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爭] 《第五部隊》 作者:紛舞妖姬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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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 2012-11-15 08:11: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72399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3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一章 狗頭軍師  

了保護軍列,在深山里每天抓著鏟子揮汗如雨,在夜身邊的兄弟游走查看的雷震,根本不知道,只是短短的十天,在緬甸戰場上,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就在在這個時候,遠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古同城,戴安瀾師長正在召開著一場關系到二百師生死存亡的作戰會議,全師營級以上軍官,全部集中到了會議室。

“相信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我們的盟軍,本來駐紮在卑繆山區一帶,和我們成犄角之勢的英緬軍隊,沒有和我們打招呼,就已經跑了。”

戴安瀾將軍的聲音並不大,但是看著他那雙隱隱散發著紅色火焰的雙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忠正耿直的軍人,內心深入積壓的怒火,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我們第五、第六軍主力部隊剛剛推進到漫德勒附近,負責後衛接應的新二十二師,抵達到央米丁和彬文那一線,依我的判斷,在短時間內,還無法對我們實施實質性的支援!”

說到這里,戴安瀾將軍咬緊了嘴唇,過了半晌,才沉聲道:“不僅僅是我們的英國友軍跑了,我們的後衛部隊無法及時支援,就連我們美國盟友原定用于緬甸戰場的第十航空部隊,也被調到了北非,支援他們被沙漠之狐隆美爾,打得幾乎無還手之力的北非軍團。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支徹徹底底地孤軍。而我剛才接到的命令,是為了整場戰役的勝利,為了抑制日軍的進攻,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我們必須要死守同古城,等待援軍到來!”

在場所有軍官都閉緊了嘴巴。整個會議室里,翻滾著沉重到極限的壓抑氣息。這些天天看著地圖,面對沙盤不斷推演,小心翼翼地計算著所有可能發生的戰事與意外的指揮官們,當然清楚的明白,在他們右翼的三個英緬師,和日軍甫一交手,就皇倉撤逃。對他們這支孤軍深入,連重型武器和坦克戰車都沒有來得及運抵前線的部隊來說,代表了些什麼。

今年二月份,從布魯加港發動進攻,占領了整個昔蘭尼加,成功空襲英國馬耳他島空軍基地,已經獲得了北非戰場戰略和戰術制空權的沙漠之狐隆美爾,不斷在加查拉防線集結的英美聯軍……這一切仿佛和在坐地每一個人都很遙遠,遙遠的可以不必去理會。

但是,如果沒有了美國第十航空部隊的支援。沒有了強力對手的制衡,日本戰鬥機,轟炸機,將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天空中盤旋,將它們搭載的彈藥,好整以暇的投擲出去。直接實施空中壓制,來支援地面部隊進攻。

在場一些參加過淞滬會戰的職業軍人,正在悄悄舔著自己突然間有點發干的嘴唇,因為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嗅到了戰場上,那股用燃燒的鋼鐵與鮮血混合在一起,形成地味道。“仰光失陷後,日軍兵分三路。向北方齊線挺進,我們現在占據的同古城,占據了鐵路,公路‘路要沖,地理位置已經決定了,它是兵家必爭戰略要地,日軍想要繼續向北推進,就必須先占領同古!”

戴安瀾將軍隱含焦灼的雙眼,在每個人的臉上緩緩掃過,他沉聲道:“如果留,我們就必然會身陷重圍。如果走,無論有什麼理由,我們都是違抗軍令,都是將在這場保家衛國的民族戰爭中,將陣地拱手交到敵人手中的最可恥逃兵!雖然我是二百師地師長,但是二百師不是我戴安瀾一個人的,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到這里,是走是留,是戰是逃,我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還是沒有人說話,戴安瀾師長的目光掃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自己的頭。看著眼前這一群低著腦袋,一聲不吭的部下,戴安瀾地心里,不由發出了一聲輕歎。其實也真不能怪他們,他們二百師孤軍深入,重型武器和戰車都沒有來得及運上前線,在這種情況下,匆匆占領同古城,就要被日本軍隊層層包圍,隨時要面對全軍覆沒的危險,在剛剛被英國“友軍”拋棄,士氣低落的情況下,這些軍官又怎麼會對前途不悲觀?

就在這個時候,戴安瀾師長的目光突然定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猶如孩子般清澈而明亮,更帶著野性未馴地不屈與勇敢的眼睛!

迎著戴安瀾充滿鼓勵與希望的眼神,五九八團中校副團長黃景升霍然站起,他放聲道:“卑職以為,這仗必需要打!”

“英國人可以跑,他們丟了緬甸,不過是丟了個殖民地,可是我們往哪里跑?在我們的後面,就是我們的家!這一戰,我們沒有選擇,我們就是要告訴兄弟們,別在指望什麼英國人的援助美國人的飛機,要置之死地之而後生,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總好過夾著尾巴,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上一輩子,連帶辱沒了自己的祖宗!”

戴安瀾狠狠一挑眉毛,沉聲道:“黃副團長,你一力主戰,可有戰勝日寇的決心?”

“沒有!”

迎著所有同僚審視的目光,黃景升挺起了自己的胸膛,這位平時堅毅果敢,卻因為性格使然,而拙于言辭的職業軍人,在這個時候,暢吐胸中所想,卻當真是擲地有聲,道盡了一個職業軍人面對強敵的鏗鏘人生:“報告師長,部下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

望著眼前這位挺胸抬頭,個子雖然不高,卻有著一股頂天立地大丈夫氣概的部下,戴安瀾笑了,他真的笑了。身為一名高級指揮官,戴安瀾將軍比任何人都清楚,恐慌是一種在人類中傳播最快地疾病。也許只是短短的幾小時時間,它就可以讓一支武裝到牙齒的大軍不戰自潰,而治療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勇士在面對危險時,爆發出來的最燦爛光芒!

戴安瀾將軍毫不掩飾對黃景升的欣賞,他雙手用一力一拍。喝道:“黃副團長,如果我派你帶領自己地部隊,到戰場最前沿狙擊日寇,掩護從仰光撤退下來的英國盟軍,你可敢接受這個命令?”

“不敢!不敢!不敢……”

黃景升揚著自己因為興奮,而脹得通紅的臉,迎著所有人驚訝的注視,這位果然堅顏卻稚氣未脫。更兼口齒不夠伶俐的中校副團長,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一揮手臂,脫口叫道:“不敢個屁啊!!!我們跑到這種當地人說起話來就是唧里咕嚕,反正一句也聽不懂,才四月天就熱得要死的地方,啃著英國人那聞著就有一股羊騷味的罐頭,受著這些活罪,是來干嘛的,不就是來宰小日本地嘛!!!”

“嘩……”

看著臉皮脹得發紫。必須借助手勢,才能把心中所想徹底傾倒出來的中校副

剛才還一片沉悶,一片壓抑的會議室里,突然揚起了的笑聲。就是在放聲歡笑和彼此對視中,這些中高層軍官。對未來戰局的悲觀,因為英軍盟友近乎背叛的不辭而別帶來的消極,在瞬間就被洗涮得干乾淨淨無影無蹤。

就在這一片歡笑一片中,戴安瀾師長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放聲喝道:“我命令!”

歡快的笑聲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像是上了發條般,以整齊劃一的動作猛然起立。

“我們二百師,就在這個同古城狙擊敵軍!本師長在這里立遺囑在先。如師長戰死,副師長代之,副師長戰死,參謀長代之。團長戰死,營長代之,以此類推,各級亦然!直至我們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只要我們還有一息尚存,就絕不讓日寇踏進同古城一步!”

看著眼前這些臉上再無懼色的部下,戴安瀾一字一頓地道:“在這里,我請大家牢牢記住黃副團長說過的話,因為,這就是我們的黃埔精神!”

“是!”

所有人都放聲狂喝,在這個時候,這些也許依附于不同派系,也許曾經彼此勾心斗角,甚至是冤家對頭的軍官,都挺直了自己的身體,感受著從每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炙熱火焰,在他們地心里,突然同時揚起了一句平時早已經耳能熟詳,在這個兵危戰急,必將身陷重圍的時候,方才真正品嘗出其中三味的誓言:“黃埔精神,不成功,便成仁!”



當雷震帶領特務排的兄弟,找到已經帶領部隊,趕到皮尤河布防的黃景升時,迎面撲過來的,就是黃景升一個熱情洋溢的大大的擁抱。

“我聽說你干得不錯,先是站在火車上,用一挺輕機槍就敢和一架戰鬥機單挑,轉手又設下陷阱,把伏擊你們地幾百號人宰得干乾淨淨,最讓人不能不伸出大拇指說出一個服字的,是你竟然帶人,把火車硬開進了山谷里,和小日本的偵察機玩起了捉迷藏!”

黃景升用力拍打著雷震的肩膀,放聲笑著叫道:“你地功跡我已經報到師部了,我相信不出幾天,軍功章就會發到你的手里了。放心,仗有你打的,功你有賺的,官當然也有你升的!我黃景升還真是沒有看錯人,挖出你這樣一個好兄弟,也不枉我天天跑到征兵處,硬搶征兵官的椅子了!”

說到這里,黃景升哈哈大笑,看他那副自得意滿的樣子,仿佛立了這樣一件大功,即將獲得一枚軍功章的人,不是雷震而是他黃景升似的。

感受著黃景升發自內心的真誠,雷震也笑了,他也學著黃景升的動作,用力去拍打對方的肩膀,在他們身邊的人眼里看來,這兩個一起放聲的笑,一起用力拍打著對方,借這種動作來交流感情的男人,真的是象極了兩個親密得沒有任何間隔,只有彼此關懷的親兄弟。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名少尉,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在敬了一個軍禮後,他迅速報告道:“副團長,前面有情況,我想你最好還是親自過去一趟!”

“好!”黃景升沒有松開雷震地手,拽著雷震,一起走向了皮尤河大橋的方向。

五九八團控制的是皮尤河大橋的北岸,站在橋頭上,在視線可及的范圍內,一群已經被日本軍隊打成散兵游勇的英緬士兵,摻雜在緬甸土著中間。形成了一支人數高達六七百人地隊伍。而這些支隊伍中間,那二三十輛牛車上,更堆滿了食物、被褥甚至是鍋碗瓢盆之類的生活用品,看樣子應該是那些緬甸土著,為了躲避戰火,而舉家遷移。

“不就是面對我們鼻孔朝天,一對上小日本就潰不成軍的英緬部隊嘛。”

英國盟軍不辭而別,把二百師右翼暴露在敵人的攻擊面前。黃景升不齒于這樣的行徑,在評論英國殖民者在緬甸征招當地土著組成的軍隊時,語氣中當然也少了幾分應有的禮貌,“他們的主子都夾著尾巴逃跑了,他們這些雞雜狗碎地,當然也要腳底抹油,這幾天這種打仗無方逃跑有術的敗兵,我已經見多了,又有什麼好奇怪的,也值得專程叫我跑過來看上一眼?”

“看起來是沒什麼好奇怪的。”

面對黃景升略帶不耐煩的問題。那名負責看守大橋的少尉,小心翼翼的道:“可是昨天凌晨,在放行了一批英緬軍隊後,他們指揮官清楚的告訴我,他們是負責狙擊追兵的後衛,已經是最後一批要通過大橋撤退的部隊!就算他們是同一批部隊。被日本人打散了,才這麼點路,也不至于一前一後,差了一天多地時間吧?”

聽著這名少尉的報告,黃景升不由苦惱的皺起了眉頭。這的確是一個大麻煩,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英緬軍隊的敗兵,不讓他們通過皮尤河大橋,等于是把他們往敵人地槍口下面推。先不說英國人一定會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抗議,要求所謂的公道,就算是本著人道主義和戰友立場,也絕對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但是就像負責看守大橋的少尉所說。在昨天凌晨的時候,最後一批後衛部隊就已經通過大橋,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和日本軍隊發生激烈交戰,就算是為了盡快逃離戰場,保住一條小命,這些英緬軍隊的士兵,也不至于走得慢慢悠悠,唯恐日本軍隊追不上來吧?如果他們並不是英緬軍隊地士兵,而是試圖蒙混過關,再進入同古城進行破壞的日本軍人,以他們的人數而論,一旦在同古城里搗亂,將會造成不小的破壞。

“團長呢?”

“還在師部里,沒有回來。”

聽了一名部下地報告,黃景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鄭廷芨是他們五九八團的團長,但他的同時還是二百師陸軍指揮官,身兼數職,自然是不可能隨時呆在五九八團。而黃景升勇猛有余,處理這種事情,就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了。

就在這個時候,黃景升突然聽到了一句話,“他們是敵人!”

迎著黃景升疑惑的目光,雷震把手中的望遠鏡交到了他的手里,淡然道:“不知道黃大哥你注意了沒有,雖然英緬軍隊和日本軍隊一樣,都是由亞洲人組成,但是在細節上,卻有著很大的不同。日本士兵的帽子後面,有兩塊布片,很多人稱它為‘屁簾兒’,說是日本人最害怕的就是在戰場上被中國大刀隊砍了腦袋,在他們的風俗中一向認為,掉了腦袋的人,就會成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實際上,那是日本青木機關的研究成果,在帽子後面加幾塊布片,一來可以防曬,二來可以有效保持通風,讓身體因為體能消耗產生的熱量迅速消耗出去。就是因為有帽子上的這

,日本軍人在行軍時,為了不讓步槍的背帶壓住帽子簾,影響它的散熱效果,一向是把槍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雷震一席話說得黃景升連連點頭,站在他們身邊的官兵,更對雷震投過去驚訝和敬佩的目光,大家和日本軍人打交道這麼久了,一向認為日本士兵帽子後面那幾塊破布,就象是小孩子的尿布,難看的要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原因。

“難怪你一眼就可以確定這些小鬼子的身份!”

平舉著望遠鏡。仔細打量那隊“英緬”士兵地黃景升也不笨,在雷震的提醒下,他很快就找到了對方的破綻〉是好奇也罷,說是想考考這個已經給了他太多驚訝的兄弟也罷,黃景升突然問道:“雷老弟,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小鬼子行軍。要把步槍扛在肩膀上了,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緬甸土著組成的軍隊,卻習慣性的把槍掛在脖子上,而且走路地時候,就好象是身體里少了根筋似的,總喜歡把腦袋低下來?”

雷震笑了笑,淡然道:“並不僅僅是緬甸軍隊喜歡把步槍掛在脖子上。使用這種方法,可以把槍的重量,均勻的分布到人體最能抗壓的肩部,適合長途行軍,或者是在一些必須空出雙手,來維持身體穩定的地形上使用。從地理角度上來講,緬甸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我想他們行軍時喜歡低著頭,並不是懶散的緣故,而是他們比我們這些外來人。更懂得如何在這種環境中,有效的防止雙目被陽光或者勁風刺傷,甚至更懂得低下頭,能在寒冷地環境中,讓自己的體溫損耗減少。”

如果說雷震對日本士兵帽子的評價,只是讓人刮目相看的話。聽到這里,周圍的人已經是聳然動容。

“還有一點,讓我能夠確認他們的身份。”雷震指著在他們視野中越來越清析的那一群人,微笑著道:“其實只要仔細觀查,用心思考,在他們的身上,我們可以找到相當多的破綻。那些難民趕著牛車,堆滿了各種生活用品。看起來是要舉家避難,可是你們看看難民的比例構成,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十個難民中只有一兩個女人。老人更是少得可憐,而孩子卻一個也沒有嗎?按照常規理論來說,難民地隊伍男女比例應該接近,老人和孩子的比例,更應該達到百分之三十五左右吧?”

黃景升連連點頭,分析到這里,誰都知道,不但那些穿著英緬軍裝的士兵是日本軍人假扮的,就連那些難民,只怕也不是什麼好鳥。

斜眼看了一眼一臉從容,嘴角甚至還緩緩揚起一絲笑意的雷震,本著三人行必有我師的心態,更稟執著能者就應該多勞,哥哥我正好偷懶地想法,黃景升干脆虛心求教,“雷老弟,如果你是我,應該如何對付他們?”

“小時候,冬天下雪了,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支起來的籮筐下面,撒上幾粒玉米,然後趴在石頭後面,等著貪嘴的鳥兒自己跳到蘿筐下面。一開始我太性急,往往鳥兒還沒有跳到籮筐的正中間,就拉動了綁著繩子的支棍,這樣鳥兒往往能機靈的逃過一劫,後來我學聰明了……”

就在黃景升凝神傾聽中,雷震回頭,看了一眼距離他們身後不遠的同古城,微笑道:“我換了一個大大地籮筐,每次直到鳥兒蹦進正中間,才會猛的拉動繩子,這樣的話,每次出手,都是十拿九穩。”

順著雷震的目光,一起扭頭看著身後不遠處地同古城,過了好半晌,黃景升才瞪著眼睛,道:“你小子不會想著把他們先放進同古城,才動手吧?”

“這麼大的籮筐,上哪里找啊?”

雷震還是一臉的笑意,但是聽著他的話,就連黃景升這樣一個悍不畏死的沙場勇將,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我們的師指揮部不就是在城里嘛,這下我們連撒玉米粒做誘餌的工作都可以省了。”

呆呆的瞪了雷震好半晌,黃景升才壓低了聲音,道:“我現在真是後悔讓你當特務排的排長了。”

雷震拉長了聲音,“噢~~?”

“你小子眼睛夠尖,心眼又多,花花腸子鬼才知道有幾根,就連團參謀長和你比起來,估計都不夠你玩的,我看讓你當個狗頭軍師,倒是更合適一點。”

說到這里,黃景升靈機一動,他伸手拍著雷震的肩膀,道:“我宣布,從現在開始,雷震上尉,你繼續擔任五九八團特務排排長職務,同時兼任五九八團中校副團長黃景升私人狗頭軍師一職,這是命令,身為軍人,不得違抗!”

聽著這種讓人哭笑不得,卻非要加上一個不得違抗軍令大帽子的命令,雷震的臉色在這一刻當真是精彩得有若見鬼。而黃景升後面的話,更是讓站在他們身後的江東孫尚香,直接捂住嘴笑彎了腰,“對了,還有,身為私人狗頭軍師,無論是什麼原因,你不得拿黃景升中校副團長當什麼玉米粒、松籽、花生米,這也是命令,身為軍人,不得違抗!”

面對這樣一個童心未泯已經有點國寶級的大哥,雷震當真是只能連連苦笑,回應道:“是,東家!”

就在兩個人這樣的私語,和他們身後那些兄弟止不住的笑意中,他們看著那一群日本軍人化妝成的英緬士兵,理直氣壯的扛著步槍,跟在那些趕著牛車的緬甸土著身邊,走向了同古城。

看著路上留下的車轍,黃景升突然笑道:“我也找到他們的一個破綻了,如果只是在車上堆了些糧食、被褥和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就算是車上坐了一兩個人,又怎麼會留下這麼深的印痕?我看他們一定是嫌手里的步槍威力太低,在牛車里藏了些重型武器。”

雷震也看著地上那一條條深深的車轍,他喃喃自語的道:“重武器?那些日本士兵身上已經背了十一挺輕機槍,攻擊一個僅僅有一個警衛連防守的師指揮部,這樣的火力足夠了,哪里還需要重機槍甚至是擲彈筒、迫擊炮之類的重武器?看來,他們的志向不小啊!”

黃景升側著腦袋,又向雷震靠近了一步,“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我是說,能夠舉一反三,活學活用,黃大哥你真是東家可教,東家可教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4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二章 賭徒特質  

五九八團團指揮部,一場由黃景升副團長召集,雷震軍事會議正在進行當中。

面對自己眼前這些絕大部分級別都比自己要高,資曆更要比自己老得多的軍官,雷震這個黃景升親封,在所有人眼里看來,當真是一朝得志,竟然就想對他們指手劃腳的狗頭軍師,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敵人主力部隊,已經摸了我們附近,今天晚上,他們就會對同古城外圍的皮尤河大橋,發起最猛烈的攻擊!”

聽到這個消息,無論那些軍官們如何用不以為然的態度,參加了這場軍事會議,仍然忍不住聳然動容。

一名中校營長霍然站起,他直直盯著雷震,道:“這是師部剛剛傳送給我們的情報?”

“不是!”

“你們特務排出去進行地形偵察,並且發現了敵人大部隊接近?”

“沒有!”

“這就奇怪了!”那名中校營長望著雷震,他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不屑,譏聲道:“我們一營就駐紮在皮尤河大橋東側,負責大橋防務,每天都要派出斥候過橋進行偵察不說,還要通過向那些過橋的緬甸土著居民詢問,來獲得前線戰事情報。我們的斥候沒有發現敵人大部隊接近,師部沒有發現敵人大部隊接近,所有人都沒有發現敵人大部隊接近,我真的不明白,我們的上尉排長大人。你又是用什麼方法,知道敵人已經來了,在今天晚上就要通過皮尤河,對我們發起進攻?難不成,上尉排長先生,你就和諸葛孔明一樣。能捏會算,就算是躲在屋子里,也能通天知地不成?”

這位營長刻意加重了“上尉排長”這四個字地發音,聽著他的話,四周傳來了一陣低抑的輕笑,幾個年齡較輕,唯恐天下不亂的軍官,更是放聲叫道:“對啊。我們也奇怪呢,要是雷排長你真的有這種本事的話,就拿出來表演一下,讓兄弟們開開眼界怎麼樣?”

“算卦?”

