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爭] 《第五部隊》 作者:紛舞妖姬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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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 2012-11-15 08:11: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72395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31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一章 平靜歲月  


醫生給雷震做了三次手術,從他身上摘取了二十七塊手榴彈碎片,兩枚百式沖鋒槍彈頭,一根大約兩寸長,不知道什麼時候紮進身體的樹枝,在這種情況下,僅僅在床上躺了兩周,雷震就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從床上爬起來,到了兩個月後,剛剛拆掉身上的繃帶,雷震就已經開始制訂自己的體能恢複訓練計劃。並把它列成了一張讓人看得目瞠口呆的訓練課程表,貼到了自己的床頭。

從制定計劃的那一天開始,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打雷砸冰雹,雷震每天都是早晨五點鍾准時起床。由于重傷初愈,在醫生的嚴厲警告下,他只是象征性的在身上加了二十五公斤負重,然後每天風雨無阻,早晨五點鍾起床,繞著他們居住的村子,進行五公里越野跑。

雷震六點鍾回家,把孫尚香他們精心准備,營養豐富美味可口的早餐一掃而空,然後走到一根長五米,掛在樹丫上的帆布帶前,抓著這樣軟不著力的東西,僅憑自己雙手的力量,上下回來爬三百次。

等到雙手的力量全部用盡後,再練習蛙跳五百米,當雙腿也同樣發軟後,雷震就跑到用竹片和麻繩拼成的“鐵絲網”陣地前,來回爬上個三百次。

到了早晨九點半,雷震還要扛石鎖三百下,做引體向上二百個,俯臥撐五百個,俯臥起坐三百個,十五公斤啞鈴平舉三百個,側舉三百個。

做完這一系列訓練,就應該到了中午十二點,又到了午餐時間。但是絕對沒有人願意和雷震一起共進午餐,因為雷震午餐的地點,赫然是一個他自己精心准備,無論是色澤氣味還是觸感,都絕不會讓人心生愉快的爛泥坑!

大模大樣的趴在這樣一個散發著惡臭味道,讓人隔著二三十米遠。喉結都忍不住上下湧動的爛泥坑里,大口大口的吃完午餐,雷震甚至還有辦法,在這樣一個四周滑不留手的爛泥坑里,簡單的補一個午覺。

雷震整個人用最舒服的姿勢泡在爛泥坑里,睡得迷迷糊糊間,感到蒼蠅和蚊子不斷在自己臉上打轉,干脆順手從身邊撈起一把爛泥。直接把它們抹在臉上,靠這樣一層面部“盔甲”,徹底阻隔了蒼蠅蚊子造成地困擾。看著雷震塗滿爛泥,當真稱得上慘不忍睹的臉上,竟然還揚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旁觀者無不覺得心里湧起了一陣惡寒。

到了中午一點三十分,正是太陽最熾烈的時候,不需要任何外界力量,雷震就會准時睜開雙眼,拖著一身爛泥爬起來。直接站到了太陽地底下~手平舉一根一點五米長,前端還吊著三塊青磚的木棍,用站立射擊的姿勢。接受長達兩個小時的抗暴曬體能訓練。

沒有人知道雷震身上沾滿了爛泥,在正午時分任由陽光暴曬上兩個小時,直到身上的爛泥一點點被曬干,變成一層緊緊貼在皮膚上地硬殼,把自己弄得像是一個兵馬俑一樣,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當然了,也絕對沒有人想知道!

到了下午四點鍾,雷震會對自己進行硬氣功訓練。

一個職業軍人,只有讓身體習慣承受各攻擊,才可能在戰場上受到重創後。在最短的時間,對敵人做出最凌厲的反擊。

先是請人用一根一米多長,里面灌滿黃沙大概有雞蛋粗細的“沙棍”對著自己身體用力猛抽;再是請人站在三米外的位置上,用一顆大約兩公斤重的鉛球,對著自己身體除了腦袋以外的任何位置拋擲。

而在這種時候,被雷震再三要求才勉為其難的鬼才,還要拿著一份包含了數學、地理、幾何、軍事、物理等學科的考卷,不斷向雷震提問,雷震必須一邊接受身體抗打擊訓練。一邊努力思考,在一個半小時內,完成這份考卷。

六點鍾吃過晚飯後,雷震會繼續負重五公里越野跑,如果他在考試中沒有及格,會額外多加上三公里路程。

做完這一系列地訓練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雷震身上當然是又熱又髒,所以他會到村外那條小河里去洗澡,順便在夜里來上個五公里游泳訓練。雷震到現在都沒有忘記,當年他這個地地道道地山里小子,連游泳都不會,為了能保護楊惠敏,只能抱著一塊石頭“走”過蘇州河。雷震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當時他差一點,就活活憋死在了那條河里!

每隔五天,雷震就會把自己的訓練量增加一個檔次,每隔五天,雷震就會進行一次負重三十公斤五十公里越野訓練,而越野長跑的距離和負重,隨著日常訓練量地增加,也在不斷的遞增。直到他可以每分鍾做一百一十個俯臥撐,背著三十公斤負重,可以在二十二分鍾內完成五公里越野跑,投擲模型手榴彈一千次,每次都可以超過六十米大關。

望著那個男人就像是一台不知道疲倦的機器,更像是一頭可以打破生理極限的人形怪獸,每天都重複著足以把一個普通人活活累的驚人訓練,任由自己身上的傷口一次次綻裂,任由自己因為體力透支,一次次暈倒在訓練場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直到有一天早晨,雷震照例背著他的負重背包,頂著滿天星斗,走出了自己房間的時候,羅三炮、兔子、孫尚香……除了已經年過四十,再也沒有旺盛的精力陪他們年輕人瘋的九叔,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雷震的房門前,他們每一個人腳下都換成了最適合長途奔跑的膠底鞋,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背著和雷震一樣,里面裝滿了負重沙袋的背囊。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些兄弟,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們身後那些沉重的背包上,雷震的眼睛突然亮了,“都瘋了?”

所有人都在用力點頭,如果沒有發瘋,他們又怎麼可能像雷震一樣,拼命虐待自己?如果沒有發瘋,象孫尚香這樣雖然強悍卻依然保留了愛美天性的女孩子,又怎麼可能連夜為自己准備了一個和雷震一樣地泥坑?

當雷震再一次奔跑在仍然隱藏在一片黑暗一片朦朧的山路上時。聆聽著自己身後那一連串有力的腳步聲,聆聽著那些曾經在戰場和自己生死與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擁有了比血緣更親密聯系的兄弟們那均勻地呼吸聲,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與安全感突然把雷震包圍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襲襲涼意的秋風,望著頭頂那片即將迎來黎明,卻愈發顯得黑暗的天空,一種無法自抑的沖動從心底狠狠揚起。象狼一樣在大山中孤獨的生存,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去面對危險,面對挑戰的雷震,直到這個時候,才終于敢確信,他找到了志同道合,至死不離不棄地伙伴。雷震仰起了頭,猛然發出一聲快樂到極點的狂嗥:“那我們就一起發瘋吧!瘋到底,瘋到死,瘋到他奶奶的天荒地老日月無光。瘋到至死不離不棄好了!”

緊緊跟在雷震身後的所有人。一起放聲叫道:“好!”

九叔就站在村口,微笑的看這些跑得滿頭大汗的孩子們,微笑的看著他們每一個人。那一雙雙突然間發了光、發了亮的眼睛,他真的知道這些孩子們為什麼如此開心。

時間,就在這一群年輕人揮汗如雨中,就在他們踏破黎明前黑暗的整齊腳步聲中,一點點地悄悄滑過。只留下了這些年輕地孩子,越來越默契的笑容。

當晚秋的霞光灑滿了天地之間,微風中送來徐徐清爽時,九叔才霍然驚醒,連上雷震養傷地時間,他們已經前前後後在這個名不見經傳。但是只要凌維誠母子遇險,在一個小時內他們就可以趕到的南方水鄉中,享受了五個月在亂世中最難能可貴的平靜歲月。

五個月,真是彈指而過。

謝晉元已經死了五個月時間,國人曾經為這位民族英雄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緬懷,但是時間無疑是一劑最好的止痛劑,悄無聲息的治療著每一個人。驀然回首,謝晉元這位蓋世英雄的死,對于整個民族來說。也只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水花罷了。

試問到了這個時候,又有多少國人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凌維誠這樣一個女人,帶著謝晉元的血脈,

失去英雄家屬光環的包圍,對于日本人而言,凌維誠母子,已經失去了利用地價值,而他們保護凌維誠母子的任務,到這個時候,似乎可以靠一段落了。

……

當雷震帶著一群大汗淋漓,幾乎連身體都拖不動的伙伴,回到他們暫時居住的家時,他們吸著鼻子,目光一起落到了餐桌上。和往常一樣,九叔已經為他們准備了可口的飯菜,但是略略不同的是,九叔今天卻沒有坐在餐桌前,帶著一臉淡淡的笑意等著他們。

在九叔每天習慣坐的位置上,放著一份《中央日報》,在報紙上面,還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封上面寫著“雷震親啟”字樣地信。

看著眼前的一切,雷震心里揚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九叔走了!當他拆開了那封信時,九叔那隱忍中透著強大壓迫力的聲音,仿佛又在雷震的耳邊響起。

“雷震,正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出現在你們這群年輕人的中間,說好聽了是為了協助你,說難聽了,就是要監視你′然你是謝晉元的徒弟,但是你畢竟太年輕了,年輕得讓我們不放心,更不敢把幫會內最優秀的下一代,交托到你手中。

這些孩子當然是優秀的,事實上能夠成為公認的刺頭,本身就必須要擁有遠遠超過同輩的天份與優點,才會被大家承認,被周圍所接受。但是,也就是因為這些孩子太過于優秀,太過于性格鮮明,強勢得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別人配合,更不知道如何去融入一個團隊,們就像是一群在冬季想靠在一起彼此偎依取暖,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把對方刺痛弄疼了,只能保持距離,在寒中發抖的刺猥。

雷震,如果說你在護送凌維誠母子的路上,展現出來的戰鬥技巧和指揮技術,已經讓我這個半老頭子刮目相看的話,那麼你在這個村子里。以身作責帶動了每一個人,並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接受你的訓練,就足以贏得我的尊敬。當我看著你,讓這些孩子輪流爬到距離地面足足五六米高的大樹上,縛住自己的雙手向後躺倒,再被早就站在樹下的同伴一起用雙手接住……在那個時候,我的心里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也只有我這樣的老頭子,才能明白,們雙手被縛,整個人向後躺倒,已經失去了任何掙紮或者自我保護的能力,他們剩下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同伴!你就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教導了這些孩子,讓他們慢慢變得默契,讓他們看起來越來越象一支軍隊。

到了這個時候,我真地可以笑著離開了,這些孩子跟著你。我放心!在我的心里更有一個預感,們跟著你,可以闖出一份更大的成就,闖出一片更廣闊的天空!本來我想當面向你們道別。但是我想,既然對你的不放心,是在彼此相知相識中,慢慢消除的。那麼只剩下欣賞與認可的我,是不是也應該悄悄的消失,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你的一種認可呢?

而且我真的老了,老得不喜歡再看到離別,我更不願意看著那些孩子年輕的臉時,會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著。究竟還有誰能活著重新出現在我的面前※以,就讓我們彼此在心中笑著,舉起自己的手,並彼此祝福吧。

對了,張誠的骨灰,就由我帶回去,交給他的父親。我會親口告訴五哥,他的兒子是一個英雄,一個面對強敵戰死沙場。縱然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也沒有倒下,更沒有丟人的英雄!有這樣一個英雄的兒子,五哥就算是哭,眼淚中也會帶著笑意的。”

九叔這封整整寫了三頁的信,終于看完了,雷震真的不知道,原來在九叔那寫滿嚴肅的臉龐下,竟然還隱藏著一顆如此細膩的心。

而在這個時候,一開始還帶著一臉不經意笑容,隨意抓起那份報低展開閱讀地鬼才,雙手卻在微微發顫。

“師……父!”

鬼才想告訴雷震報紙上寫了些什麼,在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時,外面又發生了什麼,可是當他張開嘴的時候,這個八面玲瓏的家伙才發現,就連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而坐在鬼才身邊,半側過腦袋,和鬼才一起閱讀報紙的羅三炮呢,他早就已經癡了,就那樣癡癡的望著那份報紙,癡癡的讀著上面地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癡癡的任由兩條細細的淚痕,從他的臉龐上劃過,癡癡的從他臉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如此驕傲如此快樂又是如此悲傷的笑容。

“進攻,進攻,我們終于要主動進攻了!敵人逼進一步,我們就退後一步,不被別人逼得山窮水盡,我們就絕不抵抗。不積極備戰,不針鋒相對的拼死爭奪,面對本來就比我們強,比我們狠的敵人,我們能不輸嗎?我們輸了一場又一場戰爭,我們丟掉了一個又一個城市,我們輸得無顏見江東父老,我們輸得早已經成了曆史罪人!可是現在……我們終于要主動進攻了!不是反擊,而是進攻!進攻!進攻!你們都聽清楚了沒有,是進攻,是我們主導的大進攻啊!!!”

羅三炮的聲音也是顫抖的,這個已經三十多歲早已經是曾經滄海,用自己雙眼見慣了生死離別人生百態的男人,在這個時候他看起來當真是又哭又笑,當真是騎馬上吊。但是他至少可以用最大的聲音,讀出了那份報紙頭版頭條上的標題:“如得遠征異域,始償男兒志願。軍中盛傳,即將出國遠征日寇,戴安瀾將軍喜出望外,求賢若渴!”

出國遠征日寇!

這幾個字當真是猶如一道在暗夜中最亮麗的閃電,狠狠劃過每一個人的心髒。

現在時值一九四一年秋季,日本軍方為了建立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正在緊鑼密鼓的加強海軍力量,積極策劃對南太平洋地區的進攻,以太平洋為舞台的世界大戰已經一觸即發。

到了這個時候,日本已經不再是中國一個國家的敵人,越南、泰國、緬甸等東南亞諸國,都面臨著戰前爆發前的狂風激蕩。和中國雲南接壤的緬甸,處于中國大西南防線的外圍,而通過緬甸興建的滇緬公路,更是中國接受以美國為首的國家物資支援的唯一陸地通道。就是通過滇甸公路這條大動脈,每個月都有三萬六千噸戰爭物資,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中國,有力的支援了中國對日抗戰。讓中國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死死拖住了日本陸軍百分之八十的軍力。

如果日本想要在短時間內擊敗中國,逼迫國民黨政府屈服,從而把他們已經投入到中國軍力抽調出來,投到到南太平洋戰場上,他們就必須要占領緬甸,掐斷滇甸公路這條援華大動脈!

為了保衛滇甸公路,戴安瀾將軍率領的國民革命軍第二百師,在四一年初,已經被調到了貴州安順、曲靖一帶,一邊面向全國招收有一技之長的人才收編入伍,進行緊張的集訓,一邊整裝待命。

而到了這個時候,在軍中早已經盛傳,戴安瀾將軍將會率領二百師,做為先頭部隊進入緬甸,通過和駐紮在緬甸的英國軍隊聯手,擊退日本軍隊可能的侵略,確保滇甸公路暢通。

如果……報紙上記載的都是真的。

如果……國民革命軍真的會遠征異域,主動進攻侵我國土的強敵。

那麼……這就是中國寫滿屈辱的近代史上,第一次揚我國威的異域遠征!這更是中國軍隊面對步步進逼,氣焰囂張日寇,主動做出的最有力攻擊!

沒有經曆過這個屈辱的年代,沒有品嘗一次次軟弱退讓,已經讓國民傷了心,傷了情的軍人,又怎麼可能明白,這兩個字之間那巨大的差異?

九叔更是用鉛筆,在“軍中盛傳,即將出國遠征日寇,戴安瀾將軍喜出望外,求賢若渴”這個新聞標語的最後一個詞上,畫了一個重重的圓圈。大概也就是因為這份兩天前剛剛印出來的報紙,才讓九叔下了悄然隱退的決心吧?

“雷震!”羅三炮突然瞪大了雙眼,暴喝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師父謝晉元團長,應該給了你一封寫給戴安瀾將軍的推薦信吧?”

“是!”

羅三炮凝視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但是神情氣度隱隱已經有大將之風,更沉穩有力的猶如一座大山般的男人,他深深的吸著氣,直到他整個人再次勉強恢複了平靜,直至他的呼吸不再那麼急促,直至他有足夠的清醒去思考和說服別人,他才一字一頓的道:“雷震,如果你可以帶領我趕上這場戰爭,羅三炮的命……拿去吧!”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33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二章 王牌之師  

二百師強,這是所有人都公認的!

二百師雖然成員編制僅僅九千多人,但是他們卻裝備了蘇聯的T26坦克,意大利的CV33戰車,德國的豪須式裝甲車,美國的福特四缸卡車,外加哈雷摩托車,們不但是中國完全借鑒德國部隊編制組建的第一支機械化部隊,還是世界上第四個裝甲師。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支在戰火中庫煉成長,敢打敢拼,用鮮血一次次寫書出最亮麗篇章,就連日寇都要稱他們為強敵的鐵軍!

如果真要遠征緬甸,確保滇緬公路生命大動脈,打出國人的威風,打出華夏子孫的志氣,派出的先頭部隊,當然應該是這樣一支王牌部隊。

就是在這樣的認知下,每天都有人從天南地北,帶著滿臉的風塵赴赴趕到貴州安順這個以有黃果樹大瀑布而聞名于世界的美麗城市,在路人的指點下,帶著朝聖者臉的狂熱,趕向二百師駐紮的軍營,並在軍營外的募兵處排起了長龍。

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募兵處負責招募新兵的長官,竟然是一位中校副團長。

但是最令人驚訝的,還是二百師的募兵標准。體格不夠強壯不要,年齡太小或太大的不要,身體有殘疾的不要,在校就讀的大學生不要……從來沒有一支部隊,在即將走上戰場前招募新兵,還會列出這麼多限制。在他們苛刻的審核下,幾個小時時間過去,竟然只有七個人通過初步審核,在登記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種情況真的是太奇特了,在這種亂世之中,到處都有部隊在招募新兵,正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士兵就是戰場上最大的消耗品,有人有槍就會有權有錢有地盤。在這種思想主導下,絕對不會有人把主動願意當兵的人往外推。

看慣了那些軍閥的征兵作風,面對這種苛刻地近乎不近人情的入伍條件,一個戴著近視眼鏡,看起來還是個在校學生的年輕人,在被負責招募新兵的上尉連長,用禮貌卻堅決的態度拒絕後,他盯著那份寫在大紅紙上的募兵公告。終于說出了抱怨的話:“二百師咋了,有什麼好牛逼的啊?不就是招新兵嘛,又不是挑上門女婿,用這著搞成這樣嗎?我長得瘦,眼睛近視咋了,你們不是機械化師嗎,我干嘛還要用自己兩條腿傻傻地亂跑?給我一把槍我一樣可以打鬼子,真打急了我就算用牙咬,也能從他們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這個學生模樣的人說出來的話,無疑代表了在場絕大部分人的心聲。那些已經被淘汰。卻心有不甘,仍然站在募兵處周圍的人一起用力點頭。坐在桌子後面,負責募兵工作的那名中校副團長。望著那個長得瘦瘦弱弱斯斯文文,估計跑不出五公里,整個人就可能散了架的年輕人,突然叫道:“等等!”

以為事情有轉機的年輕人霍然轉頭,只可惜他獲得並不是入伍特批令,而是一個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問題,“沒錯,我們二百師地確是機械化師,但是我們訓練最嚴格地仍然是步兵作戰,我們軍事訓練列為全國第一。就連重慶軍事委員會都派專員前來觀閱學習,你知道為什麼嗎?”

學生模樣的大男孩面對這個問題張開了嘴,可是他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看到那個學生啞口無言的模樣,這位中校副團長嘴角向上一掀,揚起一個大大地得意笑容,他最後把目光落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身上,提高了聲音,道:“大家都知道,我們二百師很可能馬上就要被調往緬甸戰場在那里狙擊敵人。小日本天天騎到我們脖子上作逼作福,也該輪到我們狠狠給他一拳頭了。但是我們二百師編制就這麼不足一萬人,現在要做的就是補足編制空額,再多招了來不及訓練,也無法保證武器,讓你們空著手上戰場,那是騙你們送死。這種斷子絕孫的缺德事,我們二百師是絕不會去做的!”

這一番話說得絕對算不上斯文,更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痞子氣,但是這位中校副團長說得理直氣壯,配合他硬朗的外表和那張代表了性格堅毅的“國”字型臉,在他的身上也自然而然揚起了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

“戴師長讓我們開辦募兵處,除了要補充一部分新兵外,更大地目標,就是想招募到有用的專業人才。只要你有一技之長,在戰場上能讓兄弟們少流血,我可以代表二百師所有兄弟,同時舉起雙手雙腳來歡迎。”

這位中校副團長伸手指著自己桌子後面的位置,放聲道:“如果誰能回答這個問題,並得到我的認可,就不需要再進行身體素質考核,可以直接錄取。要是回答不了,有其他特長也行,總之一句話,有特長的我們歡迎,身體合格願意當兵的我們也歡迎,如果這兩個條件都不符合,雖然條件所限,不能讓你們加入二百師,但是我們二百師也得謝謝在場的所有老少爺們,能看得起我們二百師,大老遠的跑過來報名參軍!”

聽著中校副團長的話,全場所有人心里都隱隱明白,如果真地能回答好這個問題,不但加入二百師不成問題,他們的前途更會一片光明。但是面對這樣一個涉及了軍事領域專業知識的問題,又有誰願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任意放飛自己想象的翅膀,最終卻很可能落個班門弄斧的結局?

看著面前幾百號人面面相覷,負責招兵工作的中校副團長臉上不由揚起了一絲無法掩飾的失望。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帶著縷縷金屬質感的聲音,劃破了四周一片寂靜,“因為,戰車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中校副團長霍然抬頭,他目光跳過前排的幾十個人,直接落到了一個站在人群中負手而立的男人身上。仔細打量著那個昂然而立,當真稱得上鶴立雞群的男人,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氣度,這位中校副團長嘴角緩緩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但是他卻在用力搖頭,“你這樣的回答沒有錯,但是卻有取巧之嫌,我不能算你通過。”

“機械化裝甲部隊,在戰場上能夠取得地最大優勢,主要集中在成員高速輸運和火力協同作戰這兩點上。但是想要攻必克,守必固,象梳子一樣梳過戰場全殲來犯之敵。還必須要靠步兵。在山地、沼澤、城市等地形中,機械化部隊受到限制,亢法發揮應有的作用,在這種情況下,機械化部隊就必須要靠步兵去繼續完成作戰任務。”

聽到這里,中校副團長已經是連連點頭,這個男人的話不多,在聊聊數語中,卻已經概括了機械化部隊的優劣所在。而他的見識顯然還不止于此,在中校副團長的側耳傾聽中,繼續道:“所以我個人認為。為了彌補機械化部隊缺點,二百師的軍人,必須更注重單兵實戰訓練。尤其是要把訓練重心,放在機械化部隊無法正常發揮戰鬥力的近戰和夜戰這兩方面。而無論是近戰還是夜戰,中國和日本軍隊都缺乏沖鋒槍這種近距離壓制武器,所以很可能爆發刺刀格鬥戰,二百師才會在士兵招募中,對新兵地身體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

中校副團長的眼睛猛然亮了,他霍然站起,盯著那個距離自己有三四十米遠的男人,放聲叫道:“你叫什麼名字?”

“雷震!”

“過來,”中校副團長在桌子上用力一拍。叫道:“在登記簿上簽上你的名字,你被錄取了!”

中校副團長看著雷震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只是短短的二十幾秒鍾時間,他的臉上就連續閃過了驚訝、警惕、歡喜幾種表情。因為以他的眼光,當然可以看出來,雷震並不是一個人,那些看似隨意跟在雷震身後的人,都是他的同伴。

這些人有高有矮年齡不等,在他們中間。甚至還有著一個臉上帶著幾分富家千金嬌橫氣息地女孩,但是他們這個看起來並不算和諧地群體,卻擁有相同的節奏,相同的腳步,雖然在穿過人流時,他們會左右穿插,但是他們的整體,卻始終彼此保持著一個心有靈犀般的距離。在看似不經意間,他們更是用一種屬于他們自己的韻律,隱隱監控著每一個可能發生危險與進攻的角落。

沒有在訓練場上經曆日複一日單調枯燥卻嚴格的訓練,他們就絕對不可能擁有這樣近乎完美的統一與默契;沒有在戰場上經曆過最殘酷血戰,沒有培養出那種不是兄弟卻擁有比血源更親密的信任,他們的團隊就絕對不可能這樣無懈可擊!

