也好上奏朝廷,請陛下立刻抓捕張角,以免釀成大禍。”

荀攸見他去意已定,只能長嘆一聲:“那將軍一定要小心行事,安全歸來。”

“放心,你不是說我這次征叛羌是火克金,馬到成功嗎,既然天意如此,區區天狼又能奈我何?”劉修微微一笑,不再多說,立刻開始換衣裳,并作簡單的易容。王稚作為暗箭,獨自行動,龐德通曉羌語,作為通譯和劉修一起去,其他人一個也不帶。

時間不長,劉修和龐德騎著兩匹馬,出了營地,直奔天狼的陣地而去。穿過大約兩里遠的山谷,劉修和龐德來到了落門聚前,劉修舉著使者的旗子在原地等候,龐德上前喊話。

落門聚,地如其名,兩道像門框一樣的山崖凌空而立,中間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北面的山崖一直延伸到渭水之中,像一把尖刀,硬生生的切進了渭水。兩邊的崖上擠滿了手持弓箭的羌人,舉著火把,好奇的看著崖下的兩個漢人。

聽說是使者,負責守護的千夫長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報與天狼。天狼正在后面的大寨里飲酒,聽到報告,他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使者?使者是干什么的?”

千夫長很無語,你說使者是干什么的?他只好解釋道:“想必是來和大帥談判的吧?”

“談判?談什么判?”天狼放下酒碗,撓撓頭,想了片刻:“幾個人?可有武器?”

“就兩個人,沒搜身,不知道有沒有短刀之內的,但是他們沒帶環刀、弓弩之類的武器。”

“哦。”天狼松了口氣,一揮手:“搜他們的身,不準他們帶一件武器,哪怕是切肉的刀也不行。”

千夫長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天狼想了想,又出帳讓人調了五十個親衛來,把大帳團團圍住,自己又穿上了一件重金買來的小鎧,在外面再套上一件皮甲,左佩一把刀,右手邊放一柄狼牙棒,這才讓使者進帳。

劉修和龐德被徹底的搜身之后,帶到了天狼面前,一看到天狼那副架勢,劉修忍不住笑了。天狼一看他笑,頓時滿臉通紅,只能以怒遮羞,大聲喝道:“那漢子,有話說話,笑個鳥?不怕老子砍了你的腦殼,送你到唐述山做個鳥人?”

劉修聽不懂羌語,看了龐德一眼,龐德把天狼的話翻譯過來。劉修聽了,微微一笑:“敢教大帥得知,我漢人如果死了,是魂上青天,魄歸泰山,你把我送到唐述山,我怕語言不通啊。”

天狼見劉修說話時笑容滿面,語氣溫和,倒也沒太在意,可是等龐德翻譯完了之后,他忍不住大笑起來,用油膩膩的手指著劉修笑道:“那漢子,長得俊俏,說話也有趣。不像那些漢人的官兒,一個比一個兇狠,一個比一個貪婪,就像喂不飽的野狗一樣,令人生厭。”

劉修欠身施禮:“大帥,我們漢人當然也有狡詐之人,正如羌人中也有壞人一樣。這并不足怪,只是大帥提高警惕,不要為人所騙便是了。”

“騙?誰也騙老子,老子便砍了他的腦殼。”天狼見這兩個漢人使者一個還是未成年的少年,另一個也不過剛剛成年,長得都挺不錯,一看就讓人喜歡,不像是那些老奸巨猾之輩,身上又沒有帶武器,警惕之心便松了些。他揮揮手,旁邊的羌女給他倒上酒,他猛灌了一口,這才抹了抹胡子,大聲問道:“你來見老子,又有什么事,有話就趕緊說,老子累了,要困覺。”

“大帥為人坦蕩,在下佩服。”劉修不動聲色,從容的拱了拱手:“敢問大帥,可知道大賢良師張角否?”

天狼愣了一下,停住了手中的酒碗:“你也知道大賢良師?”