雷震毫不退縮地回望著那位營長,坦然道:“我不會!”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應,雷震就繼續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反正兩面,我們成語中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指的就是這個道理。相信大家都知道。在今天下午,我們放任一支由日本軍人和緬甸地方游擊隊組成的敵對力量,潛入了同古城。這固然是將一枚隨時可能爆炸的毒瘤放進了自己的腹地,但是在同時,我們也可以從這支隊伍的身上,找到一些我們急需要知道的重要情報。”

說到這里。雷震地目光,已經落到了一個剛才叫得最響的連長身上,“各位都是我的長官,說到資曆和經驗更比我要豐富的多,應該都非常清楚,這批敵人在同古城,可能做的事情了吧?”

“奸細說白了不就是一群見不得光,只敢躲在暗處的老鼠?從古到今。做的事情,還不都是那回事?”那位被雷震用目光反複挑釁的連長,終于忍不住了,他用看似滿不在乎的聲音。道:“無外乎就是投毒,刺殺,情報收集,傳播流言煽動混亂,外加破壞軍事目標這幾個方面嘛。”

“沒錯,說得很正確!”雷震點頭道:“不過這些工作,似乎一個或幾個人就能做了,同古城又是一個人口僅僅十一萬的小地方,日本人有什麼必要,要同時派六七百名奸細,攜帶各種重武器,同時潛入?”

那位連長不由語塞,而雷震地第二個問題卻又狠狠拋過來,“你認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我們靠近皮尤河大橋方向的城門守軍,能夠抵擋多少敵人的背後突襲?”

“你不知道?”

那位連長搖頭,他必須承認,這些東西,已經超出了他的職務范圍,他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你不知道,我知道。”

雷震大踏步走到推演戰局的沙盤面前,他伸手指著涵括了同古城全貌地沙盤一角,淡然道:“現在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最慘烈攻防禦戰,全師緊急動員,依托同古城各種建築和有利地形,拼命挖掘戰壕壘砌堡防禦突襲,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將會無法順利集結!換句話來說,城門上的守軍,在至少一個小時內,要孤軍奮戰,能得到的支援絕對有限!在這種情況下,只需要大約一百名訓練有素,又配備了重型武器的職業軍人,就可以用先突襲再強攻的方法,取得一處城門的控制權!”

“一旦城里亂成一團,敵人只需要派出一個連地部隊,從背後,對防守皮尤河的我軍,進行騷擾性進攻,在戰局不明,整個同古城亂成一團的情況下,這樣一支小部隊,就足以讓我軍亂成一團。而敵人主力部隊,在這個時候趁機發起進攻,就算我們想拼命命,只怕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長驅直入。”

看著欲言又止地那個連長,雷震森然道:“不要以為一個連隊,就無法撼動一個團的陣營。你別忘了,對方全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軍人,日本軍人每三個中間就有一個是A級射手,他們組建一支全部由級射手組成的突襲連隊,應該不難吧?他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邊虛張聲勢,一邊用精確的槍法,慢慢狙擊暴露在他們射擊視野里的每一個人,應該不難吧?最重要的是,這批敵人,是從本來應該固若金湯,成為我們最堅強後盾的同古城里沖出來的,‘撤退路線被敵人掐斷,我們已經陷入敵人包圍’這種想法一旦在士兵中間傳播。看著身邊地兄弟一個接著一個的被擊斃,聽著同古城傳來的激烈槍聲,面對敵人大部隊從皮尤河另一端發起的猛攻,當有人終于無法戰勝這種恐懼,而丟下自己手中的槍當了逃兵,又有誰可以力挽狂瀾。制止住這種連鎖性的恐慌與潰敗?!”

冷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從這位連長地額頭上顆顆滲出。

但是雷震的話,還沒有完!

“就算你有辦法支撐住敵人的突襲與猛攻,你又能支撐多久?”雷震伸手指著沙盤上,那個代表了師指揮部的位置,森然道:“別忘了,敵人足足有

人,們還有足夠的力量,組織一支擁有重型火力同一時間,對我們師指揮部,發起最直接的猛攻。就算不能一舉全殲師指揮官警衛連,也足以撼動師指揮部,讓他在短時間內,和各作戰部隊失去必要的聯絡,讓我們只能各自為戰!”

整個作戰會議室,陷入了死一樣地沉靜。每一個人都在默默想著雷震的話。日本軍人堅強果敢,他們的指揮官更是膽大包天,這種出奇制勝,以敢死隊奇襲,配合總攻的戰術,的確符合他們一貫的作風。

不知道過了多久。團參謀長才打破了這種死一樣的沉靜,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了整整二十歲,但是僅僅用了一席話,已經說得他手心微微冒汗的年輕軍官,誠心誠意的問道:“雷排長,你又是如何確定,敵人一定會是在今天晚上里應外合發起奇襲,而不是明天或者是後天呢。畢竟我們的斥候人員一直在活動,卻沒有發現敵人地大部隊蹤影啊!”

“如果他們都化妝成緬甸土著,我的確無法判斷他們發起進攻的時間。但是他們有相當一部分人,穿著英緬軍人的服裝。”雷震輕輕眯起了雙眼。沉聲道:“現在英緬軍隊全線敗退,無論是從必須盡快和主力部隊會合的常理上來說,還是想更快的逃離戰場,逃離他們根本不敢與之對抗日本軍隊也罷,化妝成英緬軍隊地那批敵人,也只應該在同古城呆上一天。而如果不是在晚上發起進攻的話,以區區六七百人,就想撼動我整個二百師,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吧!我敢斷言,在正面戰場上,想要擊潰我們二百師,他們至少要集結五倍于我的大軍,才有可能做得到!”

在場所有人都在點頭,二百師不僅僅是裝備精良的中國第一個機械化師,更是中國訓練強度最高,軍容軍紀最嚴明的王牌部隊!無論日軍如何氣焰囂張,想要打垮他們這樣一支抱著保家衛國信念,參加了這場異域遠征的王牌鐵軍,又談何容易?!

“我們還是盡快通知師部,組織力量,趁著敵人在同古城還沒有產生破壞之前,把他們先拔除掉吧。”

聽著團參謀長的建議,雷震在心中暗暗搖了搖頭,難怪黃景升甯可讓他這樣一個後生小子來主持五九八團作戰會議,也不讓身份更適合的團參謀長為主導。

以團參謀長老成持重地小心翼翼,更缺乏大眼光大魅力的胸懷,的確是無法和黃景升這種童心未泯,卻往往有驚人之舉的人物配合在一起。

回頭看了一眼穩穩坐在椅子上地黃景升副團長,這兩個年齡相差超過了一個年輪,卻都帶著年長輕狂般的張揚,在戰場上更擁有一種賭博精神的男人,幾乎不需要言語的交流,就已經讀懂了對方的心中想法。



“如果只是為了消滅這樣一支六七百人的部隊,我們完全可以在他們通過皮尤河大橋後就立刻動手,保證他們一個也沒法逃掉,又何必任由他們帶著二十幾車重型武器,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可以對我們發起致命攻擊的核心地帶?”

雷震環視全場,道:“日本人在緬甸打得是太順手了,順手得所向無敵,順手得已經快要橫掃緬甸全境,我想,這些氣勢如鴻,已經被勝利麻痹得趾高氣昂的家伙們,也該好好的疼上一下,痛他一把了!”

……

當諾大的團作戰會議室,只剩下雷震和黃景升兩個人的時候,黃景升的嘴唇動了兩下,最後還是欲言又止。

手里拿著幾面小三角旗。仔細觀查著沙盤上每一處地形,腦海里已經展開了一場慘烈交鋒地雷震並沒有回頭,但是他卻突然道:“黃大哥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今天的表現,實在太鋒芒畢露了,張揚得讓那些人雖然當面沒有說什麼。在心里,卻已經把我列入了那種一朝得志,就比日本人更趾高氣昂,更應該疼上一下,痛他一把的可惡家伙?”

“是啊!”

黃景升臉色沉重的點了點頭,道:“你能明白這些就好,別看我們只是一個人員編制還不足三千人的步兵團,這里面的水。可是渾得很啊。大家表面上一團和氣,實際上都在拉幫結派,什麼湖南幫,山東派,什麼黃埔六期、八期,保定炮兵學院畢業地學長學弟,總之一群人在一起,怎麼都能硬拉上一點關系,硬扯出一點門路,然後彼此抱成一團。天天喝酒吹牛,似乎不在酒桌上把自己和別人一起灌趴下了,就不算是夠意思,不夠資格當別人的鐵杆兄弟似的!你初來乍到,過于外露,一旦讓他們擰成一股繩來和你較勁。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會過份為難你,也能讓你在五九八團處處受制。”

黃景升說的是實情,僅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句話,就可以看出喜歡內斗的國人,對一些獨行特立,身上的光芒亮得讓他們感到刺眼的人。抱有地態度。

“其實,我可以理解他們。”

雷震輕輕把手里一面三角旗,插到了沙盤的某一個位置上,他淡然道:“就是因為隨時會面臨戰爭※以他們才會拼命拉黨結派,在他們的想法中,天天泡在一起,泡出了真感情,泡出了哥們意氣,當他們面臨危險的時候,那些天天在酒桌上泡出來的朋友和兄弟,才會舍命相救,這,大概也算是中國酒文化和社交文化的一種融合吧。”

聽著雷震的話,黃景升無奈的連連搖頭,“我看這就是不務正業!”

“是,他們這樣做,的確大大消耗了並不多的精力,使他們無法全身心投入到軍事訓練當中。但是生物在面臨危險時,都有尋找同類,彼此依靠,從而獲得安全感地本能。可惜的是……我已經沒有時間,用他們能夠接受的方法,去慢慢靠近他們了!”

把手中最後一面三角旗,插在了代表皮尤河大橋的位置上,雷震的雙眼中猛然爆出一絲幾可分金碎石的最鋒利光芒,他沉聲道:“既然我沒有時間和他們在酒桌上慢慢培養出哥們義氣和相互信任,我就要在戰場上,和他們一起努力,靠自己地雙手,取來‘勝利’這種最芬芳的美酒!所以,我必須要贏!大贏!特贏!狠贏!”

震那張猶如大理石雕像般堅硬的臉龐,看著他那種絕注得就算是泰山石倒,也不能讓他動容的樣子,在黃景升的心里,突然湧起了一種怪異絕倫的感覺。在一陣精神恍惚之間,那個雙眼死死盯著沙盤,身上已經揚起了一股凌厲殺氣的男人,真的是象極了一條已經餓得兩眼發綠,無論是什麼生物出現在它面前,它都會發起進攻,直至把對方變成自己食物地狼!!!

黃景升下意識的揉著眼睛,當他再次把目光投到雷震的身上時……沒錯,他看到的,就是一條狼!

一條獨自生存了太久太久,在風霜雨雪,在獵人地槍聲和猛獸的咆哮中,學會了戰鬥,學會了去忍受痛苦,並在孤獨的等待與長嗥中,吞著淒厲的北風,慢慢磨利了自己的爪牙的狼!

他不是傻的不懂人情世故,他不是學不會左右逢源八面玲瓏,只因為在他的生命里,已經寫滿了戰鬥的印痕,多得讓他再也容納不下那些世俗的處事哲學。而他在一次次戰鬥中積累下的驕傲與堅強,更讓他不屑于對那種弱者自保式的哲學去低頭!

如果他真的餓了,他會去搶,去奪,去爭,但就是不會去討!你什麼時候,見過一條孤獨而善戰的狼,會為了吃到一塊別人施舍的骨頭,而擠在一群狗之間,對著“主人”去拼命搖動自己的尾巴?!

“這個男人是我的兄弟,而不是我的敵人……”

黃景升長長地籲出了一口在胸中由于憋了太久。而有些發澀的長氣,他在心中輕聲道:“真好!”

……

凌晨兩點半,是一個正常人睡的最沉,反應最遲鈍,警覺性最低的時候。一般盜賊都喜歡在這個時候出去,去溜門撬鎖。而同樣的,那些有經驗的指揮官,也喜歡在這個時候,對敵人發起突襲。

據說,當年曹操手下智勇雙全地猛將張遼張文遠,也是凌晨兩點左右,帶領八百名勇士,夜襲孫權十萬大軍。取得了一場絕對堪稱奇跡的軍事勝利。

冒充英緬軍人和緬甸土著,順利潛入同古城的日本軍人,也是在凌晨兩點半鍾,在勞累了整整一天,一倒在營房里就呼呼大睡的二百師官兵,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悄悄集結到了城北的一片原居住民早已經撤光的住宅區。

幾百人靜靜的站在一片相對空曠,四周又有建築物,擋住哨兵視線地區域,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幾個隊列。不用說,們也是一群有豐富實戰經驗,雙手很可能沾過中國人鮮血的老兵′然知道現在自己身陷重圍,稍有不慎就會陷入重軍包圍直至全軍覆沒,可是每一個人的臉色,還是很平靜。

而一些日本軍人,先是用布條綁住了牲口的嘴。讓它們不至于發出叫聲,然後從經過偽裝的牛車里面,取出了他們事先准備好的各種重型武器零件,並迅速把它們組裝在一起。

和雷震事先預估不同的是,這些日本軍人攜帶最多的,並不是他們在戰場上慣用的九二式重機槍,也不是步兵炮,而是重量僅僅有三公斤。有效射程卻超過五百米地八九式擲彈筒,外加四具日本軍工廠一九三三年研制生產,重量高達二十五公斤,有射噴射射程二十八米。填裝油料十四升,能夠連續噴射十二秒鍾的93式火焰噴射器!

可能是已經做好了在城市巷戰中,要面對二百師坦克,這支負責里應外合發動突襲的敢死部隊,甚至還裝了在日軍中絕對不可能大面積普及的二十毫米口徑反坦克槍。

當然,這種反坦克槍,也完全可以把它看成是可以筆直發射炮彈的小口徑火箭炮!

五十二名帶著自衛手槍的士兵,操縱十四門可以把手榴彈拋射出五百米,單發殺傷覆蓋直徑超過十米地擲彈筒;二十四挺輕機槍,四挺九二式重機槍,四具在近距離只要發射,就可以把任何區域變成一片死亡領域的火焰噴射器;四枝二十毫米口徑反坦克槍;數量不詳的沖鋒槍、步槍和手槍……

五九八團團長兼二百師步兵總指揮官鄭廷芨,手里拿著一只軍用望遠鏡,借著頭頂那輪有點暈黃的彎月,總算是勉強看清楚這些武器輪廓。在心里想著如果真任由這些敵人在同古城順利的發動突襲,可能帶來的後果,就連鄭廷芨都忍不住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

鄭廷芨看起來個子並不算高,連上他腳上穿的高腰皮靴,大概也只能勉強到了一百七十公分,但是他削瘦卻有力的身體,代表性格堅毅地下巴,還有深深的眼眶里,那微微帶著一點渾濁,卻依然象鷹一樣目光銳利的雙眼,都讓這樣一個乍一眼看上去平凡無奇的男人,身上多了一種令人不敢輕辱地角錚狂鳴之氣。

如果說黃景升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刀,那鄭廷芨就是一柄用厚重的鞘包裹,看起來樸實無華,卻依然透著絲絲冷意,讓人不敢逼視,更絕不敢小覷的劍!

能在二百師擔任步兵總指揮官職務,成為戴安瀾將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鄭廷芨當然是一個夠精彩的人物!

“雖然重型武器進行了調整,但是從火力搭配,和針對城市巷戰及城市防禦戰,進行修正後的實戰能力上來看,這可是一支擁有三個步兵中隊外加一個機槍中隊和一個炮兵排的大隊編制!把這樣一批敵人放進城,景升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不過……”

全身都隱藏在黑暗中,只剩下一雙眼睛散發著炯炯光彩的鄭廷芨突然笑了,“一樣的膽大包天,一樣的賭徒特質,卻比你更懂得設局布陣,我必須要說,景升,你這次可真地是撿到寶了。”

全副武裝。手里還拎著一枝沖鋒槍的黃景升,當然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鄭廷芨團長對他和雷震的評價。事實上,黃景升在這個時候,精神已經進入了一種近乎忘我的亢奮狀態,他必須握緊手中的槍。在不引起敵人警覺的前提下,走來走去,才能勉強壓抑住自己地情緒。

但是只要看看他那漲得通紅的臉蛋,還有那只能用“賊眼放光芒”來形容的眼神,還有他那不斷打架發出“咯咯”聲響的牙齒,都在告訴身邊每一個熟悉他的人,他黃景升中校

過度高漲的熱情,已經快要到爆發的邊緣了!

每來回走上幾圈。黃景升就會停下腳步,用最熱切的眼神盯著雷震,努力壓低了聲音,問上一句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不知道問過了幾十遍地話:“怎麼還沒有動靜,我們什麼時候干他娘的一票?”

如果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人,聽到這樣的話,還真的會以為,這個手握沖鋒槍,興奮得全身發顫。就連臉部線條都有點扭曲的家伙,就是一個靠山吃山,突然發現山下來了一群咩咩叫的肥羊的山大王!

也多虧了在這個時候,雷震還是一臉老神在在,甚至還好整以暇的拉過鬼才,用一套袖珍棋具。玩起了最講究心平氣和的圍棋,用他地實際行動,大大中和了黃景升熱鍋螞蟻式的興奮。

“急什麼,要說急,那些混進同古城里的日本人比你急,那些早已經准備就維,就等著城里發信號,好發動總攻。來個里應外合一舉攻破城池,再次建功立業的日本指揮官比你急。看著有幾百號帶著重型武器的奸細,已經潛到了身邊,隨時可能變成致命毒藥。我們的鄭團長更比你急!”

雷震地話是沒有錯,但是黃景升就是覺得急,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光棍眼里揉不進沙子,狗窩里存不住過夜食,情緒不寫到臉上也要從嘴里流出來!

有一件小小小小小的小事,黃景升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來過。

在黃埔軍校上課的時候,有一次天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覺得那塊並沒有擦乾淨的黑板上,一個被擦得若有若無的漢字看起來真是***不順眼。越看不順眼,黃景升就越瞪著它看,越瞪著看,就越不順眼。

到了最後,黃景升已經忘了自己在課堂上要努力聽講,他學到的每一個知識,都關系到戰場上士兵地生命與鮮血,只是坐在那里,脹紅了臉,瞪著一雙牛眼,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那塊黑板上。如果教官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寫到了那個位置,順手抓起黑板擦,把那個擦了一半的字徹底抹除也就算了,但是在這之前,偏偏有一只不長眼的蒼蠅,又好死不死地落到了那個字的上面。

……

那種感覺……

就好象蒼蠅落到自己臉上,又不能揮手趕走,結果在那堂課上,黃景升的臉部肌肉,整整抽動了三十五分鍾!直到教官宣布下課,他“呼”的一下蹦起來,在所有人莫明其妙的注視中,以惡虎撲食的姿態對准黑板狠狠撲過去,抓起被他留意了整整一小時零二十分鍾的黑板擦,拼盡全力在黑板上狠狠劃拉了那麼幾下子,然後帶著一臉猶如做愛高潮後的舒暢表情,揚著他那張因為連續抽動了三十五分鍾,已經有點變麻變硬的臉,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出了教室。

只留下滿教室迷惑不解面面相覷的同學兼畢業後的同僚,外加那個面對黃景升最熱情揚溢,當真是把男性的陽剛與侵略性發揮到極限的猛撲,在瞬間都有了點迷失,心跳有了點加快,臉部有了點發紅,內分泌荷爾蒙有點了加快的文職女教員。

擁有這種“光輝”經曆的黃景升,性子能不急嗎?瞪著雷震和鬼才中間擺放的那個小小的還能拆疊在一起的木制棋盤,黃景升真的想走過去,一把將那個用兩塊木片,一堆又黑又白的小石子組成的玩藝兒,丟到雅魯藏布江里去。

雷震常告訴他,什麼棋局如戰場,什麼棋局如人生,但是在大戰略大戰役中,雙方一打就是上百萬軍隊的投入,飛機在天空飛,坦克在地上跑。火炮在屁股後面轟,只要指揮官一聲令下,成百上千號人就得端著槍向前沖,這樣地情景,這樣的戰局,就憑那一堆小石子兒↑能展現得出來嗎?就算是一個小石子代表了一個人一條槍,滿打滿算,充其量也只能頂上一個營吧?!

就在黃景升已經把不善不滿的目光,惡狠狠的投到那個無辜的小棋盤上,在過度忍耐中,臉皮子都開始不停跳動的時候,在他們身後地同古城里,突然傳來了排炮齊鳴的轟響。緊接著,重機槍,班用輕機槍,沖鋒槍,步槍,手槍,手榴彈轟鳴的聲音,一起炸響,在瞬間就融成了一團再也不分彼此的戰鬥音符。

“終于動手了,團長他們終于動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黃景升那怪異到極點,卻又隱含天地之間某種奇異韻律的笑聲,所有人都不由輕輕打了一個寒顫,他們都清楚,這位在戰場上絕對稱得上驍勇善戰的中校副團長大人,戰鬥的熱情。真的已經到了一旦爆發,就絕對不可收拾地程度。

看著黃景升的樣子,雷震卻微微皺了皺眉頭,他親眼看到自己家破人亡,體會過那種最無奈的悲傷與仇恨,所以比周圍的人更清楚的明白,只有經曆過最悲慘往事,卻無法用時間這劑良藥。把它慢慢淡化的人,才可能在即將爆發大戰,和強敵生死相搏的時候,變得猶如瘋狗般的好斗。

“雷震。你說團長他們能不能按計劃,把那幫***一口啃光,連骨頭也不用吐出來一根?”