如果說靠募兵的方式來尋找人才,就是一種姜太公釣魚式的嘗試,那麼他今天已經用這種最笨地方法,釣到了一群大魚。

“他們都是你的同伴?”

“是的,長官!”

“都想加入二百師?”

“是的,長官!”

中校副團長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緩緩掠過,他悄悄吸著氣,沉默了半晌,他才突然放聲道:“我已經知道雷震的本事了,可是通過考核的只有他一個人,你們想跟著他一起加入二百師,就得拿出點真本事來。告訴我,你們都有什麼特長?”

面對一位中校副團長的詢問,跟著雷震這麼久,身上總算也有了幾分軍人作風的幾個人,都昂起了自己的頭,迅速報告道……

“騙人!”

“炸石頭!”

“走鋼絲!”

“解剖!”

“玩槍!”

“扛背包!”

“不用手絹!”

“嗥唔!”

……

每一個人的回答都千奇百怪,江東孫尚香所謂“不用手絹”的特長更是讓人瞪大了眼珠,如果說這個特別,勉強能解釋成她巾幗不讓須眉的話,最後一聲充滿狂野氣勢,卻和所有人輪流報告配合得絲絲入扣的長嗥……”

中校副團長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略略低下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訝的發現,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雷震吸引,竟然沒有發現在雷震的腳邊,蹲著一條雙眉眉線上怒骨突起,全身都帶著生人勿近驃悍氣息,現在卻正生硬的對著他搖動尾巴的……狗?!

天知道這條身形驚人,本來應該凶性十足,就野狼見了都要避讓三分的狗。是被人如何教導出來地。感受到中校副團長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它竟然腰肢一挺,僅用兩條後腿撐起自己的身體,保持人立的姿勢,然後對著中校副團長舉起了自己的右爪,做了一個當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敬禮動作。

也許是在軍營里呆久了,敬禮動作已經融入到自己的生命本能當中,還是因為募兵工作本來又是老太太的裹腳步又臭又長,又實在被眼前突如其來地一幕弄得頭暈腦漲,這位中校副團長面對一條狗的主動敬禮,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在他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認認真真、標標准准的還了對方一記軍禮。

……

四周一片安靜。

中校副團長的身體猛然僵在了那里,他瞪著眼前這條狗,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感受到從面前這個人身上傳來的不善氣息,雷震的兒子,也瞪大了眼睛,示威似的露出了它滿嘴鋒利的牙齒。

……

看著那象斗雞一樣瞪圓了雙眼。彼此狠狠瞪著對方的一人一狼。全場所有人身體都象抽筋了一樣在不停地顫抖,每一個人都漲紅了臉,用手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知道這樣堅持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突然快樂到極點的哄堂大笑,爆炸般地從軍營前的募兵處響起,一時間似乎就連軍營訓練場上那此起彼伏的口號聲,也被壓了下去。

當眾向一條狗回敬軍禮的中校副團長,那張國字形,被太陽曬得發黑的臉龐,在一瞬間就被大家笑得變成一片黑紅。

在這種情況下,這位官威盡失的中校副團長,卻沒有甩手就走,咬著牙,狠狠瞪著眼前的罪魁禍首,過了好半晌,他才對雷震問道:“它是你帶來的?”

“是!”

“我看它在向我敬軍禮,好嘛,位置、角度、動作還都挺標准的嘛!”

中校副團長的嘴里說著就連雷震和鬼才這兩個智囊都面面相覷,只覺得莫測高深地話,這位中校副團長突然對雷震道:“你已經參軍了,你想怎麼處理這條狗?”

“報告長官。”低下頭看了看那只靜靜臥在自己腳邊的狼,雷震低聲道:“它是我的兒子,我救過它的命,它也救過我的命,我們兩個一起走過很漫長的路,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允許我帶上它。”

“看起來你們父子的感情不錯啊,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有這樣一個對別人張牙舞爪,對我就百依百順的狗。”

中校副團長溫和地道:“不過請你告訴我,如果真的讓你帶了一條狗在身邊,每天白白浪費寶貴的食物,軍營里的其他人會怎麼想,外面的老百姓又會怎麼樣?他們會不會說,噢,原來二百師已經成了游樂場和馬戲團了,要不然為什麼緬甸三日游的時候,士兵還能帶著寵物在那里招搖過市呢?”

看到師父被這位中校副團長訓得啞口無言,鬼才見勢不妙立刻拔刀相助,“長官您不是說只要有特長就可以破格錄取嗎?我們之所以帶著這條狗來報名參軍,就是知道它有充足的特長,可以在戰場上幫戰我們少流血少犧牲,所以才不遠千里,用了幾倍的代價才把它帶到了這里。在某種情況下,它可是比十個軍人加起來都有用啊!”

鬼才的這些話絕對是投其所好,斜眼看著那條動作再怎麼溫馴,表情再如何無害,也只能用凶相畢露來形容的“狗”,中校副團長心里微微一動,道:“說出來聽聽。”

“報告長官,它能直接聽懂簡單的命令,在戰場上近身格鬥,就算是三五個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也未必是它的對手。如果有人當了逃兵或者是我們要抓奸細,憑氣味就算他們跑出十幾里外,我兒子也能找到。野外宿營的時候,它也可以抓野兔,斗狗熊,看門,最重要的是,它不怕黑,而且越到晚上越精神。十分適合打近戰和夜戰,而只要有它防守,敵人就算是隱了身,也休想成功發動偷襲……”

說到這里,唯恐自己寶貝兒子通不過考核,就只能在這里父子暫時分手的雷震,先是瞪了猴子王一眼,然後用不確定的語氣。道:“好象,它還會走鋼絲……”

“行了!”

雷震還沒有說完,那個中校副團長就大手一揮,打斷了這份讓所有人臉色越來越怪異的報告,他瞪著那條讓自己當眾出丑的狗,嘗試著叫道:“你,過來!”

跟著雷震生活在一起太久,已經通了人性,他們身邊又多了一個在馬戲團里以訓寵為樂,身邊的猴子又死了個精光。只剩下一條狼可以玩的猴子王。總之隨著這位中校副團長一聲令下,雷震這個可以聽懂簡單命令地兒子,竟然真的挪動雙腿。往前“走”了幾步,順便把自己的兩條前爪一起搭到了桌子上。

看到這條狗搭在桌子上的兩條前爪,中校副團長強忍著拔出刀子,一刀兩斷的沖動,抓起那條曾經向他敬過軍禮的右爪,先是按進印泥盒里,在瞧足印泥後,又狠狠拍在登記簿上。

隨著“啪”的一聲聲響,在那本登記簿上,多出了一個梅花狀的爪印。至此。雷震的兒子已經畫押在冊,正式加入了二百師,成為了一名即將遠征緬甸的二百師國民革命軍軍人……不,應該是……軍狼。

“它是你帶進二百師的,所以你必須要對它的行為負責,督導它盡快融入二百師,擁有軍人鐵一樣的氣質。”

中校副團長帶著一臉無害的笑容,他甚至還伸手拍了拍雷震的肩膀,溫和的道:“既然你可以讓它像模像樣的對我敬上一個軍禮。我想讓它學會站軍姿,走隊列應該也不是問題吧?給你三周時間來完成這個任務,要是做不好,我就罰你們兩個一起掃全團的廁所!”

在場所有人都傻眼了,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終于明白,這位中校副團長為什麼會開一代先河地讓一條狗,在募兵登記簿上蓋了爪印,這擺明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看著終于當眾搶回面子地那個中校副團長,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有點閃爍起來,一些人看著雷震,臉上更多了一絲同情……得罪了這樣一個看似豪放,實則小氣又喜歡動心機的上司,雷震他們在二百師地前途,注定是一片黑暗。

把手頭的工作交給身邊的一個上尉後,中校副團長抓起手邊的登記簿,指著雷震一行人,道:“你們幾個跟我來。”

就是在中校副團長的帶領下,雷震一行人走進了二百師的軍營。

一走進軍營,其他人還好些,和軍隊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雷震和羅三炮,就在心里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贊歎,二百師真不愧為中國軍隊王牌中的王牌。

不說他們的裝備是如何地精良,也不要說他們是什麼中國第一個機械化師,無論他們使用的是什麼樣的武器,他們都是一支讓任何強敵都不敢輕侮的鐵軍!

一踏進軍營,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就夾雜著金屬氣息撲面而來,在軍營的操場上,到處可以看到政府花了大量金錢,從國外購買的戰車。這些全身都披著鋼甲的最純粹戰爭武器,那一具具泛著點點寒光的沉重身軀,似乎正在默默向每一個人訴說著中華民族為之繁衍昌盛五千多年所擁地不屈↑們炮塔上那高高昂起的炮管,更像是一支支斜指蒼天的利劍,等待著對入侵者發起公正審判。

在操場的一角,大約有一個連的士兵正在練習刺刀格鬥。和常規部隊進行刺刀訓練不同的是,他們刺殺的不是稻草紮成的標靶,而是豬是羊是牛這些還活著,刺刀捅上去就會聲慘叫,熾熱的鮮血就會從傷口里噴濺而出的目標。

對于那些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見過肢體橫飛的新兵來說,這樣的訓練無疑是精神與肉體的雙重磨練,眼看著鮮血不斷噴濺,聽著動物的哀鳴,看著自己一刀捅上去,被捅碎的內髒混合著鮮血從傷口里不斷噴濺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剛剛退下去,就忍不住蹲在地上放聲嘔吐。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退縮,因為只要誰稍有遲疑,他們的連長就會抬起腳,一邊在他們的屁上猛踹,一邊瞪大了眼睛。放聲叫道:“你在遲疑什麼,你他媽的在幹什麼?!你知道日本人新兵練刺刀,他們是把什麼綁在樹樁上嗎?他們是用活著的中國人,用的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啊!拿起你手中地槍,握緊你手中的槍,給我捅!捅!捅!使出你吃奶的勁捅下去啊!!!如果你連這都做不到,你他媽的干脆買塊豆腐撞死算了,就別到戰場上去丟人了!!!”

皮靴重重踢在人的身上。連長的叱罵聲更是遠遠的傳出去,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視下,那個被他踢得在地上抱成一團,眼淚和鼻涕在臉上糊成一團地新兵,猛然發出了一聲受傷野獸般的狂嗥,在鮮血飛濺中,這個新兵蛋子手中的刺刀已經深深沒入了目標的身體。

熾熱的鮮血猛然噴濺出來,狠狠噴灑在新兵蛋子的臉上,但是這個新兵蛋子卻不敢閉上自己的雙眼,因為連長的怒吼就在他身後炸起。“不許閉眼!在戰場上如果閉上了眼睛。你就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閻羅王的手里,就算是鮮血噴進你的眼睛里,燙得你全身發顫。你也要拼命瞪大自己的雙眼,然後拔出刺刀,用同樣的動作,把它刺向第二個敵人!”

看著那個臉上濺滿了鮮血,身體一直在發顫,卻始終沒有閉上雙眼的新兵,抱著自己刺刀上沾滿鮮血地步槍,走到訓練場一角突然蹲在地上放聲嘔吐的時候,雷震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輕歎……恭喜你,你有一個好的上司。在他的教導下,你至少可以在戰場上活得更久一點,如果你的運氣夠好的話,說不定你可以象你的連長一樣,成為一個知道如何在戰場上有效保護自己的老兵!

“噠噠噠……”

在打靶上突然響起了馬克沁水冷重機槍掃射時特有的沉悶轟響,對著標靶傾射完子彈鏈上所有子彈後,機槍手和彈藥手不顧槍管已經發燙,抬起重機槍貓著腰就跑。在找到一個新的火力點後,並重新架設好重機槍更換了子彈鏈後。重機槍掃射地聲音再次從打靶場響起。

每掃射六十秒鍾就更換一個火力點,在新的火力點上,三十秒鍾時間內完成重機槍固定和更換子彈鏈一系列工作。這樣的訓練項目,絕對是在戰場上用鮮血換來的最寶貴教訓。

在實戰中,中國部隊裝備數量絕對有限,本來應該成為中流砥柱的重機槍還沒有發揮出應有作用,就會被日本軍隊發現,並用迫擊炮和擲彈筒炸毀,一場戰鬥打到最後,中國軍人往往是僅憑容彈量僅僅二十發的捷克式輕機槍和步槍組成的火力來狙擊日本軍隊進攻。也就是因為缺乏必要的重火力壓制,中國軍隊和日本軍隊爆發近身刺刀格鬥戰的機率才特別地高。

也只有用這種打幾十秒鍾連射,就更換一個火力點的方法,才能有效的保持重機槍火力壓制力。但是帶著一挺幾十公斤重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使用運動作戰的方法,這對重機槍手和彈藥手來說,要求也的確太苛刻了一點,沒有長期訓練和實戰經驗,在戰場上面對敵人隨時會劈頭蓋臉砸過來的迫擊炮炮彈,他們絕對無法做到這一點。

至于在訓練場上到處可見的泥坑和鐵絲網,這些東西對雷震來說真的是太熟悉了,當年馬蘭就是用這些東西,對他進行了只能用慘無人道來形容的訓練。看著那些泡在爛泥里,還有躺在鐵絲網下背脊著地,雙手抱著步槍,用自己雙腿蹬地的力量向前挺進的士兵,雷震的臉上不由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就在這樣的左顧右盼中,他們跟著中校副團長沿著軍營的小路,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注意力已經被軍營訓練場上的一幕又一幕吸引的雷震,突然聽到“?啦”一聲碎響,在他們一行人訝異的注視下,中校副團長竟然把登記簿上印著爪印的那一頁給撕了下來,順手把它捏成一團,丟進了路邊的一條下水道里。

“瞪什麼眼啊?”中校副團長聳著肩膀,道:“你們真的以為我會因為這件事情,背後給你們這些小家伙下絆子?沒錯,這種人肯定有,而且有不少,但是我們二百師里有的都是肝膽相照的血性漢子,我黃景升這輩子,更是他媽的討厭心胸比針眼還要小,連個娘們都不如的玩藝兒!”

“還有你這個家伙!”

手里捏著那本少了一頁的登記簿,黃景升副團長對著雷震兒子抬起腿,做出一個要狠狠踢過去的動作,“明明是一條狗,學學搖尾巴翻跟頭、鑽火圈不好嗎,干嘛偏偏要學人去敬什麼軍禮,害得爺們當眾被所有人笑。”

雷震還沒有來得及阻止,黃景升就突然收回了自己幾乎要踢到雷震兒子身上的右腿,隨意伸手彈掉了褲腿上沾的幾片塵土,油然道:“俗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不叫,別以為你會人模狗樣的敬個軍禮引得所有人放聲大笑,爺們就看不出你的本質了。你真的以為爺們會傻的一腳踢過去,然後被你用兩排小刺刀一樣的牙齒狠狠咬上一口,再扯巴上幾下嗎?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如果狗也會做夢的話!”

說完這些話,黃景升副團長放聲大笑,仿佛在這個回合的人狗交鋒中,他已經取得了最大的勝利似的。

看著如此率直卻絕不魯莽的黃景升,除了險些被踢上一腳,仍然一臉警惕的狼之外,在場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雷震他們必須承認,只是如此短時間的接觸,他們已經喜歡上了這位明明有足夠的智慧,卻保持著孩般的平易近人,更用一種“放任”的態度,把喜怒哀樂全部寫在臉上的副團長,這麼有性格的軍人,可真是不多見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部隊隨時會調進緬甸和日本人開戰,為了防止奸細混進軍營,你們必須要通過安全審核,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在自己能夠接受的范圍內,盡可能的寫清楚個人來曆,包括在軍隊的服役經曆,來配合有關部門的核查。”

一本正經的說完這些話,黃景升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他們並沒有引起旁人的額外關注後,他又壓低了聲音,對雷震悄然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們中間有相當一部分人,尤其是你自己,是有過實戰經驗更接受正規軍事教育的老兵。像你們這樣的人才,本來是應該直接推薦給師座的,但是你也得體諒老哥我一個中校副團長,親自跑到募兵處打雜聽人抱怨的苦衷吧。如果你們真的沒有問題,我看干脆就留在我們五九八步兵團算了,老哥我在這里敢拍著胸脯向你們保證,呆在五八九團絕對不會委屈了你們。”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33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三章 強者為尊  

沒有憑師父謝晉元親筆寫的推薦信直接投奔戴安瀾將軍,雷震一行人在黃景升的熱情招呼下,全部加入了五九八團。

沒有額外的要求,但是在已經把自己當成伯樂,更認定了雷震這匹千里馬的黃景升副團長堅持和大力推薦下,雷震一行人包括雷震的兒子,都被編入了五九八團直屬特務排。

特務排,顧名思義是一支以排為單位,執行非常規作戰任務的特殊部隊,們不但可以領到比同級軍人高一倍的軍餉,優先補給武器,占用訓練場,更有自己帶著獨立院落的營房。在二百師這樣一個人才濟濟,到處都掀起練兵大熱潮的王牌部隊里,也只有那種身經百戰的超級精銳,才可能通過層層選拔,進入這樣的部隊。

但是雷震這樣一個初來乍到寸功未立的人,卻在黃景升拍胸脯擔保的情況下,直接穿上了上尉排長的軍裝,也難怪雷震帶著自己的兄弟,找到五九八團特務排營房,率先走進去的時候,所有人看著他的軍裝,臉上都揚起了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但是當他們看到跟在雷震身後,走進營房的江東孫尚香時,營房里突然響起了一片輕佻的口哨聲。

一個坐在軍營最常見的通鋪上,手里正在把玩著一把刀子,肩牌上掛著班長軍階的家伙,一邊用男人最直白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江東孫尚香胸部就連寬大的軍裝都無法完全掩飾的動人曲線,一邊用懶洋洋的語氣問道:“美女,你也是參加我們特務排的?”

看著這個人坐在那里的姿勢,聽著他這樣充滿調侃語氣的詢問,再配合上他那一雙看起來頗有賊兮兮靈氣的眼睛,怎麼看他都不像是二百師五九八團特務排的職業軍人,而更像是一個在上海灘成天游手好閑無所事是,偏偏又喜歡在手里拿把刀子來顯示自己很威風很危險地小流氓。

在上海灘長大,身上還帶著千金大小姐驕橫氣息的江東孫尚香倒翻起了白眼。但她總算是看在自己已經是一個女兵,而對方怎麼說也是一個班長的份上,勉強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輕哼:“嗯!”

聽到孫尚香的回答,這位班長卻來了精神,他猛的坐直了身體,伸手拍著身邊空出來的鋪位,道:“我們特務排人少地方小,就這麼一間營房。沒有多余的地方來招待女士,要不然你晚上就睡在這里吧。千萬不要睡在老三那邊,我悄悄的告訴你,你別看他人五人六長得有那麼幾分斯文相,可是他的那雙腳,嘿嘿,可是比一百顆臭雞蛋加起來都要臭!”

“喂,一班長,有你這樣一見到漂亮娘們就忘了自己姓甚至名誰,踏著兄弟的肩膀往前面湊的家伙嗎?”

在對面通鋪上。嘴里叨著一支卷煙卻沒有點燃。正在擦拭湯普森沖鋒槍的三班長,瞪大了眼睛,叫道:“你自己還不是晚上總喜歡磨牙打呼嚕?上次你半夜爬起來挨個摸兄弟們的腳袋。要不是大家發現得快,你早就拎著那把大砍刀,把兄弟們的腦袋當成西瓜都砍下來了。你要是半夜把手伸進人家的被窩里,誰知道你是不是成心吃豆腐?”

終于有一位班長帶頭站起來,對雷震老老實實的敬了一個軍禮,算是歡迎了雷震這位排長的光臨,然後轉過頭,瞪著另外兩名同僚,道:“吵什麼吵的,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樣子。沒看到人家是跟著長官一起過來地嗎。當著這麼多人地面調戲長官的女人,你們以後還想不想混了?”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發現,原來最壞的就是這個二班長,他面對雷震一臉地恭敬,但是轉過臉說的話,卻屬他最難聽。最令人拍案叫絕的是,說完這些話,這位班長竟然還能帶著一臉謙躬的微笑。再次面對雷震,“小孩子不懂事,排長您大人有大量,頭頂上又有貴人罩著,相信不出幾天,又會一路高升,當然不會和我們這種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在戰場上流血流汗,最後卻只混了一個小班長的泥腿子們去計較。您說是不是,排長大人?”

這個二班長的話當真是夠陰夠損,如果雷震點頭說是,等于承認自己是靠著關系進入特務排,並把它當成了一個職業跳板。如果雷震搖頭,那不是說自己心胸狹窄,擺明要為難兩個出言調侃的班長?

看著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當真是蔫壞蔫壞的二班長,鬼才突然笑了,他低聲道:“我喜歡這個家伙,他有點像我。”

面對這幾個出言不遜,對他們這一行人抱著明顯敵意的班長,雷震卻笑了。就像鬼才說的那樣,這三個面對他們張牙舞爪地班長,看起來當真是像極了刺頭。在別人的眼里,這些班長和他們帶的兵,都很不好管理,但是在雷震的眼里看來,這些人……可用!

沒有面對上司都敢出言挑釁的勇氣,沒有點獨特的性格,這些人在戰場上,又怎麼可能和敵人針鋒相對,又怎麼能指望他們在戰場上,去創造普通軍人無法去完成的奇跡?

雷震突然道:“孫尚香!”

“到!”

聽到雷震和孫尚香的一喝一應,三個班長都瞪大了雙眼。只要在茶館里聽過說書先生講的三國演義,又有誰不知道孫尚香是何許人也?

“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規矩,你知道軍隊的規矩是什麼嗎?”

雷震沒有回頭,他還是一臉平淡的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二班長,沒有勃然大怒,沒有瞪起凶眼睛,沒有揚起野拳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二班長的心里卻揚起了一種難受到極點的感覺。因為他發現,雷震似乎在看著他,但是雷震目光的焦距卻根本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在雷震的眼里,他幾乎就是透明的。

有時候,無視或者漠視,本身就是一種最鋒利的武器。

“我知道!”孫尚香肅然答道:“在軍營中,以強者為尊!”

“在我的任命書正式下達,我們真正成為軍人之前。自己去把失去的尊嚴搶回來!”

在三名班長面面相覷地注視中,雷震竟然側走開兩步,任由緊跟在他身後的孫尚香直接暴露在在他們三個人面前。江東孫尚香盯著一班長手中還在玩弄的刀子,突然問道:“你喜歡用飛刀?”

看到一班長下意識的回應,孫尚香的目光流轉,又落到了三班長的手上,“你就算是在營房里都槍不離手,不斷培養自己對槍的感覺。有這種勤奮為基礎,至少也應該是一個A級射手了吧?”

三班長沉默著點了點頭,孫尚香站在雷震身後的時候,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氣質有點潑辣,卻愈發引人注目,讓人心里產生一種征服欲望地美女,但是當雷震閃開,任由她獨當一面的時候,這幾個在戰場上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班長,又怎麼會感覺不到。這個女人身上那種再無任何掩飾。和他們如此相同的氣息?

“我會和一班長比試用飛刀,和三班長比試用槍,如果這兩場我僥幸獲勝的話。我會再向你挑戰!”

孫尚香深深的盯著剛才說話最刻薄的三班長,在這個時候她當真是語出如刀,“我不知道你更精通什麼,但是只要不是像女人一樣比試斗嘴吵架,有什麼道道你只管劃出來,我江東孫尚香一並接了!”