劉修微微一笑:“張角創立太平道,蠱惑百姓,被人揭破,剛剛被天子趕出朝堂,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我豈能不知。”劉修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天狼臉上的神色。他從天狼的眼睛中看出了驚愕,也看出了疑惑,更加肯定他們叛亂和張角有關,便接著說道:“張角最擅長的便是騙人,他原本是想當官的,蒙騙了天子,進入朝堂,做了太守,可惜后來騙術被人揭破,這才狼狽而去。如今他在我大漢境內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再也沒有幾個人肯信他。可是我想大帥身處西疆,未必能知道他的真面目,這才斗膽提醒大帥,不要被他騙了。”

天狼眼珠轉了轉:“不能吧,我親眼看到他的一個弟子會法術。他一念咒,我們就會頭疼,心慌。”說到這里,天狼下意識的捂住了胸口,皺起了眉頭,似乎又想起了那人施法時的痛苦。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7
第342章 第一神將

“這不過是雕蟲小技的騙術,哪是什么法術。”劉修不屑一顧的連連搖頭,把天狼搞得稀里糊涂,連劉修是漢人使者都忘了,一個勁的追問太平道的事。劉修此刻是大肆詆毀太平道,把張角說得不堪之極,什么騙人妻女,詐人錢財,拐賣孩子,男女亂交,凡是想得到的罪名都往張角的身上堆。天狼聽得眉毛聳動,將信將疑。

“大帥要是不信,我也會一點所謂的法術,不妨請大帥比較一下。”劉修順水推舟的說道。

“你也會法術?”天狼疑惑的看著劉修。

“會不會,大帥看看不就知道了。”劉修坐直了身子,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架勢。他雖然不是道門中人,可是和道門中人交往甚密,盧夫人傳教的場景他也不是看過一次兩次,裝神棍對他來說并不陌生。

天狼看了他這架勢,倒也不敢怠慢,連忙坐正了,用力的閉緊嘴唇,屏住呼吸,臉色也有些發白,仿佛上刑場似的。劉修看了看四周,伸手取過天狼面前的酒碗,又對旁邊的武士說道:“借支羽箭一用。”

那武士猶豫了,把目光投向天狼。天狼也皺起眉頭,生怕劉修用這羽箭做武器,可是一摸自己身上的重甲,又坦然了。“給他。”

武士抽出一支羽箭遞給劉修,劉修接在手中,拔掉了箭頭,把箭桿拍成筷子長短,在酒碗上敲了兩下。試了試聲。天狼見了,這才松了口氣。龐德看在眼中,卻有些不解。他們都沒有帶武器,現在好容易弄到一支箭,怎么還把箭頭去了,難道用這一尺長的箭桿殺人?

劉修也不看他們。閉目細聽天狼的心跳,漸漸的把握住了他的節奏,按照盧夫人和王稚他們研究出來的手法,輕輕一敲。

“篤”的一聲,天狼只覺得自己心猛的一跳。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他吃了一驚,沒等他反應過來,劉修又輕輕的敲了一下,這下子他的心就像被人猛揍了一拳似的。疼得他叫出了聲。旁邊的武士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他,劉修也停了下來,關切的看著他:“大帥,你沒事吧?”

天狼痛苦的擺擺手:“別敲了,別敲了,老子難受。”

劉修暗自叫了一聲好。他剛才從天狼的心跳聲就聽出來天狼現在非常緊張,心跳已經過快。想必是當時被張角的那個弟子折磨得不輕,都有后遺癥了。正如繃得太緊的弦。只要一點點撥動,就足以讓他產生強烈的反應。他兩次都敲在那個點上,雖然聲音并不是很響,但木碗的聲音沉悶,只要手法運用得好,比尖嘯聲傷害更大。

“張角的人,就是這個法術吧?”劉修故意做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對天狼說。

“是的,是的,不過他是念咒,不像你這么敲。”天狼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心有余悸的說道。

“我說了,這只是騙術,不是法術。”劉修扔了木碗和箭桿,整理了一下衣擺,“大帥如果想看真正的法術,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不過,法術不能輕示于人,請大帥斥退左右。”

天狼疑惑的打量了他片刻,生怕他對自己不利,遲疑著不敢答應。

“也不用走得太遠,讓他們出了大帳就行。”劉修攤開雙手,微笑地看著天狼:“難道大帥全副武裝,還怕我一個赤手空拳的人不成?”