“雷震,你說要是他們的大部隊今晚並不發起進攻怎麼辦?”

“雷震,你說……”

面對黃景升密如爆豆地問題,要是在剛才,雷震真的會啞然失笑。黃景升也是一個擁有豐富實戰經驗,又在黃埔軍校接受過正規軍事教育的老兵了,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集中二百師所有的迫擊炮和擲彈筒,對集結到一起的幾百號人發起進攻,幾次齊射下來,將會造成多麼可怕的重創。

更不要說鄭廷芨團長,已經事先從高防營調集了十二挺高平兩用重機槍,外加一個重機槍連,兩個機槍排,組成地絕對封鎖火力網。

如果說這樣打,還可能有漏網之魚的話,沒有關系。別忘了,二百師進入緬甸,是協助英國軍隊作戰的,而英國這樣一個老牌資本主義國家,這樣一個工業發達,冶金技術超越中國幾十年的工業化國家,他們的汽車多,飛機多,坦克多,當然用的汽油也多。別看他們平時小里小氣,總是克扣給中國部隊的補給,但是在他們倉皇撤退的時

真是給二百師留下了不少戰略物資。

其中,就包括了足夠讓二百師用上半年地汽油。

這些汽油,有相當一部分,通過同古城支連錯雜的進水管和下水道,灌到了那些日本敢死隊腳下。一旦排炮轟擊,先不說彈片亂飛,光是被炮彈點燃的汽油,隨著沖擊波以驚人的高速四處飛濺,形成絕無半點遺漏地火力覆蓋,就足夠讓那些日本敢死隊,知道什麼叫做諸葛孔明式的火燒藤甲軍!

也難怪看到這樣一份由雷震主筆,黃景升全力推薦,當真稱得上斷子絕孫陰損到家的作戰計劃,就連鄭廷芨團長都眼皮不停發跳。

幾乎有一個大隊編制的日本敢死隊,真的被打蒙了。

他們是訓練有素,他們是實戰經驗豐富,迫擊炮炮彈在空中飛行,會帶出刺骨的呼哨聲,有經驗的老兵,都能憑借呼哨聲,判斷出炮彈的著落點,但是空中斜的,彎的,轉的,倒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哨聲響成了一片,他們又沒有擁有超過一百七十八的超人智商,你要他們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如何分辨出,哪發炮彈可能炸到自己,哪發炮彈只是從自己的腦袋上面劃過,當了一次偶然相知相逢相戀的匆匆過客?

就算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地上一撲,勉強躲過了排炮的轟炸,但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在心里慶幸,本來殺傷面積也就是十米直徑的迫擊炮炮彈,在轟然炸響聲中,濺起的不僅僅是塵土和彈片,更炸起了一片紅紅地。飄乎的,熾熱的,天女散花式的亮麗火焰。這些火焰,就像是雅典娜女神最熱情的擁抱,帶著不容置疑的神地旨意,熱情揚溢的撲向了每一個人。

在這里我們必須要提一下那四個已經把重量足足二十五公斤。內部填裝了十四升汽油,只要一扣動扳擊,就可以利用罐體里高壓縮空氣,把火焰生生噴出去二十八米遠火焰噴射器的日本士兵。

面對那撲開蓋地擁抱過來的火焰,四名噴著九三式火焰噴射器的士兵,在這個時候當真是欲哭無淚欲語還休,他們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絕倫到了一種堪稱藝術之精華的超卓境界。這些已經習慣了在戰場上星星點燈。燒得別人鬼哭狼嗥的火焰噴射器操縱手,眼睜睜地看著火焰包圍了自己,用最親密的姿態,爬上了他們身後的罐子,突然再也無法壓抑的哭叫聲,從某個火焰哭射器操作員的嘴里揚起。

“啊……”

淒厲的哭嗥聲才只揚起半聲,夾雜著彈片的火焰,已經引燃了他們身後有高壓縮空氣的汽油罐?團猶如空投重磅炸彈落地的巨大火焰,以四名火焰噴射手剛才站立的位置為核心,帶著翻滾升騰地濃煙。直直沖上了二十八米的高空,更對方圓二十八米的范圍內,進行了第二次更徹底,更可怕,更歇斯底里的死亡覆蓋。

就在這一片火焰飛騰,死神大爺樂不可支的揮舞著手中的大鐮刀。飛快地收割著已經燒成爆米花的靖國武士冤魂時,十二挺已經被調成平射的高平兩用重機槍,十六挺馬克沁水冷重機槍,天知道有多少捷克式輕機槍,一起開始瘋狂吼叫,把子彈就象是下雨似的狠狠傾泄到那群就算是沒有被炸死,也要被燒死,就算是他***在靖國神社里燒了高香。有日照大神的保佑,有卑彌呼女神的仁慈,也不可能再逃出生天的日本軍人身上。

這些日本軍人真地是被打呆了,打傻了。打瘋了,但是真正讓他們陷入歇斯底里,讓他們就連軍人的意志與驕傲都徹底被打沒的,是天空中突然彈射而起的三發信號彈!

既然他們要里應外合,攻打同古城靠近皮尤河大橋地城門,他們自然要通知已經摸到皮尤河大橋附近的主力部隊。在沒有電台,沒有步話機聯絡的情況下,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是使用信號彈!

當三枚信號彈,沖天而起,在空中拉起三道綠色的光芒,整個同古城就像是一個剛剛吸食了過量大麻的癮君子,徹底陷入了一種病態的興奮狀態。到處都是槍聲在響,中間摻雜著機槍的瘋狂掃射和手榴彈爆炸的轟鳴,而手搖發電的警報器,那悠長得可以讓一個人生生悶死的淒厲尖叫,更是響徹雲霄。

在靠近皮尤河大橋附近的同古城城門前,突然間傳來一陣幾乎連成一線的爆炸聲,就算是隔著幾百米遠,都可以隱隱聽到城門上守軍惶急的吼叫,看到在城門上,那來回奔跑早已經章法全無的混亂身影。

激烈的槍聲,爆炸聲,火光,在城門前混成了一團,十五分鍾後到了夜間一直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幾十個連軍裝都沒有穿整齊的中國軍人,就象是受驚過度的兔子般,一邊撒腿狂奔,一邊扯開嗓門又吼又叫又哭又蹦。可是他們還沒有跑多遠,身後就傳來了輕機槍掃射時特有的輕脆輕響。

那些剛才還撒腿狂奔的中國軍人,就好象是觸電般,混身狠狠一顫,然後帶著滿臉的不敢置信與震驚,一頭栽倒在地上。而那個跑在最前方的上尉,就是在前方探照燈的照耀下,做了一個相當精彩的面部特寫,那先緩緩跪倒,再慢慢軟倒在地上的身體,還有他那向前伸出,就算是死微微抬起,似乎要向上天控訴些什麼的雙手,更默默的向每一個人訴說著戰爭的殘酷,和剛才在城門上發生過的意外突襲。

事已至此,再不知道同古城城門失陷,甚至是整個城市已經亂成一團,部隊指揮體系已經被打散,那他就是白癡傻逼豬小弟!

面對這一幕,面對從背後突如其來的襲擊,面對敵人狙擊手逐一擊碎探照燈的避面,負責防守皮尤河陣地的五九八團,也明顯陷入了不能控制的混亂,就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候,在皮尤河大橋對面某一個山坡的後面,突然也打出了三枚綠色信號彈。

就是在一片混亂當中,估計是放棄重型武器,趁著天黑潛入到河對岸的日本部隊,終于打出了自己的旗號,事已至此,突襲計劃,已經順利的改變為內外夾擊的強攻。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5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三章 當頭一棒  

對內外夾擊,面對同古城一片混亂,縱然五九八團訓然那些軍官揮官著手里的手槍試圖重整旗鼓,但是畢竟人力有窮,他們已經無法再控制住這種人心惶惶,就連退路都被截斷後爆發的大潰敗!

面對並沒有協帶重型武器,也沒有坦克戰車協同的日本軍隊,這些本來應該死死守住皮尤河大橋的中國軍人,就象是一群受驚的兔子般,憑借生物的本能向兩邊逃散。

而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和占據城門的突襲部隊混合,把局面優勢擴展為全面勝利的日本五十五師團主力部隊,已經沒有時間再理會這些四處奔逃,徹底失去抵抗意志的五九八團官兵,在軍官無法掩飾興奮的狂嗥聲中,這些受過最嚴格訓練的日本士兵,干脆舉著手中的三八式步槍,扛著俗稱“歪把子”的班用輕機槍,對著城門方向開始了堪稱百米沖刺的突擊。

在這里,雷震必須要感謝在緬甸戰場上,一向自我感覺良好,實際上無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只能用豆腐渣來形容的英國軍隊,他們被日本人打得望風而逃也就算了,還一路上丟下了不計其數的戰略物資,讓跟追其後的日本軍隊,天天都是豐收的秋季,天天都有新發現,時時都有新驚喜。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天知道這些英國紳士們,是真的太紳士了,還是為了將來收複緬甸做打算。或者是指揮官腦袋缺路,里面就是缺了根弦,一路上被人不停地追在屁股後面,竟然沒有派工兵炸斷沿路的大橋……

也就是這樣一系列的因素,養成了日本軍人在緬甸戰場上窮追猛打,撒開腿猛跑的風格。養成了他們看到大橋,理所應當就應該好好的放在那里,等著他們通過的覺悟。

當足足有上千人浩浩蕩蕩地沖上了岸,而大橋上也出現了什麼坦克,裝甲車之類罩著鐵皮,子彈打在上面就叮叮當當作響,不用集束手榴彈或步兵炮就根本無法啃動的玩藝時,在黃景升眼巴巴的注視下。雷震霍然立起,放聲狂喝道:“發信號!”

隨著雷震、雷排長、雷上尉一聲令下,劈手搶過信號槍,對著天空一扣扳機,“砰!砰!砰!”打信號彈的,竟然是黃景升大哥兼黃副團長和黃中校!

抬頭看著空中劃出兩綠一紅三發信號彈,趙大瘟神笑了,他嘴一掀笑著叫道:“現在才發信號,我早***等不及了!”

知道平時還人模人樣的趙大瘟神,為什麼現在兩手都在發抖嗎?知道平時還道貌岸然的趙大瘟神。一旦看到了新式炸藥或者爆破裝置,就好象色狼看到了十八歲的貂嬋在自己面前脫光了身上最後一塊布嗎?

更何況趙大瘟神現在用地不但是最先進的軍用爆破裝置,引爆的是威力最大的TNT混合炸藥,他要炸的更不是石頭,而是一座天知道投入多少物力人力,消耗了多少時間。建立起來的,坦克都能在上面跑的大橋!

理直氣壯的炸橋,炸了非但沒罪,還是為國為民舍生取義,還有獎有賞,回國後說不定還能算是個民族英雄,這種好事,這種際遇。不比武俠小說中那些無意中吃上一顆千年靈芝,就能獲得百八十年功力的主角們更牛逼更神奇?那些主角們就算是通曉了無上神功又能咋樣,他們能手指頭一勾就炸斷一座大橋嗎?能手指頭一勾,就把還在橋上走的步兵。在橋上跑地裝甲車,在橋上還裝模作樣晃著腦袋,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它鼻子上還插著一門小口徑火炮的坦克一起送到大橋下面的河里,讓它們痛痛快快徹徹底底的洗上一個冷水澡,從此再也不用走上戰場,再也不用涉及人世間的恩恩怨怨了嗎?!

隨著趙大瘟神手指一按……

……

雖然雷震一早就提醒了趙大瘟神,這一次他們是軍事任務,為了黨國的安威,為了抗戰地勝利,為了二百師的生死存亡,一定要小心謹慎,一定不要太過招搖,更不要玩得樂此不疲,以免暴露,讓這次計劃腹死胎中,可是請問,趙大瘟神是誰啊?

這可是一個從小就能用鞭炮炸得羅三炮這樣的人物都叫苦不迭,不到十歲就把自己家里炸得雞飛狗跳,最後榮獲了瘟神雅號,甯可在山上炸石頭,也不願意放棄自己愛好和家人共享天倫的超卓人物,兼青幫九大刺頭中殺傷力穩居第一的超級毒刺啊!

一想到這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炸這麼長這麼寬,這麼硬這麼鋼管鋼片鋼筋眾多的大橋,一想到炸橋時上面還會跑滿了人,趙大瘟神就覺得熱血激昂得難以自抑。本著不炸白不炸,炸了也白炸,白炸誰不炸,反正要多炸的原則,稟執著就算專家,也要努力上進不斷通過實習來提高自己,否則遲早要被社會淘汰,遲早要長江後浪推前浪

死在沙灘上的居安思危精神,趙大瘟神充份發揮出最命意志,在猴子王的帶領下,身上背著幾十公斤的炸藥,在大橋下面爬來爬去,把什麼普通爆破,定向爆破,水壓式爆破,連環式爆炸,飛雷式爆炸,爆破漏斗,爆破共振……總之是和爆破有關,和種類有關,和好玩有關的東西,反正這座大橋夠多,有地是填裝炸藥的地方,趙大瘟神索性全部都搬到了這座大橋上。

雖然人們車,“雖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但是說到爆炸,說到爆炸的場面,與其浪費口水,浪費筆墨的在這里形容什麼火光飛騰,說什麼碎石亂濺。扯什麼血與肉夾雜在沖擊波中,與亞音速對四周進行了一次覆蓋式地轟擊,還不如用簡簡單單誰都知道,卻沒有想到,就算是想到,不放到這種環境就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的排列方式。讓大家一起來欣賞這百年難得一見,更讓人看得熱血,恨不得高喊一聲趙大瘟神萬歲的最動人畫面……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轟!轟!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轟!轟!

轟!轟!火火火橋橋橋橋橋橋火火火轟!轟!

轟!轟!火火火橋橋橋橋橋橋火火火轟!轟!

轟!轟!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轟!轟!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你要是把每一個“轟”都想象成一團直徑超過十米的巨大爆炸團,每一個“火”,都想象成一團直徑超過二十米的巨大火球,你就會發現,這炸得真***爽,炸得真他媽地過癮。過癮到姥姥家了。

要不然為什麼跑在橋上的日本士兵,竄在橋上的日本拖拉機似的裝甲車和坦克,一聲不吭的就一起炸得漫天飛舞,然後紛紛揚揚的灑向了他們腳下那條又如壯觀,又是如此波瀾壯闊的大江大河,在一陣青蛙過河式的撲?撲?後,就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雷震,我們地雷震,面對這樣集結了世界上幾乎所有爆破技巧,絕對不是炸斷而是徹底炸碎的皮尤河大轟炸。都發了整整十二秒鍾的呆。當他終于清醒後,狠狠一晃腦袋,指著那些順利沖過大橋,現在卻已經被截斷了退路,跑到同古城門前,迎接他們的更是重機槍子彈的日本第五十五師團。也不知道是哪個聯隊,哪個大隊,反正帽子後面都有兩塊可以遮風擋雨,又能吸汗散熱破布的日本士兵,放聲狂喝道:“該我們上了,兄弟們,跟我沖!”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就象是一頭出匣猛虎。直接跳出了他們藏身的地方,看著那條在瞬間發力,敏捷得就連猴子王都要自愧不如的身影,雷震的眼珠子在瞬間就瞪得乒乓球還要大,放聲狂吼道:“黃大哥你給我回來,你是團長,哪有陣地最高指揮官當沖鋒隊隊長的?你地任務是在這里指揮!”

“我看你指揮得就不錯……”

黃景升端起手中的沖鋒槍,對著前方不足一百米處的敵人,就是一個長時間的點射,直到彈匣里的子彈全部射空,他狠狠喘了一口氣,才繼續喊道:“現在我以大哥團長兼你的東家地身份命令你,由你暫時接替我的指揮,我接替你的沖鋒!”

一個排長,一個特務排的排長留在安全的地方負責指揮全局,一個團長沖在最前面,兼任了沖鋒隊隊長的角色,如此的角色顛倒,也難怪雷震被嗆得連連倒翻白眼。就在這個時候,站在雷震身邊的江東孫尚香猛地擎起了手中的沖鋒槍,可是她卻沒有扣動扳機,只是拼盡全力對著已經沖出幾十米外的黃景升,發出了一聲警告:“黃大哥,小心!”

天知道是一開始沖過大橋後,日本士兵跑的太散,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大橋被炸成粉碎,已經發現情勢妙,就連日本軍隊也出現了輕微的潰散現象,總之就在黃景升為手中的沖鋒槍更換子彈匣,而其他還沒有得及跟上他步伐的時候,黃景升和一名突然從草叢里鑽出來的日本士兵狹路相逢了。

兩個人的距離,絕對沒有超過五米,兩個人在不由自主的一愣後,幾乎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槍。

沖鋒槍還沒有端平,在黃景升的心里,就揚起了一個聲音:“完蛋了!”

他手里的沖鋒槍已經射光了子彈,而對方的步槍打一發子彈就要拉一次槍栓,這麼短的時間,不能連射,槍膛里百分之百還有子彈!

眼看著對方已經半抬而起,馬上就要對著自己的胸膛射出一發致命子彈的三八式步槍,黃景升的眼前,突然看到了松柏齊舞,看到了刻著“黃景升烈士永垂不朽”字樣的紀念碑,看到了漂亮的少女,在他的墓前默哀,甚至在

像上留下了深情的一吻,而他的家人,更是在……

“噠噠噠……”

槍聲響了。可是身體卻沒有痛地感覺,黃景升狠狠一搖頭,勉強甩掉了眼前的種種垮越時空式的幻想,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訝的發現,那個差一點就一槍要了他老命的日本士兵,明明沒有中彈。卻在最後關頭,一頭撲倒在地上。

抓著一挺重機槍,對著黃景升身邊的空地就是一通猛射地雷震,嘶聲狂吼道:“還愣著幹什麼,上去干了這個狗日啊!”

黃景升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種現狀的原因。由于他的身體攔在前面,雷震他們根本不敢對這個日本士兵開槍,但是雷震卻利用了日本軍人訓練有素這個優點。

這些在國內至少受過兩年軍事訓練的日本軍人,們經過反複訓練,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一旦聽到重機槍掃射或者排炮轟擊,並且判斷出著彈點就在自己附近,他們就會在第一時間,直接撲倒在地上。

這樣的方法,當然可以有效減少面對重槍掃射付出的傷亡代價,但是這一次,換來的卻是黃景升地一條命。

根本沒有時間去更換彈匣,面對撲在地上。已經嘗試的抬頭,並開始挪動手中步槍的日本士兵,黃景升倒轉手中的沖鋒槍,毫不猶豫的狠狠撲上去,就象是搗蒜一樣,對著那個日本士兵還算高挺。甚至有點鷹勾曲線的鼻子狠命砸下去。

“啪!”

在鮮血飛濺與骨骼碎裂的聲響中,黃景升的狂嗥猛然撞進了雷震的耳朵:“丫頭,哥給你報仇了!”

身邊的草叢晃動,看著又一個戴著有兩塊破布點綴軍帽地腦袋從里面露出來,黃景升怒目圓睜,掄起那枝沾滿鮮血的沖鋒槍,對著那顆沒有鋼盔保護的腦袋狠狠抽下去。

“啪!!”

沒有人知道黃景升抽的這一下究竟有多重,反正那個訓練有素的日本軍人。連一聲都沒有吭,就一頭栽倒在地上。聽他腦袋和槍托對撞在一起,發出的可怕聲響,大概、可能、應該。已經被黃景升一槍托砸碎了天靈蓋吧?

“你起來啊,你起來啊,你他媽地起來啊!”

黃景升在這個時候真的瘋了,他抬起自己的大腳,對著倒在自己腳下的那個日本士兵就是一陣猛踢,他一邊踢一邊叫,“你怎麼一下就起不來了?你們當年殺我妹妹,又逼著我親眼看的時候,你們糟蹋了她多久,又在她的身上捅了多少刀?”

“我知道,我知道,整整二十七刀,你們這些混蛋,你們這些王八蛋,你們在我妹妹的身上,整整捅了二十七刀啊!我的妹妹一直喊著哥哥救我,可是我卻什麼也不能做,我甚至連眼睛都不能閉,你們架著我,用手指撐開我地眼皮,讓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糟聽,再用刺刀往她身上捅啊!我甯可當時你們刺的是我,這樣至少我不會那麼痛,痛,痛,痛,痛死我了!你們為什麼不干脆把我痛死算了?!!!”

黃景升每一腳踏下去,那個日本士兵的屍體上就會傳來一聲骨骼碎裂地聲響,黃景升在哭,在嗥,在叫,但是卻沒有一顆眼淚從他的眼眶里流出來。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真的悲極恨極痛極的時候,就算是想哭,他也是無淚的!

有著血海深仇,和這些侵略者不共戴天,最終進入軍隊,卻一次次失望,當終于走上戰場和這些刻骨仇敵狹路相逢的時候,瘋了,怒了,狂了的人,又何止他雷震一個?

“兄弟們!”

雷震的話,就是從他的牙縫里擠出來的,他嘶聲道:“給我殺!抵抗者殺!投降者殺!傷重失去戰鬥力者殺!用槍射,用刺刀捅,用槍托砸,用手榴彈炸,用繩子勒,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總之在我們站的這片土地上,我不允許有一個活著的日本人,聽到沒有?!”

“是!”