說完這些話,孫尚香不再理會已經陷入半呆滯狀態的三班長,率先掉頭走出了那間特務排營房。

第一個和孫尚香比賽的,就是那個最先“調戲”孫尚香的一班長。

說句實在話,能進入特務排並成為一個班長地人。當然得有自己的絕活,在特務排一群士兵的喝彩聲中,一班長站在二十五步外的位置,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放聲暴喝中,連續將三把飛刀投擲到了標靶上。

望著那三把插在標靶上,就算沒有正中紅心,也在八環以內地飛刀,就連一班長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面對江東孫尚香這樣一個高品質的美女。感受著孫尚香身上再股再也無可掩飾的壓迫力,他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出自己的飛刀技巧。

一班長斜著眼睛,偷偷望了孫尚香一眼,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孫尚香還是一臉的平淡,仿佛看到的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就連站在一旁觀戰的雷震一行人,臉上也沒有任何波動,說句實在話,和張誠相比,他這一手飛刀技巧,又算得了什麼?

當著所有人的面,孫尚香一顆接著一顆地解開了軍裝上的衣扣,當她緩緩脫下了那件剛剛穿在身上還不足半個小時的軍裝時,四周猛然響起了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而一班長的臉色也變了。

他們看到的,當然不是什麼暴露春色的內衣,而是一件用最堅韌的麻,混合著頭發絲編織而成的內甲。三十六把雪亮地飛刀,整齊的插在內甲的刀囊上,陽光照射在上面,反射出絲絲縷縷的寒光,看上去當真是像極了欲擇人而噬的鯊魚牙齒。

如果說這一件裝了三十六把飛把的內甲,已經足夠讓所有人驚訝的話,最讓這些在戰場上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聳然動容的是,這件內甲上,那一處處不知道什麼武器留下的印痕。

雖然這件內甲已經得到了修補,但是那些印痕上,那一塊塊再也無法被清洗乾淨的血漬,那橫七豎八幾乎連成一片的軌跡,都在無聲的向每一個人,訴說著這件內甲曾經的主人,經曆過的最慘烈血戰。

孫尚香伸手輕輕撫摸著內甲上的飛刀,它們鋒利而危險,但是觸手卻帶著被體溫熨暖後的柔膩,撫摸著它們,孫尚香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個看起來如此悲傷卻又是如此張狂的笑容,

孫尚香吸著氣,輕聲道:“這套飛刀是我朋友留下來的遺物,他用這一套飛刀殺人無數,更用這一套飛刀,成佛入道,死得坦坦蕩蕩。當我從戰場的每一個角落,從敵人的屍體上,重新一把把將它們收拾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清楚的知道,如果我想繼續使用它們。在這些飛刀身上來尋找我對他的思念,我就必須要繼承他的驕傲,繼承他的精神!”

孫尚香地表情……變了。

在這個時候,她對張誠的愛,對張誠的思念,對張誠的引以驕傲,還有那一次次在午夜夢回中驀然驚醒只留下無盡的悲傷的委屈,甚至是她整個人。都融入了她的雙手當中,都融入到了那三十六把在戰場上沾滿敵人的鮮血,卻依然鋒利依然奪目地飛刀上。

“一班長,我不想羞辱你,更不想輕視你,但是,如果讓他親自來和你比試,他一定會這麼做!”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視中,孫尚香竟然轉過了頭,背對著二十五步外的標靶。

“因為……他就是一個用飛刀比子彈還要快的人!”

沒有人敢不相信孫尚香的話。就在她放聲狂喝出這如此張狂如此放肆宣言的同時,已經霍然轉身,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扭回,她的雙手已經同時從刀囊中鉗出六把飛刀。攜著身體旋轉的力量,她的雙手連續揮出,雪亮地飛刀,在空中排出了一道肉眼可見地銀色流光,帶著猶如重機槍掃射般的迅疾,狠狠刺向二十五步外的標靶。

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有人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竟然可以有人擲飛刀擲得這麼快,更沒有人敢相信。可以擲得這麼准。就在孫尚香雙手連續揮舞中,二十五步外地標靶上傳來了一陣猶如暴雨打在瓦面上般的急促聲響,當一切終于回歸平靜的時候,三十六把飛刀,已經密密麻麻的插滿了整只標靶。

面對這一幕,所有人都呆了,傻了,瘋了,所有人心里想到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如果在二十五步內,這樣一個敵人向我投擲飛刀,我應該怎麼辦?!”

最終的答安,就是沒有辦法!

癡癡的望著標靶上的那三十六把飛刀,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緩緩在眼眶里聚集,但是出于軍人的驕傲,孫尚香卻昂起了自己的頭,任由它們在風中被一點點吹干,任由快樂地笑容突然如春河解凍般,從她的嘴角狠狠揚起。

真的沒有人知道,在飛刀出手的瞬間,孫尚香突然覺得自己被一股氣息給包圍了。這股氣息是那樣的溫柔,溫柔得就好像是情人的低語和擁抱,在不經意之間,已經觸動了孫尚香的心靈。

在這個時候孫尚香知道,張誠活了,他會和那一套飛刀,一起永遠的活在她的身邊,兩情不渝,直至天荒地老。

她五個月的辛苦練習,沒有白費!

三班長臉色陰沉似水,正在把一個彈匣里的子彈取出來,再重新填裝回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三班長在這個時候已經調集了所有注意力,就算是在戰場上,他也沒有這樣認真過。

因為三班長清楚的知道,一個可以把飛刀玩得這麼快這麼准的人,只要願意投入時間,更能練出一手好槍法。因為兩者雖然一個是冷兵器,一個是熱兵器,但是卻實在有太多的共通之處。

兩把被分解開的湯普森沖鋒槍,並排放在地面上,在距離這兩枝沖鋒槍三十米,八百米,一百五十米的位置上,各自擺放了九只酒瓶,們比的就是先重新組裝起被分解的沖鋒槍,再逐一打碎三個不同距離擺放的九只酒瓶。

孫尚香和三班長的比賽,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隨著當裁判的士兵一聲令下,他們兩個人用幾乎相同的動作直接撲到了沖鋒槍前,他們用幾乎相同的時間,重新組裝起沖鋒槍,他們更用幾乎相同的時間,打碎了擺在三十米距離的三只酒瓶。

當打一百五十米外的酒瓶時,兩個人重新組裝好,在正常情況下必須需要重新調校的沖鋒槍,射出來的子彈終于出現了偏差。

在西方國家有些用慣沖鋒槍的老兵,曾經說過,不要管沖鋒槍的理論有效射程是多少,總之沖鋒槍最好用,最實用的距離,就是五十米!除非是用索米1931型那種以狙擊步槍工藝制造的沖鋒槍,否則的話,就算是用經過精心調校的沖鋒槍,射擊一百五十米外的目標,也很可能會產生偏差。

換句話來說,用沒有經過調校的沖鋒槍去打一百五十米外的目標,這已經不單單是射擊技術的比視。更是實戰心理、個人判斷力甚至是運氣地比試。

沒有了喝彩聲,所有人都屏息靜氣,靜靜的看著兩個人采用跪姿射擊的方法,把手里的沖鋒槍固定到最隱定的狀態,然後一次次扣動扳機,再根據前一發子彈的著彈點,來重新微校自己手里武器角度。

當槍聲終于停止,兩個人踏著滿地的子彈殼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望著遠方地玻璃瓶,沉默了半晌,三班長垂下了手中的武器,“我輸了。”

孫尚香已經打碎了最後三只酒瓶,而三班長還有一只酒瓶沒有打碎。

看著三班長略略有點發白的臉,孫尚香知道他在想著些什麼,無論是誰在自己最得意最自信的領域,被女人一個用堂堂正正的比試當眾擊敗,心里都會很不是滋味,甚至是開始懷疑自己吧?

“你真的很棒。”

孫尚香拍掉自己膝蓋上的塵土。也站了起來,望著三班長,道:“我在六歲,就在老爹手把手的教導下。用他的左輪手槍開了生平第一槍,我八歲的時候,就學會了把步槍分解再重新組合,我在十二歲地時候,就可以在保鏢地護衛下,一邊騎馬一邊用手槍射擊。十四歲的時候,老爹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就是一枝沖鋒槍,不出一年時間,我就打光了他送給我的三千發子彈。到現在為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用玩的方法,打掉多少子彈,玩壞過多少枝槍了。我們剛才的比試,打三十米和八十米時,你明顯比我要快要准,但是打一百五十米目標時,我們比的就是靠發射子彈的次數,慢慢積累下的直覺和判斷。在這一點上。你並不是技術輸給了我,而我就算是贏了,也沒有什麼好光榮的。”

三班長又沉默了半晌,在孫尚香的注視下,他突然用力點了點頭,就連他臉上的那縷蒼白,也化開了很多,顯然已經是被孫尚香解開了心結。在一種奇異的感覺下,他看向孫尚香地目光,突然也變得有點飄忽起來。

至于二班長,迎著孫尚香投過來的目光,他直接光棍的舉起了自己雙手。

“我投降行不行?”

二班長揉著鼻子,苦笑道:“看了你剛才兩場比試,我才知道踢到了鐵板上,我王二勝能混進特務排,靠的就是嘴皮子順,手上功夫的確是有限。我想了很久,我發現無論是和你比格鬥、射擊還是其他軍事項目,我似乎勝率都不高,好像還真是只有斗嘴吵架方面,我可以贏上幾分。正所謂獻巧不如藏拙,我想我們的比試還是算了吧,我承認你厲害,你們雷大哥,我們的雷排長更厲害,還不行嗎?”

江東孫尚香還沒有回答,鬼才就嘿嘿的笑了,“我早就說過他像我嘛,嘿嘿,就連這種見勢不妙立刻扯呼,實在不行雙手高舉的本領,大家也是半斤八兩,孫尚香妹妹你也別再逼他了,別看他滿嘴油滑,但絕對不是一個怕死地膽小鬼,他要真是膽小鬼,二百師隨時可能調入緬甸,他早就想辦法要麼裝命,要麼撒潑,離開特務排了。”

三班長瞪著鬼才,鬼才也睜大了眼睛,回瞪著三班長。

兩個人就這樣象斗雞一樣彼此瞪視了足足一分鍾,最後三班長轉頭就走,只有距離他身邊最近的人,才勉強聽清楚了三班長的小聲嘀咕,“他奶奶的,怎麼這麼倒黴,瞪個眼睛都能又踢到一塊鐵板。”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35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四章 遠征  

黃景升第一眼看到雷震,就覺得這小子對味,是看重人才也罷,說是個人私心也好,總之他硬是把雷震私自扣留在五九八團,沒有按照規定向師部蓖,更直接把雷震塞進了特務排。

在這種情況下,從來沒有結黨營私,但是也沾染了些軍隊山頭主義的黃景升,覺得自己有必要對雷震負責。就在雷震正式加入特務排的第一天晚上,黃景升把特務排性格最直,脾氣最沖的一班長李民悄悄叫到了團部。

“你們原來的張排長被調到師里,副排長又在訓練時摔斷了大腿,本來排長是要在你們三個班長里面選拔的,現在我卻讓雷震直接接替了排長的位置,兄弟們服不服?”

面對黃景升副團長的詢問,一班長李民,脫口道:“服!”

黃景升有些驚訝了,他清楚的知道以一班長李民的個性,服就是服,不服就是不服,能用半天時間就讓李民脫口說出一個“服”,那可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想當然就算他這個中校副團長,也用了三個月時間,才勉強達到了這個標准。

但是黃景升還是有些不放心,一周之後,他又把三班長洪泰悄悄叫到了團部。三班長是一個神槍手,就算在全師軍事比武中,都獲得過名次,得到過戴安瀾師長的親自嘉獎,想做這樣一位班長的頂頭上司,絕對不容易。

還是相同的問題,三班長脫口道:“服,當然服。”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黃景升和二班長王二勝在軍營的某個角落狹路相逢,吸著王二勝畢恭畢敬送到手邊的卷煙,在隨意閑談中,黃景升又問起了這個問題。

王二勝苦笑著道:“團副我現在可真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你到底從哪里找來了這麼一批人,把我們全排的人都吃得死死的。別說他們還真是個個有幾手夠硬的絕活。老李和小洪現在真是死心踏地,天天纏在人家後面喊師父。尤其是小洪,我看他腦袋都被人打傻了,每天都被那個什麼江東孫尚香收拾得象團爛泥,晚上躲在被窩里還會時不時的發出一兩聲傻笑。”

黃景升笑了,他斜眼望著王二勝,道:“大家都服了,那你呢?”

“不服……我哪敢啊!”

“排長身邊有一個叫鬼才地人。那家伙八成上輩子和我有冤,從一進特務排就跟我較上勁了。團副您也知道,我的綽號叫,糧倉鼠”平時耍滑頭耍慣了,無論有多厲害的長官,我也有辦法去應付,從來沒有怵過誰。但是這個鬼才,簡直就像是長了一雙鬼眼,無論我腦袋里轉著什麼念頭,都能被他看得通通透透。我們兩個也較量了幾番。結果被他玩得我連老爹都差點忘了是什麼樣了。而這樣一個把我吃得死死的家伙。竟然叫雷震……師父!”

迎著黃景升似笑非笑的目光,王二勝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道:“如果說我對團副您現在佩服得是五體投地。那麼我現在對他的雷師父,我的雷排長,那可真是佩服得六體埋地了!”

黃景升這下可是真的放心了,能把這三個班長都吃得死死地,讓他們徹底口服心服的人,五九八團真沒有幾個。

日子,就在全團緊張的備戰與訓練中,一天天度過。當曆史的時鍾翻到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雷震再次帶著全排官兵,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的時候。突然有一名中尉沖到了操場上,他扯開自己的大嗓門,放聲狂叫道:“日本人偷襲美國珍珠港艦隊基地,美日戰爭爆發了!”

美國珍珠港般隊基地,美日戰爭,這些東西似乎和普通士兵的距離還很遙遠,所有人就算是側起耳朵凝神側聽,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雷震和鬼才的眼睛都亮了。

因為這代表著。中國在抗日戰爭上,又多了一個強有力的盟友,為了對抗美國軍人地複仇,日本軍隊必須動用他們全部力量地海軍,和美國艦隊在太平洋上一絕雌雄,而在太平洋上那一個個的島嶼,也會成為兩國陸軍交鋒角逐的殺戳戰場!

最重要地是,當日本為了石油,為了礦藏等戰爭資源,終于向美國這個巨無霸發起進攻的時候,世界大戰的序幕已經被狠狠拉開。再也沒有任何顧忌,早已經做好一切准備的日軍,會以肆無忌憚的姿態,對東南亞諸國發起最狂風驟雨的進攻。而為了把更多的陸軍從中國戰場上抽調出來,和美國軍隊在太平洋各個島嶼上決戰,他們就必須要集中力量攻擊緬甸,掐斷滇緬公路這條援援不斷為中國輸送血液的生死大動脈。

准備好了也罷,倉促應戰也罷,背水之雄也罷,總之,只要國民政府不想面對強敵舉手投降,不想成為異國人的奴才,就要主動出擊,破釜沉舟拼死一戰!

時己至此,遠征緬甸,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果然,僅僅過了九天,國民政府最高統帥蔣介石就下達命令,要求第五軍全軍動員,以二百師為先頭部隊,進入緬甸協助英國軍隊作戰!

面對這個命令,二百師全師一片。當天戴安瀾師長就把全師集結在一起,進行遠征動員。

雷震站在隊列里,遠遠的望著戴安瀾將軍,這可是一個連他師父謝晉元,都要稱贊地英雄。

戴安瀾今年三十七歲,年富力強,軍中更盛傳戴安瀾將軍是一員難得的虎將,他那代表堅毅性格的高頂鼻梁,在濃密的眉毛下,那炯炯有神的雙眼,還有他並不算魁梧,卻猶如一杆標槍般挺直的身軀,都讓他整個人有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大大沖淡了他臉部柔和線條,所揚起的斯文氣息。

戴安瀾師長目光四下一掃,在場所有的人只覺得一股逼人地熱浪襲來,就連操場上的竊竊私語聲,也突然消失得干乾淨淨。在這種情況下,籍著擴音器的幫助,戴安瀾將軍那慷慨激昂的聲音,隨之在每一個的耳邊響起。

“大家知道我現在站地位置。是在哪里嗎?”戴安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狂喝道:“這里就是在上千年前,就是軍營,而我現在站的位置,就是當年諸葛亮遠征南蠻,七擒孟獲的點將台!我相信古人可以在這里流芳百世,我們今天站在這里的每一個人,也行!”

看著自己腳下的這片沃土。望著戴安瀾將軍高高站立的那座石台,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我們部隊馬上就要開拔了,我不說,大家也知道,我們要去緬甸,在那里協助友軍抗擊日寇。我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要馬革裹屍埋骨異鄉,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嘴里說著慷慨激昂地話,心里卻在害怕。”

“其實,我也害怕。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兒老小。一家老小都指望我來養活。如果可以的話,誰願意吃兵糧,跑到戰場上去玩命啊!我們中間。有相當一部分人是老兵了,可是,老兵又能怎麼樣,我就不相信眼看著重機槍子彈迎面掃過來,把自己身邊的兄弟打成了篩子,排炮砸過來,只能趴在地上在心里連叫菩薩保佑,看著碎屍被炸得在天空亂飛,就算是摔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敢伸手甩開,有人會不做惡夢!”

在場的老兵。都在暗中點頭,別看他們一個個形若無事,還經常拿戰場上的事來嚇唬那些新兵蛋子,但是就像戴安瀾師長說得那樣,誰沒有過在深夜,流著一頭冷汗霍然驚醒的經曆?

“但是,怕,就能讓日寇不侵略我們的家園,不屠殺我的兄弟。不強暴我們的姐妹嗎?怕,就能躲避戰火,就能芶且偷生嗎?”

全場一片肅然。

戴安瀾師長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暴喝道:“如果讓我選擇,與其那樣窩窩囊囊,被別人踩在頭頂活上幾十年,還不如象個爺們似地挺起自己的腰,在戰場上拼他一把,看看自己的命是不是夠硬,能不能拼出一個流芳百世,拼出一個頂天立地,拼出一個還我河山!就算我們輸了,也是為國為民舍生取義,如果我們贏了,我們就可以流芳百世,就可以享受著別人的尊敬,以一個英雄地身份,堂堂正正的活著……”

戴安瀾將軍的話還沒有講完,潮水般的掌聲就猛然響起,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有人開始放聲高喝起中國曆史上,一位曾經把疆土延伸到藍色多瑙河,用鐵蹄遠征異域,打下一片大大疆土的成吉思汗,面臨一生最強大勁敵耀武揚威的挑戰時,曾經說過的兩句話,“你要來,便作戰!”

“你要來,便作戰!你要來,便作戰!你要來,便作戰……”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狂喝的隊伍,他們用力地喊,放聲的嗥,在一次次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吼聲中,他們脹紅了臉,而一股坦坦蕩蕩,再無可掩飾的殺氣,更是從這個群集中不斷聚集。

戴安瀾笑了,因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台磨劍勵刀,早已經做好准備,現在更重新注入大量燃料的鐵血戰車!

而戴安瀾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跳過了面前那一張張寫滿了狂熱與激昂的臉,落到了五九八團隊列的某一個位置上,正正迎到了一雙混跡在芸芸眾生當中,卻是如此出眾,又是如此深邃動人地眼睛。

不用去問,也不用多想,戴安瀾也知道,“你要來,便作戰”,如此簡單,卻又如此理所當然的帶著一種驕傲,更能激發出每一個士兵不屈不服熱血的口號,就是從這雙眼睛的主人嘴里發出來的。

戴安瀾必須承認,對方比他更懂得基層士兵的心理……對一群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士兵來說,與其引經據典的說上一堆長篇大論,不如把目標,把意義,都集中到最精簡,卻能深深鐫刻進每一個人靈魂深處的口號當中。

當戰鬥到最激烈的一刻,當戰士們看著自己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都打麻了,打木了,打瘋了,忘記了對死亡恐懼的時候,這些一次次重複,樸實卻帶著大道理的口號,就會成為他們拼命。甚至是和敵人同歸于盡的理由!

“五九八團特務排……”

戴安瀾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輕輕的贊歎,“鄭庭笈和黃景升干的不錯嘛,我從他們特務排抽調走了排長和一批精銳骨干,可是這麼快,他們就找到了合適的接替人選。”

如果是在平時,戴安瀾一定會親自走過去,仔細看看五九八團特務排新接任地排長,可是今天,在做戰前動員,面對全師官兵,身為全師最高指揮官,站在這高高的點將台上,他不能這麼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戴安瀾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他現在還放在口袋里的一封信。

那是在一年前,神交己久的謝晉元團長,在孤軍營里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可能在那個時候。謝晉元已經發現自己的處境不妙′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在字里行間,戴安瀾還是讀到了一種英雄沒路般的悲哀。

“弟被困于此。時己四載,雖每日自強不息,然人力時有窮。弟時常夢回連營,馳騁于疆場之上,每當夢醒時分,亦歎奈何。唯一自傲者,便是得一佳徒雷震,此子心質濾純謙虛好學,舉手投足之間隱具山野猛獸之氣,對日寇又有家破人亡之恨。悉心教導之余,弟常以驚人之成長而竊喜,暗歎假以時日,必能成為黨國之棟梁,若真如此,弟縱死無怨矣!”

到現在戴安瀾都能清楚的默背出信里地這段話,因為直到謝晉元在孤軍營遇刺身亡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封信。已經是謝晉元寫給他的遺書,在信里專程提到雷震,更是隱隱有著為自己這個徒弟尋找出路。

從得到謝晉元遇刺身亡消息的那一刻開始,戴安瀾就在等待一個名字叫雷震的年輕人,帶著謝晉元身為一個軍人未了的心願,出現在他的面前。這一方面是出于對謝晉元的尊敬和同情,另一方面,戴安瀾真的想看一看,能夠讓謝晉元這樣一位師父都暗自竊喜,甚至是在信里大加贊賞的徒弟,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地人物。

伸手輕輕按了一下放著那封信地口袋,戴安瀾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輕歎,“雷震,我已經等了你八個月時間了,可你到現在也沒有來。看來這場遠征緬甸的戰爭,你是趕不上了!”

是的,在戴安瀾地心里,雷震是真的趕不上這場注定要載入中國史冊的戰爭了。

第二天,天還是蒙蒙亮,二百師全師官兵,已經靜靜的集中在操場上整裝待發。這些軍人都穿著黃色軍裝,腳穿草鞋,為了適應緬甸的氣候,每個人還背著竹片編成的斗笠,戴著當時極為少見的樹膠眼鏡,肩挎自式武器,在斗志昂揚之下,看起來當真是有著一種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感覺。

在軍營外,福特、奔馳軍用卡車,更是排成了一字長龍,每輛汽車的車頭上,都插著國民政府的青天白日國旗,車身上貼滿了諸如“中國軍隊為保衛緬甸人民而來”、“加強中英軍事合作”、“緬甸是中國最好地鄰居”之類的標語。

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操場上的所有部下,隨著戴安瀾一聲令下,汽車發動機低沉的轟鳴,隨之撕破了這片天空上黎明前的黑暗,拉開了二百師遠征緬甸的第一步,浩浩蕩蕩的向西進發。

當汽車駛出軍營的時候,二百師地官兵都驚呆了。

他們之所以選擇在凌晨離開軍營,離開昆明這個美麗的城市,就是希望不影響到城里居民的正常生活,可是在他們離開這個城市必經的街道上,已經靜靜的站滿了路人,就連街邊的商鋪,也全部掀開了門板,進入營業狀態。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左手拿著小國旗,右手拎著水果、餅干的同胞,在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有人多少人,在這里通霄未眠,們自發自覺的站在路兩邊,為遠征軍車隊留下了足夠的行駛空間。而那些凌晨就開始營業,甚至是整夜沒有關門的店鋪,老板更事先在店鋪外,擺放好了香煙,雖然沒有刻意去照看,路上的人伸手就可以悄悄拿走,卻沒有人去碰。

看到遠征軍的車隊,這些不知道已經靜靜等候了多久的送行者,猛然暴發出一陣歡呼。就是在萬人空巷的狂熱歡呼聲中。車隊緩緩的駛上了主街道,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片由水果、餅干和香煙組成的雨。

所有人都在把自己手里早就准備好的慰問品往車上丟,而那些店鋪老板更是跑出來,抱著香煙站在路邊,不管三七十二一,就往站在車上地每一個士兵手里猛塞。手里捏著食物,口袋里裝著食物,就連腳下都差點踩到食物的二百師官兵們。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種民眾自發自發的最狂熱浪潮給淹沒了。而一些比較靦腆的士兵,更在不停的推拒著,“不行,不行,我們不能拿你們的東西……”

但是他們的拒絕,又怎麼可能阻擋這些熱情如火,更對他們帶著殷切期盼的老百姓,又怎麼可能阻擋住那種發自內心地祝福?