天狼尷尬的笑了笑,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龐德對劉修的武技很有信心,倒沒什么好擔心的,只是看了劉修一眼,便一起退了出去。

“大帥,請留意。”劉修雖然不會說羌語,但是他的手勢卻提醒天狼注意,等天狼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他將拇指輕輕的摸上了指環。

帳中突然大放光明,在天狼的眼前憑空出現了一片廣闊的草原,草原在空中浮動,越來越近,慢慢的,一個穿著短衣的披發羌人出現在天狼面前,他轉過頭,平靜的看著天狼,微微一笑。草原忽然一轉,就像天狼轉頭看一樣,面前出現一個披發女子,她慢慢的撩開披在臉上的頭發,露出一張被割去了鼻子的臉。

她笑得很溫柔,可是那張臉卻顯得非常猙獰,慈愛和恐懼在這張臉上混合在一起。

天狼突然大叫一聲,撲倒在地,連連叩頭。外面的武士涌了進來,紛紛抽出武器對準劉修,龐德大驚,沖到劉修面前,張開雙臂護住他,大吼道:“將軍,快走!”

劉修腦門頓時全是黑線,這娃勇猛是勇猛,可是經驗太缺乏了,沒有一點敵后工作的素質。

“將軍?”伏在地上的天狼吃了一驚,慢慢的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劉修:“你是……劉修?”

龐德這才發現自己闖禍了,臉色頓時煞白,一顆顆汗珠從腦門上滴了下來。

事已至此,亂也無益。劉修反而平靜下來,他微微一笑:“不錯,我正是大漢衛將軍劉修。”

天狼嚇了一跳,敏捷的翻身躍起,向后退了一步,順手摸到了腰間的戰刀。那些武士們更是驚駭莫名,不用天狼吩咐,紛紛圍了過來,剎那間把劉修圍得死死的,刀都快指到了龐德的鼻尖。龐德汗如雨下,面無人色,卻死死的護在劉修面前,不肯退讓半步。

劉修皺了皺眉頭,鎮靜從容的掃了如臨大敵的眾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天狼的臉上,天狼雙手握刀,但眼中驚色卻非常明顯,一看到劉修看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兩個親衛的背后。

“號稱羌人勇士的天狼,原來還怕我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劉修輕笑了一聲,慢慢拿起天狼掉在地上的木碗,向那個軟作一團的羌女伸了過去:“煩勞。能幫我倒碗酒嗎?”

那羌女看著他,手腳發顫,哪里還能動分毫。

龐德最先冷靜下來,他邁步上前,提起地上的酒壺,給劉修斟了一碗酒。劉修淺淺的呷了一口。點頭贊了一聲:“想不到你們羌人也能釀出這樣的美酒來,不錯不錯。”

一直盯著他看的天狼也慢慢冷靜下來,揮了揮手,示意親衛們向后退兩步。他走到劉修面前,警惕的看著他:“你到老子……我的營地里來干甚?”

劉修放下酒碗。頓了片刻,這才一字一句的說道:“來救你!”

龐德立刻翻譯了過去。

“救我?”天狼冷笑一聲,一臉的懷疑。

“是的,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又何必到這里來見你。”劉修慢慢的站了起來。背著手。好整以暇的看著一個個面露恐懼的羌人,緩緩轉了一圈,這才重新走到天狼面前,輕輕的蹙起眉頭:“你知道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天狼的眼中閃過疑惑之色,咕嚨了幾句什么,那些羌人一聽。“嘩啦“一下全把頭扭了過去,那眼神好象看到了沒穿衣服的美女一樣。充滿了狂喜和不敢相信。

天狼嚇了一跳,又嚅嚅了幾句。那些羌人又呼啦一下,扭頭看著劉修。劉修不解,龐德湊在他耳邊說道:“天狼說你剛才的法術讓他看到了羌人的始祖爰劍和無鼻女。”