站在雷震身邊的人都齊聲狂喝,也就是因為雷震的這個命令,這些沖到同古城城門前,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和大部隊聯絡更隨著皮尤河大橋被炸斷而被切斷的一千多名日本士兵,已經注定了最後的結局。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6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四章 逆襲  

噠噠噠……”

在皮尤河大橋的對面,日本軍人已經克服最初的慌亂,迅速把射程超過一千二百米的高平兩用重機槍推到了河岸,組成了一支可以有效支援對岸友軍的重機槍陣地,而一些日本士兵更在揮動著單兵鐵鏟,在那里拼命挖掘,相信不出一個小時,一支火力縱深超過六百米的步炮連,就將在這里建成。

但是,最可怕的,還是那些身陷絕境的日本軍人!

一千多名訓練有素的日軍士兵,在經曆最初的慌亂,最初的四散奔逃後,面對前無進路,撤退路線被截的兵家絕地,在他們本來應該被打得潰不成軍的時候,這些日本軍人竟然在軍官揮舞著手槍和武士刀的喝罵狂嗥聲中,慢慢恢複了鎮定。

那些日本士兵不管自己究竟是隸屬于那個班,屬于哪個小隊,站在哪個大隊,只要看到肩膀上帶著班長標志的最低級軍官,他們就會自然而然的向那個班長身邊集結。而那些在戰場上起到凝聚士氣中流砥柱作用的班長,看到比自己官職更高的軍官,也會帶著自己身邊的部下,拼命向對方身邊靠攏。

就是依靠這種層級管理的體系,就是靠這種對上級絕對服從的態度,這些被打散,被打亂的日本軍隊,竟然以班長、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這樣一條指揮體系,頂著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子彈,重新被凝聚到一起。

當擲彈筒砸出來的手榴彈,用令人歎為觀止地精確。將九一式手榴彈砸到了五九八團重機槍陣地上,炸起一團團混合著鮮血的硝煙;當日本軍隊的重機槍,輕機槍開始掃射,形成扇面火力帶,配合三分之一都是A級射手的步兵狙擊,形成了一道點、線、面為一體的火力防線時,五九八團猶如用刀子劃開奶油般的進攻節奏,終于被抑制了。

一個一直堅持站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用自己的身體為標志。把部下重新集結到身邊。最後卻被一發迫擊炮彈炸倒地少佐,在部下地幫助下重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被炸得血肉模糊,骨頭已經變成二十幾塊,就算是請來最高明地外科手術醫生,也不可能再恢複原狀的右手,這位年齡只有三十幾歲的日本少壯派軍人,猛然發出了一聲最瘋狂的長嗥。

就在所有部下不敢置信的注視中。這位少佐竟然用左手抓起了那把倒插在腳邊,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指揮刀,拼盡全力將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右手,齊根斬了下來。

雖然痛得全身發顫,雖然痛得一口咬斷了放進嘴里地木棍,雖然傷口血如泉湧,臉在瞬間就變得像一張似的蒼白,這名少佐卻依然拼盡全力挺直了自己的身體。把他手中的指揮刀。狠狠指向了在身後,截斷他們和大部隊會合的五九八團第二營陣地,嘶聲狂叫道:“被打傷打殘,已經不能留在部隊里。回國也只能成為一個廢人,成為國家負擔的士兵們全部站出來!與其回國,窩囊的活著,不如讓我們在這里,一起為天皇進忠,以一個武士的身份,迎接日出大神地召喚吧!!!”

就是在這名少佐地帶領下,一百多名注定一輩子要離開軍隊,成為一個廢人的士兵,唱著他們心中那無悔的戰歌,帶著他們對天皇地敬仰,帶著他們這個生活在狹小島嶼上的種族,面對火山爆發,面對地震,面對資源緊缺,那種從面對大自然的恐懼中升華出來的侵略力,對著攔在他們前方的五九八團陣地,發起了最瘋狂的自殺性攻擊。

沒有了面對機槍掃射臥倒的軍事動作,因為他們有相當一部分人,一旦撲倒在地上,可能就再也無法用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面對狂風驟雨傾泄過來的彈雨,看著身邊的同僚一個個的一頭栽倒,沒有人回頭,更沒有人退縮,不是他們全部都不怕死,而是因為在帶領他們發起必殺必死的神風式沖鋒前,少佐當眾下令,在他們身後的陣地上,架起了三挺機關槍……退縮不前者,格殺勿論!

沒有人會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明明已經被打散打亂的日本軍隊,竟然會爆發出如此瘋狂的反擊,在猝不及防,根本無法調集足夠火力壓制的情況下,竟然讓這一批敢死隊沖進了他們的陣地。

看著那些臉色慘變的中國軍人,感受著他們內心深處那種恐懼與慌亂,身上又多了兩個彈洞,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他,終于沖上了敵人陣地的那個日本少佐笑了。

“天皇陛下萬歲!”

在瘋狂的長嗥聲中,哧哧的白煙,猛然從這個少佐和他身後所有沖上中國軍人陣地的日本軍人身上一起揚起,幾十個人竟然一起拉燃了身上早已經准備好的手榴彈……

“轟!轟!轟!轟!轟……”

在幾乎連成一線的手榴彈爆炸轟響聲中,在團前線指揮所,親眼看到這一幕的雷震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戰場上,一個身先士卒,打出最瘋狂一擊的指揮官,能讓所有的部下,都跟著一起變成瘋子,一群再也不畏懼死亡的瘋子!

最先跳起來的,是一個中尉,剛才就是他負責指揮機槍排,架起了用作促戰的機關槍。這位中尉狠狠甩掉了眼睛里流出來的淚水,從一名部下手中,劈手槍過一挺輕機槍,直接跳出了他們用同伴屍體堆壘起來的戰壕。

一排子彈打過來,那個中尉一頭倒在地上,可是他的目光仍然死死落在他們前方那條硝煙彌漫,不知道凝聚了多少軍人戰魂的陣地上,他用自己的雙手拼命拍打著身體下面那迅速吸收著他的鮮血,已經開始變松變軟地土地,伸直了自己的脖子,嘶聲不停喊著一句相同的話:“向上沖!向上沖!向上沖!向上沖……”

有人下達命令,甚至沒有軍官身先士卒的表率,剛剛的日本士兵,都沖出了那片能給他們提供最基本掩護的區域,沖向了前方的五九八團一個連防守的陣地。

沒有沖鋒地號角,沒有人類面對死亡那種歇斯底里地狂吼和尖叫,有地只是沉默的沖鋒。和從他們身上一朵朵綻放出來的血花。事已至此。要麼他們占領前方由五九八團一個連防守的陣地。要麼他們全軍覆沒在沖鋒的道路上,再也不會有其它可能!

“團長,他們瘋了,他們真的瘋了,到處都是拿著手榴彈往上沖的瘋子,戰場上兄弟們已經和敵人打瘋了!”負責守在皮尤河大橋沿岸,切斷了這批日本軍隊和他們身後大部隊聯絡地五九八團一營營長。電話一和團指揮所接通,他就放聲叫道:“我們營傷亡太大,兄弟們已經快頂不住了,我們需要支援,立刻支援!”

鄭廷芨團長兼任二百師步兵總指揮官,今夜留在同古城統領全局,更要一舉全殲被雷震他們刻意放進城內的幾百名日本軍人;黃景升副團長還帶著警衛排,沖在戰場最沖沿。在這個時候。有資格有身份指揮五九八團的,當然不是雷震這樣一個上尉排長,而是他們的團參謀長。

聽到一營長的報告。團參謀長不由皺起了眉頭。一場伏擊戰打到這種程度,真的超出了所有人意料。五九八團一個團打對方一個大隊,三個營已經全部派到了前線上,說到手中的預備隊,也只剩下了雷震他們這個特務排,就算是把他們投放上去,只怕杯水車薪也無法改變戰局。

“我立刻向師長報告,請求師部立刻對我們戰場提供支援!”

聽到團參謀長的第一句話,雷震不由在心里連連搖頭。戰場情況發生了重要變化,身為戰地最高指揮官,當然要在第一時間向師部報告,但是在這個時候,指望師部能夠調派部隊實施支援無異于癡人說夢!

戴安瀾師長已經把二百師三個步兵團,安排到了各個戰略要地上,形成了一個互成犄角地防禦網。在這種戰局不明,敵人主力部隊動向不明地情況下,必須要處處設防,就連師警衛營都被調到了前線,戴安瀾師長又怎麼可能抽調其他防區的部隊,而讓剛剛支撐起來的防禦網,出現致命漏洞?!

得到援軍地可能,實在是微乎其微,而這位團參謀長的話,其實就是要把決策權交到戴安瀾師長手中,無論有沒有援軍,最終的戰局如何發展,他也只是遵守上級的命令。這樣的舉止,大勝無大獎,大敗無重罰,當真稱得上是四平八穩,步步為營!

雷震跨前一步,沉聲道:“參謀長,五九八團特務排,請求參戰!”

面對雷震的請戰,團謀長下意識的就用力搖頭。

一旦他點頭,這一支被五九八團視為珍寶的小部隊,在戰場上的命運,就和他扯上了關系。這樣的命令,實在和他生平信奉的“無過就是功”人生哲學,有了不小的偏差。

“參謀長,一營長他們那邊已經快頂不住了,就算是師部可以抽調部隊趕過來支援,也需要一段時間,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雷震真的急了,“我們特務排雖然人少,但是全部裝備了自動武器,從一次齊射火力上來看,已經不亞于一個半連隊,把我們投入戰場上,應該足夠幫他們頂住一面……”

說到這里,雷震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既然警衛排已經被黃景升帶走了,他們特務排留守在團指揮部,自然而然就兼任了警衛排的角色,就算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慮,這位團參謀長,也絕不會把他們這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生力軍,派到戰場上。

看著眼前這位團參謀長一臉四平八穩,眼睛里帶著某種自己一輩子,也不願意去理解的“智慧”,雷震當真是又氣又急,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一個帶著絲絲沙啞。卻依然宏亮的聲音,帶著排炮齊鳴般地轟響,猛然撞進了他們的耳膜,“告訴趙玉山,他要是敢丟了陣地,老子就要他的腦袋!”

雷震霍然轉頭,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視中,一直帶著警衛排沖鋒在第一線的黃景升竟然回來了!黃景升狠狠瞪了雷震一眼。放聲叫道:“那幫小鬼子被我們圍住了還這麼狂。又是唱戰歌。又是拜日照大神的,狂狂狂,狂他媽個屁啊!雷震你還愣著幹什麼,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小子和特務排,也該拉出來給我了!”

雷震沒有說話,他只是“嘩啦”一聲。拉開了沖鋒槍上的槍機,就在這個時候,團前線指揮所的電話又響了,黃景升劈手抓起電話,只聽了兩句,他就放聲吼道:“我告訴你,想要援軍,那是石獅子放屁。沒門!趙玉山你小子不要給我說什麼敵人打地太猛了。就他們手里有手榴彈,你們手中地,全是啞彈、菜彈、臭雞蛋??他們敢拿著手榴彈往上沖。你們為什麼就不能同樣拿著手榴彈往下沖?!”

不等對方再回答,黃景升就“啪”地一聲,狠狠掛斷了電話,他的目光一掃,對著跟他在戰場上打了一個來回的警衛排官兵喝道:“受傷不能再戰的留下治療,其他的人,跟我一起上,老子就是要告訴那些小日本,他們狂,老子比他們更狂!”

警衛排和特務排的近百號人,聽著黃景升的聲音,感受著這位中校副團長當真是無所畏懼狂態畢露地殺氣,每一個人都伸直了脖子,放聲喝道:“是!”

就是在團參謀長連連搖頭歎息的注視中,黃景升副團長,帶著五九八團警衛排和特務排混編成的部隊,殺氣騰騰的沖向了戰鬥最激烈,到處都

響手榴彈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戰場。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位團參謀長的煩惱也算是解脫了,有了腦袋一發熱,就總喜歡沖在最前面,根本不知道克制自己的黃景升副團長下命令,他這位參謀長自然是不需要再擔什麼責任了。

“雷震,我不想和你說什麼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鳥話!”

黃景升一邊帶頭飛奔,一邊放聲道:“能讓特務排那三個刺頭都服服帖帖地人,絕對不會是什麼省油地燈,這帶頭沖鋒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如果你小子是個孬貨,在戰場上敢玩什麼兩腿發軟的把戲,信不信哥哥我一槍先把你崩了,然後再自己兼任特務排排長?”

說到後來,黃景升和雷震就好象是聽到什麼天底下最好笑地笑話般,一起放聲大笑。而當黃景升下意識的回頭,掃了一眼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特務排官兵時,他不由瞪大了眼睛,脫口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雖然黃景升是一位擁有豐富實戰經驗,還在黃埔軍校接受過正規軍事教育的軍官,但是特種作戰在中國,還處于一個相當原始的階段,也只有中央軍校教導大隊,才可能接受到系統訓練,將世界軍事強國的優秀特種作戰理論,融入到他們的訓練與實戰當中。

雷震在高速奔跑中,只用了幾個手勢,就已經對整支特務排,下達了作戰指令。整支特務排,以火力構成和人員塔配,自然而然組成了四支作戰小組,並擺出了雙箭隊形攻擊序列。從黃景升的角度看上去,這些不斷奔跑,卻能保持兩個雙箭攻擊隊列的特務排軍人,就好象排列出了一個英文字母中的“W”造型。

但是以黃景升的眼光,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種奇怪的行軍隊列,已經將整支特務排的火力扇面,發揮到了極限,而最讓黃景升連連點頭的是,以這四支火力組的配合方式,與及他們在跨越障礙時所展現出來的機動力,無不暗中向他訴說著一點:他們這支隊伍,火力扇面,已經覆蓋了正前方,正後方,右斜面和左斜面四個方位。

就在黃景升的注視和思考中,奉命打先鋒的雷震,已經帶著特務排沖到了最前方,暗中估計著這些手里拎著沖鋒槍,身上背了至少十二個沖鋒槍彈匣,七枚手榴彈,兩枚煙霧彈的特務排官兵奔跑的速度,黃景升有點氣惱的發現,就算他剛才沒有先沖進戰場。體力沒有損耗,他也很難跟上這種行軍速度,更不要說這些人在高速奔跑時,一邊擎著武器,一邊保持了他們的攻擊隊形!

“噠噠噠……”

雷震他們終于和那批被刺激地悍不畏死,已經在戰場上引發了一個不小波紋的日本軍隊狹路相逢了。

兩支部隊碰撞在一起,黃景升的眼睛再次睜大了。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雷震有四支火力均勻搭配的攻擊小組。就打出了四個火力面。換句話來說。那些特務排的家伙。根本就沒有想著集中火力在第一次齊射中,就對敵人造成嚴重殺傷,而是以小組為單位各自以戰,以天女散花般的姿態,對敵人發起了進攻。

那批日本軍人,真的被這種看似分散,實則將輕武器火力優勢發揮到極限地進攻給打蒙了。到處都是槍聲,處都都有子彈斜著射過來,現在是凌晨三點多鍾,月光實在太暗,他們就算是睜大了雙眼,也無法真正看清楚整個戰場。從槍聲上來分析,從著彈點上來判斷,他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敵人正在向他們逼進,們更不知道。這些敵人地真正突破點在哪里。

而就在這個要命地時候,這批日本軍人缺乏軍官指揮,單憑一股血氣之勇。支撐作戰方式,終于被迫暴露出最大的弱點。遭遇突然襲擊,每一個人都是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槍,對准槍聲來的方向扣動了扳機,在這種情況下,缺乏統一指揮,亂成了一團,當然有些地方的子彈射得多,有些地方的子彈射得少。

而就在這一片亂七八糟中,四支特種作戰小組,除了兩支繼續和敵人交火,吸引對方地注意之外,另外兩支隊伍,已經從兩翼迅速迂回,對敵人實施側翼包圍。此起彼伏的槍聲,大大分散了日本士兵的注意力,而黑色的天幕,更是特種部隊最喜歡的掩護,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障礙,兩支側翼包圍的作戰小組,就各自到達了戰術位置。

隨著隊長的命令,不聲不響占據有利地形的兩支特種作戰小組,幾乎同時投擲出二十幾枚由趙大瘟神為他們精心調制地手榴彈。中國軍人使用地制式手榴彈,里面填裝的是五十克TNT炸藥,總的來說,只有二二厘米長,方便攜帶地手榴彈,威力一般,彈片殺傷力一般,就算是突然襲擊,在敵人的陣地上投擲二十幾枚手榴彈,也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嚴得的殺傷。

但是別忘了,這些手榴彈,可是趙大瘟神親手調制的!他往這些明顯要比顯通的手榴彈容積要大出幾倍的玩藝里面填裝的,可不是幾十克或者上百克TNT炸藥,而是對皮膚吸著能力極強,在燃燒後產生的有毒生物質甚至還能被皮膚吸收,就算是沒有當場燒死,也會對肝髒等人體新陳代謝器官產生嚴重影響的黃磷!

這是一批在特定場合下,比固定汽油彈更可怕的高熱能燃燒彈!

考慮到效果問題,考慮到敵人的作戰心理問題,趙大瘟神還為這些特務排的兄弟們,制造出一批填裝了白磷的手榴彈。這種手榴彈,雖然殺傷力沒有黃磷手榴彈強,但是白磷在空氣中就可以自燃,從覆蓋角度上來講,比黃磷手榴彈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一團團的火焰在陣地上,在空中燃燒,聞著那皮肉燒焦時散發出來的陣陣香味,

黃磷沾在皮膚上不斷燃燒,帶來的那種猶如把一桶燒頭蓋臉倒在身上的最可怕炙痛,那些剛才還喊著“天皇萬歲”,還在等待日照大神光臨的日本軍人們,齊齊發出了鬼哭狼嗥般的慘叫。

而在這種情況下,特務排組成的隊形,已經從複合雙箭隊形,成功演化為特種部隊殲滅敵軍時,最常用的“口袋包圍”戰術。由占據側翼的兩支作戰小組負責實施火力掩護,剛才在負責佯攻,吸引敵人火力的兩個作戰小組,則從佯攻改為正面主攻。

看著那些被燒得一片混亂的日本軍隊,看著明明人數較少,卻從三個方向把日軍包圍,在交叉射擊下,輕而易舉的收割敵人生命的特務排官兵,黃景升清楚的知道,到了這個時候,這場本來應該還沒有正式開始的強者對決,已經選擇出了最後地勝利者!

無論那些日本士兵如何悍不畏死。但是經過雷震半年嚴格訓練的特務排,根本沒有給他們拼命的機會!

先是用小組各自為戰的方法,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影響他們的判斷,再用兩個小組佯攻,掩護另外兩個小組左右包抄,成功對數量比自己還多的敵人實施包圍。在借助非常規作戰武器的情況下,一舉打破了敵人防禦圈和最後地作戰意志……

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黃景升突然想起在幾個月前。雷震剛剛進入特務排地時候,擔心雷震還無法服眾,曾經去偷聽、偷看過雷震訓練時,記住的一段話,“不到萬不得以,特種部隊絕對不會和敵人進行正面沖突,而應該利用種種方法,創造對自己有利的局勢。當必須和敵人交火的時候。你們只需要記住以最短的時間,傾射出最大的火力,給敵人造成最大的傷害,這三條要素就足夠了!”

特務排官兵,無疑已經將雷震教導他們地特種作戰理論,和三大要素,成功的融入了實戰當中。

……

當鄭廷芨團長帶著一個營趕到五九八團防守的鄂克春一代陣地時,這里曾經有過一次波折的伏擊殲滅戰。已經接近尾聲。而在戰場上一向喜歡親自沖鋒陷陣的黃景升副團長。正在那里象一個剛剛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般,興高采烈的向別人炫耀著一把他親自從戰場上繳獲的指揮刀。

當聽完黃景升地戰況報告,鄭廷芨劈頭蓋臉地對著黃景升一通大罵。“身為指揮官,豈能如此玩命,再胡鬧的話,我就把你調回同古城讓你去師部坐辦會室,由我親自指揮五九八團!”

把黃景升狠狠教訓了一頓後,鄭廷芨目光一轉,指著黃景升手里那把用鯊魚皮做鞘,通體帶著一種力學美感和古典氣息的指揮刀,道:“身為一個高級軍官,你要學會地是多用筆少用槍,武士刀這種東西,你更是能不碰則不碰,現在這件武器,就由我替你保管了!”

用半搶的方式,從黃景升手里“接”過了那把指揮刀,鄭廷芨嘖嘖贊賞著,仔細觀查那經過千錘百煉的刀身,那魚鱗狀的花紋,感受著這件冷兵器特有的寒意與鋒銳,而與之相互輝映的,當然就是黃景升欲哭無淚的苦瓜臉。

大約兩個小時後,接到大獲全勝戰報的戴安瀾師長,親自趕到鄂克春陣地巡視,並對黃景升語重心長的道:“廷芨告訴我,你像個士兵一樣在前線殺敵,現在你是陣地上的最高指揮官,指揮官有閃失,士氣就會動搖。你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沉著穩定,不要意氣用事,不可沖動。”

面對師長的敦敦教誨,黃景升還能說什麼,當然要連連點頭,看到戴安瀾師長遞過來一件東西,他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就著指揮室的燈光仔細打量了一眼,才看清楚,那是一枝不知道用了多久,就連塑料筆帽都磨得掉了顏色的鋼筆。

“這是鄭廷芨團長請我轉交給你的,他要我告訴你,書法可以有宜于陶野情操拓寬胸襟,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多練練書法,他這支鋼筆就送給你了。”

看著手中一塊錢就可以買上兩支,說不定還能附近上一瓶墨水,現在更舊得快稱得上古董的鋼筆,回想著那柄自己從戰場上親手繳獲,鋒利而刀身狹長優美猶如一汪秋水的指揮刀,黃景升當真是欲哭無淚欲語還休。但是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鄭廷芨又是他心悅誠服的大哥,現在上司兼大哥擺明就是看中了那把武士刀想要黑吃黑,他這個下級兼小弟,除了雙手奉送,還能有什麼辦法?