雷震就靜靜坐在其中一輛卡車的副駕駛席里,他上尉排長的軍階,還有他那過于硬朗的臉部線條和隱隱折現出的不怒自威。都讓他成為少女關注的焦點。

在南方民風比較開放。就是抱著對英雄的崇拜,不知道有多少懷春少女,又跑又跳的將自己的手帕。透過車窗丟到了雷震的身邊,當其中最膽大最潑辣地女孩,跳上卡車車門旁地腳踏板,直接把身體探進駕駛室,當眾在雷震的臉上留下一個大膽得令人敬佩的輕吻時,善意地哄笑和響亮的口哨,摻雜著一陣陣此起伏彼的歡呼,在瞬間就讓那個女孩的臉上騰起了一片火燒雲般的霞紅。

“你要能活著回來,就來南街十二巷的老莊子酒宅來找我吧,我喜歡又俊又有霸氣的男人。只要別讓我爹娘知道,我可以和你私會的。”

在雷震的耳朵悄悄說出這句話時,就算隔著兩三公分的距離,雷震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從她一片豔紅的臉龐上,散發出的滾滾熱浪。嗅著從女孩子身上散發出來的茱莉花香味,感受著昆明女孩特有的熱情如火,就連雷震的心里都忍不住微微一蕩,更不要說就坐在他身邊,臉上已經露出羨慕表情的那位駕駛員了。

但是在整個特務排。最引人注意的,還不是雷震,而是站在卡車上面,穿著軍裝肩挎美式沖鋒槍,戴著樹脂墨鏡,腳下還破例穿了一雙高腰軍靴,全身上下都帶著一種巾幗不讓須眉氣勢的江東孫尚香。

如果不是已經到了十二月份,實在找不到鮮花地話,估計她這個萬片綠葉一點紅的特務排女軍人,已經被鮮花給覆蓋了。

車隊,就這樣滿載著歡呼與希望,一路向西方駛去,而二百師官兵的斗志,也隨著他們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城市,遞增到了最高點。但是當車隊走到保山附近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這一停,就停了整整三十六個小時。

直到接到上級傳達的指示,雷震才知道,作入為緬部隊的先頭部隊,師部突然接到了第由五軍轉達的蔣介石命令:“暫時毋庸入緬!”

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無異于在斗志昂揚的二百師官兵每個人的頭上澆了一勺來自北冰洋的冰水。也就是因為這個命令,已經箭在弦上的二百師,竟然在板橋附近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整訓待命。

面對這種絕對意外的變化,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二百師官兵身上那股凌厲的氣勢被一點點磨平,鬼才真的不懂了。

“師父,現在我們二百師士氣如虹,就算面前有一個師團的小鬼子,估計只要一聲令下,全師的兄弟也會嗷嗷亂叫的猛撲上去,給他們來個當頭一棒。就連我這樣半途出家的門外漢,都知道在兵法上,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說法,蔣老頭子是黃埔軍校的校長,跟著孫中山起家,經曆了大小戰役少說也有數百起了,這點道理他老人家不可能不懂吧?”

面對鬼才的詢問,雷震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鬼才你要記住,戰爭曆來是服務于政治的。在緬甸對抗日本軍隊,由我們中國,剛剛在珍珠港被日本人狠狠敲了一下急于報複的美國援軍,與及在緬甸駐守的英國殖民地軍隊三方組成,這樣的混合部隊,國籍不同,思想信仰不同,指揮體系不同,更嚴重的是大家的戰爭目的,或者說是政治目標不同,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無法協調,在軍事角度上來講,就是躊躇不前,坐失良機的錯誤。”

看著鬼才還是一臉的疑惑,雷震知道鬼才還是不太明白,因為政治,本身就是一種最黑暗,最令人難以捉摸的東西。一旦在戰場上摻雜了政治元素,一切都會變得飄渺起來。

進入緬甸主動進攻日本軍隊,對于中國來說,這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破釜沉舟之舉,所以先頭部隊,就最最精銳的第五軍二百師。

美國軍方在珍珠港吃了大虧,急于報複,但是他們的戰略重心,在南太平洋戰場上,他們之所以參加緬甸戰爭,只是不願意看到中國政府投降,日本陸軍隨之可以抽調投入在中國境內的陸軍,並投入到南太平洋戰場上的局面。

最扯淡的,應該屬于英國軍隊了。緬甸是他們的殖民地,他們當然比任何人都希望打退日本軍人,但是在同時,他們又在擔心中國軍隊,在心里有著“這場戰爭打完後,如果中國軍隊賴在這里不走就麻煩了”諸如此類的想法。也就是因為這樣,英國政府才會又希望中國軍隊進入緬甸,協助他們對抗日本軍隊,又對中國軍隊入緬,抱有懷疑和戒懼的態度,甚至利用外交手段多方阻擾。

遠征成這個樣子,整支部隊停在了不該停的地方,補給困難,訓練困難,即不上也不下,也難怪整個二百師,每一個人都是一臉的郁悶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36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五章 烈焰火  

十二月下旬,中英兩國政府針對緬甸保衛戰問題,簽定了《中、英共同防禦滇緬公路協定》,成立中、英軍事同盟。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決定以杜聿明的第五軍、甘麗初的第六軍、張軫的第六十六軍組成遠征軍,成立中國遠征軍第一路軍司令長官司令部,由于衛立煌司令官未到職,遠征軍最高指揮官由第五軍軍長杜聿明暫時兼任。

得到這個消息,停在半路上,已經“休整”了一個多星期的二百師官兵一片歡騰,因為誰都知道他們即將再次啟程了。

結果他們一等,就等到了元旦。

1942年元旦,美國總統羅斯福和英國首相邱吉爾發表宣言,以美、英、中、蘇為首領,組成聯合國。接著,根據羅斯福的建議,以蔣介石為統帥,組成中國戰區,用以對付法西斯主義者對中國、印度、緬甸、泰國等國家的戰爭侵略。又應蔣介石的請求,美國政府派史迪威中將任中緬印戰區美國陸軍司令及中國戰區最高司令蔣介石的參謀長。3月,史迪威來到重慶就任後,即前去緬甸。蔣介石命令:中國遠征軍各部隊,統歸史迪威指揮。

雖然中國遠征軍都必須聽從一個美國人的指揮,但是只要能進入緬甸,主動攻擊日寇,二百師的官兵仍然選擇了接受與容忍,並且在暗中猜測,連指揮權都拱手交到美國佬手里,看來這下是真的可以動身了。

就在全師官兵的期盼中,他們的伙食卻他媽的越來越差,除了雷震他們這種受到額外關照的特殊部隊,其他連隊吃的菜里,都已經見不到肉星,就連軍餉都出現了拖欠的現象。面對軍官們的詰問,後勤部軍需官也是一臉地無奈,按照事先約定,們這批入緬協助英軍作戰的中國部隊,後勤補給應該由英方來提供,英國軍方對他們百般刁難,明明有著充足的戰略物資,就是不給他們,他們這些統一歸美國人管理的中國軍隊,又有什麼辦法,他一個小小的軍需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有什麼辦法?!

“這算是什麼友軍,請我們跑過來幫他們打仗,明明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還在那里故作姿態,真是他娘的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我呸!端著碗里的肉,看著其他兄弟吃的那些已經發黴地大米,感覺真像是做了賊似的。”

友軍?!

聽著一班長李民的大聲抱怨,雷震沉默了好半晌,才用怪異的聲音。道:“朋友之間。是應該平等的!”

就在這樣的等待中,第五軍迎來了一九四二年的二月,蔣介石以中國戰區統帥的身份。親自從印度飛返昆明,與駐緬英軍參謀長商議中英軍隊在緬甸守備區的各項問題,並于十六日,終于對第五軍下達了作戰命令:“根據英代表請求,仰光情況緊急,請速派第五軍入緬。”

第五軍從昆明出發,到蔣介石第二次下達作戰命令為止,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三個月了。而在這三個月時間里,日本軍方已經成功的和泰國建立盟約。並通過塔瓦和毛淡棉以東地區穿越泰緬邊境,侵入緬甸。

面對蓄勢己久,更攜著偷襲珍珠港,重創美軍艦隊余威,沖進緬甸殖民地地日軍,一向以日不落老牌帝國著稱地英國軍隊,當真是一觸即潰,被日本軍隊用趕鴨子的方法,一路打進了緬甸東南部最重要的城市毛淡棉。從而撬開了首都仰光地最堅硬屏障。

得到這樣一塊距離仰光僅僅一百七十公里的戰略跳板後,日本空軍馬不停蹄,當天就夜襲仰光北側明加拉東機場,然後不分晝夜,對仰光進行轟炸,仰光形勢已經是危若蛋壘。

三個月,第五軍這支協助英軍,卻被英軍拒絕在門外三個月的軍隊,已經失去了戰場上最重要的先機。

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當他們進入緬甸後,將要面臨的就是一場比在中國境內更嚴峻,更不容樂觀的戰爭。當日從昆明出師西進,那種激情,那種熱血,那種為國為民舍生取義的慷慨激昂,在這個時候,已經化成了濃濃的沉默。

在軍官的帶領下,吃了一個多月發黴大米,啃了將近兩個月青菜蘿蔔的二百師官兵,都默不作聲地爬上了已經靜靜停泊了三個月的卡車,每一個人都著嘴,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就在卡車組成的長龍還沒有駛出板橋的時候,所有人突然又聽到了一個新的命令:“情況有變,暫時停止入緬!”

暫時停止入緬,這代表著他們暫時,甚至是再也不需要進入緬甸,代表著他們可以全部活著返回駐地了。不用再和強敵在戰場上狹路相逢,這應該是喜事,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臉上露出笑容。實際上,清楚聽到了新的命令,無論是軍官、身經百戰的老兵,還是接受過嚴格訓練,就等著接受戰火曆練的新兵蛋子,都靜靜地呆在卡車上,沒有一個人下車。

不知道其他部隊怎麼樣,但是五九八團,就像是一個只要有一點火星,就會引發一起大爆炸的火藥桶,在一片死一樣的沉默中,似乎就連空氣里面,都塞滿了壓抑而危險的火藥氣息。

五九八團參謀長真的急了,命令剛剛下達,團長鄭均笈還有副團長黃景升,就被師長叫去開會,參謀長心知肚明,自己是斯文有余威武不足,平時更鮮少在戰場和訓練場上和官兵們同甘共苦,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威信,壓制住這些困守三個月,每天吃著發黴大米和青菜蘿蔔,情緒已經瀕臨爆發邊緣的官兵。

一旦在這個最敏感的時候五九八團自亂陣腳,很可能就會釀成一場再無法壓制的兵變!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參謀長突然聽到了一個帶著爆炸性金屬質感的聲音,在車隊旁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炸起。

“不服氣是嗎,不舒服是嗎?廢話,讓人先是用養豬的方法養了幾個月,又被人象猴子一樣翻來覆去的耍,誰他媽的不氣啊。我可以大聲告訴你們每一個人,如果現在我面前站著那個什麼狗屁英軍參謀長。我會直接掏槍把他崩了!”

可能是借助了喇叭之類的擴音工具,隔著幾十米,參謀長都能清楚地聽到這個聲音,而在他的心里,更發出了一聲哀歎:“壞了!”

做為一個參謀長,要的就是能在戰場上審時度勢,為作戰長官提出最合理化建議,所以參謀長要學的第一課。就是通曉人性。不用去看究竟是誰在放聲狂吼,只要聽著這個聲音,參謀長就知道,這是一個堅毅果敢,全身都帶著一種登高一呼,必將應者如雲坦蕩氣息的男人。

現在五九八師已經是人心動蕩,每一個人都悶了一肚子氣,只要這個男人稍加引導,一場危害巨大的嘩亂甚至是兵變,將勢不可免。

站在巨大的石塊上。手里拿著一只用鐵皮臨時卷成的喇叭。放聲狂喝地人,赫然就是雷震!

迎著五八九團那些站在卡車里,卻把目光都投注到他身上的官兵。雷震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量,放聲暴喝道:“但是我要請大家想一想,為什麼英國人明明已經被打得落荒而逃,明明需要幫助,卻還對我們這支,友軍,推三阻四,甚至是不提供足夠的物資,讓我們每天吃著豬一樣的食物,每天站在這里發呆發傻?”

“因為我們弱!在他們的眼里,我們就是一支無足輕重。就是一支一打就散,根本無足輕重的部隊!雖然英國人被打得抱頭鼠竄,丟了一個又一個城市,可是在這群殘兵敗將的眼里,我們還是一支下三濫,根本不入流,更不配和他們相提並論的部隊!在他們的眼里,向我們這樣一支下三濫地部隊求援,是可恥地。是丟人,是不符合他們大英帝國光榮與紳士風度!”

還是沒有人說話,大家真的無話可說,因為他們都知道,雷震說的是真地。聽著如此刺耳,卻又是如此真實的宣言,每一個人都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槍。

一股更加低沉,更加危險的氣息,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緩緩流淌,就連參謀長身邊,幾名還算年輕,還保留著年輕人特有熱血與激情的作戰參謀,彼此對視了一眼,也都沉默了。

“我知道有氣,大家都是五尺高的漢子,被人這麼小瞧,誰他媽的沒有氣?但是有氣怎麼了?有氣,就算是用木棍使勁往里面杵,你們也得給我憋回去!”

雷震的這一段話,當真是峰回路轉,參謀長地眼睛一下就亮了。而雷震的話,帶著炸雷般的滾滾怒鳴,繼續轟進了每一個的耳朵里,“有氣,就他媽給我留著!”

“如果我們還是到了緬甸,還成了英國人的,友軍”那我就要你們用這股氣,狠狠的打,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友軍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什麼才是真正的中國軍隊,我們又是憑什麼,把日本百分之八十的陸軍,死死拖在了我們的土地上,並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如果我們最終撤回中國……”

說到這里,雷震叫道:“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日本人沒有走,戰爭還要打下去,我們就一起回去,用手里的槍,狠狠干他娘的小日本三十六代祖宗!”

站在雷震身邊的鬼才也扯開了嗓子,放聲嗥道:“報告排長,我不干小日本的三十六代祖宗,我對那些老僵屍沒興趣,我就想干小日本腰細胸大屁股圓的妹子!”

“你他媽的做夢!”雷震瞪著鬼才,放聲狂喝道:“我看你就是精力過盛了,才會去想女人,我罰你立刻繞著軍營跑上三十圈,而且必須要一路重複你,我對那些老僵屍沒興趣,我就想干小日本腰細胸大屁股圓的妹子,這兩句話!”

全團官兵目瞠口呆的望著鬼才,竟然真的向雷震敬了一個禮,然後放下身上的沖鋒槍,一邊繞著他們的車隊瘋跑,一邊扯開了他的大嗓門,一路留下了“我對那些老僵屍沒興趣,我就想干小日本腰細胸大屁股圓的妹子就”這樣的戰鬥宣言。

“嘩……”

突然間歡暢的笑聲,在整個五九八團的車隊上空揚起,就在一片轟笑當中,雷震狠狠一揮手,放聲叫道:“沒有聽到暫時停止前進的命令嗎?不想在車上吃午飯的,就都給我下來,如果還是覺得精力旺盛沒有地方撒,就跟著鬼才一起跑步,想著如何干小日本他妹子去吧!”

治軍極嚴的二百師,治軍更嚴號稱“鐵軍”的五九八團,竟然有大半人都跟在了鬼才的身後,兩千多號人排成了一條一眼看不到頭的長龍,這些家伙一邊撒腿狂奔,一邊用漸漸整齊的口號,喊著那種令衛道士搖頭側目宣言,一時間當真是飛塵四起。

參謀長無可奈何的望著眼前的一切,這樣胡鬧一番,總好過部隊嘩變吧?聽著那聲震原野的口號,但是轉念一想,參謀長卻突然笑了。經曆了這麼多的波折,五八九團官兵的心里都悶著一把火,那個不知道姓名的排長,卻用這樣一種讓人只覺得匪夷所思的方法,給化解了。

“不……”參謀長猛的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因為他突然想到,那個排長並沒有把所有人這股氣,這股火化解掉,而是讓每一個人,把它們埋藏到了內心更深的位置。一旦到了戰場上,這些官兵再無任何顧忌,終于可以把這股氣,這股火徹底釋放的時候,他們必將成為戰場上一道鐵與血組成的最可怕洪流!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39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六章 蒼鷹襲日  

熱,真他媽的熱!

雖然現在是三月初,在中國的北方應該還是冰雪連天,但是緬甸已經早早的迎來了氣溫最高的干旱季節,日平均氣溫超過了三十攝氏度,在正午強光最強烈的時候,甚至已經到達了可以把人活活烤死的四十五度。

面對緬甸最熱的干旱季節,如果還坐在一節通體漆成最吸光吸熱的黑色,本來是用來送動貨物,最多也只能打開幾個小天窗的車廂里,那無異于大熱天穿著一身棉襖,又腦袋發癡的坐到了火爐旁邊。

也難怪坐在車廂里的幾十個人,都是汗流頰背,經過長途旅行後,明明已經很累了,還是甯可挺直自己的腰,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後背,親密的貼到天知道能不能烤熟一顆雞蛋的車廂壁板上。而雷震的兒子,更是熱得已經伸出了舌頭,整節車廂里都充斥著汗酸味和雷震兒子霍霍的喘氣聲。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卻沒有一個人脫掉已經被汗水徹底浸透,又濕又膩貼在身上的軍裝,甚至沒有人解開自己衣領上的扣子,再摘下頭上的軍帽用力扇上那麼幾下子,來稍稍驅趕這種難奈的熾熱,就連長途旅行後,顯得過于沉重的鋼盔和湯姆森式沖鋒槍他們也沒有離身。

這是一支經過雷震幾個月強化訓練,逐步引入德國特種部隊訓練課程,到現在已經可以在任何時候,面對突然襲擊做出高速反應的特殊部隊看著相處的日間一天天延長,雷震帶領的青幫子弟,已經徹底融入到部隊當中,鬼才和二班長,羅三炮和三班長,江東孫尚香和一班長,這些習性相同的家伙,甚至已經快到了燒黃紙結拜的地步,當真是大家一片兄弟。一片和氣。

只有雷震不同。

雷震必須要重新訓練這支隨時要接受最困難任務的部隊,為了能讓這些人盡可能的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他在訓練場上實在是太嚴厲。嚴厲得黃景升只偷偷看了一次,就放心得再也不來“參觀”他們特務排的日常操練,嚴厲得其他連隊地士兵,從訓練場上走過,都會覺得心驚肉跳,嚴厲得到了最後。無論是三個班長還是普通的士兵,一看到雷震就會心跳加快,無論幹什麼,哪怕是正在廁所里解手,都會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每天他們被雷震折磨得全身乏力,只能用爬的方法,回到自己床上的時候,就算是沒有了雷震身邊那些兄弟,這些官兵想抱怨幾句,可是在彼此對視中。嘴皮子磨了半晌。脾氣最火爆,很少服人的一班長,只說上這麼一句:“雷震大哥。就是……牛!”

二班長和三班長用力點頭,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動作,彼彼面面相覷地時候,才真正明白,雷震這個頂頭上司,在他們心里日漸加深的不僅僅是畏,更有了敬!

只要雷震排長,雷震老大,還一臉平淡的坐在那里,身上的軍裝穿得一絲不芶不說。就連汗珠子都沒有冒幾顆,他們這些手下兼小弟,又有哪個敢冒死解開身上的軍裝,露出他們被雷震在訓練場上折磨了幾個月,已經有了一塊塊疙瘩的肌肉?

如果真的有人敢當出頭鳥,雷震排長,雷震大哥,肯定會嘴角微微向上一掀,露出一個詭異得讓人心驚膽顫的微笑。淡然道:“熱是吧,做上一千個俯臥撐就不熱了,這叫以毒攻毒。實在不行的話,就爬到車廂上,繞著整列火車跑上五十圈,順便吹吹風,領掠一下緬甸的異國風情。”

不要驚異,在這個時候,他們真地已經進入了緬甸,並且沿著鐵路,向前線不斷挺進。

在緬甸戰場上,英國軍隊一次次失利,仰光告急,整個緬甸即將失守,在日本情報機關地幫助和煽動下,緬甸人民抵抗英國殖民者的民族解放斗爭,更是玩得如火如塗,配合日本情報機關派遣的特務,把整個緬甸弄得雞飛狗跳,更把英國軍隊陷入到人民戰爭地汪洋大海當中,直到這個時候,英國人才終于放下了自己老牌軍事強國的架子,向早已經准備完畢,卻被他們一次次推拒在外,甚至連補給都故意克扣發放的中國軍隊,發出了求援信號。

已經親自飛緬甸戰場的中國戰區最高指揮官蔣介石,一天之內連續三次召見二百師戴安瀾師長,在徹夜長談中,面授作戰事宜。並下令,由二百師為先頭部隊,率先進入緬甸,接替英國友軍的防線。

就這樣經過了一波三折,被英國紳士們所謂的“面子”問題,折騰得夠嗆的中國遠征軍,終于以二百師為先頭部隊,孤軍深入進入緬甸,協助英國“友軍”抵禦日本軍隊的進攻。

而他們這支由雷震帶領的五九八團特務排,更是甫一進入緬甸,就在黃景升副團長的大力推薦下,直接從鄭廷岌團長手中,接到了一份絕不容有失地作戰任務……護送通過鐵路,即將送輸到前線的戰車!

二百師是機械化部隊,當然裝備了大量戰車和裝甲車。就連普通士兵都是搭乘卡車進入緬句,但是為了延長戰車使用壽命,更為了防止日本情報員刺探軍事機密,所有戰車和裝甲車都用汽車裝載後運往緬甸。

跨國遠征,運輸是一個絕不容忽視的環節,國軍擁有的載重汽車,一般承重量都在四噸以下,而從昆明出發到腕町的路上,有相當一部分橋梁最高承重量只有十噸,“菲亞特”和“雷諾”這些輕型戰車還好些,從蘇聯進口的T26坦克,就必須拆解成三份,用三輛載重卡車來送運。也就是因為如此,隨同二百師一起進入緬甸的戰車相當有限,自重有近十噸重的T26坦克,絕大部分還停留在昆明,正在被技術人員逐一分解。

各種急需被送上前線的重型武器,再加上師部所屬炮團和工兵團地部分官兵,整列火車上搭載的乘客,當真是五花八門。看起來這些部隊成員都協帶了配槍,但是文職成員就占據了絕大多數,看他們那種松松垮垮的樣子。真正有戰鬥力的部隊,可能就只有雷震帶領的這個特務排,與及駐守在機車車頭部位地一個警衛班。

雖然這里還是後方,還在日夜轟炸仰光的日本軍隊,沒有多余精力,更不可能分出大部隊來進攻他們這列滿載重型武器的貨車,最多只會遇到騷擾性質的緬甸游擊隊,但是雷震仍然向所有人下達了除非戰鬥任務解除。否則人不得解甲,槍絕不離手的命令。

身邊傳來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響,身上同樣被汗水滲透大半的羅三炮從到了雷震身邊,他從口袋里摸出一瓶從那個長得不算太漂亮,但是勝在身形豐滿風姿撩人的女軍醫那里磨到,可以防止中暑地仁丹,倒出幾粒遞給了雷震。

“雷老大,我聽說在出昆明之前,已經有夠潑夠辣的美女,當眾向你獻吻。並且和你約定了私會之期?”