劉修點了點頭,露出老神在在的微笑,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頭,給自己加油。他在此之前也不是什么準備也沒有,雖然不如像對付鮮卑人那樣寫過《東胡志》,但和傅燮閑聊時,也問到了羌人的來歷。羌人始祖中的女人是個受過劓刑的奴隸,便是傅燮告訴他的。只可惜傅燮不懂羌語,要不然他讓那兩個“始祖”吼天狼幾句,保證他現在就趴在地上求收養。

龐德不解的看著劉修,他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劉修還能笑出來,實在是太神奇了。難怪他年紀輕輕就做到衛將軍啊,你看人家這氣勢,不愧是殺了檀石槐的不世名將啊。

劉修此刻沒心情注意龐德如黃河水般滔滔不絕的崇拜之情,他貌似平靜,其實內衣全被汗浸濕了。他也是人,面對這么多把刀,不怕才怪,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況這可不是菜刀,而且不止一把,是十幾把。

他只是知道怕也沒用,所以才撒開了裝而已。

“現在你相信我了嗎?”劉修不給天狼考慮的時間,單刀直入,目光漸漸的變冷,突然喝了一聲:“還不把刀收起來,當老子沒脾氣,不會殺人?”

龐德心領神會,同樣聲色俱厲的翻譯了過去。天狼和眾羌人一聽,訕訕的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收起了刀。劉修不會殺人?誰信啊。這個年輕的漢人將軍可是個殺神,連檀石槐那樣的傳奇人物都被他砍死了,區區一個天狼算個屁,他們絲毫不懷疑,只要劉修發了火,哪怕手里沒刀,也能把他們殺得干干凈凈。

人的名,樹的影,這時候表現得淋漓盡致。

天狼喝退了親衛,扔了武器,跪伏在劉修面前,老老實實的要求再施展一下法術,讓他好好瞻仰一下先祖的尊容。他還向劉修請示,能不能讓幾個親信一起來拜一拜。

劉修答應了,天狼大喜,很快叫來了幾個一看就知道是部落里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誠惶誠恐的拜在劉修面前,再次觀看了爰劍夫婦的模樣,當那兩個人憑空出現在大帳里,慈愛的看著他們時,這些羌人全睜大了眼珠子,讓劉修非常擔心會有某個眼珠子滾下來。

等那團光散去,大帳里恢復了平靜,羌人們互相看看,嘀咕了幾句,然后以天狼為首,同時拜在劉修面前,大聲喊著什么。劉修聽不懂,把龐德叫了進來,龐德在外面已經聽見了,不用劉修吩咐,就抑制不住興奮的說道:“將軍,他們要投降。”

劉修雖然已經預計到了這個結果,可是聽到這句話,還是差點癱在地上。他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從狂喜中平靜下來,上前一一扶起天狼他們。軟語安慰了幾句。他對天狼說,你是天狼星,在我們漢人的心里,你就是井木犴,南方朱雀七宿的第一宿。我的戰旗就是朱雀,你天生就是我的部下。我的第一神將啊。

天狼這時才想起來天狼星的事,膽戰心驚的說道:“將軍,天狼星不見了。”

“不是不見了。”劉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天狼遇到了朱雀,當然要歸位了。歸位了,就不會再出現了。”

天狼如夢初醒。口稱主人,連連叩頭,激動得就像是一個人戰斗了多年的地下工作者終于又找到了組織一樣,恨不得要親劉修的腳。

劉修隨即對他們許諾,平定涼州之后。我一定為給你們安排一個好的地方。安排好的官員,保證你們再也不會受到欺壓,能夠幸福而平靜的生活,如果受了災,我會賑濟你們,不會讓你們忍凍挨餓。

天狼等人無不欣喜若狂。再次拜謝,拍著胸口允諾一定聽從衛將軍派遣。再也不聽張角那些騙術蠱惑。為了表示誠意,天狼親自把劉修送出大營。又讓人送了幾十只牛羊到劉修的營地,并且當著眾人的面發誓,明天一早就召集所有的部屬向劉修投降。

出了崖門,劉修坐在馬背上,這才長長的出一口氣,夜風一吹,渾身冰涼。他知道天狼等人還在身后看著他,不敢露出任何異樣,強作鎮定的回頭對天狼揮了揮手,然后對龐德說:“令明,我們回去!”