戴安瀾的目光,最後落到了雷震的身上,他仔細的打量著雷震的神情氣度,看著雷震的一舉一動,過了好半晌,他才微笑的點了點頭,道:“你就是五九八團特務排的雷震?”

“是!”

“我聽說景升找到了個相當不錯的部下,不但把特務排訓練的有模有樣,就連日本奸細化妝成英緬士兵,試圖混進同古城,也是被他看出了破綻,並且制定出一套引蛇出洞的好計。我之所以這麼急趕過來,一方面要和你們一起享受這場大大的勝利,一方面我也想親眼看看,五九八團雷震這個有勇有謀的人物,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戴安瀾刻意加重了“雷震”這兩個字的發音,不等雷震回答,戴安瀾寬厚的大手,就落到了雷震的肩膀上,他溫言道:“小伙子好好干,我想,看到你今天的樣子,你師父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迎著戴安瀾將軍那充滿鼓勵的眼神,雷震只覺得一股暖流,緩緩滲進了自己的心田,只是這樣一句鼓勵,他所經曆的一切危險,真的都不枉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7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五章 畫地為牢  

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二日,晴,干燥,有陣風。

雖然萬里無雲,迎面吹來的是襲襲春風,但是天與地之間,卻是一片山雨欲來前的壓抑!

設計不成,反而在皮尤河橋畔和同古城內,損失了將近兩千名精銳士兵的日本軍隊,惱羞成怒之下,終于在這一天拂曉,集結了五十五師團兩萬三千人,在三個飛行中隊的協同下,對同時占據了水路、公路與鐵路,甚至還建立了一座軍用機場的同古城,發起了猛烈進攻。

同古,這個又名東瓜的緬甸城市,已經注定要在這一天,因為這場戰爭,被世界所關注,被永遠的載入戰爭史冊!

五八九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是同古城的前哨站,他們首當其沖,為了攻克這個陣地,日軍直接在他們的面前,擺下了兩個聯隊!象五十五師團這種甲種師團,一個日本步兵聯隊,就有兩千四百人,以他們的訓練和武器配備來說,已經超過了一個中國整編師的水准,換句話來說,雷震和黃景升他們在鄂春克陣地面對的,是戰力超過兩個師的敵人進攻!

所有重型武器還沒有來得及送到前線,五九八團連高射機槍都只有三挺,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連護航戰鬥機都不需要,那些盛載著重磅炸彈的日軍轟炸機,就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空中。

“小心,注意隱蔽!!!”

在那些有戰鬥經驗的基層軍官,聲嘶力竭地狂吼聲中。二十多架轟炸機呼掠著從五九團陣地上空掠過,隨著這些轟炸機高速破風聲一起斜斜掠過的,就是從彈倉里滑出來的那一串串炸彈。

沒有戰鬥機的威脅,沒有防空武器組成的陣地,那些沒有防彈裝甲,沒有自封閉油箱,看起來形狀象是一根雪茄,由于一被打中就著。一著就爆。被美國空軍戲稱為“空中打火機”的轟炸機。在這種沒有天敵,甚至沒有抵抗的天與地之間,他就是主宰!

無論戰壕挖得有多深,無論陣地修的有多牢固,無論機槍堡壘上鋪架了多少填滿泥土地沙包,面對重磅炸彈這種最純粹地殺傷性武器,它們都顯得如此脆弱不堪。在一團團直沖雲霄地濃煙,與能生生震破人耳膜的可怕轟鳴中,被輕而易舉的撕成了無數碎片。

在這個時候,除了老老實實趴在掩體里,把自己身體受創面積降到最低之外,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自己被下一顆炸彈活活炸成一堆碎肉,或者是轟炸結束後。拍掉身上的塵土。推開倒在自己身邊的屍體,抓緊武器等著迎接敵人更瘋狂的進攻。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

面對這種集結了人類智慧結晶,更將破壞力發揮到極致地戰爭武器,面對這種能把平時看不到摸不到的空氣也變成武器,頂的你耳朵嗡嗡嗡嗡嗡嗡響個不停,撞在你的臉上,就能讓你眼皮發疼的修羅地獄,精神在瞬間崩潰的,絕對不僅僅是那些第一次走上戰場的新兵。

一個班長抱著槍坐在戰壕里,在一波接著一波的最猛烈轟炸中,他放聲哭嗥:“每次日本人都是這樣,先是用飛機炸,再用大炮轟,還沒有和他們交手呢,我們兄弟就得死上一半!我們這一次跑到緬甸打仗,不是有美國人和英國人地支持嗎,他們地飛機在哪里,為什麼只有日本人的飛機在我們頭頂飛,為什麼我看不到他們的飛機?”

在這一片轟鳴聲中,就算是趴在幾尺外地士兵,也根本聽不清這個班長究竟在哭叫著些什麼。

“我打過昆侖山保衛戰,我打過淞滬會戰,每次打完從戰場上撤下去,我們整排的兄弟,連十個人都湊不齊,他們大部人,都是被活活炸死的!原來我們人比他們多,還勉強能撤出去,現在換成敵人比我們多了!不行……”

說到這里,那個班長在一片彈如雨下,到處都是彈片亂飛的陣地上,竟然站起來了!他瞪著一雙充血的眼睛,嘶聲叫道:“我不想和他們一樣被炸成一堆湊都湊不起來的碎肉,我要回家,我想我娘……”

這名班長的哭叫聲嘎然而止,一塊二十多厘米長,足足有一斤多重的彈片,旋轉的從他的喉部劃過,在每秒鍾超過三百米的驚人高速下,那塊被炸得帶著鋸齒般鋒銳邊緣的彈片,輕而易舉的就切斷了班長的頸骨,把他的頭顱帶著一起向後拋飛出去。而跟在那塊彈片後面的更多細碎彈片,更是象疾飛而過的蝗蟲般,狠狠撞到那具已經沒有了頭顱的屍體上,在瞬間就炸起了無數朵星星點點的血花。

只是第一次轟炸,第一次炮擊,五九八團就付出了八十多人陣亡,三百多人受傷的代價,而在接受這次煉獄式的洗禮時,更不知道有多人嚇得失聲痛苦,有多少人一時控制不住,而任由熱淋淋的液體,澆濕了自己的整條軍軍褲。

但是卻沒有人笑話這些當眾出丑的士兵,在彼此對望中,就連平時針尖對麥芒爭斗不休的“死對頭”,也突然發現變得對方變得親切起來。而那些參加過戰鬥,有過實戰經驗的老兵,看著身邊的那些新兵蛋子,眼睛里也再也沒有原來那種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顧。

不知道多少老兵,把那些被泥沙埋住的新兵重新拉出來的時候,他們沒有習慣性的用力踢新兵屁股,在拍掉對方衣服上的塵土後,絕大部分人,只說了一句話:“小子,一定要活下去啊!”

如果這些新兵,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他們就算不會胎脫換骨,也會在最殘酷的戰場上,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學會將他們從訓練場上得到的知識。融入到這鐵與血交彙地戰場上,形成最寶貴的戰爭經驗!

當他們可以把這一切的一切融會貫

且見慣了死亡,連神經都變得開始有些麻木的時候,已經是一名老兵了。一名在戰場上,命可以當三條來使的老兵,一名可以在戰場上。凝聚新兵士氣。讓他們不至于剛上了戰場。就嚇得雙腿發軟連槍栓都無法拉開的老兵!

一支部隊里,老兵越多,戰鬥力就越強,士兵就越容易在慘烈的戰場上活下來,而越多新兵活下來成了老兵,這支部隊就越強!

這就是戰爭的鐵律,更是“鐵打地營盤流水地兵”這句話。最真實地寫照。因為……就算是老兵,在戰場上也一樣會死的!

一方面,是在緬甸戰場上氣勢如虹,卻在同古城前吃了當頭一棒,急于報複,急于在世界公眾面前贏回尊嚴的日本第五十五師團。

一方面,是“中華民族到了危險的時候,每個人民被迫發出最後吼聲”。再也沒有任何退路。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家園,為了自己的兄弟不被讓人當牲口一樣使喚,自己的姐妹不被人隨意糟蹋也要拼死一戰地中國軍人!

雙方都有自己不能退縮的理由~方都有自己絕不會更改的信念與執著,所以,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重武器都沒有來得及送抵前線,五九八團竟然連步兵炮都沒有,但是就憑鋪天蓋地的手榴彈雨,他們硬是砸得敵人的坦克,不敢再長驅直入。

雖然遭到空中轟炸和炮擊,事先准備的防禦工事,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損傷,但是當槍聲響起,機槍碉堡里的輕重機槍一起掃射,在彈雨如梭中,硬是構成了一條當真稱得上是銅牆鐵壁地交叉火力網。

剛才還氣勢洶洶,想要用皇軍地鐵拳,砸碎一切敢于擋路的障礙,向全世界宣揚實力的第五十五師團日本官兵,很快就發現,他們這一次面對地敵人和前面的不同。

很不同!

無論是緬甸土著組成的英緬部隊,還是天天嘴上掛著“大英帝國皇家陸軍”口號,裝備精良,訓練卻著實不怎麼樣的英國軍隊,面對他們的攻擊,都象是豆腐似的一捏就軟,一拍就碎。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里,就幾乎橫掃整個緬甸,打得英國軍隊望風而逃,直至占領了緬甸的首都仰光!

在同古城前方,這片叫鄂春克的土地上,他們終于遇到了入緬以來,最強大的阻力!

雖然同樣是中國軍隊,但是別忘了,他們第五十五師,打的可不是什麼只裝備了土制漢陽造,重機槍幾乎沒有,輕機槍少得可憐的雜牌部隊,而是二百師這樣一個純機械化部隊,這樣一支由美國教官嚴格訓練出來的,國軍部隊王牌中的王牌!

這樣一支部隊,就算是重型武器來不及送抵前線,大大影響了他們的火力壓制力,更只能任由日本空軍在頭頂上耀武揚威,但是他們的輕重機槍配備,卻絕對超過了任何一支德械師的標准。借用黃景升副團長的一句話……光有空軍頂個屁用,想要占領鄂春克,想要打通前往同古城的大門,先得問過老子手中的機關槍!

那些中國軍人,躲在已經被炸成廢墟的戰壕里,趴在戰友的屍體中間,半跪在大塊的石頭後面,總之是當他們一走進中國軍人陣地五十米以內,隨著一聲槍響,到處都可以看到中國軍人的身影,而隨著他們終于爆發式的瘋狂吼叫,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就是幾百顆木柄上已經被捏出汗水的手榴彈!

緊接著那些依托各種有地形和建築物,堆砌的工事里,各種輕重機槍齊鳴,更是在彈殼飛跳中,將子彈像下雨一樣,一波接著一波的向他們傾泄。

看著那些日本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趴在地上連頭都沒有辦法抬,敵人一開始沖鋒,就親自跑到戰壕里,架起一個望遠鏡觀察戰局的黃景升,拍著大腿連叫了三聲,“好!好!好!”

看黃景升興奮的樣子,如果不是指揮刀已經被鄭廷芨團長拐走,說不定他已經拔出指揮刀。下達了反沖鋒的命令。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連串子彈打到了黃景升地身邊,從沙袋里炸起的碎石子狠狠彈在臉上,帶來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哪個王八蛋打得這麼准?!”

一聲喝罵剛剛出口,又有一發步槍子彈緊貼著黃景升的臉頰飛過,那種子彈高速劃破空氣,磨擦出來的熾熱感。燙得黃景升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而起。黃景升迅速蹲到戰壕里。看著步槍子彈打到身後的戰壕壁上。留下地彈洞,黃景升心里地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可能!

那一發步槍子彈留下地彈孔,是傾斜的。從角度上來看,敵人竟然是居高臨下,在對他射擊!

這里地勢平坦,縱然不能說是一馬平川,但是放眼望去。附近也沒有什麼能提供良好火力視野的小高地,如果有的話,他黃景升早就占領了,哪能輪到敵人跑到這里再去開發利用?!

可是,無論是那一梭輕機槍子彈,還是那一發差點就直接命中目標的步槍子彈,都說明縱然是躲在戰壕里,借助事先構築好的胸牆來觀查戰況。敵人也能有限度的看到他!

事實上。敵人能看到,也不僅僅是黃景升副團長一個人,在短短地幾十秒時間里。五九八團防線上,已經有幾挺輕機槍的機槍手被敵人打中。

黃景升挪動腳步,在戰壕里移動了十幾米後,他又在另外一個胸牆的觀查孔里,小心的探出了自己的望遠鏡,仔細觀查了片刻後,黃景升猛的吐了一口口水,低聲道:“這些小日本難道全是屬猴子的?竟然還能爬到樹上開槍,拷,不是吧?!”

緬甸屬于熱帶季風氣候,在這個國家到處都可以看

米高的參天大樹,一些日本軍人,竟然爬到了大樹上不顯著,但是已經足夠他們取得火力視野地高度,居高臨下狙擊五九八團陣地上地機槍火力點。

可能是黃景升手里拿著的望遠鏡,已經說明他的身份,在黃景升目瞪口呆地視視下,一個天知道原來是不是在雜技團混飯吃的日本士兵,竟然在一棵最高最粗的大樹上,對准他藏身的位置,架起了一門還沒有步槍重,卻可以把九一式手榴彈,打出六百米遠的擲彈筒!

“轟!”

日本經驗豐富的老兵,在四百米范圍內,用擲彈筒攻擊,那是指哪打哪,但是顯然他們也並沒有接受過在大樹上用擲彈筒的訓練′然瞄准了黃景升,但是從大樹上彈射出來的九一式手榴彈,最終落到了距離黃景升十幾米遠的一片平地上。

看著那一團嫋嫋升起的硝煙,黃景升還沒有來得及噓出一口冷氣,他的臉色就變了。身為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指揮官,黃景升立刻就想到了這種情況的嚴重性……日本士兵有三分之一,都是A級射手,如果讓幾百名A級射手爬到大樹上,居高臨下一槍槍的狙擊他們五九八團的防線,再配合雜技團式的擲彈筒攻擊,只怕不出一個小時,他們精心構建的防線,就會被日本軍人用這種讓人哭笑不得,卻著實有效的“猴子上樹”戰術擊破!

雙方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五百米,漢陽造步槍說是能打八九百米,但是老兵們都知道,五百米距離,真的已經超出了它的極限。如果非要和那些拿著三八式步槍,又居高臨下的日本士兵對射,無異于自尋死路。

用防禦工事里的重機槍去打分散在大樹上的日本士兵,先不說工事里火力視野有限,看著這些沉重的家伙,更有著一種高射炮打蚊子般無處著手的感覺。

而僅憑有效射程高達八百米的捷克式輕機槍去和那些日本士兵對射,試問,究竟是五九八團裝備的輕機槍多,還是日本兩個聯隊里面的A級死亡過重,就會嚴重影響五九八團正面防禦的火力配備!

要知道,實戰經驗豐富的老兵,使用這種彈匣容量才二十發的捷克式輕機槍,才能發揮出真正的作用,們往往是采用三長二短的點射方式,來支援戰場,在近戰的時候,為了不讓敵人判斷出自己彈匣里還有幾發子彈,們往往會在彈匣里還有子彈,敵人不敢冒然沖鋒地時候,就迅速更換彈匣,打亂敵人的判斷和攻擊節奏。沒有相當長時間的戰場洗禮,受過再嚴格的訓練,也很難做到這一點,絕大部分新兵,到了戰場上。只怕一扣住扳機。不把里面的子彈打完。就不會停下來。

坦率的說,在和日本軍隊交戰中,支撐起國軍火力網的主力,正是這種彈匣容量實在偏小,但是射程夠遠,精度夠高的捷克式輕機槍,外加人人都會投擲地手榴彈!

無論他黃景升看著沙盤。對可能發生地戰況,做了多少預想,他也沒有想到日本軍人,會采用如此“精彩”地戰術,更不要說去針鋒相對的破解了!

“咦……?!”

黃景升突然瞪大了雙眼,因為在他望遠鏡的視線里,那個剛剛對准他藏身的位置,開了一炮的日本士兵。身體猛的一顫。在一朵豔麗的血花飛濺中,連人帶擲彈筒帶他捏在手里地那枚九一式手榴彈,一起栽下了足足二十多米高的大樹。

不知道是誰。只用了一槍,就把那個九成九雜技團出身,在大樹還可以玩擲彈筒的日本士兵,從樹上打了下來。

就是在黃景升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那些爬到大樹上,慢條斯理一槍槍狙擊五九八團防禦陣地的日本士兵,連射擊他們的敵人在那里都沒有找到,就接二連三的從大樹上摔下來。

黃景升突然間露出若所所悟的表情,難怪雷震他們今天有一部分槍法最好地人,放下了他們特務排招牌式地湯普森沖鋒槍,拿起了從日本軍人手里繳獲的三八式步槍,並為這些經過反複挑選和校正,就連子彈都是經過仔細排查才使用的步槍,加裝了瞄准鏡。

雷震也沒有想過,敵人會爬到大樹上向五九八團陣地射擊,甚至差一點從五九八團地火力網上撕出一條裂口,把特務排化整為零,以一名攜帶三八式步槍的狙擊手為核心,兩名協帶湯森普森沖鋒槍為輔助,組成了十幾支作戰小組,把他們像趕鴨子似的撒到了戰場各個隱蔽的角落,只是希望這些絕不適合在戰場上和敵人正面對抗的部下,能夠利用精確的狙擊技術,和他傳授的隱蔽的技巧,成功的狙殺日本軍官罷了。

那些拿著三八式步槍的特務排狙擊手,有些埋伏在戰場西側幾百米外的草叢里,不但身上披了一層用茅草紮成的偽裝,就連步槍上都纏了一層綠色的布條,在經過雷震“千錘百練”,當真是百忍成金後,就算是讓一群老兵去搜索,他們也能在幾尺內的距離,藏得滴水不露。而負責警戒的兩名助手,更能讓埋藏在草叢里的同伴,可以放心的一槍槍狙擊那些爬到大樹上,就連躲都沒有地方躲,百分之百就是固定活靶子的日本士兵。

還有些人,干脆換了一身沾滿鮮血的日本士兵軍裝,躲進了晚上偷襲同古城,卻全軍覆沒的那些日本士兵屍體中間。這位兄弟打完一發子彈,立刻把步槍往前一送,塞到另外一具日本士兵屍體的下面,然後自己腦袋一沉,沒有接到附近同伴“安全”的信號,就算是有人一腳踩到他的身上,他的手指也不會動上一下。

當然,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不只是日本

到了爬樹這樣一記絕招,就連特務排也有人用到了相不同的是,他們比對方更懂得偽裝,全身披滿了用樹葉和樹皮點綴成的偽裝網不說,他們只要打上一槍,就會不辭辛苦的從樹上溜下來,再選擇第二棵大樹爬上去,這樣是累了一點,效率是低了一點,但是至少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哪象是那些日本士兵,象呆子一樣爬到樹上,除非是被子彈打中,否則就死賴著不下來了?

就是在這一天,五九八團依托早就修築好的防禦工事,整整打退了日本軍隊六次進攻。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分散出去的特務排官兵,才慢慢集結起來。而羅三炮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中,更多了一個由于經常被太陽曝曬而皮膚黝黑,身材矮小卻不失靈活的俘虜。

這個男人在被羅三炮擒獲前,明顯經過了一番掙紮。看他那條吊在胸前,還在不斷擺動的手臂,估計已經被羅三炮生生掰斷了。但是明明已經痛得全身發顫汗如雨下,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地,他仍然回頭對羅三炮怒目而視,時不時從嘴里狠狠吐過去一口口水。

每當這個男人吐上一口口水,羅三炮用軍事動作,死死鎖住他另外一條胳膊的手臂就會略一用力。壓得他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下一彎。自然而然一口口水。就會吐到羅三炮身體以外的地方。

而到了這個時候,這個男人又會抬起自己穿了鞋子卻沒有穿襪子的腳,對著羅三炮穿著皮靴的腳狠狠踏下去,最終的結果卻是,羅三炮抬起膝蓋,在他的尾椎骨上微微一碰,就讓他全身酸麻。這一腳自然也就失去了力量。

這個男人遇到羅三炮,就像是面對一座根本不可能征服地高山,無論他如何掙紮,也無法擺脫羅三炮地鉗制,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扯打著,回到了五九八團地陣營。

“這小子穿著日本士兵的軍裝,爬在大樹上狙擊我們陣地,讓我從後面逮了個正著。本來想一刀子把他宰了。但是我在他的衣領上,看到了這個。”

在羅三炮的手掌里,多出了一枚黃金制成的勳章。團前線指揮部隊里其他人還無所謂,但是特務排所有人,還有團參謀長和黃景升卻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枚用純金鑄成的番櫻桃枝勳章!

不需要詳細審問,真正了解這枚勳章意義的人都已經明白,爬樹射擊這樣“精彩”地戰術,並不是出自日本皇軍的創意,而是來自這些更習慣在緬甸作戰,也更習慣爬樹的緬甸土著之手。

看著被羅三炮用軍事動作控制住的那名俘虜,團參謀長回過神來,張口就是叱責,“你也太大膽了,竟然不把俘虜的嘴塞住,就把他帶進了團前線指揮部,要是他突然喊起來,暴露了團指揮部的位置怎麼辦?”