縱觀整個特務排。也只有年齡比雷震大出一截,更在軍隊里混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羅三炮,還敢和雷震開這樣的玩笑,壓低了聲音,道:“雷老大你和我說句話,你現在還是不是未經人事的初哥?你可別到時候才發現,兩個人都什麼也不懂,只能在那里傻傻的折騰一番還是不得要領,那樣可真是把我們兄弟的臉丟光了!我看這樣吧,等我們打完這場仗,升了職領了賞加了薪,就由老哥我作東,請你到什麼醉花樓。滿香堂之類的地方,先去實習一下吧。有我這樣一個花叢老手保駕護航,保證你可以玩得興高采烈流連忘返。”

聽著羅三炮的話,雷震略略搖頭,順手將幾粒仁丹放進了嘴里。在舌尖微卷中,一股說不出來的清涼與舒爽,隨之傳遍地全身,大大緩解了車廂里過于悶熱環境,造成地煩躁。望著羅三炮那一臉只能用“淫蕩”來形容的微笑。雷震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種不舒服到極點的感覺,就狠狠刺中了他的心髒。

特種作戰技能雖然比不上雷震,但是在大型會戰方面,卻絕經驗豐富的羅三炮更是面色微變,他下意識的連續幾個翻滾,整個人已經躲到車廂最不容易受到攻擊的角落

羅三炮側起臉,目光順著車廂上開出來的天窗,在迅速尋找著什麼,當他的目光終于和一個在空中迅速掠過的黑點有了片刻的交集時,羅三炮的臉色已經是一片蒼白,他放聲狂喝道:“小心,日本人的飛機!”

“什麼機種?”

羅三炮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雷震就聽到了戰鬥機對地面進行俯沖式攻擊時,機身高速掠過發出地巨大聲浪,聽到了機載二十毫米口徑機關炮和兩挺機載七點七毫米口徑機槍,連續射擊特有的沉悶轟鳴。

“臥倒!”

隨著雷震一聲狂喝,受了幾個月非人訓練的特務排官兵,在這一刻終于展現出最良好的反應能力,雖然都擠在同一節車廂里,但是卻幾乎沒有擁擠,每一個人都撲向了一個不同的位置。

在連續轟鳴聲中,一節正被機關炮攔腰掃中的車廂,就好像是紙糊的玩具般,整節車廂的廂壁在瞬間就被撕得四分五裂,而坐在里面的人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足足二十毫米口徑地機關炮打中,整個人被炸成了一片碎肉。

趴在車廂里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整列火車面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在顫抖,在嘶吼,高速滾動的車輪與鐵軌之間,更是發出了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吱吱啦啦的可怕聲響,讓人不由自主的擔心,哪怕只要再稍稍施加一點力量,整列火車就會被迫出軌。

“我操他媽逼的,那些警衛班的爛貨究竟在幹什麼,日本人的飛機都炸到頭頂上了,竟然也沒有發出警報,還有他們架在車廂上的機槍呢,都是吃干飯的嗎……”

羅三炮趴在地上,一邊放聲大罵,一邊瞪大了眼睛,透過車廂的天窗緊張的望著外面,當第二個黑影再次闖進羅三炮的雙瞳時,這位身經百戰,當真是已經把自己命放進棺材里的老兵,猛的倒抽了一口涼氣,足足呆了三秒鍾,才猛然發出一聲狂吼:“俯沖式轟炸機!”

雷震的臉色終于也變了,像他們這樣的老兵,都知道一列幾乎沒有防禦能力的火車,面對俯沖式轟炸機時最可能地結局。那些俯沖式轟炸機駕駛員,完全可以把轟炸機俯沖到極限,在投彈率最高的位置,再好整以暇的投擲出威力絕對不俗的炸彈。

最可怕的是,火車不象汽車。有經驗的駕駛員,在遭遇轟炸或者炮擊時,完全可以依靠不均速行駛和突然拐彎等動作,來影響對方判斷,最終逃出生天。可是火車的軌道是固定,而且自重太大,這更注定它不可能象汽車一樣,忽快忽慢的改變速度。

就在這一片混亂,一片嘈雜中,天空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嘯到可以刺入每一個人靈魂最深處地可怕呼嘯。日本陸軍專用俯沖式轟炸機。急沖而下,當它重新爬升而起的時候,一枚專門攻擊地面目標的重鎊炸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到極限的圓弧,狠狠撞向喘息著,顫抖著,一路撒腿向前狂奔的列車。

“轟!!!”

一聲震聲欲聾的可怕轟響,就在列車右方不足五十米的位置狠狠揚起,一座因為過于突起,而被重鎊炸彈直直砸中,替列車擋住這一劫的小山峰,面對這種最純粹的殺戳武器,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就被撕成了無數碎塊,夾雜在這一片由火焰和彈片組成的死亡風暴里,以輻射狀向四周飛散,而翻滾騰起地濃煙,更是直直沖上了二三十米地高空。

面對這種由彈片、碎石子組成的最可怕彈雨襲擊,附近六七節車廂,就好像是被暴風雨襲擊過般,發出一串串幾乎連成一線的可怕聲響。面對這種根本避無可避地覆蓋式攻擊,面對死神大爺樂不可支拼命揮舞的大鐮刀。幾名趴在車廂地板上的特務排士兵,齊齊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看著被打成篩子般的木制車廂板,看著從這幾個士兵身上傾淌出來的鮮血,也不知道他們的身體里,究竟嵌入了什麼東西。

但他們畢竟是受過最嚴格訓練,又被雷震這樣一個頂頭上司,狠狠操練了幾個月的職業軍人,雖然這幾個士兵身受重傷,但是他們仍然死命咬住牙,用自己的雙手死死扣住他們身邊一切可以扣住,可以讓他們不會下意識彈起來的物體。

因為這些擁有實戰經驗地老兵,都清楚的知道,面對這種比幾十挺重機槍一起掃射更密集,更強悍,殺傷力更可怕的彈片亂飛,如果自己的身體受不了疼痛而彈起跳起,他們的身體在瞬間就會被徹底砸成一團到處是洞的碎肉!

面對這一顆如果真的砸中,就可以把整列火車生生撕成兩半,再順便撕碎一半車廂的重鎊炸彈攻擊,整列火車都了,透過車窗,雷震可以看到,就是以他們這列火車為核心,那些搭乘火車,平時看起來道貌岸然,談起抗戰來當真慷慨激昂的文職軍人,就像是受驚過度地鴨子終于看到了水塘般,驚叫著,根本不管現在車速已經超過了七十公里,閉著眼睛就往鐵路兩旁看起來略略柔軟的草叢上跳。

雷震打開車廂大門,正好看到前面一節車廂上,一個掛著少校軍階的軍官,整個人都掛在車廂大門上,他在這個時候,就好像是一個面對十幾條大漢,已經嚇得不敢放聲尖叫,只能用力緊緊揪住自己衣衫的處女,那種驚駭欲絕的表情,那種全身發顫,明明知道應該跳下去,卻因為車速太高,死也不敢松手的動作,讓他看起來當真是又好笑又可憐。

“你他媽的跳個屁車啊!”

一班長李民也探出了腦袋,看著那個在別的地方見到,他還要立正敬禮,現在卻把中國軍人面子都徹底丟光的少校,放聲狂叫道:“你現在跳下去,就算是摔斷了腿也不要指望別人救你,你不是餓死渴死,就是被晚上出來找食的野獸給啃成一堆骨頭!我們火車被炸彈干中了又能怎麼樣,大不了我們一起下車,走著去仰光嘛!”

那個軍官在這個時候,整張臉已經被火車高速行駛時,迎面撞來的勁風吹得滿是眼淚和鼻涕,可是他卻根本不敢用力去擦,只是用兩手死死抱住車門上那個鐵制把手,把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只壁骨似的死死貼在車廂上。

面對死亡的恐懼,再加上李民一個小小班長的叱罵。已經讓這個軍官變得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他放聲哭叫道:“你懂什麼?你這個小班長什麼都不知道,你又懂什麼?我告訴你,整列火車上除了你們看到的戰車和火炮,還有工兵團用的炸藥和雷管,還有三千多發坦克備用的炮彈和十幾萬發機槍子彈?”

頂著吹拂而至地狂風,聽著那個少校的話,整個車廂里的特務排官兵不由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而那個少校歇斯底里的哭叫聲,在這個時候,也愈發顯得鮮明起來。

“我們要真被炸中了,你還想活著下車?讓我告訴你,別說是被轟炸機炸中,就算是我們放彈藥的車廂被戰鬥機的機炮打到,我們整列車的人都得一起完蛋!將來就算是有人想替我們收屍也做不到,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堆由鋼鐵爛泥組成的東西里,找到我們的屍體。你看看我們腳下那一片片的樹和草,將來我們的屍體。就會成為它們的養料。讓它們吸收了後,長得又高又壯!”

聽著那個少校鬼哭狼嗥般的慘叫,就連李民這樣膽大包天的人物。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怕死,在加入特務排後,他更已經做好了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的准備,只是……被三千多發炮彈,數量不詳的雷管和烈性炸藥,外加十幾萬發機槍子彈組成的大爆炸覆蓋,那當真是挫骨揚灰,對信奉鬼神輪回的中國人來說,這種死法,未免也太慘烈了一點。

在這個時候。李民地心里,甚至還揚起了一個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害怕還是嘲諷地想法:“要真的是被炸成這樣,不知道死後,牛頭馬面兩位老大,能不能再把我炸成碎片的七魂六魄給重新拼湊起來。”

大腦還在飛速旋轉,迅速吸收這個如此驚人消息地雷震,望著那個緊緊貼在車廂上,打死也不肯松手的少校,他張開嘴巴。還想在問些什麼,可是一朵豔麗的血花突然從那個少校的身上綻放,那炸起的鮮血,夾雜著迎面吹來的勁風,將一股溫溫熱熱的觸感,狠狠甩到了雷震的臉上。

雷震的目光向上一挑,跳過那個臉上露出絕望神色,死死抱住把手的雙臂,也在一點點放松地少校,落到了十幾節外的車廂上。和雷震、李民一起站在車廂門前,眺目遠望的羅三炮,失聲道:“和尚?”

沒錯,就是和尚!

在遠方的幾節車廂上,幾個身穿黃色僧衣,腦袋上也刮光了頭發,看起來真有幾分苦修僧模樣的男人,手持武器已經控制了整列火車的頂部。看著他們手持各種武器的自如動作,和其中一個僧侶手中那堪稱招牌的三八式步槍,雷震的雙瞳在瞬間就縮成了最危險地針芒狀。

緬甸是一個信奉佛教的國度,在這個國家到處都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廟宇,而僧人在這個國家更有著相當崇高的地位。在這個國家的僧侶當然數目眾多,如果日本情報組織想要刺探緬甸的軍機情報,他們的情報人員,最好的身份掩護,當然也是……僧侶!

敵襲!

在距離仰光前線還有兩百多公里的大後方,他們這列裝載著二百師各種重型武器,又絕不合理的裝備了太多軍火的列車,竟然遭遇了以日本情報機構和陸軍航空兵聯手主導的突襲!

當一名僧侶模樣的日本軍人,在兩名手持武器的緬甸土著保護下,舉起手中的發煙囪,濃重的白煙隨之翻騰而起的時候,雷震的臉色再次大變。

火車快速的在地面上穿行,在這片到處都是原始叢林的地域,居高臨下觀查,高大的樹木當真是遮天蔽日,整列火車當真是時隱時現,也就是因為這樣,在天空不斷盤旋的戰鬥機和俯沖式轟炸機才沒有輕易發動第二次進攻。

而這翻滾而起的濃煙,無異于在暗夜中為過往船只豎起的燈塔,為日本飛行員確定了最後攻擊坐標。

他們是死士!

這批化妝成僧侶模樣的日本軍人,就是為了達成戰略目標,徹底消除二百師重型武器,而潛伏己久,並順利實施了這次突襲計劃,根本沒有想過撤退的死士!

只要能夠炸掉這列火車,二百師還沒有正式和日軍交火。就會損失相當數量的重型武器,這絕對是對中國軍隊實質與精神上的雙重猛烈打擊!

看著那一團翻滾而起的濃煙,冷汗在瞬間就浸透了雷震的內衣,他放聲狂喝道:“羅三炮,給我斃了他!”

話音未落,一連串輕機槍子彈就傾射過來,那些站在車廂上地日本情報部門精銳軍人,已經發現了雷震和他帶領的部隊。在這種情況下。無論羅三炮是站在車廂門前舉槍射擊,還是試圖爬上車廂,都無異于自殺!

整支特務排,就這樣被敵人用一挺俗稱歪把子的日軍制式輕機槍,給死死封鎖在車廂里。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雷震的身上。

雷震毫不遲疑的取出一枚手榴彈,直接拉燃了導火索,在所有人目瞠口呆的注視中,雷震手一揚,竟然把這枚冒著哧哧白煙地手榴彈。直接投擲到了車廂的後端。

不需要命令※有人齊刷刷的撲倒在地上,當一聲手榴彈的轟鳴聲響起,硝煙隨之在整節車廂里翻滾而起的時候。用上好的木料制成,又用角鐵加固的廂壁,已經被炸得破破爛爛,露出了絲絲縷縷的陽光。

雷震快步跑過去,抬起他穿著皮靴的大腳,對著剛剛被手榴彈炸過的位置,狠狠踏下去,在木棒折斷地聲響中,車廂後壁竟然被他一腳踢出一個足足五六十公分寬,七八十公分高地大洞。

雷震扭頭看著一向精明的羅三炮。竟然在這個時候,手里抱著一枝加裝了八倍光學瞄准鏡的中正式步槍,還傻愣愣地趴在地上,他放聲狂吼道:“還他媽的愣在那里幹什麼,給我上啊!如果你不能一槍把那個王八蛋干掉,我們都要死,都要被炸成一堆碎片!”

“噢,是!”

直到這個時候,羅三炮才如夢方醒。拎著他手中的中正式步槍,飛快的跑過來,也不顧那些木板上還帶著鋒利的邊角,手腳利索的爬過了那個大洞。而在這個時候,雷震已經大踏步又走回到車門前,他咬著牙從身上掏出一枚和那名日本情報官擁有相同作用的煙霧彈。

“賭賭運氣吧,我倒要看看,我雷震是不是就應該在這里被炸成一堆碎肉,成為那些花花草草的肥料,我就要看看,老天是不是真的沒有眼睛,可以任由你們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在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後,還能過得有滋有味!”

在放聲狂嗥聲中,雷震拼盡全力,將手中那枚已經開始冒出滾滾濃煙地煙霧彈,狠狠拋擲出去。

就在特務排官兵的注視下,那枚煙霧彈,在空中拉出了一道肉眼清晰可辨的白色軌痕,帶著雷震的憤怒,雷震的斥責,帶著全中國四萬萬被異族人侵略的不甘,狠狠拋飛出五六十米遠,落到了一個小山坡的後面。

站在車廂門前,聆聽著那帶著巨大轟鳴,帶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狠狠撞過來的聲波,抬頭望著頭頂那一片如此清澈,如此湛藍地蒼天,感受著一種生命即將面臨最終判決,而湧起的根本無法自抑的顫抖,雷震猛然發出了一聲最瘋狂的狂嗥:“老天你睜開一次眼睛吧,好人要有好報啊!”

“轟!!!”

一團硝煙,一團火光,一團鐵與火交融的燦爛,從幾十米外的小山坡里狠狠揚起,站在車廂前,雷震都必須用手抓住門框,才能讓自己勉強站穩身體。就在這一片混亂當中,雷震卻突然放聲大笑,他看起來笑得是那樣的開懷,那樣的放肆,又是那樣的張揚,笑得他就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無論是機率也好,是巧合也罷,是老天終于垂憐的睜開了雙眼,願意用它無邊的法力,稍稍清掃這萬里塵埃也罷,那架俯沖式轟炸機上的日本飛行員,最終還是鎖定了雷震投擲出去的那枚煙霧彈。

“砰!”

在車廂上響起了一聲輕脆的槍響,羅三炮終于反擊了,那個面臨勁風必須趴下身體,現在剛剛爬起來,准備再次發送信號的日本軍人,只覺得一股尖銳到極點的力量猛然從額頭上刺入,在他還沒有搞明是怎麼回事之前,一枚中正步槍射出來的子彈。已經打穿了他的頭顱,濺起了漫天的血雨。

隨著這個手里捏著一枚新地煙霧彈的日本軍人,翻倒著掉落在鐵軌旁,這批充當死士的日本軍人,已經失去了向飛機駕駛員發送信號的武器。望著那個倒在路邊,雙眼圓睜當真稱得上死不瞑目的日本軍人屍體,雷震揮手狠狠甩掉眼角流淌出來的眼水,霍然轉身,瞪著面前已經重新站起來的每一個人,放聲狂吼道:“兄弟們,敵人就在眼前,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總之記住,只要是光頭,出現在這列火車上的,給我格殺勿論!”

“是!”

特務排所有官兵齊聲狂喝,一時間當真稱得上戰意如虹。目送著所有人沖出車廂,雷震也伸手抓起了一挺班用輕機槍和幾只子彈匣。然後爬上了車廂頂。

整列火車上到處都是槍聲。特務排地官兵已經和敵人交上了火,這些敵人除了偽裝成和尚的日本情報機關精銳軍人,更有一批緬甸土著居民組成的游擊隊。

看著這一幕。雷震淡淡的搖了搖頭。在他們離開昆明之前,上級反複告誡他們,這一次進入緬甸,是幫助英國友軍和緬甸人民抵抗日本軍隊侵略,他們是正義的。可是在緬甸土著居民的眼里,靠武力征服,把這里變成殖民地的英國軍隊,才是真正的侵略者,而沒有給他造成切膚之痛,為了政治和軍事目的。還幫他們組織游擊隊,進行解放戰爭的日本軍隊,卻在扮演著救世主之類地角色。

至于幫助英國人地中國軍隊,在緬甸居民的眼里,大概和強盜的朋友差不多吧。

但是,這一切,距離雷震似乎又太遙遠了一些,遙遠得他根本不需要再用心去想。迎著頭頂那穿過片片樹葉,落到自己臉上地陽光。雷震從口袋里取出一只樹膠做成的墨鏡,先用衣袖擦掉上面的絲絲浮塵後,再慢慢把它架到了自己的鼻梁上。

整個世界,在雷震的眼前,變成了一種淡淡的墨綠色,就是在這樣一付眼鏡的作用下,就那刺目的陽光,也變得有了幾分柔和。

在“嗒”的一聲輕響中,雷震已經拉開了手中捷克式班用輕機槍的槍機……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搶回機車車頭地控制權,而在這個時候,整列火車已經快要駛出到處都是高大樹木覆蓋的叢林區域,進入再也沒有任何掩蔽的平原地帶了。

真的沒有人知道,靜靜站在車廂上的雷震,聆聽著頭頂戰鬥機和俯沖式轟炸機不斷掠過時發出的巨大轟響,他的心里想著什麼。但是從手榴彈炸開的廂壁里鑽出來,又蹦又跳又竄又抓,拼盡全力終于也“爬”到車廂上的那條狼,看著這樣地雷震,目光中卻閃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迷離。

當年,它和雷震快要餓死,卻偏偏又遇到一只同樣饑餓,想要把他們父子變成食物的成年黑熊時,年僅十五歲的雷震,也是用這樣的姿態,帶著一種驕傲的挺立,對那只黑熊發起了正面最無畏的挑戰,直至把那頭黑熊變成了他們父子的食物。

當火車終于帶著蒸汽車機特有的轟鳴與煤煙味道,沖出了那一片在原始叢林中挖鑿出來的鐵路時,一團紅色的彩煙,突然從列車的某一節車廂上揚起。就算是在高速掠過的戰鬥機和轟炸機上,兩名日本飛行員的目光,仍然不由自主的被那一團紅色的彩煙所吸引。而就在這個時候,槍聲突然響了。

“嗒嗒,嗒嗒,嗒嗒……”

在捷克式輕機槍雙連射時發出的輕脆聲響中,彈匣不斷從槍膛中飛跳而出,而飛射而出的子彈,更是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肉眼不可分辨的彈道,狠狠飛射向距離火車最近的零式戰鬥機。

沒有防空炮,甚至連最基本的高射機槍都沒有,雷震就是用一挺彈匣容量僅僅二十發的捷克式輕機槍,不停的點射著,只是短短八九秒鍾時間,他已經打空了彈匣里的子彈。

面對這種螳臂當車般的零星抵抗,已經習慣了居高臨下,以一種上帝般的姿態飛撲而下,將反抗者的生命瞬間收割的“零”式戰鬥機駕駛員,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微笑,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在他目瞠口呆的注視中,一發捷克式輕機槍的子彈,竟然打中了戰鬥機的玻璃防護罩!

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直到這個時候,這位戰鬥機駕駛員才發現,他的臉頰已經被那發打碎玻璃防護罩的子彈給劃傷了。

“八格牙魯!八格牙魯!”

這位可以稱為之天之驕子,又駕駛著可以代表現今世界最先進水准零式戰鬥機的駕駛員,猛然發出了一聲最憤怒的狂吼:“究竟是誰,可以打得這麼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0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七章 生死決鬥!!!  

你知道一個人必須站在高速奔馳的列車車廂上,迎著那劈頭蓋臉撲過來,幾乎連人都可以吹飛的勁風,沒有護欄沒有攔風玻玻,甚至不能用自己的雙手,去抓住一個緊固的物體,來為自己獲取平衡時,看著腳下的路身邊的樹象飛一樣向後倒退,心里的感覺嗎?

你知道一架散發著巨大轟鳴聲的戰鬥機,在空中劃出一道隱含天地致理的弧線,終于重新校正了方向,然後就像是一頭看到了紅布的西班牙斗牛般,喘著,嗥著,叫著,瘋狂的顫抖著,以超過八百公里的時速,對著你發起了最直接沖鋒時,你不能躲,不能避,不能逃,只能努力挺起自己的胸膛去面對時,那種全身先是怕的發冷,然後再狠狠揚起一股不甘不屈怒火,猶如同時掉進火焰與冰窟中的雙重滋味嗎?

雷震現在感受到的,就是這種滋味!

冷眼看著那架零式戰鬥機,就像是一頭餓極渴極怒極,終于看到獵物的餓狼,居高臨下對著自己直直俯沖下來,汗水在瞬間就浸透了雷震的手心。

就站在車廂里目睹了這一切的江東孫尚香真的急了,她放聲叫道:“雷震你在幹什麼,快閃開,閃開,閃開啊!它是對著你來的,它有兩門機關炮,兩挺機槍,你會死的,你會被打成一堆碎肉的!”

雷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然暴喝道:“不要說話!”

無論他經曆過什麼,只要他還是一個正常的人,站在一列高速行駛只要自己稍有不慎,掉下去不死也要摔成重傷的火車車廂上,面對一架對自己直直沖過來,只要一開火機關炮和機槍子彈就會象狂風驟雨般傾泄過來的戰鬥機,面對這樣一種集中了人類最高智慧結晶的最純粹殺戳武器,他能不害怕嗎?

但是害怕有用嗎?

他們這列火車上,載滿了工兵團用的炸藥。放著幾千枚炮彈,放著十幾萬發機槍子彈,這純粹就是一個活動軍火庫!最重要的是雷震根本不知道,這些軍火放在列車的哪一個位置,如果任由頭頂上不斷盤旋的俯沖式轟炸機和戰鬥機,一遍遍地掃射,一次次的投下重鎊炸彈,他們一樣會死!

不是象那個少械的一樣。被炸成無數碎肉,就是因為失職,而被送上軍事法庭,在萬眾唾棄中,成為最可恥的逃兵!

“不就是一架戰鬥機嗎,我操你媽的,你有什麼好牛逼的?!”

雷震猛然抬起了手中已經重新填好彈匣的捷克式輕機槍,他瞪圓了眼睛,嘶聲狂嗥道:“就你有炮嗎?老子手里也有啊!”

機槍掃射的聲音,同時從列車和零式戰鬥機上響起。也許是為了節省數量並不多地機關炮炮彈。以防止遇到美英空軍的截擊,也許是認為用兩挺機槍,已經足夠消滅雷震這樣一個螳臂當車的小角色。零式戰鬥機駕駛員,只使用了戰鬥機上兩挺七點七毫米機槍。

“噠噠噠——”,

捷克式班用輕機槍,機載七點七毫米機槍,雙方對射出來的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熾熱的彈痕,帶著一種古代勇士沖陣對決的慘列,展開了一場看起來實力如此懸殊,又是如此燦爛的交鋒。

從零式戰鬥機駕駛員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上去,當他按下機槍發射鍵的時候,隨著機槍的瘋狂轟鳴。在彈殼飛跳中,兩條打在地面,濺起一尺多高泥浪地彈痕,隨著戰鬥機驚人速度地沖刺,就像是兩柄最鋒利的誅神之劍,狠狠斬向了那個站在列車上,僅用一挺班用輕機槍,就敢向他發起挑戰,而且竟然真的打中了他心愛座機地中國軍人!