“喏。”龐德興奮的應了一聲,很自覺的舉著火把在前面開路。走出大概幾百步遠,王稚從黑暗中飛躍而出,輕盈的落在龐德的馬背上,三人一起向大營走去。

天狼看到了王稚的身影,突然想起了那個斥候的話,驚叫一聲:“看,那個會飛的人。”隨即又開心的笑道:“原來他是主人的侍從,主人真是天神降臨啊,連侍從都這么厲害,聶嘯要和他對抗,哪能不死呢。”

荀攸等人正在焦急的等著劉修歸來,他們已經注意到了羌人大營的異樣,但是憑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究竟發生了什么,只當是劉修等人被羌人發現了。等劉修他們回到大營,把情況一說,所有人都又驚又喜,不約而同的拜倒在地,齊呼“將軍威武”。

劉修心情不錯,一個急中生智,居然得到了比刺殺天狼更好的結果,這讓他非常滿意。天狼投降,他憑空可以得到兩萬羌兵,就算把那些老弱去掉,五千精銳總應該有的。而且羌人篤信鬼神,天狼見過他的“法術”之后,要遠比因利益而歸附的人更忠誠,將來在涼州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歷來平定羌亂最大的問題不是擊敗,而是無法保持勝果,羌人一旦打敗了,就散入山谷之間,漢軍不能久駐,他們一撤,羌人又回來了。漢軍來回折騰,活生生的被拖死了。

以羌治羌,也許才是最合適的辦法。天狼的歸附,讓劉修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對盡快的平定涼州羌亂增添了信心。

第二天,天狼守約的來到劉修的大營,向劉修獻上了禮物,正式投降。劉修隨即對他所部的兩萬羌兵進行整頓,把那些老弱和身體不夠強壯的男子全部剔除,最后只挑出三千五百多人。

“你這實力不怎么樣啊。”劉修開玩笑的對天狼說:“怪不得一看我就跑。”

天狼此刻已經換上了漢人的服飾,有些不太習慣,不時的扭一扭身子。聽了劉修的話,他笑道:“主人有所不知,我這實力已經是很厲害的了,除了鐘羌之外,大概只有參狼羌比我強大,他們大概有五六千兵,如果按照大人這種挑法,他可能還沒有我的人多呢。”

他嘆了一口氣,又說道:“羌人亂了三四十年,又是天災,又是,你們漢人損失不小,可是哪有我們羌人損失大。特別是主人的先生……”說到段颎的名字,天狼明顯的打了個寒顫:“他前前后后殺掉我們兩三萬人,抓走了近十萬人,牲畜幾百萬頭,我們被他打慘啦。”

劉修大略知道這些,他從不同渠道了解過段颎的戰功,但是大多數人最稱道的還是他平東羌,也就是原來在北地、安定一帶的先零羌,前后百八十戰。斬首三萬八千余,耗軍費四十四億,而軍士戰死不過四百余人,堪稱奇跡。他之前破滅西羌的戰功被平東羌掩蓋了,可是對于天狼這樣的人來說,被段颎一直追到賜支河首的那段經歷才是刻骨銘心的。

劉修把這三千多人編為羌軍第一營。號天狼,以天狼為校尉,隨從征討,剩下的老弱安置在射虎谷一帶,由漢陽郡看護。劉修特地關照范津。這是第一批歸降的羌人,你一定要好生照料,千萬不能欺負他們,要是逼反了他們,以后再招降羌人就沒人信了。如果有本地人想從里面撈點好處。不要手軟。給我殺,殺一儆百,絕不留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地當著姜敘的面,姜敘的臉色有些難堪,可是也沒說什么。等交待完了之后。劉修讓荀攸去找姜敘。見到荀攸,姜敘大概也知道他的來意。強笑了一聲:“不知荀軍師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這一仗能夠大獲成功,姜君功不可沒。衛將軍賞罰分明,不會忘了姜君的。”