“喊起來?”

羅三炮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仿佛在那里塗了一層什麼透明的東西,而他地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一絲難言地怪異,“尊敬的團參謀長大人,你現在還沒有發現嗎,他的舌頭已經沒有了。在他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從我地手里逃出去,就算是自殺的機會都沒有的第一時間,他就生生嚼碎了自己的舌頭,把口水和鮮血一起噴到了我的臉上。”

所有人望著眼前這個長得又黑又瘦,明明被雷震完全控制,卻還要又蹦又跳的拼命反抗,看起來當真是象極了一只大猴子的男人,都閉緊了自己的嘴巴。一時間五九八團前線指揮所里,只剩下他們微微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那個獲得了番櫻桃枝勳章的男人,在那里用含糊不清的聲音,不停的罵著什麼。

雷震突然道:“昂山!”

聽著這個名字,那個用含糊不清的聲音,不停的喝罵,甚至用他只還能動的手,比劃出最粗俗手勢的男人,身體猛然凝滯了,他用疑惑不解的眼神,回頭看了雷震一眼,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什麼,又對著雷震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雷震沒有躲避,任由那口摻雜著鮮血的口水直直落到自己的臉上,而他的手在這個時候,已經拔出了自己的配槍。

“砰!”

雷震手中的槍響了,一枚黃晶晶的彈殼,在空中歡快的翻滾著,拉出一圈圈淡淡的煙霧,當彈殼終于落到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時,那個終于被子彈奪去生命的緬甸人,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在他沾滿鮮血的臉上,揚起的不是面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可以用驕傲來形容的平靜。也就是因為這個表情,讓這個如此平凡又是如此普通的男人身上,突然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光澤。

“他是昂山率領的‘緬甸獨立義勇軍’成員。”

雷震接過羅三炮手中那枚金質番櫻桃枝勳章,珍而重之的把它重新戴到了對方的衣領上,沉默了很久,雷震才道:“他出現在這里絕不是偶然,我想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日本軍隊的猛攻,更要提防昂山帶領的‘緬甸獨立義勇軍’,從背後的偷襲了!”

整個指揮部里面一片沉默,就連團參謀長也沒有再指責雷震,不經審問就直接槍斃了一個如此重要的俘虜。

他們二百師孤軍深入進入緬甸,美國人承諾的空軍被抽調到了北非戰場,天空已經成為日本空軍的舞台;英國“盟友”根本就是背心離德,成天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就算是撤退都沒有通知他們,更不要是齊心協力聯手抗敵。在這里,他們有的,只是敵人!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8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六章 登峰造極  

已經快黑了。

一輪火紅色的夕陽,正在緩緩向地平線下方滑落,就是在它最後的光與熱照映下,整個天地之間,都被蒙上了一層帶著淡淡金黃的火紅。在這種情況下,放眼望過去,就連那些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戰壕,那絲絲僂僂仍然頑強不熄的硝煙,還有一具具倒在戰場上,還沒有人去收拾的屍體,上面似乎也多了用流逝的生命這種最殘酷的顏料,書寫出來的瑰麗。

深深的呼吸著夾雜著河對岸吹拂過來的晚風,聞著戰場特有的硝煙與血腥味道,竹內寬中將手拄指揮刀,閉著自己的雙眼默立了很久,才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

跟在竹內寬中將身後的軍官們,沒有人知道,面對一個他們連續進攻了三天,仍然沒有攻克,到處都堆滿了士兵屍體的陣地,這位第五十五師團最高指揮官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更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在竹內寬中將的臉上,會浮現出一種近乎陶醉的表情。

只有緊跟在竹內寬身後的高橋筱明白,這位野心勃勃精力過人,在戰場上以擅長攻城掠地無堅不克,被軍部作戰參謀們尊稱為“妖刀村正”,僅僅三十多歲就成為師團長的少派壯軍官最傑出代表,正在享受屬于他的精神大餐。

“高橋筱少佐,”竹內寬中將沒有睜開自己的眼睛,他微微揚起了自己的頭,盡可能的讓自己暴露在空氣中地皮膚,可以更親密的接觸到這種戰場上留下的溫度與氣息。而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也難得的有了一絲溫和,“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很強!”

高橋筱少佐望著河對岸,那被打得支離破碎,在短短的三天時間里,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次轟炸和排炮轟擊。卻依然屹立不倒的陣地。認真的回答道:“從規模上看,們大概只有一個師,而且沒有重炮,缺乏防空武器,就連重機槍都少得可憐。我們一個師團兩萬三千人,又有一個航空中隊支援,攜著攻克緬甸首府仰光地余威,絕對可以說是氣勢如鴻。更占盡了優勢,本來就應該一鼓作氣,輕而易舉地輾碎敵人螳臂當車式地困守。但是,我們整整用了三天時間,竟然還沒有攻破他們的外圍防禦圈,這已經足夠說明,在這里我們遇到的對手,和前面的不同。很不同。”

說到這里。高橋筱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竹內寬中將的臉上,果然,他看到了竹內寬中將地嘴角微微向上掀起了一個旁人不易察覺的弧度。沒錯,繡內寬中將正在笑。

繡內寬今年僅僅三十五歲,就擁有了中將軍階,在接受同僚道賀的時候,他沒有笑。

第五十五師團是一支裝備二流,訓練二流的部隊,在中國長沙會戰時,更遭到薛岳部隊重創,老兵損失慘重,必須要撤出戰場經曆了兩個星期的休整和補充,就是為了讓這支幾乎被打殘的部隊重新恢複士氣,陸軍軍部才會把竹內寬中將這樣一位在戰場上能夠把軍人的進攻意識,激發到極限的指揮官,調到了第五十五師團。

而竹內寬中將也沒有讓人失望,他帶領這支勉強重新整合起來地部隊,以奇襲地姿態進攻緬甸毛淡港,在一舉擊潰英國守軍後,成功登陸。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繡內寬會暫時停止前進,等待其他部隊協同作戰的時候,這位精力充沛在戰場上行事膽大妄為的師團指揮官,竟然揮軍直上,以一個師團地兵力猛攻有幾萬英國軍隊防守的緬甸首府仰光,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竹內寬只用了四天時間,就攻克了這座對緬甸全國而言,無論是政治、經濟、軍事、文化都最重要的核心城市!

接到軍部的嘉獎令,在日本國內的媒體上,已經被宣揚成英雄,據說就連天皇陛下,都為他准備了一枚櫻花武士勳章,面對這樣的勝利,面對萬眾的歡呼,竹內寬中將沒有笑。

可是在今天,他明明損兵折將,受到了進入緬甸戰場以來,最頑強的狙擊,甚至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竹內寬卻笑了。

他笑得開心,笑得狂妄,更笑得鋒利!只有一進入部隊就跟著竹內寬的高橋筱少佐,才明白,竹內寬在享受這種在戰場上驟逢強敵的快感;他在享受這種無法百分之百的捕捉到勝利,必須把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感情,都徹底投入到戰場上,在猶如野獸般的反複爭奪與撕扯中,綻放出來的最殘酷畫面;他在享受集結所有的力量,終于攻破最頑強敵人,最堅韌陣地,最巍峨山峰的人生!

說他變態也好,說他喜歡追求刺激也罷,竹內寬就是不喜歡沒有部下大量陣亡的戰爭,他就是不喜歡太唾手可得的勝利,他就是不喜歡一次沖鋒,就能搶到手的陣地!

“是啊,他們的確很強,我看到他們的團長親自沖鋒陷陣,我看到他們不只一個士兵,在身負重傷後,抱著我們的士兵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我還看到他們一個排長,抱著手榴彈束,滾到了坦克的下面,在雙腿都被坦克履帶輾斷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必要的清醒,拉響了集束手榴彈。”

聽著竹內寬那略略多了一絲顫音,就好象是從兩層鐵皮中間擠出來的聲音,高橋筱少佐不由在心中叫了一聲:“來了”。

真的,放眼第五十五師團,或者說放眼整個日本陸軍軍部,真的沒有人比高橋筱更了解,竹內寬中將是憑什麼,獲得“妖刀村正”這個最光榮的稱號。

“看看我們面前的鄂春克陣地吧,他們在那里只擺出來一個團,我調集了整整兩個聯隊進攻。在中國戰場上,我們早已經得出來一個結論。我們一個聯隊,就能對抗支那人一個師。結果呢,我們又是飛機轟炸,又是排炮密集轟擊,還有坦克、裝甲車、騎兵部隊協同作戰,兩個聯隊整整打了三天三夜,陣地還在支那人的手中不說,我地兩個聯隊卻已經打得筋疲力盡。打得攻勢越來越弱。我在一個小時之前。只能下令讓他們撤出戰場。准備明天換上新的部隊。”

繡內寬中將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在這個時候,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象是最沉重的巴掌,扇得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啪啪”作響:“誰能告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我們第五十五師團真的太弱了,比一群東亞病夫組成的雜碎更弱?還是他們變強了。比我們帝國軍隊更強,強得可以用一個團,就能頂住我們一個師團的進攻?”

面對竹內寬中將地問題,負責進攻鄂春克陣地地兩個聯隊最高指揮官,低下了自己地頭;協同這兩支聯隊一起作戰的騎兵隊隊長低下了頭……除了高橋筱少佐以外

的人都低下了頭。

沒有人說話,他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所以他們只能閉緊自己的嘴巴。而在這個時候。繡內寬中將的聲音,在他們的耳朵中,愈發顯得清晰起來。“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麼你們會在中國長沙會戰時,會被支那人打得那麼慘,慘得必須要休整兩個星期才能恢複元氣,慘得軍部高層,必須要把我調過來,接任你們的指揮官。看看你們現在地樣子,就好像一群斗敗的公雞,沒有斗志,沒有遇強則強的決心,你們不輸,誰輸?!”

沒有聲色俱厲的怒叱,沒有混蛋、雜魚、蠢才的狂吼,在這種情況下,繡內寬的聲音依然保持著一種平靜,但就是這樣的平靜,更刺傷了在場每一個軍官的自尊心。因為他們都明白,竹內寬說地,是真心話。

他們這位一進入第五十五師團,就帶領他們縱橫沙場打得裝備精良,自以為是地英國軍隊望風而逃,在最短的時間里,獲得了他們所有尊敬的師團長,對他們真地失望了。

他們這批在長沙會戰時慘遭重創的軍人,跟著竹內寬中將在緬甸戰場上,一次次品嘗到勝利的芬芳,已經習慣了受到贊揚,習慣了別人的驚詫與認可,當他們終于遇到頑強抵抗,面對竹內寬中將寫滿失望的臉,再次回味起在中國長沙會戰失敗時那種蒼白的無力時,那種自尊與自卑的碰撞,讓他們心里的郁悶分外顯得不是滋味起來。

做為日本軍部公認,在戰場上可以激發出部下不屈不服熱血的將領,繡內寬從來不會在頂著敵人劈頭蓋臉射過來的子彈,揮舞起武士刀,在那里用聲嘶力竭的怒吼,用誇張的動作和身先士卒,來鼓舞部隊士氣。在他的眼里看來,這樣的事情,任何一個勇敢的指揮官都可以做到。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激將!

激得他們兩眼冒火,激得他們狂喘粗氣,激得他們如果再不找一個發泄點,把胸中的怒火傾泄出去,就會活活悶死弊死撐死,直至快到臨界點的時候,再讓他們對敵人發起猛攻,不需要武士道,不需要督戰隊,這些軍人自然而然會變成一批悍不畏死的瘋狂野獸!

“明天,我們會繼續對同古城發起進攻,而我希望,明天,也是我們在同古城最後一次戰鬥。”

繡內寬抬起自己雙手拄在地面的軍刀,他的視線在這個時候,已經跳過了指著那一片不知道被炮火掀翻了多少遍,肉眼可以看到的軍事建築幾乎已經全部被摧毀,卻依然牢牢掌握在中國軍人手里的鄂春克陣地,直接落到了同古城那久經蒼滄,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城牆上,沉聲道:“自己想辦法,去搶回失去的東西吧!”

沒有再下達什麼作戰命令,更沒有說什麼“如果今天再攻不破敵人陣地,就一起剖腹自殺以謝天皇”之類的話,把武士刀放回刀鞘中,竹內寬中將頭也不回的走了。做為可以將一支軍隊最大進攻力激發出來的將領,竹內寬的確將中國兵法中“請將不如激將”這一條,用到了登峰造極。

一群被竹內寬中將留在戰場前沿的軍官,他們級別不同。兵種不同,平時也許還有個人地恩怨,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都在用相同的目光,狠狠瞪視著前方他們久攻不下的陣地。

在這個時候,最了解竹內寬中將的激將要領,往往能在旁起到畫龍點睛作用的高橋筱少佐知道,現在是他進行最後表態。將這些軍官內心的怒火。引導向正確途徑的時候了。

能成為竹內寬中將的心腹愛將。跟著他一起被調到第五十五師團,高橋筱當然有自己出類拔萃地領域。高橋筱在國內曾經是一位知名地體育老師,在響應日本陸軍軍部地號召,加入部隊後,高橋筱從日本各體校中挑選出一批成績優異的學員,加以嚴格訓練,組成了一支有日本軍隊風格的偵察分隊。

這支偵察分隊。沒有接受過正規特種部隊訓練,但是每一個人都擁有最優秀的體能,人人都能在不借助任何設備的情況下,徒手游過五千米的河流,在空手格鬥和拼刺刀這種近距離交戰上,三個訓練有素的老兵都打不過他們一個。而經過嚴格地訓練,他們的射擊技術,更人人達到了A級射手的水准。

在跟著竹內寬中將這樣一位就喜歡打硬仗。就喜歡挑硬茬的指揮官。經曆了中國戰場的連番血戰後,這樣一支偵察部隊,已經在戰火的磨練下。一點點成長為一支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完成作戰任務的優秀團隊。

“我們已經對敵人防守的陣地,整整打了三天,現在除了知道敵人有一個師駐守同古城,有一個團在鄂春克外圍陣地之外,我們對他們地番號,編制,武器構成都一無所知,我們更不明白,他們明明已經孤立無援,為什麼還要困守同古城。這是一支作戰力強悍,任何指揮官,都不可能把他們當成棄卒使用地精銳部隊,面對他們有違軍事常識的困守孤城,沒有在戰鬥一開始,就對他們實施偵察,了解他們的戰略計劃和動向,是我們偵察分隊最大地失誤!做為獨立偵察分隊指揮官,我要對這幾天的戰鬥失利,負上很大的責任。”

太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下方,天與地之間,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陰暗,望著對岸那一片掩映在黑暗中,依然沉默而頑強的陣地,高橋筱少佐的眼睛里,猛然綻放出一絲幾可分金碎石的光芒,他沉聲道:“最多再需要一個小時,天色就會徹底沉下來,到了那個時候我會親自帶領偵察分隊,越過皮尤河,到河對岸抓上一條‘舌頭’,在明天對敵人發起進攻前,把敵人盡可能詳細的情報,送到各位面前。”

把該說的話說完,高橋筱少佐向所有人敬了一個軍禮,大踏步走了。

“我們陸航飛行中隊,在今天晚上做好一切准備,把明天戰場上需要使用的彈藥,燃料,可能要更換的零部件,全部准備齊全。”

第二個說話的,是配合第五十五師團,一起對同古城發起進攻的陸航飛行中隊隊長,“在步兵發起沖鋒前,掃除一切障礙,是我們空軍的任務。在這里我們占據了絕對制空權,敵人甚至連高射機槍都沒有幾挺,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那我會第一個駕駛裝滿炸藥的戰鬥機,去撞擊他們的陣地!”

說完這些話,陸航飛行中隊隊長頭也不回的走了,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的,是五十五師團的炮兵指揮官。看著這兩名同僚的背影,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到了明天,鄂春克陣地,必然會遭到前往未有的猛烈轟炸。

一位聯隊隊長也說話了,“我們太注重在軍校里學到的知識,非要講究步炮協同,非要按照教科書上標注的時間,等我方支援火炮轟擊後,才發起沖鋒。可是等我們沖上去的時候,那些該死的支那人,已經得到了喘息的時間,們縮在戰壕里,准備好充足的手榴彈,連頭都不需要從戰壕里探出來,就可以丟出一大片手榴彈雨。我們幾乎所有的沖鋒,都是被他們用這種方法,給抑制住了。”

聽到這段話,在場的步兵指揮官連連點頭,中國軍隊的手榴彈戰術,的確是讓他們吃足了苦頭,那些中國士兵躲在戰壕里。趴在炮彈坑里,縮在石頭和土堆的後面,連頭都不需要冒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榴彈往外猛丟,面對這種防禦方法,他們日本士兵最自豪地高精度射擊技術,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這樣拉拉扯扯的打了三天。就連他們的坦克。都有幾輛。被中國軍隊丟出來的手榴彈束炸毀。

“不就是玩命嘛,不就是一個什麼副團長沖在最前線了嗎?!”那個聯隊隊長,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放聲叫道:“我今天晚上會在部隊里挑選有實戰經驗的老兵,組成一支由我親自帶領的敢死隊!排炮還在轟擊的時候,我就會帶著他們發起攻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打得支那人措手不及,在他們有機會投出手榴彈之前,就沖進戰壕,逼供他們和我們打刺刀格鬥戰!”

這位指揮部隊連續進攻三天,都沒有攻破鄂春克陣地地聯隊長,咬著牙,抽著絲絲地涼氣,放聲叫道:“這幾天他們支那軍人不是出了很多身負重傷。就拉響手榴彈地英雄嘛。我們敢死隊,從我開始,每一個人身上都要背滿炸藥。我們就算是死,也會把他們的陣地撕成碎片!只要打亂他們的防禦體系,讓他們首尾不能兼顧,我們的大部隊,就可以在坦克和裝甲車的掩護下,對敵人的陣地發起最後的猛攻!”

縱觀現今世界各國地陸軍作戰綱領,在戰場上投入坦克和裝甲車,一般都是沖在最前面,用它們形成的活動鋼鐵壁壘,掩護後面的步兵。可是這位聯隊長,卻開創了步兵沖在最前面,坦克和裝甲車隨後的逆反戰術。

說白了,這就是一種用人命,堆砌起來的戰爭通道!

“我們騎兵部隊,並不擅于攻堅戰和陣地防禦戰,在戰場上飄忽如風的行動力,發現敵人弱點在短時間內,就可以發起鑿穿式突襲,一擊即中,是我們最大的優點,所以我們的任務,一般就是進攻敵人薄弱點,在盡可能有效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後,再迅速撤出戰場。”

在竹內寬中將地叱責和高橋筱少佐身先士卒地表率下,陸航中隊的指揮官瘋了,炮兵指揮官瘋了,聯隊長瘋了,瘋成了一片,騎兵隊長,就算是想不瘋,也不行了!

騎兵隊長昂著自己的下巴,道:“在明天對支那人陣地發起總攻前,我會帶領騎兵部隊向同古城側翼迂回,只要他們敢從其它位置抽調部隊支援鄂春克陣地,我會立刻帶領部隊發起進攻,從他們兵力薄弱點實施突破!一旦順便撕開裂口,我們整個騎兵隊會立刻放棄戰馬,修整陣地固守,等待你們地支援。”

說到這里,騎兵隊長看了一眼那個已經當眾宣言,要親自帶領敢死隊發起突擊的聯隊長,道:“還有,我們所有人,會在戰馬身上綁足炸藥,一旦我們占據的陣地遭遇支那人優勢兵力反撲,他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我們大日本皇軍憤怒的子彈,更要面對幾百匹身上綁滿炸藥,向他們瘋狂撞擊的軍馬!”

……

無論是戴安瀾,黃景升還是雷震,都不知道,他們第二天要面對的,將會是一支所有中高級軍官,都下了不成功就成仁死志,就連聯隊長都會在身上綁著炸藥,親自帶領敢死隊發起沖鋒的最瘋狂部隊!

想緊緊追隨在竹內寬這位少壯派軍官的身後,打出一條勝利的通道,首先,他們就得先讓自己在戰場上,變成最瘋狂的野獸!

而學得最徹底,最激進的,當然是高橋筱少佐,和他親自帶領的偵察分隊!

“我今晚要帶領你們,跟我越過皮尤河,進入支那人占領的陣地實施偵察,並捕捉一名俘虜。”

高橋筱望著靜靜站在自己面前的獨立偵察分隊士兵,沉聲道:“我必須要告訴你們,這是一個高難度軍事任務。對岸的支那軍人,為了防止我軍夜間突襲,已經做了最大化的准備,在河岸周圍,到處都是他們工兵埋設的地雷,我們對地形不熟,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們的巡邏隊或暗哨發現。最重要的是,針對我們需要得到的情報等級,我們捕捉的俘虜,至少也要是一個校級軍官!考慮到這場任務的危險性,我需要二十名志願者。願意今晚跟我去執行這次偵察任務地人舉手!”

在場一百多名偵察分隊軍人,沒有人猶豫,也沒有人遲疑,一百多只右手齊刷刷的舉了起來。

看著面前這一張張沒有絲毫畏懼的臉,高橋筱滿意的點了點頭。

“家里是獨子的,出列!”

“身上帶傷的,出列!”

“在出國前,舉行過集體軍婚。有了老婆的。出列!”

“加入獨立偵察分隊。時間沒有超過一年的新兵,出列!”