七點七毫米口徑機槍子彈。狠狠打到了雷震腳下的那節車廂上,在一陣劈里叭啦的可怕聲響中,木制的車廂被打得木屑亂飛,而子彈打到金屬制成的列車底盤上,強強對撞,更是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一些余力未消在底盤上生生撞扁的彈頭,更是轉著,飄著,旋著,在方圓二十米內的范圍內,表演了一場用鋼鐵和死亡組成的最美麗舞蹈。

用最狼狽的動作撲倒,感受著彈頭從自己身邊掠過那種熾熱與顫抖,在這個時候孫尚香心里揚起來地,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快樂,而是開心,而是得意,這些絕不應該屬于戰場的最快樂情緒,讓她只想跳起來又跳又叫,又吼又唱。

因為,就在那兩挺七點七毫米口徑機載重機槍,就要打中車廂,就要把雷震生生撕成兩半的瞬間,舉起手中的捷克式班用輕機槍,和戰鬥機對射的雷震,竟然猛的向前一撲,他的身體還沒有接觸到車廂,就已經縮成了圓球狀,竟然在高速行駛的列車車廂上,表演了一手妙到毫巔地連續翻滾軍事規避動作。

“啪!”

就是在不斷翻滾中,雷震猛的拔出身上那柄自己親手磨制,在他幾年曆練中,不知道已經飽嘗多少敵人鮮血的格鬥軍刀,把它狠狠刺入了木制的車廂壁頂。就是憑借這樣的支撐點,在閃避開戰鬥機的掃射後,他成功的重新在車廂上立住了自己的腳!

雷震斜眼望著在驚人慣性下,已經疾飛出超過一千米,在空中只剩下一個小小黑點的零式戰鬥機,伸手擦掉了在連續翻滾中,被一片飛濺出來的木屑在臉上劃出的血痕,低聲道:“再來!”

隨著“嘩啦”一聲拉動槍栓的聲響,雷震已經給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重新更換了一個彈匣。

就在這個雷震已經把所有的注意,都凝聚到那架戰鬥機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已經調轉機頭,隨時准備對他發起第二次沖鋒的時候,在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比零式戰鬥機沖鋒更沉重,讓人心里產生一種絕望顫抖的轟鳴。

空氣在這個時候幾乎都要凝滯了,凝滯得就連孫尚香惶急的叫喊,也變得悄無聲息起來:“小心,俯沖式轟炸機!”

雷震是謝晉元用四年時間言傳身教培養出來的得意弟子,雖然他還缺乏在大規模會戰中,靠實戰培養出來的經驗。但是在理論上,在沙盤推演中,他幾乎已經可以和謝晉元平分秋色。這樣一個人當然是聰明的,當然是睿智的,但是……他在大山里獨自生活了那麼久,他已經學會了用自己的雙手,去面對一次次看似絕望的戰鬥,他在被一群饑餓的狼包圍的時候,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為了保護他,而悍然向這群狼的狼王挑戰,最終用無數道傷口,換回了狼王的尊嚴和他的命!

所以,雷震注定不可能是第二個謝晉元!

雷震竟然沒有回頭,他竟然沒有轉身用自己手中那挺班用輕機槍主動向俯沖式轟炸機發起攻擊,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閃避動作。在這個時候,面對一架從自己背後直沖過來,只要駕駛員手指輕輕一按。就會投下一枚重鎊炸彈〕便再掃下幾百顆機槍子彈地俯沖式轟炸機,雷震竟然選擇了不動!

一個人一枝槍,面對一架戰鬥機。這已經是雷震的極限,他絕對不可能分心二用!

雷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然發出了一聲狂極瘋極暴極的長嗥:“滾開,沒看到我正在決斗嗎?!”

站在車廂旁邊,親眼看到這一切的江東孫尚香真的傻了,真的癡了,也真的呆了,真的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瘋,這樣狂。這樣傻,這樣驕傲,但是不管形容,當真是頭頂藍天腳踏大地的男人。

不經意間,在江東孫尚香地心里,張誠那在戰場上流盡了身上最後一滴血,卻依然屹立不倒地孤獨身影,竟然和這個獨自站在高速行駛的列車車廂上,面對兩架戰機前後夾擊。卻愈發顯得沉穩的身影……重疊了!

“你會死地,你會死的,你會死的,你會死的,你會死的……”

在孫尚香淚眼模糊的注視中,那架俯沖式轟炸機,就好像是一頭看到獵物的餓狼,在空中狠狠撲下,而坐在這架轟炸機中的駕駛員,手指還搭在投彈發射鍵上,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勝券在握的笑容。

可是,他笑得太早了!

“想從背後偷襲雷老大,先得通過老子這一關!兄弟,開火!!!”

在一班長李民的放聲狂吼聲中,剛才還像是一只無害地,面對攻擊只能發出咩咩哀叫,只知道低頭拼命逃跑的列車,在這個時候突然活了。

在一陣密集得再沒有任何空隙的槍聲中,一條條由子彈組成的彈痕,對准了那架俯沖而下的轟炸機,發起了最狂風驟雨的攻擊。如果你可以居高臨下看下去,整列火車已經變成了一台武裝到牙齒的戰爭堡壘,到處都在吞吐著火舌,到處都是重機槍在狂鳴,到處都是瞪大了圓眼,就好像是看到了紅布的西班牙斗牛般拼盡全力,死命扣住重機槍扳機,哪怕震得耳朵已經發出痛苦的哀鳴,也沒有松手地中國士兵!

別忘了,這列火車上,除了有可以炸死他們十遍的TNT炸藥,有幾千發炮彈,有十幾萬發機槍子彈,更有二百師視若珍寶的坦克戰車!

每一輛戰車的炮塔上,都有一挺大口徑可以起到防空作用的重機槍,就在雷震和零式戰鬥機對決,兩名日本飛行員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落到雷震身上的時候,特務排的一部分兄弟,已經在一班長李民的帶領下,成功的爬進了這些戰車里。

將近二十挺大口徑重機槍一起對天掃射,而那些剛剛隸清了列車上所有日本特工的其他兄弟,也不約而的舉起了手中的湯普森式沖鋒槍,對准那架狂撲而至的俯沖式轟炸機扣動了扳機。

而在這一片連續掃射的聲響中,更夾雜著步槍甚至是手槍星星點點的射擊,並不是所有的文職軍人都是軟蛋都是孬種,那些沒有跳下火車的中國軍人,用步槍甚至是手槍,也加入了狙擊俯沖式轟炸機的行列中。

“呼……”

突然一團火龍從列車的某一節車廂里揚起,看這條火龍瞄准的方向,目標赫然就是那架直撲過來的俯沖式轟炸機。用覆蓋射程只有三四十米的火焰噴射器,對打距離自己還超過五百米的俯沖式轟炸機,這位火焰噴射器發射手,縱然說不上絕後,也百分之百是空前了!

如果是在平時。那位俯沖式轟炸機里的日本飛行員一定會啞然失笑,只能噴射三四十米地火焰噴射器就不說了,湯普森沖鋒槍這種玩藝近戰威力是不錯,用這種口徑超大,火力強悍,但是射程絕對有限的武器,去打一架高速飛行,根本不會沖到距離地面二百米以內的轟炸機。又有什麼用?

但是在這個時候,這位駕駛員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面對這樣一群已經變得徹底瘋狂,為了攻擊他駕駛的轟炸機,已經無所不用其極,當真稱得上歇斯底里的中國軍人,看著那一團在空中徒勞翻滾的火龍,這位駕駛員只覺得嘴唇發干,仿佛那條火龍,已經跨越了幾百米距離。噴到了他的身上似的。

正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自終。面對這樣狂風驟雨地掃射,面對如此驚人的殺氣,這位駕駛員怎麼還可能再笑得出來?

一向以天之驕子而著稱。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讓地面敵人付出最慘痛代價的俯沖轟炸機飛行員,在這個時候,只覺得自己全身發涼雙手發顫,從沒有過的經曆,讓他只想迅速拉高機身,脫離這些人,脫離這劈頭蓋臉砸過來,當真稱得上是亂七八糟的彈雨。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雷震腳下的車廂里。突然也傳來了馬克沁水冷重機槍掃射的聲響。

沒錯,在空中掃出一條彈道,迎向正面飛來俯沖式轟炸機的,就是那種槍管上還套著水冷筒,足足有幾十公斤重,只能平射還從來沒有被當成過防空武器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

這挺自重三十八公斤,理論射速每分鍾四百五十發子彈地馬克沁水冷重機槍,赫然架在了兔子地身上℃著重機槍連續射擊,單膝跪在地板上的兔子。臉皮在不停的顫抖,而從槍膛里飛跳出來地彈殼中間夾雜著火星,落在他暴露在軍裝外面的皮膚上,更燙得他身上的肌肉一塊塊的跳動。

但是兔子卻拼盡全力,讓自己扛著馬克沁水冷重機槍的身體以一種近乎岩石的狀態,死死卡在那里,為江東孫尚香提供了更堅固的平衡,讓他們聯手射出去的子彈,可以打得更准更直!

雖然有十幾挺車載重機槍在不停掃射,但是對那名日本飛行員來說,真正致命的,還是這挺絕對不應該用作防空作戰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要知道他是在直直飛向雷震所處地那節車廂,也就是說,也只有孫尚香和兔子聯手操縱的這挺重機槍,是在對他迎面射擊!

轟炸機已經進入俯沖狀態,想要再進行技術規避,就必須要先把轟炸機重新拉起,在這種情況,這名早已經被所有中國軍人聯手散發出來的殺氣,刺得全身發涼的日本飛行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馬克沁水冷重機槍發射出來的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微微發紅的彈道,對著自己劈頭蓋臉的撞過來。

在這名日本飛行員的耳邊,傳來一陣猶如暴雨打到鐵皮上地“?里叭啦”的聲響,而駕駛艙上的玻璃罩,更是在瞬間就炸成了無數碎塊,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四五發打碎玻璃罩的重機槍子彈,就狠狠釘進了他的胸膛。

斜斜端起捷克式班用輕機槍,望著那架迎面飛來,卻突然間不再氣勢洶洶的零式戰鬥機,聽著身後傳來的那聲驚天動地的巨大轟響,聞著那從背後席卷而至的濃重硝煙味道,雷震突然笑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在和面前那架零式戰鬥機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對決中,他必勝!

……

穴吹智軍曹,1921年12月5日出生,1941年7月加入實戰部隊,以擅長俯沖式攻擊,尤其喜歡用機載機關槍攻擊地面目標,僅僅用了一年時間,就在178次出動中,擊落78架敵機,而成為日本陸戰航空兵第一王牌。在緬甸戰場上,穴吹智軍曹,成功擊落了十四架戰鬥機,應該稱得上戰功赫赫,但是後人翻看他的筆記,卻驚訝的發現,這個日本飛行員王牌中的王牌,竟然把緬甸戰場,看成了自己一生最大的失敗。

“1942年3月11日,晴,氣候干燥,少雲,適合作戰!

在這一天,我駕駛著帝國最先進的零式海航戰鬥機,協同一架俯沖式轟炸機,進攻支那人送運軍用物資的列車。這本來應該是一個沒有任何危險的任務,支那人缺乏足夠的防空武器,更不可能像德國人那樣,把軍用火車變成戰爭堡壘,可就是在這一天,我吃到了生平最大的一次慘敗!

一個支那人,一個手里僅僅有一挺輕機槍的支那軍人,就站在列車的車廂上,向我發起了進攻。在和他的交手中,我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技巧,我一遍遍把機槍子彈傾泄到他的身邊,可是面對一個在車廂上面不斷翻滾彈跳,一次次在我的掃射下重新站起來的敵人,我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叢林中,想要踩死一只老鼠的大象,空有一身力氣,卻沒有地方使。

最後我撤退了,雖然零式戰鬥機,有著比轟炸機更優秀的續航能力,但是我剩下的油料,已經無法堅持長時間的纏戰,這是事實,但是當時我看到油料不足時,心里有的除了不甘之外,更湧起了一種慶興……我終于不用再和那個拿著一挺機槍,就敢向一架戰鬥機,尤其是我這樣的王牌飛行員發起挑戰的瘋子。我終于不用再攻擊那列到處都是瘋子,只要我往前一沖,不管手里拿著什麼武器,就對著我拼命射擊的火車了!

身為帝國的軍人,臨陣脫逃,不管有什麼理由都是最大的恥辱!

我再也不能駕駛零式戰鬥機了,我必須說,他真的很棒,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預期的都要好。但是,戰鬥機不僅僅是飛行員的武器,更是我們的伙伴,他們也有自己的尊嚴與驕傲,是我讓自己的伙伴在戰鬥中蒙羞,我已經沒有資格再駕駛他!除非,我能再找到那個支那軍人,找回我在他身上失去的尊嚴。

可是……我甚至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後世的人,看到這份筆記才明白,為什麼穴吹智軍曹這位一生戰功卓著的日本王牌飛行員,會堅持從更加需要一流飛行員的海航部隊調到陸航部隊,為什麼在他以後的戰爭生涯中,只是駕駛九七和“隼”式戰機參戰,再也沒有接觸過“零”式戰鬥機,這種代表了當時世界最高水准的戰鬥機。

用一架戰鬥機和一個站在車廂上,僅僅有一挺機槍的人去交戰,最終卻被迫撤退,這種結局,無論對誰來說,都太難以接受了點。更何況,駕駛這架這戰鬥機的,還是一位曾經擊落過七十八架戰鬥機的超級王牌飛行員?!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1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八章 番櫻桃枝勳章  

火車在繼續向前行駛,一鏟鏟黑色的煤被投進蒸氣機車的鍋爐中,在火焰升騰中,一條白色的霧帶隨之在這片天與地之間揮灑飄揚,將一片片綠色的山,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小溪,飛快拋到身後。

雖然車廂被打得破破爛爛,如果把自己的身體用力靠上去,就可能直接摔到車廂外邊,每個臉上更是沾上了濃濃硝煙和灰塵,但是他們卻都在笑。每一個人都用熱切的眼神望著雷震,看他們的表情,當真像是像極了一群剛剛做了好事,就渴望獲得老師贊揚的孩子。

在形勢絕對不利的情況下,拼死反戈一擊,以零傷亡的代價成功保住整列軍車,全殲潛入到軍車上的日本特工,更用固定在列車上的戰車高射機槍,成功擊落一架俯沖式轟炸機,他們當然有受到贊揚的資格!

可是,雷震卻沒有笑,事實上,他的臉色陰沉似水,望著擺放在面前的戰利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些日本特工,他們潛入軍車,協助轟炸機鎖定目標,當然是有備而來,做足了准備工作。僅僅是從這七具屍體的身上,特務排官兵就搜到了一台小型發報機,煙霧彈,在夜間可以為轟炸機鎖定目標的三色信號彈,日本南部軍部廠出產九四式八毫米口徑自衛手槍,可以在幾秒鍾時間內致人于死命烈性毒藥,麻醉劑,軍用地圖,印著一系列圖片和簡單的緬甸語發音,可以讓任何一個人,手腳並用的和緬甸土著進行交流的手冊……

但是,真正吸引雷震注意的,是每一個人身上都有的長方形金屬盒。這些金屬盒里,都放著厚厚一疊在英國殖民地可以通行使用的英鎊,它們所代表的財富,已經足夠讓一個緬甸人,在這片屬于英國殖民者統治的土地上。買上一塊不小地莊園,過上衣食無憂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

在這疊鈔票的旁邊,還有兩枚用綠色玉石雕刻而成的佛像,只要看看佛像上那猶如一汪碧波般溫潤無瑕的翠綠,再看看那在精鑿細琢一勾一廓之間,點綴出縷縷佛道尊嚴,只能用巧奪天工來形容的精湛雕刻技巧,就算是對玉石古玩一竅不通。在場的所有人也可以看出來,這每一個玉石佛像,都是價值不菲。而在信奉佛教的緬甸,這樣雕刻精美甚至能溶入一種生命力地佛像,更擁有著無以倫比的特殊意義與價值。

同樣伸手打開一只金屬盒,仔細觀查的鬼才,注意力卻被盒子里另外一些東西給吸引了,小心的伸出手指,從盒子里鉗出一枚花生米大小,整體呈現出樹枝的造型,可以別在衣領上的金質勳章。

仔細打量了幾眼。再用手掂了掂勳章的份量。鬼才帶著一臉疑惑,道:“師父,這幾枚用黃金鑄成的小玩藝又有什麼作用。輕飄飄的不說,又是倒模鑄造出來的,單純以黃金地價值來看,它們似乎和佛像及鈔票相差太遠了吧?”

雷震神色凝重地望著這些並排別在盒子里的金制勳章,一縷陽光照射過來,那一片燦爛的金色反光,在瞬間就刺痛了雷震的雙眼。沉默了好半晌,雷震才低聲道:“這些勳章上面的圖案,是番櫻桃枝!”

其他的人還沒有怎麼樣,跟著雷震每天學習。眼光閱曆已經今非昔比,出征前更對緬甸的風土人情,進行了詳細調查與研究的鬼才,臉色也變了。

緬甸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而占據絕對主導地位的,就是擁有全國百分之七十一人口數量,被稱為“緬甸本部”的緬族。緬族人崇尚白象、獅子、櫓樹、妙聲鳥和番櫻桃樹的嫩枝,認為它們是生命和力量的象征,每逢戰士凱旋歸來。緬族姑娘們都要為戰士們獻上番獻櫻桃枝。

鬼才托著那只金屬盒地雙手都在微微發顫,他霍然抬頭,望著雷震,失聲道:“師父,我們……不好,快停車!”

聽著鬼才突如其來的叫喊,車內絕大部分人都莫明其妙的瞪大了雙眼,從小和鬼才一起長大,對他喜歡惡作劇性格了如指掌的江東孫尚香,更是毫不客氣的道:“鬼才,你又抽什麼瘋了?”

“鬼才說得沒有錯,我們必須立刻停車!”


從進入車廂開始,就一直低下頭,仔細研究從日本情報人員手中繳獲的軍事地圖的羅三炮,頭也不抬的道:“日本特工能出現在這列軍車上,已經足夠說明,我們近期所有軍事行動,已經完全落到他們的監視當中。如果能成功擊毀我們這列載滿坦克和各種彈藥地火車,將會對遠征部隊造成精神與實質雙重嚴重打擊。剛才我還一直奇怪,以日本情報機構的行事風格,對我們這樣一個重要軍事目標,怎麼會只派出了兩架戰機發起進攻。”

聽著羅三炮的話,在場所有人臉色都沉重起來,雙眼死死盯著鬼才手里那枚金質番櫻桃枝勳章,二班長王二勝突然問了一個問題,“這種小玩藝,是不是等同于軍功章?”

雷震略略點了點頭,如果說鈔票代表了物質生活的誘利,佛像代表了宗教信仰的迎合,那麼這些純金制成的番櫻桃枝勳章,就是對在戰場沖鋒陷陣所向無敵勇士的認可與尊重!

“奶奶的,這些小日本隨身帶著一堆軍功章,這不是擺明了在前面有一群被他們收買的烏龜兒子王八蛋,躲在暗處,就等著我們自己沖上去,抽空給我們打上一記冷槍嗎?”

說到這里王二勝猛然瞪大了眼珠子,他用力狠狠一拍自己的額頭,叫道:“不行,快停車!再不停車,我們可就是剛離開虎穴,又自己鑽進狼窩了!不只是要停車,我們應該立刻調頭就走,沿原路退回去。如果我們真傻傻的停在這里,只怕過不了多久,他們第二波轟炸機就開到我們頭頂了!”

聽著王二勝的建議,雷震、鬼才和羅三炮一起搖頭,這個自詡為“糧倉里的老鼠”的二班長,頭腦是夠靈活,驅吉避凶這一套處世哲學理解得是夠通透。但是他的眼光似乎還稍稍短淺了一點。

“日本人這一招玩得好啊!”

鬼才絲絲抽著涼氣,道:“怪不得他們一出手就先破壞了這列軍車上搭配的電台,讓我們和上級失去聯絡,我們現在前進是死在偷襲上,後退是死在軍法上,傻傻的呆在這里不動更是死在第二波轟炸上。能制定出這樣一套鐵鎖封江,讓人進退兩難毒辣計劃的人,當真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殺人不見血地超天才!”

“我看設計什麼讓人進退兩難的毒計。玩什麼殺人不見血的伎倆,那位超天才和你這位從小就喜歡損人不利己的鬼才比起來,頂多也就是一個將遇良才半斤八兩。”

在這種前進不能後退不得的情況下,還能用開玩笑的方法,成功讓大家放松情緒的人,當然是參加過北伐,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大風大浪,如果現在還沒有離開軍隊,很可能已經混到團長位置的羅三炮,兩眼盯著地圖,手指落到了上面地某一個位置上。沉聲道:“如果在我們前方。真的埋伏了一支熟悉地形的緬甸土著雜牌軍,他們為了彌補和我們這些職業軍人戰力差,應該會選擇這片可以將地形優勢發揮到極限的山地。在這里他們只要占據鐵路兩側過于陡峭。為了防止碎石滾落,又做了防塌方處理,就連猴子都沒有辦法攀爬的山壁,哪怕是用石頭砸,也能把我們連人帶車一起砸成一堆破爛。”

王二勝插口道:“依我看在鐵路上埋點炸藥,直接把車頭炸掉,或者干脆引爆車上的炮彈不是更好嗎?日本人當年炸張作霖用的就是這個辦法,做這種勾當,他們也算是老本行了!”

聽了王二勝的話,羅三炮不由皺起了眉頭。如果真是這樣,那的確防不勝防。但是鬼才卻在搖頭,“我倒不擔心這一點。”

迎著所有人詢問的目光,鬼才在這個從小就喜歡惡作劇地家伙,在這個時候,卻偏偏賣起了關子,突然哼起了一首歌:“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我們都是飛行軍,哪怕是山高水又深,沒有吃沒有穿,敵人給我們送上前……”

鬼才那五音不全地歌聲,絕對和共產黨游擊隊隊員鐵蛋有上一拼,只聽鐵蛋唱過一遍,鬼才顯然並沒有完全記住歌詞,現在隨口亂唱,當真稱得上是東拉西扯胡拼亂湊狗屁不通,但是聽著這首歌,羅三炮的眼睛亮了,就連江東孫尚香的眼睛也亮了。

如果這次突襲是由日本情報部隊主導,他們當然會二話不說,在鐵道路基下埋設大量烈性炸藥,把整列軍車炸翻。可是由同樣使用游擊戰術,就算有日本情報部門暗中支持,但是仍然嚴重缺乏武器彈藥,同樣需要從“敵人”手里去繳獲地緬甸民族自由運動組織主導,他們一定會用更“溫和”的方法取得勝利。

在形勢許可的情況下,能搶多少就搶多少,才符合他們以戰養戰,愈戰愈強的生存原則!

幾雙眼睛同時落到了羅三炮手指點住的位置上,到了這個時候,緬甸游擊隊伏擊他們這列軍車的位置,已經昭然若揭。

“想搶我們,我們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王二勝舔著嘴唇,道:“我們距離對方設置伏擊的位置,還有十幾公里,我們干脆在這里停車,然後挑選一部分精干的兄弟輕裝前進,反從他們身後抽他們一記狠的!讓他們知道,馬王爺究竟有幾只眼睛!”

羅三炮第一個附和了王二勝的建議,“沒錯,與其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不如我們反手一擊爭取主動,說不定可以來說混水摸魚亂中取勝。”

“主動出擊,以攻代守當然是個好辦法,不過在細節上,我們更要講究策略和戰術!”

只要看鬼才臉上露出了詭異笑容,和鬼才從小一起長大地青幫兄弟們就知道,在這個玩的就是損人不利己,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可惡家伙腦袋里,正在轉動著什麼玩死人不償命的主意。

“日本情報機關不是他們的盟軍,這些穿著黃色僧衣剃光了腦袋的家伙,不就是他們的親密戰友嘛。你們想想看,如果有一隊穿著黃色僧衣,衣領上還別著個番櫻桃勳章的盟軍戰友。小心翼翼地向他們靠近,沒有發現就從背後突襲,發現了就一臉笑嘻嘻地走到面前,再當面突襲,那被打得焦頭爛額的緬甸游擊隊,他們心里會想些什麼?是第一時間抄槍還擊,還是下意識的伸長了脖子,喊上一句什麼‘太君我們是盟軍是戰友。你們打錯人了’?”