姜敘訕訕的干笑了兩聲。

“姜君對衛將軍熟悉嗎?”荀攸故意用閑聊的口氣和姜敘說話,以免引起他的抵觸。

“聞說衛將軍在并州戰功赫赫,一向景仰,這次能隨將軍出戰,實是在敘之榮幸。”姜敘想到劉修僅憑三千人馬逼降兩萬羌人,而且兵不血刃的戰績,倒也心悅誠服。“將軍用兵如神,信手拈來,鬼神難明,不愧是段公弟子,我等望塵莫及。”

“姜君只知道將軍用兵高明,卻不知道將軍最得意的手段不是用兵。”荀攸拱著手,笑盈盈的說道。姜敘吃了一驚,緊張的看著荀攸,最厲害的不是用兵,難道是殺自己人?荀攸將他的緊張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將軍最得意的手段,是藏富于民。姜君可知并州的新政乎?”

姜敘搖了搖頭:“略有耳聞,卻知之不詳,敢請荀軍師點撥。”

荀攸便大致解說了一下劉修在并州的新政,大意無非是劉修和張角不同,他不是鏟除豪強,而是與大家一起發展,追求長遠利益,也不損害大家的現實利益。他和并州豪強能和平共處,關中已經在推行新政,到了涼州,當然也會這么干。只是將軍反感那些為富不仁,沒有節制的壓迫百姓的人,他認為這樣的人只顧自己的眼前利益,不顧大家的長遠利益,是害群之馬,對于這樣的人,將軍是絕不會手軟的,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

姜敘明白了,連忙拱手向荀攸保證,我們姜家一定支持衛將軍,不會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來。荀攸哈哈一笑,“久聞天水舊有四姓,姜閻任趙,姜家舉足輕重啊,你們支持將軍,將軍不會忘了你們的。”

兩人相視而笑。

邊章匆匆的走進了太守府,氣喘吁吁的看著眉頭緊鎖的王國:“這么急著叫我來,出了什么事?”

王國指了指案上的軍報,示意邊章自已看,邊章一看王國這神情,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王國向來以有城府著稱,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天他的表現卻明顯有些失常。他打開軍報,只掃了一眼,頓時愣住了:“聶嘯戰死,天狼投降?”

王國抽了抽嘴角,也覺得嘴里發苦。前一天剛收到天狼的求援時,他還覺得好笑,覺得天狼徒有其名,兩萬人被三千人追著打,居然還有臉求援。可是第三天他收到了隴西郡參狼羌送來的急報,說天狼投降了劉修,現在和劉修一起向狄道進發,他這才慌了神。

天狼投降了?兩萬人沒擋住三千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投降了?這算是怎么個意思,劉修難道是天神下凡,比他先生段颎還厲害,三千人就能橫掃涼州?他懷疑自己看錯了,反反復復看了幾遍,確認軍報無疑,又懷疑參狼羌是被嚇傻了,親自命人去探,這才知道事情果然嚴重,劉修已經趕到榆中,正在向允吾急行軍。而隴西的參狼羌居然避而不戰,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劉修通過他們的地盤。

這比打了敗仗還讓王國心驚肉跳,打了敗仗,只是實力不濟,只要有更多的人馬,就可以扳回來,可是如果從心理上就怕了劉修,那不管有多少人,都不可能取得勝利。

打仗,最要緊的就是士氣,如果膽都被嚇破了,還有什么士氣可言。

“這可怎么辦?”邊章看完之后,臉色煞白,眼神惶急。

“劉修來勢洶洶,我們不能不小心應付。”王國站了起來,在堂上來回轉著圈子,“如果不戰而走,羌人倒無所謂,他們反正流浪慣了,可是我們怎么辦?”他轉過頭看著邊章:“王家、邊家,從此就要在涼州消失了。”

邊章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光和四年的春天特別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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