隨著高橋筱地低喝,一批批士兵走出了隊列,直到最後,還有三十多人,仍然站在原來地位置上。目光從這些人地臉上緩緩掃過,高橋筱沉聲道:“小林齋二出列!清水次郎出列!井上壽出列……”

高橋筱連續叫了十幾個人的名字。直到站在原來隊列位置的,只剩下二十一名士兵。高橋筱目光一掃,伸手指著其中看起來年齡最小的一個士兵,道:“你,出列!”

看著最後被選定的二十名士兵,高橋筱點了點頭,就在他走到這些士兵面前,准備下達作戰指令的時候,的衣袖突然被人從旁邊拉住了。

“隊長。我不服。”

伸手拉住高橋筱地是一名剛才被額外點名,站出陣列的班長。迎著高橋筱隱隱藏著鋒銳氣息,當真稱得上不怒自威的雙眼。這名班長道:“隊長你也說過,這是一次高難度軍事行動,你需要的是我們獨立偵察分隊最優秀的士兵。論體能,我不比任何人差,論軍事技術,我在原來所在師團,連續三年獲得射擊格鬥亞軍,論實戰經驗,從隊長你組建偵察分隊的時候,我就跟著您了。難道在您的眼里,我們還不能算是優秀的軍人?”

看著這位在獨立偵察分隊中,極少數還敢當眾伸手

衣袖地班長,臉上露出地濃濃委屈,更帶著被輕視後橋筱無言的搖了搖頭。最後被他專門點名站出隊列地十幾個人,他能脫口叫出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能說出他們喜歡的食物,在這些部下生日的時候,高橋筱甚至還可以專程給他們遠在日本的母親,寄上一張明信片,感謝那些母親能夠養育出如此優秀的孩子,並願意把他們送進軍隊為國出力。

這十幾個人,都是他剛剛組建獨立偵察分隊時,從日本體校里挑選出來的首批學員。無論他們如何訓練有素,但是跟著竹內寬這樣一個就是喜歡打硬仗,就是喜歡挑強敵去碰撞的鷹派指揮官,他們注定在戰場上接受的都是最危險,陣亡率最高的任務。

到了今時今日,經過幾年時間戰場磨礪,首期一百多名從體校特招學員,死的死殘的殘,還能繼續站在這里,接受高橋筱命令,私下里還能喊上他一聲“老師”的孩子,也就只剩下這麼十幾人罷了。

右手輕輕搭到了這個在軍營里是部下,在日本國內體校中又曾經是他學生的孩子肩膀上,看著他那微微揚起的下巴,和緊緊抿起的薄嘴唇,高橋筱真的想告訴這個孩子,當戰爭勝利,他們終于用自己的雙手,建立起夢想中的大東亞共榮圈後,他真的希望,還可以有學生,陪他坐在最美麗的櫻花樹下,一片欣賞遠方富士山上的雪景,一邊品嘗最甘甜的美酒。

哪怕……只有一個,他也想把那些曾經相信過自己,願意追隨自己加入軍隊的孩子,帶回家!

但是在這個時候,身為獨立偵察分隊隊長,高橋筱當著所有部下的面,只能沉聲道:“井上壽,你也是一個老兵了,跟著我這麼久,你應該清楚知道我的脾氣。想讓我改變已經下達的命令,你就要先成為我的上司!”

不動聲色的甩開井上壽勾住自己衣袖的手指,高橋筱望著二十名最終選定要跟隨自己一起徒手游過皮尤河,潛入敵人陣地的部下,沉聲道:“我給你們一個小時時間,准備渡河工具和武器裝備,記得在刺刀上面塗上黑色顏料,以防刀身反射月光被敵人發現。還有,雖然已經說過很多遍,我還是要照例提醒你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一旦身邊同伴身負重傷失去行動能力。為了防止軍事機密泄露,就算受傷的人是我這個隊長,你們也要毫不猶豫地舉槍射殺。如果做不到,現在就立刻舉手,退出這次行動!”

一個小時後,高橋筱帶著二十名獨立偵察分隊軍人,僅僅憑借從英國軍隊手中的繳獲的扁平汽油桶,走進了皮尤河。在夜色的掩護下。成功的摸到了五九八團駐守鄂春克陣地附近。

按理說。在戒備森嚴的敵軍陣地上,想要捕捉一名校級軍官,是一項非常困難的任務。但是也許是運氣太好了,也許是在常規戰爭中,只要炸斷河流上的大橋,就足以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而那水流湍急地皮尤河。和連續三天慘烈地激戰,更讓五九八團防軍,不可避免地疏忽了夜間來自對岸的小股突襲力量。

僅僅在五九八團陣地附近潛伏了半個多小時,高橋筱派出去滲透到戰場各個角落的斥候,就發現了一名返回團前線指揮部開會,而脫離陣地,更因為在戰鬥中不斷減員士兵更是過度疲勞,只帶了幾名護衛的少校副營長。

在一場幾乎沒有懸念的夜間突襲戰後。高橋筱指揮部下一邊處理倒在路邊的屍體。一邊在被他們俘虜的少校身上,緊緊綁了幾圈繩索,順手又往他身上掛了兩只可以在河流中提供足夠上浮力量地扁平裝汽油桶。

面對這樣一個可以提供重要情報的俘虜。竹內寬中將親自連夜審問,幾個小時後,在高橋筱鍥而不舍,又有“技巧”的銬問下,他們終于撬開了對方的嘴巴。

直到這個時候,竹內寬才知道,他們面對的這支身陷重圍,卻可以越打越強的部隊,就是在半年前,就已經宣示要進入緬甸,卻因為種種原因,幾次三番停留在路上,不斷錯失戰機的中國第二百師!

當聽到現在緬甸戰場,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是中國國民政府地蔣介石,而實質上在這里統領全局,指揮中國軍隊和英國軍隊聯合作戰地人,卻是一個名字叫史迪威的美國三星上將時,竹內寬中將笑了,把玩著手中的武士刀,只說了一句話:“一盤散沙!”

中國遠征軍,英國皇家軍隊和由緬甸土著組成地英緬軍隊,戰爭經驗豐富總喜歡躲在重慶遙控指揮的蔣介石,在珍珠港遭遇日本海軍重創,急于報複的美國政府,一位被蔣介石請來擔任“中國戰區最高統帥部”參謀長,手中卻沒有什麼實質性力量,更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完全獲得蔣介石和英國軍隊信任的美國三星上將……

這一切的一切,使得緬甸這個小小的國家土地上,集結了各種平時相互制衡,現在卻因為強敵入侵,勉強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繡內寬真的很好奇,美國政府幾乎沒有在緬甸戰場上投入任何實質性的作戰力量,僅僅派出一個三星上將這樣的光杆司令,憑什麼去平衡英國和中國兩個國家,因為政治意見和戰略目標不同,而帶來的矛盾。在繡內寬的眼里看來,這種一國三公各懷鬼胎的聯盟,根本不可能長久。

試問,如果他的第五十五師團,有三個意見不同,到了戰場上甚至會互相扯對方後腿的師團長,這支部隊還如何去戰鬥?

但是情報繼續一點一點的從俘虜的嘴里擠出來,終于明白二百師,為什麼會困守同古城,擺出和他們決一死戰姿態後,竹內寬卻笑不出來了……就在他們五十五師團和二百師,以同古城為目標,展開最激烈攻防戰的時候,雖然英國軍隊仍然在倉皇撤退,被他們打得潰不成軍,但是中國部隊新五軍、新六軍,足足十萬人,已經進入緬甸境內,正沿著緬公路機動前進,而兩個師的中國軍隊,已經以後援的姿態,迅速向同古城逼進。

看著掛在牆壁上的巨幅軍用地圖,當作戰參謀終于可以用藍色的箭頭,標注出中國軍隊的機動方向,並把這一幕展現到竹內寬面前的時候,冷汗在瞬間就滲透了竹內寬的內衣。

指揮整個緬甸戰場的英、美、中三國的聯合指揮官史迪威上將,的確有驕傲的資本,更有資格成為“中國戰區最高統帥部”參謀長,手中沒有一兵一卒,卻可以在中國軍隊和英國軍隊之間來回穿插。在做動員工作後,設計出一個堪稱經典的戰略布局。

那位未曾謀面地史迪威三星上將,就用二百師,吸引五十五師團的注意,然後調集中國不結的優勢兵力,再加上緬甸境內的英國軍隊,對他們五十五師團實施反包圍。

一旦他們第五十五師團沒有攻陷同古城前,被敵人成功包圍。在里面夾擊的情況下。部隊在長沙會戰中遭受薛岳部隊重創。老兵損失慘重的弱點就會暴露,面臨優勢敵人的圍攻,第五十五師團縱然沒有被擊潰,也必然會以最不光彩的姿態,退出緬甸戰場。

而到了那個時候,史迪威上將就可以趁勢指揮聯軍直撲仰光,把緬甸首府重新搶奪回去!到了那時候。帝國軍隊想要占領緬甸全境,掐斷緬公路這條西方諸國援華交通大動脈,逼迫中國政府投降地戰略計劃,就會徹底落空。

看著被他們連續幾個小時用刑,才終于開口招供,全身傷痕累累,已經委頓不堪地中國軍官,再回頭看看站在自己身邊。親自帶領偵察分隊徒手游過皮尤河〕利完成這項任務地高橋筱少佐,竹內寬中將緩緩籲出了一口長氣。真的……好險啊!

可是當將肺葉里所有的悶氣,一點點的籲出。竹內寬卻笑了,笑得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享受人生極樂的開懷。

“好一個史迪威,好一個美國三星上將!我佩服的,並不是你制訂出來的戰略計劃如何完美,你一個手中無權無兵地光杆司令,卻能用自己的方法,把眼高于頂,臉上寫滿‘皇家軍隊’幾個字的英國人,和他們根本看不起的中國人捏在一起,無論這個各懷鬼胎的攻守聯盟究竟能支持多久,你能做到這一步,僅憑這份可以打破界限的統率力,就足夠成為我竹內寬的強敵!”

“還有二百師的戴安瀾師長,我原來一向看不起你們支那軍人,可是現在我必須說,你帶領一個編制不足一萬人地師孤軍深入,明明援軍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趕到,還敢留在同古城,被我一個師團兩萬三千人團團包圍,死死頂住我們從三個方向發起地猛攻,就憑這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我竹內寬敵人的名單上,也得加上你這麼一號人物!”

“可是……”

說到這里,竹內寬中將再次笑了,他笑得開懷,笑得自信,更笑得張狂,他望著地圖上,那一個個代表正在向同古城集結,隱隱已經形成包圍之勢,似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從外側,把第五十五師團包圍地藍色箭頭,笑著道:“你們,是不是太小看我竹內寬了?你們,真的以為,當我竹內寬認真起來的時候,僅憑你們一個缺乏重武器,沒有空中支援力量的步兵師,就能頂住我們大日本皇軍的鐵拳?!”

“高橋筱少佐!”

“到!”

繡內寬指著那位被他們連續拷問了幾個小時,最終還是被他們問出一切情報的中國軍官,沉聲道:“高橋筱少佐,他是你親自帶領獨立偵察分隊,渡過皮尤河捕獲的俘虜。因為你這次出色的偵察行動,讓我們洞悉了敵人的戰略計劃和布置,獲得了最重要的軍事情報。就由你從獨立偵察分隊中挑選一個小隊,親自跑一趟,押送俘虜到仰光軍部吧,先把他帶出去治下傷,別還沒有送到軍部就在路上死了。”

高橋筱用感激的眼神,望著面前這位年齡並沒有比自己大多少的師團長,他當然清楚,把這樣一個可以為軍部提供重要情報的俘虜押送到軍部,肯定要獲得軍部的嘉獎,再加上他這幾年來獲得的軍功,他肩膀上的少佐軍階,很可能就要換成中佐了。

在高橋筱的示意下,兩名獨立偵察分隊的士兵,架起那個受刑過度,已經不能用自己力量重新站起來的中國軍官,把他帶出了師團指揮部。

而高橋筱在這個時候,卻直接從竹內寬中將的辦公桌的抽屜里,取出一張木制的棋盤,和兩盒圍棋棋子。

“我真的很奇怪,你在國內的時候,明明是一個體育老師,武刀弄槍才應該是你的拿手好戲。為什麼卻偏偏喜歡圍棋這種磨性子地東西。”

繡內寬嘴里歎息著,人卻已經坐到了高橋筱的對面,並且拿起了一盒棋子。

“因為我原來的性格太急燥,身為一個指揮官,如果在戰場上不能保持冷靜的心態,最終只會害了身邊的人。就算是為了盡可能的讓部下活著從戰場上走下來,我也必須克服自己的缺點。”

高橋筱信手從棋盒中鉗起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盤上。油然道:“下圍棋。不但能讓我們學會面臨任何困境。都會保持氣定神閑,更重要的是,這種棋在中國古代,本來就是那些最出色地謀士和戰略家,平時用來磨練智慧,把戰爭之道濃縮到方寸之間地舞台′然現在地支那人只是東亞病夫,但是他們遺傳下來的智慧。卻的確值得我們學習。”

“每次面臨大戰前,你都要拉著我下圍棋,是害怕我頭腦一時沖動,沒有仔細思考,就下達了作戰命令,所以想要用下棋的方式,逼我先集中注意力,在棋局推演間。恢複冷靜後再重新做出判斷吧?”

“師團長閣下。您被軍部的人譽為‘妖刀村正’,就是因為您為人處事,膽大妄為。往往能從別人不敢為不屑為不能為的方式上面,別開蹊徑打出一片天空。但是相對應的,要獲得巨大地成功,就必須承擔相等量的風險,所以,有時候,避開不必要的風險,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也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方法。”

繡內寬輕哦了一聲,道:“比如說?”

“比如說這次同古戰役,如果我們逼問出來的口供完全屬實,那個名字叫史迪威的美國三星上將,就是想在同古城,和我們打上一場大決戰,在一舉擊潰我們第五十五師團後,再沿著中線反擊,直撲仰光。支那軍隊負責後援的兩個師,大概只需要五天,就會趕到同古外圍;其余的部隊,我看最多十五天時間,也能全部趕到同古,一旦放任他們聯手,我們非但無法攻破同古城,更可能真地會如史迪威地預設般,陷入內外夾擊困境中。”

繡內寬眯起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五十五師團獨自吃這塊肉,容易卡壞了嗓子,應該向軍部發報,請他們調派其他部隊支援?”

高橋筱的回答很聰明,“圍棋之道,講究支連縱橫,奇正之道相輔相成。師團長閣下您帶領五十五師團奇襲毛淡港,順利在緬甸登陸,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路直撲,只用了四天時間,就攻占了緬甸地首都。以奇兵而論,師團長您已經打出了最經典戰役,更讓我們甫一出手,就在緬甸戰場上,取得了決定性的

優勢。我想,在這個時候,面對敵人垂死掙紮式的經不需要再冒險,只需要步步緊逼,一點點蠶食他們的陣地空間,就足夠了。”

“喂!”

繡內寬瞪著眼前雙方已經各自布下三十幾枚棋子的棋局,道:“在國內你真的只是一個體育老師,而不是曆史老師,或者是教學生寫支那人漢字的文學老師?為什麼明明我比你聰明,每次下棋,卻總是占不到上風?”

“因為您是師團長,眼里看的是大戰略,就算是出錯了招,仍然有機會用手中的棋子扳回劣勢。”高橋筱再次捏起一枚棋子,感受著大理石制成的棋子,緊貼著手心帶來的那種微微發涼的觸感,淡然道:“而我這個小小的偵察分隊隊長,充其量只能當這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只要有一次錯誤,就會被人吃掉,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一個師團算什麼?”

繡內寬也從棋盒里鉗出一枚棋子,把它捏進了自己的手心里,道:“在以國家和民族為前提的戰爭棋盤上,一個師團,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枚棋子而已。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明明知道下圍棋根本下不過你,我還是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在自己的指揮室里,准備上一套圍棋。”

說到這里,竹內寬笑了,高橋筱也笑了,這兩個在旁人的眼中,驍勇善戰喜歡用最直接的攻擊,徹底摧毀敵人的職業軍人,眼睛里閃動的,是驚人相同地智慧與狡黠。也許只有坐在他們的位置上。你才會明白,為什麼竹內寬會在指揮室左右兩側的牆壁上,各掛一張相同的軍用地圖!

不到一個小時,已經輸了一局的竹內寬再次挑戰,“這樣的大戰役,我們當然應該連戰三盤才對!”

“好!”

就在兩個人一起動手,收拾擺在棋盤上的棋子時,師團指揮部的門外傳來了一陣略顯急促地腳步聲。

高橋筱淡然道:“看來需要學習下圍棋地人。絕對不只是我們兩個。”

但是沖進指揮部地軍官。脫口而出的話。卻讓繡內寬和高橋筱同時霍然站起,“報,報,報告,我軍遭遇小股敵人突襲!”

同樣趁著夜色,越過皮尤河的小股中國軍隊,沒有襲擊最具有攻擊價值的陣地前沿軍火庫。也沒有在滲透收集情報後,直接突襲師團指揮部,而是直接攻擊了高橋筱從原來所屬部隊,帶到第五十五師團的獨立偵察分隊指揮部!

做為一支偵察部隊最出色的指揮官,在擅長突襲敵人陣地的同時,高橋筱當然也隨時做好了被敵人突襲地准備。

在獨立偵察分隊指揮部的外圍,他不但派出了兩名哨兵,更有兩個暗哨。無論是誰。如果沒有拔除這些哨兵組成的警戒網,絕不可能不驚動任何人,潛入獨立偵察分隊指揮部附近。

兩名明哨被人用刺刀從背後直接捅穿心髒後。搬到了陰暗的角落,而本來就隱藏在角落里的兩名暗哨……

看著一具身體表面沒有任何傷痕,脖子卻以絕不自然的動作,軟軟搭在一側的屍體,高橋筱的眉頭在不停地輕跳,以他地眼光當然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徒手格鬥就算是三名老兵加起都不是對手的部下,竟然是被人徒手生生扭斷了脖子!高橋筱簡直不敢想象,那個出手的敵人,究竟擁有何等可怕地力量,才能用這種捏小雞的方式,直接抹殺了這個受過最嚴格訓練士兵的生命。

當高橋終于走進了獨立偵察分隊指揮室時,一股不能自仰的寒意,突然從他的內心最深處升起,在瞬間就流遍了他的全身,讓他只覺得呼吸困難。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鍾,指揮室里當然不會有太多人,但是因為他在天亮後,就要押送從河對岸俘虜的中國軍隊到仰光軍部,這里至少有包括上井壽在內的十幾名部下在整裝待命!

現在這些部下,就靜靜的躺在指揮室的地板上,躺在從他們身體里流淌出來,已經聚集成一片片,一汪汪的鮮血上面。只要看看他們臉上那種就算是已經死亡,卻依然清晰的寫滿驚詫甚至是驚恐,還有一些人已經抓到手中,最終卻沒有射出一發子彈的步槍和沖鋒槍,就可以想像出,那支突襲他們的小股中國部隊在瞬間爆發出來的最可怕毀滅性力量!

而那個天一亮,就要送到仰光軍部的中國軍官,也倒在了血泊當中,和其他人略略不同的是,把刺刀捅進他心髒的人,並沒有拔出那柄致命的刺刀,而是任由它像一座無字的墓碑般,插在了那個軍官的身上。

不!

這柄刺刀上,是有字的!

高橋筱伸手拔出了這柄刺刀,看著刀身上刻著的幾個字,他扭頭望著緊跟在他們身後,走進指揮部的軍官,澀聲道:“誰能告訴我,這上面究竟寫著什麼?”

一位對中國文化研究較深的軍官,就著燈光,仔細看了半晌,道:“這八個字,應該是……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

嘴里重複著這個詞語,在心里慢慢思考著它的含義,高橋筱的身體突然開始不能自抑的顫抖起來。因為他突然明白,為什麼這股越過皮尤河的小股支那軍隊,會直接攻擊獨立偵察分隊的指揮室!他們很可能是帶著獵犬之類嗅覺靈敏的動物,靠氣味找到了這里,而他們的任務當然是如果那個軍官沒有招供,就營救回去,如果已經成為叛徒或者失去了行動能力,則當場處決!

“報告!”

一名軍官匆匆跑過來,他迅速報告道:“剛才我們清點人數,發現有一名少佐,一名大尉失蹤,初步判斷,很可能是被敵人捕捉!”

“高橋筱少佐,你們渡過皮尤河,從敵人的陣營里掠過來一個軍官,他們轉手就同樣派出小股精銳部隊,先是處決叛徒,再轉手從我們這里掠走了兩名軍官,我還是小看二百師的那批支那軍人了,這針鋒相對以牙還牙的把戲,他們玩得倒真是不錯!”

繡內寬的雙瞳中,猛然揚起兩簇熾熱的火焰,“這小股支那軍隊孤軍深入也就算了,竟然敢突襲有十幾名精銳軍人鎮守,只要有人開上一槍示警,他們就會全軍覆沒的偵察分隊指揮部,們的指揮官不是一個瘋子,就是一個自信得過了頭,膽大妄為得到了登峰造極的超級賭徒!”