帶著絕對詭異,絕對陰險的笑容,鬼才嘿嘿笑道:“反正別管他們喊些什麼,我們一邊操起家伙猛射,一邊回上些什麼‘八格牙魯,你的死啦死啦的干活’,‘你的,太八殼,我的米西米西的有’之類緬甸人聽不懂,日本人也弄不明白的玩藝。總之是一定要讓他們聽暈。一定要讓他們聽傻,等他們終于反應過來,想要反擊的時候。我想怎麼也會被我們打死七八十號人了吧?”

“對了”,有著豐富實戰經驗,估計偷襲經驗也絕對不俗的羅三炮再次插口道:“我們使用的湯普森沖鋒槍彈匣容量有限,一個連射就會把子彈射空,面對那些還沒有被打死,一還擊就可能把你打成蜂窩的敵人,你們絕對不能表現出膽怯的樣子,臉上一定要露出憤怒欲狂,就好像是別人大前年向你借了三百塊白花花的現大洋,到現在也沒有還。卻突然又提出要向你再借五百塊大洋的表情。再配合上賊眼放光芒地雙眼,和有力揮動地雙臂,及‘八格牙魯’的怒叱,總之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利用自己的表情,聲音和動作,在氣勢上占據絕對上風,讓對方以為自己或者身邊地人真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真的得罪了你們這些重要的親密戰友。這樣的話。你就有足夠的時間,趁他們反醒思考,更換上第二個彈匣。如果你們動作夠迅速,甚至還能順手丟過去一兩顆手榴彈!”

“轟!轟!轟!噠噠噠……”

羅三炮嘴里模擬出手榴彈爆炸和沖鋒槍掃射的聲音,雙手還在空中比劃出幾個爆炸的形狀,至于他臉上的表情……如果說鬼才臉上地表情,是玩死人不償命的詭異,那麼在青樓里混了三年時間,不知道嫖過多少美女的羅三炮,臉上揚起的就是青樓嫖客式的淫蕩!迎著他那雙滿含溫度與高壓電力的目光,在場所有人,除了江東孫尚香這個異性相吸的個體外,無不暗中狠狠打了一個同性相斥的寒顫!

而他們看向鬼才和羅三炮的目光中,更寫滿了幾個大字……你們真他媽地無恥!

“嗯,不錯,你們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就放心了。”

在這個時候,還能出言表揚的人,除了他們的雷老大雷排長,還能有誰?雷震用手指輕輕擬著自己那柄格鬥軍刀雪亮的刀鋒,微笑道:“我們只收集到七具屍體,換句話來說,只有七套僧衣,僅憑七個人去偷襲數量眾多的敵人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你們必須要先做好物資收集工作。”

順著雷震的目光,羅三炮和鬼才清楚的看到,在他們視線可及的某一個角落,有一座並不算太大,在緬甸隨處可見的寺廟。

“進去‘借’上幾套僧衣吧”,雷震不懷好意的目光,在鬼才和羅三炮腦袋上面那濃密的黑發上掃來掃去的,直掃得兩個人一陣心驚肉跳,仿佛那把刀子,已經落到了他們的腦袋上面。

“千萬別忘了你們剛才自己說過的話,進去‘借’,或者‘化緣’的時候,一定要多說上幾句什麼‘八格牙魯’你的死啦死啦的干活,的宣言,一定要多賊眼放光芒,多利用你們的表情、肢體和聲音形成的氣勢,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成功搞來幾十套僧衣!”

說到這里,雷震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絕對詭異的笑容,他伸手從金屬盒里鉗出一枚純金制成,但是重量絕對有限的番櫻桃勳章,道:“當然了,我們也不是白白從寺廟里去化緣,等收集到足夠的物資後,你們可以拿這樣一枚勳章,來感謝廟里的住持大人。不過記住了,你們收集到的物資,必須是這枚勳章黃金價值的三倍以上。如果有人拒絕我們‘善意’的交往,拒絕承認番櫻桃勳章的神聖價值,你們也可以拔出自己身上的南部九四式手槍,和對方好好地肯談一番,在以不殺人、不身體傷害為底線的大前提下,教育他們要學會形勢比人強,我們不能改變現狀,就要先學會適應現狀。這樣的大道理。”

鬼才和羅三炮都用最尊敬的眼神望著他們的雷排長雷大哥,在他們的心里,更想著相同的話,“黑,真他媽的黑!”

沒有人比鬼才和羅三炮更了解雷震這種戰術地意義了,日本特工針對緬甸宗教和民族特色,制定了一系列收買政策,尤其是他們批量定做的黃金番櫻桃枝勳章,更會激勵起緬甸自由組織成員比爭趕搶的競爭熱潮。

但是雷震指使他們的所作所為,雖然對佛不敬。卻會讓這種番櫻桃枝勳章徹底貶值。事實上。如果日本軍人真的對佛保留著最起碼的尊敬,他們又怎麼可能跑到中國,見到有文化價值的石窟里。那些唐代鐫刻上去的佛像,二話不說就把佛首砍下來,再運回國,還美其名曰他媽的文化研究?

我把你的腦袋砍下來,送進研究所,再喊上一聲為了人類文明發展而進行地研究,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而雷震後面地幾句話,更是讓鬼才和羅三炮的雙腿猛的一顫,“別人帶隊我不放心,就由你們兩個親自主導吧。嗯,事急從簡,什麼用香頭燒戒疤這種事情我們就免了,但是最起碼地剃度削除三千煩惱絲這樣的程序還是免不了的,怎麼樣,你們兩個誰先來?”

……

三十分鍾後,一群看起來比土匪更像是土匪,手里還揮舞著日本九四式軍用手槍的“僧侶”們,大搖大擺的沖進了那間寺廟。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兩個不知道為什麼,光光的腦袋上,還貼了幾塊止血紗布,臉上當真是殺氣騰騰的苦行僧。

這兩個看起來絕對另類,被其他人眾星捧月簇擁著大踏步而行的苦行僧,一走進寺廟,張口就吐出了十七八斤,“八格牙魯”,喊出了十八九個“死啦死啦干活”!主持大人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他們順手錄掉了身上的僧衣。而其他的僧眾就算是心有不滿,但是面對那些滿臉怒氣,雙臂用力揮舞,眼睛里散發著火焰般的光芒,手上還玩弄著繩子、刀子、手槍、手榴彈,表情當真是猶如十八金剛,又如降龍伏虎尊者的同行,佛祖在上,又有誰敢多說什麼?

不出五分鍾,整個寺廟里的僧侶身上的外衣就被剝得一干二淨,最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些與眾不同的同行們,竟然還禮貌的付出了“購買”衣服的費用,一朵吹上一口氣,也許就能吹飛地金制番櫻桃花枝勳章。

望著手心里這枚式樣還算精美的番櫻桃枝勳章,寺廟的住持大人臉上的驚詫表情還沒有消失,那個腦門上貼著三四塊止血紗布的苦行僧,就再次大踏步走到他身邊,重新拿走了那枚番櫻花枝勳章。

當著所有僧侶的面,腦袋上的頭發被雷大哥雷排長親手剃了個精光的鬼才,珍而重之的把那枚金制番櫻花枝勳章送進嘴里,狠狠一咬,再用手指用力一掰,在所有僧侶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將那枚代表了對最傑出勇士尊敬與認可,咬出一排深深牙印的金制勳章,當眾生生分成了兩半。

鬼才臉上帶著開恩般的高傲表情,隨手掂量了兩下,將咬成兩半的勳章,其中重量較輕的那一份,珍而重之的放到主持的手里,拍拍對方肩膀,溫和的留下一句“八格牙魯”,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日本特工似的手里玩弄著九四式手槍,鬼才大手一揮,在“亞西給給”的呼號聲中,帶著一群比土匪更土匪,但是總算對僧侶們保持了必要距離與克制力的兄弟們,頭也不回大踏步的走了,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覷,徹底陷入呆滯,只剩下臉部的肌肉還在不停跳動的僧侶。

不管怎麼說,這次這個髒,日本情報部門那些扮成僧侶,無孔不入的滲入到緬甸的特工們是背定了,他們人手四份的金制番櫻桃枝勳章,貶值更是貶定了!

他們這些軍人雖然不信奉鬼神,但是對僧人,對寺廟,還有著相當的尊敬,如果沒有必要,他們絕對不願意去冒犯。可是現在日本情報部門,已經把僧侶變成了他們的保護色,面對兩個民族之間的決戰,一旦被卷入其中,又有什麼能獨善其外?

二十四名特務排士兵,外加十四名沒有跳車,自願參加這場行動的其他部隊官兵,穿上了僧衣。一群剃光了腦袋上的頭發,還戴著念珠的僧人站在一起,一個個昂首挺胸,看起來還當有了幾分佛道莊嚴的氣勢,只是他們手中那人手一枝,填滿了子彈的湯普森式沖鋒槍,還有腰間那若隱若現的進攻型手榴彈和手雷,卻大大沖淡了這種難能可貴的慈悲氣氛。

面對這樣一批披著僧侶外衣的敢死隊員,生死之戰在即,雷大哥雷排長的命令很簡單卻很煽動,“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兄弟們,逮到機會,給我從背後往死里射那群烏龜兒子王八蛋!”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2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九章 最無奈的勝利  

到了緬甸游擊隊,我們就不能不先談一下昂山將軍這

雖然處于敵對立場,但是,我們仍然不得不說,昂山是一個熱血激昂的英雄。

一直為緬甸的獨立自由而奮斗不息的昂山將軍,最先接受的就是共產主義精神,並且堅信只有通過共產主義,才能擊敗英國殖民者,建立一個背後的國家。也就是抱著這個理想,昂山曾經專程去中國革命的聖地和搖籃延安學習。

誰知道天意弄人,昂山從廈門登上岸,才踏上中國的土地,就被日本憲兵拘留,並交特高科審訊。原來,昂山的裝束和氣派酷似南洋富商,日本情報部門懷疑他是前來給中國抗日軍民捐款、送藥品、彈藥的聯系人。

要是換成一個普通人,面對殺氣騰騰的憲兵和擺滿各種刑具,不知道附著了多少英魂的審訊室,縱然不會嚇得全身發抖,也會心里暗暗發涼。但是昂山不同,他是一個為了民族解放事業,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物,他在日本軍部時,感受到的不是侵略者的強橫,而是看到了亞洲人竟然能如此威風凜凜,就連西歐強國也要小心翼翼相對的揚眉吐氣。

昂山將軍覺得,身屬一個弱小民族,唯有靠這種進取精神,才能在英國殖民主義的魔掌下挺立起自己驕傲的身軀。就是因為這樣,他放棄了對延安的朝覲,向日方傾訴自己地抱負。聽者大喜過望。立即把昂山送到海南島,與趕來會合的“三十壯士”一道進入日本軍校受訓。

昂山率三十壯士學成歸國,在熱帶叢林中秘密建立了“緬甸獨立軍”,正式舉起了武裝對抗殖民統治的大旗。

在這種情況下,什麼“中國軍人是緬甸人民的朋友”,什麼“我們是來幫助緬甸人民對抗日本侵略”。“我們是一衣帶水的領居”之類的宣傳,都徹底變成一堆狗屁不如地玩藝。也就是因為昂山將軍帶領的獨立軍配合,氣勢洶洶兵強馬壯的日本軍隊,才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橫掃緬甸境內七萬多英國皇家軍隊,打得他們一觸即逃,幾次三番的掙紮後,終于扯下了自己臉上那塊早已經一錢不值的遮羞布。向中國軍隊救助。

無論他們最後會不會幡然醒悟,發現日本這樣一個虎狼之邦,絕對不是可以依靠,會不會重新舉起反抗暴政的民族自由運動大旗,總之現在昂山將軍和他身邊那一群以救國救民為已任的熱血青年,已墮入了理想迷狂地歧路!

雷震他們面對的,就是這樣一支要通過武裝抗爭,來爭取民族自由解放的部隊,就是一支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英國殖民統治者幫凶,還沒有接觸。就在他們身上打下“敵人”烙印武裝組織!

雙方都有自己的正義,都有自己不得不背水一戰的理由,至于到底誰對誰錯,他們這些已經不可避免落入局中的人,又怎麼可能去分辨?

這個問題,就讓曆史去評價吧!

雷震現在能做的。只有……用最小的代價,消滅想要伏擊他們的敵人!

……

兩個小時後,載滿二百師視若珍寶的戰車、大量炮彈和各種軍用物資地列車,終于出現了。在所有人瞪大眼睛,舔著干枯嘴唇的注視中,駛進了緬甸獨立軍早就設置好的包圍圈當中。

“噠噠噠……”

突然沖鋒槍掃射的聲音從列車上響起,透過日本軍方支援的望遠鏡,指揮這場伏擊作戰的緬甸獨立軍指揮官。可以清楚地看到,幾名身上穿著黃色僧衣的家伙,就象是發了瘋般,站在車廂上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們舉起手中的武器。手指一扣扳機,就好象是子彈都不要錢一樣,對著天空射得干乾淨淨。看著這樣絕對是敗家有方的射擊方式,雖然有日本友軍的援助,但是仍然資源緊張,尤其是軍用物資緊張的獨立軍指揮官不由暗中連連搖頭。

最誇張的是一個長得牛高馬大,看起來就象是一個重量級拳擊手的家伙,他手里捏著兩枚正在冒著紅煙地煙霧彈,在那里揮來舞去,任由自己手中的煙霧彈,在空中劃出一個接著一個絕對稱不上優美的***。

不管他到底是想打旗語也好,想發暗號也好,以他的動作,以他地誇張,以他的樂不可支,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喝醉舞的醉漢,在那里表演三十六路醉拳。

看著這亂七八糟的一幕接著一幕,戰地指揮官卻笑了,因為就是在他的注視中,一名也許剛剛經曆了最殘酷血戰,頭頂上還貼著幾塊止血紗布的苦行僧,跨著最標准的軍人步伐,左手拎著一支南部九四式手槍,右手拎著一個軟綿綿天知道有沒有斷氣的中國軍官,走到了車廂上。勉強讓那個中國軍官半跪在車廂上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位苦行僧舉起手槍,對著中國軍官的腦袋就是一槍。

雖然隔著兩三百米的距離,但是戰地指揮官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從屍體上飛濺而出的鮮血,就象是一朵最美麗的花朵般,以那個中國軍官的腦袋為核心猛然燦放。那種燦爛,那種以最純粹殺戳為元素揚起的美感,在瞬間就映亮了這位戰地指揮官的雙眼。

一面中國國旗,一面米字型英國國旗,同時舉起,和平時不同的是,這兩面被人迎風用力揮舞的國旗上,都是濃煙翻滾,都是烈焰飛騰。

而一些同樣穿著僧衣,全身卻找不到半絲我佛慈悲情懷的男人,已經打開了一些車廂,他們手腳並用,把一只只木箱拋了出來。那一盒盒用洋鐵皮包裹的罐頭,那一箱箱黃晶晶·散了後在陽光下反射著動人光彩地子彈,都在用最樸實的聲音,對著山頂上那些缺吃少喝更缺乏武器補給的緬甸獨立軍們喊著同一句話:還傻愣著幹什麼,快來吧,我在等著你們呢!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再不知道雖然轟炸失敗。但是潛伏上列車的日本特工,已經控制了這輛載滿物資的軍車,那他就是白癡傻逼二百五,就是沒長眼睛沒有腦子,或者小時候干脆被驢踢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們地最高戰地長官身上,現在每個人心里有的,已經不再是作戰。不再是響牙切齒的把

把手榴彈,把石塊,狠狠砸到英國的朋友,緬甸的敵著那一箱箱吃的喝的用的殺人地享受的救命的物資,這些天天泡在大山里,就等著皇軍的鐵蹄盡快踏到的游擊隊員們,眼睛都綠了。

指揮這場伏擊作戰的最高指揮官當然清楚身邊這些兄弟,這些同志,這些部下。這些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要沖上去玩命的孩子們心里到底在想著些什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大獲全勝,明明是可以載歌載舞,大家伙一窩蜂的沖下去享受戰利品的甜美,他的心里就是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地不安。

也許。是因為那些本來應該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日本情報部門特工,表現的太像流氓,表現的太誇張了吧?

躲在整列軍車某一節車廂里面的鬼才也急了,他眼巴巴的盯著兩側地山峰,他捏緊了雙拳,就算是隔著七八米的距離,也能清楚的聽到他雙手的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的?里叭啦的聲響。而在他的嘴里,更是不停的發出抱怨地詛咒,“快啊,快啊。你***快點雄起啊,還傻愣著幹什麼,有這樣的好事你還***傻呆著幹什麼?你他媽地沒有聽說過,有便宜,就好象是輪奸,你不上有人上這個真理嗎?!”

看鬼才尿急的樣子,看他額頭上悶出來的汗水,當真是像極了面對一位已經脫光了衣服就等著他寵幸的絕世美女,卻突然發現自己痿了、軟了、不舉了、不雄風依然了,不傲然挺立了,不男人了,不人道了,老表針兒生鏽了的老男人!

這也難怪鬼才著急,那些緬甸獨立軍的兄弟們、同志們、戰士們、勇士們,可都趴在山峰的兩側,占據了絕對地利優勢,如果不能把他們吸引出來,他們就算是發動突襲,自己人太少敵人太多,而且又一個個躲得比縮頭烏龜還要精彩,這樣的突襲又有個鳥用?

王二勝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在江東孫尚香的身上來回打轉,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這位號稱“糧倉里的老鼠”的二班長,終于徹底暴發出自己的聰明才智,“雷大哥,日本人最擅長的就是燒殺搶掠奸淫婦女,我們殺也殺過了,搶也搶過了,燒也燒過了,就是還少了奸淫婦女這一條,而男人最好的也是這一口,我就不相信他們天天縮在深山里,沒有老婆沒有情人沒有女朋友,當真是老母豬也能賽貂嬋的時候,能忍住這種情節。如果我們能夠在車廂上,表演出這麼一場好戲,哪怕只是蜻蜓點水,也必然能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我個人認為,想誘惑對方不顧一切的沖下來,最重要的就是要動用手邊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充分調動起他們的獸性……”

師父謝晉元曾經告訴過雷震,身為一名有素質,有親和力,又能保持必要威嚴的指揮官,平時絕對要注意不能多說話,話太多了人就不值錢了。但是在下級向自己報告的時候,又一定要用點頭,微笑之類的肢體語言,來示意下級自己在認真傾聽,鼓勵對方暢所欲言,在對方報告結束後,再說上那麼一個“好”或者“不錯”幾個字,就足以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但是在這個時候,聽著王二勝有根有據,別說還有幾分道理的建議,雷震不要說是什麼來個“好”、“不錯”的評價,他就連頭都不敢點。為了克制自己已經養成的點頭習慣,雷震必須咬緊了牙齒,繃緊了自己的臉,看他的表情,真是說不出來的怪異。如果王二勝在這個時候,敢大著膽子,伸出手指戳一下他地雷大哥雷排長,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雷震現在的身體,從硬度上來說,百分之百比木乃伊更像是木乃伊!



至于那些青幫核心成員的子弟,最早跟著雷震的兄弟,看著王二勝的目光中。更多了六分地惋惜,九分的興奮,和十二分的幸災樂禍。當王二勝終于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他只看到一只穿著軍用皮靴,據說皮靴的靴頭上,還包著一塊鋼片的腳,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迅雷不及掩耳,又隱含天地至理的最優美弧線。帶著事半功倍的奇效,蘊含著蜻蜓點水地精義,對著他的下體,發動了絕對必殺的一擊。

“啊……”

在歇斯底里的慘叫,和在場所有男同胞同情的注視中,總算在最關鍵時候,及時偏了一下身體的王二勝,捂著自己被踢得瞬間膨脹的大腿根,一頭栽倒在地上。天知道為什麼,在軍營里孫尚香整天跟著雷震。顯得斯文乖巧了很多,但是請問曆史上真正的孫尚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那可是在自己的閨房里都擺滿了兵器,如果膽子不大,就算當了她相公,也沒有辦法一起洞房,一起叉叉。一起研究達爾文生物進化論地奇女子啊!試問,繼承了前輩遺志的新一代江東孫尚香,又會是什麼乖巧聽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聽著別人討論要讓自己在車廂上當著幾百號色狼的面,表演一幕被強暴好戲仍然無動于衷的嫻妻良母?!

王二勝的建議當然是絕不可行,就算是大家舉手通過。這個強暴的男主角,就連雷震都不敢去嘗試。但是不可否認,他地話還是有著絕對的啟發性。尤其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想誘惑對方不顧一切的沖下來。最重要的就是要利用手邊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充分調動起他們的獸性”,更是說得入木三分,道盡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這個真理。

“看來我們地表演還不夠入戲啊,”雷震的目光狠狠從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他突然下令道:“通知羅三炮,給我燒車!我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總之讓火勢看起來越大越好,煙起的越多越好,但是絕對不能傷了這輛火車地根本,在撲滅火勢後,還能繼續前進!”

下達了如此自相矛盾的命令後,雷震還做了一個不錯的總結,“我倒要看看,眼看著載滿各種軍用物資的列車被我們點著了,搞不好就會引發一場大爆炸,哼哼,‘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沒有吃沒有穿,敵人給我們送上前’,我倒要看看,面對這一列載滿軍用物資的列車,他們是不是真的可以無動于衷!

親眼看著日本軍人打進了上海,親眼看著他們像對待牲口一樣,在同胞的手臂上打下烙印,親眼看過日本士兵奸淫擄掠無所不作,羅三炮早已經把這一切的一切深深的刻進自己的靈魂最深處,要他來主導冒充日本軍人所意忘形後的樣子,那絕對是量才施用!

在空曠的車廂里,先鋪上一層可以阻隔火源的東西,再亂堆上一些諸如彈藥箱,破麻袋之類的玩藝兒,淋上點汽油丟上去一根火柴,隨著濃煙翻滾,從外面看上去,就好象是整節車廂都一起燃燒了起來。

在羅三炮的指揮下,整列軍車到處都能看到火焰與濃煙齊舞,羅三炮斜眼瞟了一眼還沒有動靜,但是估計已經到了爆發邊緣的兩側山峰,突然伸手指著固定在車皮上,還蒙了一層防水帆布的戰車,命令道:“上,這玩藝也給燒***一兩輛!”

就算是號稱刺頭的一班長李民,聽到羅三炮這樣一個膽大包天的命令,也被嚇傻眼了?他伸手指著綁在車皮上的坦克,在這個時候,這位不知道幾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才混到特務排班長位置的職業軍人,說話都打結巴了,“燒,燒,燒上***,的,的,一兩輛?這可是,是,是我們二百師的寶貝啊!如,如,如果師長知道,知道,知道我們把他最寶貝的坦克給燒了,怕,怕,不把我們一槍斃了才鬼了呢!”

“損耗,戰爭損耗你懂不懂?”

聽著羅三炮的問題,李民下意識的點頭。

羅三炮望著身邊被他地命令。已經嚇得臉色發白的一班長李民,以大灰色教導小紅帽般的和顏悅色,溫言道:“在戰場上就會有損耗,就算我們不燒,這些戰車也很可能被敵人的排炮炸成碎鐵,被擲彈筒砸中。被手榴彈消滅,說不定里面的駕駛員羊顛瘋一發作,把坦克直接開下大橋,一頭栽進河里、湖里、海里、養著小鴨子的池塘里也說不定,你說對不對?”

李民再次點頭。

“武器最大地用途不是為了放著好看,而是用它有效的消滅敵人,你說對不對?”

李民還是在點頭,面對這種千古不破的戰爭真理,當然要點頭。

“至于用什麼方法,是開炮炸,開槍打,用坦克的身體撞,還是干脆用武器為誘餌,吸引敵人走出掩體,進入我們的陷阱,只要能干了那群狗娘養的,都是好武器,好辦法。你說對不對?”

看到李民就像是中了催眠魔法般再一次傻傻的點頭,羅三炮表情一整,放聲叫道:“那還傻著幹什麼,給我燒,用力的燒,使勁地燒。燒得那幫龜孫子心里發癢,燒得他們兩眼發直,燒得他們就像是火燒屁股一樣沖出來搶東西啊!成功了,這輛坦克就是最大的功臣,它是雖燒猶榮,如果失敗了,反正我們全得完蛋,東西全得被他們搶個精光。還不如全燒了乾淨!”

整桶汽油都澆到了天知道國家花了多少黃金美元,才買回來的坦克上,當羅三炮舉起手中的槍,一顆子彈打過去。整輛坦克在瞬間就變成了一團大大的火球。

趴在山峰上的那位緬甸獨立軍最高戰地指揮官,在這個時候真想直接拔槍射殺了火車上的那批日本特工。那是什麼,那可是坦克,是在陸地戰場上,號稱無敵堡壘,能開炮,能掃射,能當盾牌,天知道多少錢一輛,還得人家肯賣的坦克啊!

就算那些坦克他們不會開,只能全被毀壞,但是那輛列車上還有幾千發炮彈,十幾萬發機槍子彈,數量不詳的槍支彈藥手榴彈,如果任由大火這麼燒下去,只怕最後火勢漫延,整列軍車都得被炸得干乾淨淨。

他們日本情報組織,經費充足要嘛有嘛,可他們這群靠山吃山的農民起義軍,可就指望著這些物資來擴展實力,來一解燃眉之急啊!

心里衡量再三,看著那輛坦克上不斷升騰地火焰和濃煙,看著不知道多少節同樣在烈焰升騰中發出陣陣呻吟的車廂,這位同樣接受過日本陸軍正規訓練,也算得上見多識廣沉著冷靜的最高戰地指揮官,狠狠一咬牙,終于下達了眾望所歸的命令:“沖鋒!”

隨著這個命令的下達,兩邊的山峰都了,那些缺乏嚴格訓練,只是因為信仰凝聚在一起,說白了也就是農民起義軍地獨立軍團士兵們,猛然發出了一陣快樂到極點的歡呼。看著他們手腳並用的從連猴子都不敢輕易征服的山坡下,滑著向下撲過去,就連猴子王這樣一位擅長走鋼絲、鑽火圈,還能在皮球上翻跟頭的資深專家,都滲出了一頭熱汗。

在這個時候,農民起義軍的兄弟們在笑,第二批趕過來,在他們頭頂轉了一圈,從容飄走的日本陸航部隊飛行員在笑,雷震在笑,鬼才在笑,羅三炮在笑,就連被江東孫尚香蜻蜓點水了一下子,腿肚子現在還在抽筋的二班長王二勝也在笑。

不管是敵是友,是正是邪,反正所有人都他媽地在笑。

下令燒了兩輛坦克,不干死這批敵人,自己就要死在軍法刑場上的羅三炮,看著這鋪天蓋地向火車撲過來的人群,更是快樂得難以自抑,一種說不出來的沖動讓羅三炮突然間雙手合攏成喇叭狀,對著那些八仙過海,蜂擁而至當真稱得上是雜亂無章,把雜牌軍地特質徹底暴露的農民起義軍兄弟們,放聲高呼:“HI,YOU們爺爺I,GOD!,真是好死啦!!!”

羅三炮的話,絕對是只有接觸過日本人,又接觸過英國或美國人的正宗上海人,才能完全聽懂。那些緬甸獨立軍的農民起義軍兄弟們,又怎麼可能聽懂如此深奧。如此集世界語言于大成地呼喊?

但是他們也是人啊,他們也能深切的感受到,羅三炮語言中那發自肺腑的真誠,能感受到羅三炮那種快樂到極限,快樂到樂不可支的興奮。

就算是語言溝通上有絕對的障礙,但是沖在最前面。已經用惡狗撲食般的動作,撲下山坡地農民起義軍兄弟,仍然抬起頭,對著羅三炮露出了一個痛苦與快樂並存,毫無掩飾的坦蕩笑容。而他們的目光

一時間,更齊刷刷的落到了羅三炮他們丟到路邊,已資上。

再次看了一眼已經全部沖出掩體。撲向列車的緬甸農民起義軍兄弟,羅三炮猛然發出了一聲到現在也不願意暴露本色的狂吼:“你們的,死啦死啦地干活!”

就在所有農民起義軍兄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的時候,站在羅三炮身後的兔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回首,用一種最驚愕,最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前方,猛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到極限,讓一個正常人聽了,晚上睡覺絕對不敢熄燈睡覺的驚嗥:“啊~~~!!!”

雖然沒有學過什麼佛門神功獅子吼′然不懂什麼內力支撐的千里傳言,但是兔子長得牛高馬大,就連幾百斤重的土炮都能像玩具一樣扛在身上,大家想想看,他的肺活量能小嗎,他拼盡全力的一聲慘叫。覆蓋面積能不廣嗎?

雖然沒有用什麼擴音設備,但是兔子的這一聲慘叫當真是聲震全場威震八方,那些缺乏正規軍事訓練地農民起義軍兄弟,面對如此歇斯底里的慘叫,看著兔子那不敢置信的面部表情,他們不由自主的一起扭頭,看向了兔子目光所視的方向。

他們看到的,是一輪絕對刺眼。正在無私地用自己的火與熱,照耀著整個大地的赤陽!

鋒利的陽光,在瞬間就微微刺痛了所有人的雙眼,就在他們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雙眼的時候,們突然聽到了一個字正腔圓,發音標准的中國式怒吼,“開火!”

“噠噠噠……”

沖鋒槍,班用輕機槍,車載重機槍,不知道有多少自動武器,在瞬間開始瘋狂掃射,在這個時候不要說什麼槍林彈雨,也不要說什麼死神大爺地鐮刀開始揮舞,更不要說什麼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肉眼可辨的彈痕。

只要聽聽那此起伏彼,讓人震耳欲聾的重機槍掃射聲,看一看那些固定在車皮上,本來應該溫和無害的戰車里面,突然爬出了一個個中國軍人,帶著一臉快意恩仇地猙獰笑容,調轉了坦克炮塔上的重機槍,再看一看那些重機槍子彈鏈上,整齊排列,猶如鯊魚牙齒般鋒利得讓人心里發冷的子彈,就足以讓這些缺乏實戰經驗,根本不懂得如何在戰場上保護自己的農民起義軍兄弟們,身體僵直,就好象是一群傻逼二百五似的呆呆站在那里,用自己血肉交融的身體,迎接了子彈的洗禮。

在這個時候雷震他們手中的湯普森大口徑沖鋒槍,真的是太溫和了,溫和的讓他們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鳥槍這個詞語。那些可以防空,抬起來就可以打戰鬥機的大口徑車載重機槍,子彈當真是又重又長又粗,一扣扳機子彈殼就能從槍膛里直直彈出四五米遠,而從槍膛里射出來的子彈,打到人的身體上,就好像是用木棍搗蒜,當真是打哪碎哪。

到處都是血與肉在飛濺,到處都是骨骼碎裂的可怕聲響,到處都是痛苦得超出人類忍受極限的慘叫,再加上從車廂里投出來的手榴彈,形成的起此伏彼的爆炸聲,組成了一場血與火,死亡與生存的最原始篇章。

這已經根本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是的,這就是屠殺!從自己的掩體里跑出來,已經忘記了戰鬥,滿腦子只剩下尋找戰勝品的農民起義軍兄弟們,已經不再是戰士,而是一群看到了利益,不搶上一把不沾上一點,就會晚上睡不著覺的農夫!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們手里還握著槍,面對如此可怕的突然襲擊,他們的本能反應絕對不是立刻尋找掩體或者是舉槍還擊,而是不由自主的丟掉手中的武器。用雙手捂住了自己地頭。

人的這種本能反應,在絕大部分情況下,的確能有效減少身體的受創機率。但是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如此密集的火力覆蓋,面對十幾挺車載重機槍,幾十枝沖鋒槍。天知道多少步槍手槍地射擊和雜夾的手榴彈轟炸,就算他們天天吃齋念佛,就算是我佛慈悲,又有多少人能逃過一劫?!

當然了,在這些農民兄弟中間,也有一小部分心志堅毅,面對臨突襲的時候,已經撲倒在地上。舉起了手中的槍准備還擊。但是重機槍的子彈打中了他們身邊的兄弟,那一片片炸起的鮮血與碎肉,劈頭蓋臉的砸下來,那種溫溫熱熱濕濕膩膩地觸感,緊貼著他們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慢慢的滑,慢慢的淌,試問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沒有實戰的經驗。僅憑自己的意志,就能無視這一切,用比鋼絲,不,應該是比鋼條鋼更堅硬的神經,射出槍膛里的子彈?

就算是真的有一兩個這樣雷震式地人物。只怕他手中的槍一響,幾挺重機槍射出來的子彈,就會不約而同的一起向他招呼,把這樣一個有資格創造傳奇的人物,徹底扼殺在萌芽狀態。

最後跟在大部隊走出掩體的農民起義軍最高指揮官,面對這一幕真地呆了,但是他沒有瘋也沒有傻,這位通過日本“南系”情報機關。在海南島接受過軍事訓練的指揮官,放聲狂呼:“撤退,立刻退回來!”

這位指揮官的反應不能說不快,他的命令也不能說不對。只要他們重新搶占了制高點,哪怕只有少部分人能活著回到原來的位置,居高臨下發動攻擊,他們還是能占據上風!

但是……別做夢了!

“撤退?歡迎啊,你們靠近一點,讓老子打得更准一點啊!”

在這個時候,三班長洪泰真的要笑瘋了,看著那一群被打得像是撒了鴨子的緬甸農民起義軍兄弟,看著他們哭爹叫娘,連手中的槍都丟掉向回猛竄,卻因為山坡太陡,只能在那里無助地亂蹦亂跳,往上蹦上三尺,又向下滑出五尺的樣子,他只覺得自己提前帶領兄弟們下了火車,再操近路連續急行軍,以幾乎活活累死的代價,終于搶占了制高點,這一切的努力都值了。

不僅僅是值了,是真值,真他媽地值透頂了!

也許是真的累了,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想減輕負重,也許是居高昨下,手榴彈這種玩藝就是比較好用,不用三

泰下令,特務排的兄弟每一個人發起的第一次攻擊,手榴彈。

因為要急行軍,他們身上准備的都是進攻型手榴彈。

什麼叫進攻型手榴彈,就是那種重量比較輕,殺傷力當然比較小的玩藝兒,但是在這個時候,看著那一連串砸過來的手榴彈,那位帶頭向回跑的戰地指揮官,臉上卻露出了一片蒼白,一片絕望,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那些在空中不斷翻滾,軌跡卻不怎麼標准的進攻型手榴彈上,赫然都用布條綁著一個湯普森式沖鋒槍的彈匣!

特務排一個班,有十一個人,他們就投出了十一枚進攻型手榴彈。每一顆手榴彈上綁了一個湯普森沖鋒槍的子彈匣,每個子彈匣里有三十發子彈,十一乘以三十,就是三十三十發子彈!

換句話來說,那些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就是十一顆手榴彈的轟炸,外加三百三十發子彈的瞬間散射!

隨著手榴彈的轟鳴聲響起,沖在最前面的戰地指揮官,第一個倒在了地上,就在他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陷入暈迷之前,他的腦海里,只揚起了一個念頭:“完了,全完了!”

是的,他們雖然在人數上占據了絕對優勢,但是這場戰鬥一開始,他們不但失去了地形優勢,更失去了一個軍人,一個士兵在戰場上最難能可貴的戰鬥意志!就是因為這兩點,他們這批伏擊卻被對方設伏夾擊的緬甸獨立部隊軍人,注定要全軍覆沒在這片沒有任何掩體,也沒有任何逃路的生死絕地上!

當一切的一切,終于重歸平靜,只剩下皮靴踏在地上,發出的沙沙聲響時,這位被手榴彈氣浪震暈。更不知道身體里嵌入多少塊彈片地指揮官,終于恢複了神志,勉強重新睜開了雙眼。

他躺在地上,斜斜望著面前的這一幕,看著那一具具屍體,他的眼前不由一酸。這些屍體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還是活生生有說有跳,快樂了會放聲大笑,悲傷了會用力去哭的兄弟啊!

可是,很快,這位戰地指揮官的注意力,就被一個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給吸引了。

在這一片硝煙與血腥迷彌地戰場上,在那些手持自動武器。還在清點屍體的職業軍人當中,最醒目的還是他。不是因為他距離自己最近,也不是因為他軍裝上,那代表著上尉排長的軍階,而是這個男人那雙深隧得讓人根本無法抗拒的眼睛,是他臉上那抹淡淡的悲傷。

仿佛是感受到了這位戰地指揮官的審視,他霍然轉頭,兩個軍人的目光,在瞬間交熾到了一起。

“你是他們地頭?”

雖然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是這位戰地指揮官卻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微微點了點頭,而在同時,兩顆大大的淚珠,已經從他的眼角滲出,慢慢的在他沾滿硝煙和泥土的臉上,滑出了兩條長長的淚痕。

“我是下面那些人的頭。”

能這樣向對方介紹自己的人。當然是雷震,他直接坐到了那位戰地指揮官的身邊。剛才兩個還要想方設法,將對方一舉全殲的職業軍人,在這個時候,竟然以種最奇異地方式,彼此接近了。

戰爭已經結束,勝負已經分,這兩位指揮官的身上。再也沒有了劍拔弩張,雖然他們手中彼此沾了對方的鮮血,可是在他們的臉上,甚至找不到仇恨。

兩個同樣面對強敵。為了存亡榮辱,必須要和入侵者生死一戰,本身又沒有利益沖突的民族,他們之間的戰爭,本來就是無奈地。

“他們不錯,真的很不錯。”

聽著雷震的話,戰地指揮官的目光在戰場上來回掃視著,就是在淚眼模糊中,他的臉上卻揚起了一絲如此悲傷,又是如此驕傲的笑容。

雷震的評價是真心的,以他地眼光和閱曆,已經很少能有軍隊讓他做出這樣的認可。直到打掃戰場的時候,雷震才發現,這樣一支軍隊中,竟然還有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而當他們面臨突襲,面臨死亡地時候,他們雖然慌了手腳,基本沒有組成有力的反擊,但是每一個女人和孩子的屍體上,往往都蓋著另外幾個男人的屍體。

這些並不能算是好士兵的軍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畢竟還做了好的男人!

而有過太多經曆的雷震,更清楚的知道,這樣一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軍隊,只要經曆過戰火的洗禮,將會變得多麼可怕!

沉默了片刻,雷震伸手指著戰地指揮官的身傷,道:“你並沒有受到致命傷,還有救,要不要我幫你?”

戰地指揮官搖了搖頭,他能感受到雷震的誠意,但是他和雷震一樣,有著屬于軍人的驕傲,如果不能勝利的活著,他甯可在戰場上和所有相信他的兄弟,一起光榮戰死!

“我們不想侵略你們,我們自己就是一個飽受戰爭傷害,現在還必須為生存而戰鬥的國家。如果可以選擇,我真希望我們是朋友,而不必在戰場上拼死作戰。”

在輕輕的歎息中,雷震重新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全身是傷,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慢慢滲潤著他們腳下如此寬厚,又是如此沉重大地的男人,最後他終于調轉了頭,走向了那列已經撲滅了火焰,卻仍然在冒著僂僂白煙的列車。

雷震沒有和對方說再見,因為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他們這兩個擁有各自方向與使命感的男人與軍人,再也不可能重逢了!

躺在地上,望著雷震的背影慢慢消失,戰地指揮官輕輕吐出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當一切徹底回歸平靜的時候,一枚雷震親手別在那位戰地指揮官衣領上的金質番櫻桃枝勳章,還在陽光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大哥,我們勝利了!”

面對一臉狂喜的特務排兄弟們,面對滿車的與快樂,雷震的臉上寫滿的卻是沉靜如水,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們真的勝利了嗎?就算真的勝利了,這也是一場,最無奈的勝利吧?”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3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章 路,始于足下  

是一個鐵道的分叉口,說得更確切點,它是一個沒有不會有人再去扳動的分叉口。

因為它的右叉道,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那是一條早已經被廢棄的叉道,經曆了太多的日曬雨淋,那些一直默默臥在枕木上的鋼軌,已經是鏽跡斑斑。

雷震從一片草叢中,拾起了一根固定鐵軌用的鋼釘,看著手里這枚因為太多的鐵鏽,似乎已經胖了一圈的鋼釘,雷震不由皺起了眉頭,他雙手略一用力,就將那枚足足有食指粗的鋼釘掰成了兩半。

“大家覺得怎麼樣?”

看著那條鏽跡斑斑,掩映在沙泥與雜草之間的鐵道,所有人都在下意識的搖頭。

“大家知道三國演義中,最著名的赤壁之戰嗎?”

凝視著手中那根被他輕易掰成兩截的鋼釘,雷震的聲音突然變了,“在那場戰鬥中,最吸引我,讓我終身難忘的,不是周喻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默契,不是諸葛亮草船借箭招喚東風的神奇,而是曹操敗走華榮道時,後有追兵,面對一片泥濘絕不適合騎兵通行的絕地時,做出的命令!”

“他們十幾萬被打得潰不成軍的敗兵,還可以砍樹鋪路,最終逃出生天,讓那個被後人吹捧得神乎其神,似乎掐指一算天地萬物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諸葛孔明都要目瞪口呆。”

雷震霍然回首。道:“讓我告訴你們,諸葛亮之所以會在大獲全勝地時候,輸了這最重要的一戰,就是因為他不是軍人,他不懂得一支軍隊,在面臨絕境時。可以爆發出來的最可怕力量!”

雷震放下了手中的槍,抓起了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拆下來,足足有兩米長的鋼管,指著那條路,放聲狂喝道:“兄弟們,跟我上!不就是一條路嗎,如果我們連這樣一條路都無法征服,我們怎麼去戰勝日本這個虎狼之邦。如果我們連一列軍車都無法保護,我們還憑什麼在那里理直氣壯的喊著什麼保家衛國?!我就是要讓你們和我一起聯手,用事實告訴那些自以為算無遺策地日本情報部門,想一口吃掉我們,想玩胡同里捉驢兩頭堵的游戲,那是做夢!”

一百多名派系不同,兵種不同,平時互不買帳的中國軍人,無論是最普通的小兵,還是坐慣了辦公室。習慣了發號施令的軍官,還是雙手保養得比女人還要矜貴的文職軍人,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雷震,帶著特務排的兄弟,大踏步走到了那條鐵道地面前,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拿慣了各種武器的職業軍人。用盡各種辦法,將固定鐵軌的鋼釘,一根根的拆禦下來,最後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剩下的人都走向了火車後方的盡端,在那里,有他們需要的,能夠支撐整列軍車重量的完好鐵軌。

這些中國軍人。從身後地鐵路上,撬下一根根保養完好,還泛著青藍色光茫的鐵軌,他們呼喊著喘息著。用木棍和肩膀,扛起了如此沉重的鋼軌,並把它們安裝到了那條早已經荒廢,再也沒有列車經過,因為實在是失去了戰略意義,就連日本情報部門精心繪制的軍用地圖,都沒有標注的的鐵路上。

就是在一群中國軍人越來越粗重地喘息與壓抑的呻吟聲中,載滿了彈藥,被打得千瘡百孔,再也經不起第三次攻擊的軍用列車,終于再次開動了↑的車輪,在一點一點的向前慢慢滾動,慢慢的輾過了這條也許是世界上最不牢固,卻絕對是最燦爛的通道,直至整列軍車,慢慢沿著這條一邊拆禦,一邊鋪建的通路,駛進了一片蔥翠一片綠濤翻湧地群山當中。

當這些中國軍人終于可以挺起自己已經酸得幾乎失去知覺的腰,用滿是劃痕和血泡的雙手,輕輕擦到額頭上流淌個不停的汗水時,他們真地驚呆了,在面面相覷當中,突然快樂的笑容,開心的笑容,驕傲的笑容,同時從這些中國軍人的臉上綻放。因為,直到他們驀然回首,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用自己的雙手和最簡陋的工具,為這列載滿各種武器的火車,鋪出了一條長達兩公里,灑滿了他們無悔汗水與星星點點鮮血的路!

載滿二百師各式坦克戰車,裝載了太多炮彈和烈性炸藥的軍車,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徹了!

面對這個報告,日本軍部傻眼了,日本情報部門也傻眼了,們付出了一架俯沖式轟炸機被擊落,緬甸自由運動獨立軍盟友受到重創的代價,仍然沒有消滅那輛該死的軍車,可是現在它竟然失蹤了!

他們真的無法理解,一列載著那麼多軍用物資的列車,怎麼就會突然失蹤了,沒有無電線聯絡,就算他們把列車藏進了深山里,最後也得鑽出來,總不能因為害怕遭遇轟炸或者進攻,就干脆把那些坦克都藏進深山中,根本不打算拿出來用了吧?

當十天後,接到三班長洪泰報告,趕來支援的部隊,終于找到了這列失蹤很久的軍車。

跟著洪泰一起趕過來的,接手這列軍車的,是一位中校。

“我是第五軍直屬工兵團一營營長程志,現在我根據上級命令……”

程志的聲音嘎然而止,不僅僅是他,所有跟他一起趕到這里的工兵團官兵,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所有人都在絲絲倒抽著涼氣。



他們是工兵團的軍人,最擅長的就是爆破和土木作業,可是在今天,這些任務就是遇山開山遇水搭橋,堪稱土木作業專家的職業軍人,真的被震憾了。

十天!

僅僅用了十天時間,雷震帶領這些中國軍人,用從坦克戰車上拆下來的重機槍,組建了一個一旦遭遇突襲,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發起最有力反擊的高射機槍陣地。並且以整列火車為保護核心,依托各種地形,挖掘了單兵坑,挖掘出可容戰士在里面采用跪姿射擊的戰壕,並用炮彈制成的地雷,埋設了三片絕對可以堪稱上帝禁區的雷場。

僅僅用了十天時間,雷震帶領中國軍人,用樹枝對整列軍車,進行了一次從頭到尾的偽裝,也難怪日本空軍的偵察機,一次次從低空掠過,也無法得到任何情報。

最重要的是……

就是因為知道這列軍車已經被日本軍方列入首要攻擊目標,一旦離開這片大山,就可能遭遇轟炸,所以雷震干脆為這批二百師視若珍寶的坦克戰車,重新開劈出一條雖然粗造,但是已經足夠讓坦克戰車通行,最終直接陸地交通主干線的……路!

程志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全身都沾滿了泥土,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道傷痕,反複交叉排列的上尉排長,看著這位上尉排長身後,那些同樣疲勞,同樣消瘦,但是眼睛里卻在發著光,臉上更揚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神采的中國軍人,看著那條鋸斷了大樹,搬走了石頭,不斷向遠方延伸,直指向公路生命大動脈的路,看著在這條路的旁邊,那用泥土堆起的三座墳包,他突然昂起了自己的頭,用沙啞的嗓音,說了一句話:“請等一等。”

沉默了好半晌,這位中校才重新低下了自己的頭,他正視著在場每一個人,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對著在場所有人,敬了一個認認真真的軍禮。

在雷震的帶領下,中校營長走到了那三座墳包前,用最短的時間,開劈出這樣一條通路,他們要付出的,已經不僅僅是汗水的代價。

從口袋摸出一包香煙,在每一只墳包的前面,端端正正的擺上了三支。在淡藍色的煙霧翻滾飄嫋中,這位中校營長蹲下了身體,他端詳著墳包前插的木牌,默默認著上面的每一個名字,直到把他們深深刻進自己的內心深處,他低聲道:“謝謝,看到了你們,我突然覺得,這場戰爭,我們一定能贏。”

重新站直了身體,中校營長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雷震的肩膀,道:“這里由我接手,你可以歸隊了。”

看著雷震肩膀上上尉排長的軍階,還有他們特務排官兵手中,人手一支造價高昂,短時間內很難大面積普及的沖鋒槍,這位中校營長略略一頓,沉聲道:“不管面對什麼,請你一定要活下去,打完這場戰爭,我們更需要優秀的人才,在廢墟上重新建立自己的國家!”

雷震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眼睛里帶著濃濃的欣賞,更帶著幾分擔擾的長官,默默的回了一個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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