“不過……”

就在所有人下意識的側耳傾聽中,竹內寬一字一頓的道:“這樣的對手,我喜歡!”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8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七章 鋼鐵洪流  

太陽終于從東方的地平線下冉冉升起,用它的光與熱在一片黑暗一片陰霾的天幕中,撕出一片魚腹般的慘白色時,二十幾架戰鬥機、轟炸機編成的編隊,猶如餓極了眼終于找到食物的禿鷲般,帶著最凶悍的氣勢,掠過低低的雲層,直撲向五九八團駐守陣地。

看著幾乎傾巢盡出的日本空軍,默默感受著最慘烈激戰爆發前,最後的平靜,站在戰壕里的黃景升和雷震彼此向對方隱藏的位置望了一眼,在心中低道:“兄弟,保重……”

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聲音就被呼嘯而過的戰鬥機、轟炸機,發出的巨大轟鳴給淹沒了。

老兵都明白,在戰場上殺傷力最強的,就是火炮和能夠直接攻擊地面的戰鬥機、轟炸機!在淞滬會戰時,用自己的雙眼,見到了一個又一個最殘酷殺戳戰場的雷震,比任何人都清楚,火炮和轟炸機投擲出來的重磅炸彈,最可怕的殺傷力。

“知道在排炮炮擊,或者是航空部隊轟炸後,為什麼戰場上留下來的屍體,有很多並沒有被炸得支離破裂,身上的衣服卻變成了無數碎片,甚至是變成了徹底裸體嗎?”

馬蘭在訓練場上對他說過的話,在這個時候,猶在雷震的耳邊回響,“記住,排炮和轟炸機投出來的炸彈,它們的威力當然恐怖,可是絕大部分人並不是被四處飛濺的彈片擊中致命要害,而是被以亞音速飛行地沖擊波撞中。生生震碎了內髒!而當沖擊波的速度足夠大時,不但會生生把你震死,更會把你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撕成碎片,而沖擊波中夾雜的絕對高溫,更會燒焦你的皮膚和肌肉。不知道有多少身經百戰的老兵,就是因為無法忍受身上的衣服和皮膚被燒得融化粘合在一起的痛苦,而選擇了舉槍自盡!”

“所以,你想在戰場上面對敵人地炮擊和轟炸盡可能大地生存下來。你要做地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讓自己身上多穿幾件衣服!雖然衣服並不能當防彈服使用。但是厚衣服可以減弱彈片和沖擊波對身體造成的傷害,更可以形成一道隔熱層。”

就是因為牢牢記住了馬蘭告訴他的每一句話,雖然現在已經是四月份,屬于季風熱帶氣候的緬甸,已經到了最熱的季節,到了正午時分,就算是光著肩膀。全身的汗水也會止不住的流下來,在這種情況下,雷震和他帶領地特務排兄弟,每個人仍然套了至少三四件外衣,有些人甚至把軍隊里裝大米的麻袋,拆成的麻布片,墊到了衣服中間,雖然看起來是臃腫了一點。但是生命的保障卻得到了加強。

至于他們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在戰壕和溝道中間,架起的那一條條澆過清水的棉被或軍用毛毯,更是在浪費納稅人金錢的同時。支撐起一道道可以有效阻隔爆炸沖擊波和彈片的屏障。

而當日本航空部隊地戰鬥機和轟炸機,一出現在遠方地天幕下,這些跟著雷震大半年,已經稱得上訓練有素反應敏捷的特務排軍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扭開自己地軍用水壺,把里面的水全部澆到自己身上那厚厚幾層衣服上面,用這種最簡單,卻是最有效的方法,在自己的身體外面,又構建出一道隔熱層。

“如果遭遇空襲,最先被打擊的目標,一定是防空陣地,接下來是坦克、裝甲車、作戰指揮室、永久或半永久防禦工事,這一系重點轟炸目標。至于單純的轟炸步兵,我想日本軍隊再強,受到國內資源,尤其是鋼鐵資源的限制,還沒有奢侈到對分散在陣地各個位置的步兵,使用寶貴的實心填藥航空炸彈進行地毯式轟炸吧?!如果敵人真的對你防守的戰場,使用了地毯式轟炸的話,你還有最後一招。”

說到這個問題,在雷震支起耳朵的凝視傾聽中,馬蘭當時一臉的嚴肅,一本的正經,沉聲道:“你就在心里連喊三遍‘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救命啊’,然後就聽天由命,看看自己是不是大限已到,馬上就要被閻羅王招去當上門女婿了!”

聽著那一波波此起伏彼,仿佛就連大地都要被它們徹底撕成無數碎塊的爆炸聲,趴在地上的身體,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大地猶如抽風般的顫抖,正在以一條肉眼看不到的線,迅速向自己所在的位置逼進,不需要把腦袋探出去仔細觀查,甚至不需要再去思考,雷震已經得出了一個他最不願意去接受的結論……“**他祖宗三十六代的,小日本這次對我們使用的,不就是傳說中的地毯式轟炸嗎?!”

當二十幾架戰鬥機和轟炸機,把它們攜帶的實心填藥航空炸彈,包括它們的機載炮彈和機槍子彈,以地毯式轟炸的姿態,全部傾泄到五九八團陣地上,終于調轉了機頭時,在遠方日本軍隊占領的陣地上,又響起了排炮轟擊時的沉悶聲響。

但是雷震很快就發現,不要說是那些首次在戰場上對步兵陣地,使用了地毯式轟炸的日本航空部隊,就連日本炮兵的攻擊,也絕不相同。

在他們劈頭蓋臉砸到鄂春克陣地上的炮彈,有用最原始,就連瞄准器具都沒有擲彈筒,投出來的九一式手榴彈;有他們在進攻四行倉庫時,就曾經大量使用的小口徑平射火炮;有原來應該裝備在戰艦上,不知道什麼原因卻被他們用于陸戰的七十六毫米口徑艦炮;有陸軍部隊大量常規裝備的一百零五毫米口徑加農炮。

但是真正讓雷震臉色微變的,卻是夾雜在這一片劈頭蓋臉砸過來的炮彈中,由明治三十八年式一百五十毫米口徑野戰榴彈炮,射出來的炮彈。

拋開擲彈筒、迫擊炮、平射炮這些小口徑火炮不說。一百零五毫米口徑地榴彈炮,射出來的炮彈,沖擊波和彈片的有效殺傷距離,就高達二十米。一百二十毫米口徑的榴彈炮,沖擊波和彈片的殺傷距離,就高達三十米。而這種明治三十八年式一百五十毫米口徑野戰榴彈炮,射出來的炮彈,有效殺傷面積。就已經達到了五十米的恐怖距離。

就算他們躲在戰壕里。只要一發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榴彈。落到了十五米范圍內,就算是僥幸沒有被彈片和沖擊波撞到,也會被震得在短時間內失去戰鬥能力,至于什麼輕微腦震蕩、耳鳴、聽力受損,那都是無可避免地。

“不是吧?!”

雷震猛然瞪大了雙眼,而他地嘴巴,在瞬間更是張成了最驚愕地“O”型。因為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他清楚的

一枚炮彈在空中高速飛行,所帶起的最可怕尖銳呼嘯

如果他的耳朵還沒有被炸得出現鳴音,如果他的計算沒有出現錯誤,沒有馬蘭教給他的知識沒有過時,如果他沒有做夢地話……那一枚仍然在空中飛行,就等著一頭紮進五九八陣地里。掀起一片金屬狂潮的炮彈。至少有三四百公斤重!

而能射出這麼沉重炮彈的火炮,大概、可能、應該、最起碼……也要有三百毫米口徑吧?!而想要穩定的發射出如此沉重的炮彈,先不要說這種火炮的炮管究竟要有多長。僅僅從自身重量上來考慮,它至少就要超過現今世界上,任何一款主戰坦克!

這樣可怕的口徑,如此沉重的炮彈,它地覆蓋范圍,將會達到一百米!

在心里迅速搜索著一切關于日本陸軍大口徑火炮地資料,當一個名詞猶如暗夜驚雷般從雷震的腦海中閃過,劃出一道刺眼的藍弧時,雷震地心里猛然發出了一聲驚呼:“**,我們不會這麼倒黴吧?這可是日本全國只生產了十門,除了岸防炮之外,口徑最大的七式三百零五毫米口徑攻城榴彈炮啊!”

“轟!!!!!”

沒有親自在戰場上,挨過三百零五毫米口徑榴彈炮轟擊的人,絕對不會明白,這樣的炮彈在你身邊爆炸,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簡單的說,這樣一發炮彈,可以輕松打穿用三米厚水泥混凝土構築成的防禦工事;用這樣一發炮彈,可以同時炸翻至少三輛現今世界上,裝甲防護能力最強的德國虎式主戰坦克,把它們徹底還原成零件和鋼板;用這樣一發炮彈,可以炸起一朵直直沖上三十五米高的煙柱;用這樣一發炮彈,可以讓均勻分布在戰場上,沒有躲進坑道里的步兵,至少有一個排的人雙耳在短時間絕對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雷震的身體被大地的顫抖,生生向上拋起了幾公分,又重重落回到了地上。側著頭,看著那團沖天而天的硝煙,感受著自己胸膛里的心髒,因為受到如此可怕的氣壓,到現在還在不規率跳動,聞著空氣中突然更加明顯起來的血腥氣息,雖然大家都是中國軍人,在戰場絕對應該同仇敵愷,可是在雷震的心里,揚起的第一個念頭卻是濃濃的慶幸:“還好這一發炮彈,沒有落到我們特務排的陣地上!”

而到了這個時候,雷震的心里更有了一個明悟,難怪日本人一個師團,僅僅用四天就攻克了緬甸的首都仰光。配備了如此可怕的重型榴彈攻城炮,試問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城市的護牆,能比三米厚的水泥混凝土最堅固,又有幾個城市的護牆,可以抵抗三百零五毫米口徑重型攻城炮的反複轟擊?!

日本軍隊竟然整整持續了三十五分鍾炮擊!每當聽到那門口徑足足有三百零五毫米的七式榴彈攻城炮發射,特有的巨大轟鳴時,雷震的心髒都會跟著狠狠一跳,他真的不知道,在這樣的炮擊下,五九八團究竟會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而那些士兵的心里,更會受到如何沉重的壓迫。

當雜亂無章的炮擊聲終于漸漸停止,雷震終于可以掙紮著從一堆泥土中拔出自己的腦袋,狠狠吸了幾口並不好聞的空氣時,在他嗡嗡直響地耳朵里。突然又聽到了一聲歇斯底里的狂叫:“日本人的飛機!”

雷震霍然抬頭,果然,在硝煙翻滾中他清楚的看到,二十幾架在幾十分鍾前,就曾經在他們頭頂耀武揚威,用地毯式轟炸的方法,傾泄出大量航空炸彈的日本戰鬥機和轟炸機編隊,再一次向他們防守的陣地迅速逼進。看他們的飛行姿態。再笨再蠢地人也明白。新一輪地毯式轟炸。又要開始了!

豎起軍裝地衣領,用手邊可以動用地一切,盡可能的把自己身體保護起來,雷震再一次蹲回了他親手挖出來的單兵坑里。

先是航空部隊的地毯式轟炸和肆無忌憚的高空掃射,當他們傾泄出所有的彈藥返航後,五九八團官兵還沒有來得及松一口氣,利用這段時間進行了最基本休整的敵人炮兵部隊。就會立刻開始炮擊,把他們各種口徑地炮彈,一批批的砸到陣地上。

航空部隊和炮兵部隊,就是靠輪流上陣攻擊,竟然硬是對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不間斷轟炸與炮擊!

從人類生理學上講,在面臨危險時,人類無論是緊張還是恐慌。都會造成精神高度集中。而無論是什麼樣的人。無論受過什麼樣的訓練,這種精神高度集中狀態,支撐三十分鍾。就會到達極限。

一旦超過三十分鍾,就會感到身體高度疲勞,在這種情況,再優秀的人,也無法避免判出錯。而連續兩個小時的不間斷炮擊,兩個小時不停地死亡刺激,已經足夠讓絕大多數人喪失抵抗地意志,甚至是患上西方心理學家宣揚的“戰場心理綜合症”!

就在這種情況下,違反軍事教科書上反複提到的步炮協同作戰法則,提早發起沖鋒地敢死隊員,踏著滿地的碎彈片,帶著他們滿身的鮮血,帶著他們綁在身上的烈性炸彈,沖上了五九八團防守的陣地。

沒有了中國軍人最擅長使用的手榴彈狙擊,沒有人開槍,也沒有人跳出戰壕和他們對拼刺刀,在沒有受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由一名聯隊長帶領的敢死隊,輕而易舉的沖上了五九八團駐守的陣地。

面對已經被炸得變成一片殘垣斷壁,到處都冒著縷縷硝煙,伸手抓起一把泥土,就從里面找出幾塊還發燙的碎彈片的陣地,無論是聯隊長還是其他敢死隊員都愣住了。無論他們做過多少種設想,甚至已經做好了一沖上陣地就被亂槍打死的准備,可是他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冒死沖上來的陣地,竟然……沒人!

和第五十五師團兩個聯隊激戰了三天,也沒有後退一步的五九八團,竟然連夜主動撤出了陣地!

支起望遠鏡,仔細觀查了半晌,那位充當敢死隊指揮官的聯隊長,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這里距離同古城,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而就這樣一段距離,已經足夠五九八團在放棄了原有陣地後,又重新利用幾個小時時間,搶修出一條並不算無懈可擊,但是也絕對能夠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的第二條防線!

這位已經做好為天皇獻身准備的聯隊長,整張臉都在不停的顫動,他的嘴角抽動了半天,才猛然發出了一聲瘋狂的怒吼

格牙魯!”

對著一片沒有任何人防守的山坡,他們的航空部隊和炮兵部隊,竟然進行了整整兩個小時的不間斷轟炸和炮擊!

看著貓下腰,從日本敢死部視線不能豈及的位置,迅速自己跑過來的雷震,黃景升的嘴角向上掀起,揚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小子硬是要得,要不是你昨天從河對岸逮回兩條舌頭,讓我們得到情報,提前撤出戰場,只怕我們五九八團已經在他們連續兩個小時不間斷轟炸中,傷亡過半了!”

在放聲笑叫聲中,黃景升伸出他猶如公熊爪子般的巴掌,狠狠拍向雷震的肩膀,可是他的手在空中卻猛然停頓住了。直到雷震站到他的面前,他才清楚的看到,雷震的嘴角,鼻孔,甚至是雙眼里,都滲出了絲絲僂僂的血線。黃景升真的沒有想到,雷震躲在第一條陣線的最後方,僅僅是爆炸的余波,就能把他震成這個樣子。

“沒有傷筋動骨。連輕傷都算不上。”雷震隨意擦掉自己嘴角滲出來地一條血線,微笑道:“日本人剛才可真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我估計最少兩天,他們的航空部隊和炮兵,都無法恢複元氣,無法協助部隊,對我們的陣地發起壓制性進攻了。”

看著雷震臉上揚起的那個單純而快樂的笑容,黃景升只覺得一股說不出來的酸酸楚楚的感覺。在自己地胸膛里翻滾不休。頂得他就算是張開了嘴巴。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帶領特務排孤軍深處,不但處決了出賣同胞地叛徒,更順手從敵人大本營里,硬是捉回兩個俘虜,僅憑這一樁雷震已經立了大功。而今天如果沒有他帶領特務排,在大部隊已經連夜撤出地陣地後方,繼續活動。做出種種假像,甚至還裝模做樣的用電台向師部發報,迷惑了敵人的雙眼,日本軍人又怎麼可能對著一片再也沒有大部隊防守的山坡,發起了最可怕的火力覆蓋式攻擊?

“雷震,你下去休息吧。”

黃景升嘴唇蠕動了很久,才終于勉強恢複了平靜,但是他的聲音。卻多了一絲顫抖的沙啞。“剩下地戰鬥交給老哥我就行了,小鬼子沒有了空軍和炮兵的支援,想要攻破我們五九八團防守的陣地。那是做夢!”

迎著黃景升那種和年齡絕不相襯,還保留著一種童真的雙眼,雷震用力點頭,“嗯!”

雷震把沖鋒槍倒掛在肩膀上,帶著一群和他一起留在第一條防線相對安全的後方,在長達兩個小時的反複炮擊與轟炸中,同樣臉色發白的特務排官兵,走向了他們臨時營地。就在這個時候,一名作戰參謀從團前線指揮部里狂沖出來,他的目光四下游走,還沒有找到黃景升,就伸長了脖子,放聲叫道:“報告,剛剛接到師部急電,‘緬甸獨立義勇軍’最高指揮官昂山將軍,已經帶領部隊參戰,加入到攻擊我們地陣營中。在他們地向導帶領下,敵軍大約一千名機械化步兵外加一個中隊騎兵,在空軍與炮兵聯合進攻我陣地期間,趁機從鄂春克陣地左翼成功穿插,迂回繞向同古城北側的克容岡飛機場,並向守軍發起了突襲!”

“慌什麼,不就是一千名步兵外加一個騎兵中隊嘛。”黃景升大大咧咧的一揮手,道:“我們地工兵團不是正在那里鋪設炸藥,毀壞鐵路以防止日軍通過鐵路增援嘛。工兵團雖然戰鬥力是弱了一點,但是他們畢竟有一個團,小鬼子就憑那點兵力,就算是有本地土著領路,搞點小動作還可以,直接向一個團去叫板,這未免就太不自量力了吧?”

“這是師部急電!”

那名作戰參謀揮舞著手中的紙,放聲叫道:“敵人就是那點兵力,可是他們只用了一個沖鋒,就成功占領了機場。工兵團團體李樹正督戰不力,我們已經失去了容克岡軍用機場!戴安瀾師長電告您,如果不能奪回容克岡機場,我們二百師和外界唯一的聯絡通道,就會被封鎖,我們和第五軍設在瓢背的聯絡,就會被徹底切斷!”

冷汗在瞬間,就沖上了黃景升的額頭,而他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下意識的落到了雷震的臉上。和雷震相處了這麼久,他已經習慣了雷震每出驚人之舉,他也習慣了依賴雷震,去幫他解決各種複雜難纏的問題。

而雷震在這個時候,正在自我反思。

雷震必須要承認,他實在是小看了第五十五師團的竹內寬中將。奇襲毛淡港,一舉擊潰英國守軍成功登陸,再用僅僅四天時間,以一個師團的力量,攻克了緬甸首都仰光,能做到這一切,絕不可能是因為手中有那麼一門三百零五毫米口徑的重型攻城炮就可能做到的。而這兩場戰鬥,已經足夠說明,第五十五師團的指揮官,是一個同時擅長正面強攻,與奇兵突襲的戰力量大師!

就是在今天,面對五九八團死守不退的鄂春克陣地,這位竹內寬中將,一出手又同時打出了一奇一正兩手遙相互應的好棋,一邊命令部隊從正面戰場上,發起了前所未有的最猛烈進攻,一邊調派輕騎突擊,借助正面炮火的牽制,從他們五九八團眼皮子底下完出一記妙到毫巔的迂回大穿插,終于順利抵達城北,並對正在那里炸毀鐵路的工兵團發起突襲。

“黃大哥!”

雷震抓起了自己已經掛到肩上的沖鋒槍,他沉聲道:“容克岡機場不但是我們和外界聯絡的唯一通道,更是凝聚了二百師士氣與希望的關鍵,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失守。我立刻帶領特務排趕到機場回援!”

黃景升瞪大了眼睛,叫道:“你小子瘋了?你手里只有一個排,敵人卻有一千名機械化步兵,外加一個中隊的騎兵,你們過去還不是自找死路?!”

“僅憑我們一個排當然不夠!”

雷震咬著牙道:“就像大哥你剛才說的,我們那里還有一個工兵團,他們的戰鬥力再弱,也是一個團!他們措手不及,被敵人占了上風也很正常,只要我們能從背後,給那批敵人同樣來上一次突襲,也許就能幫助工兵團的兄弟扳回上風,把容克岡軍用機場,從敵人的手里重新搶回來!就算是戰況已經演變成最惡劣情況……”

迎著黃景升審視的目光,雷震一字一頓的道:“我也不能讓那座機場完整的落到敵人手里!”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49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八章 天地男兒  

報告,五九八團黃景升副團長剛剛來電,該團特務排城北容克岡軍用機場!大概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趕到機場,支援工兵團作戰!”

聽著作戰參謀的報告,看著眼前的作戰沙盤,戴安瀾師長瞪大了雙眼,他霍然轉身,瞪著那名作戰參謀,放聲叫道:“黃景升這是在幹什麼,他也是一個老兵了,他應該知道,就算我調派了其他部隊支援城北機場,援軍也至少需要三個小時才能趕到,的特務排只有幾十號人,就算是趕到那里又有什麼用,這不是羊入虎口嗎?傳我的命令,告訴黃景升,他們的任務是死死守住鄂春克陣地,不讓敵人攻克同古城外圍正面陣地,其他的事情,不用他去理會,立刻把特務排給我攔回去!”

接到這個命令的黃景升,把傳令兵叫到自己的面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騎上我的馬,否則的話你就算是跑死了,也絕不可能追上雷震和他帶的那批小兔崽子!”

傳令兵騎著黃景升交給他的棗紅色戰馬,沿著雷震他們走過的路全力飛馳,在道路的兩側,他看到了隨手丟棄的水壺,看到了掉落在路邊,甚至還被人從上面踩了一腳的長條形干糧袋,看到了特務排官兵慣用,平時連讓別人摸一下都有些舍不得的美國進口單兵鏟。就是在雷震他們飛奔而過的路上,到處都是被他們為了減輕負重,而丟棄到道路兩側的裝備。

足足追了二十多分鍾。傳令兵才終于看到了特務排地背影。

聽完黃景升和戴安瀾的命令,雷震伸手甩掉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沉聲道:“請你代我轉告黃副團長和師長,敵人是從我們五九八團的眼皮子底下鑽過去的,我們五九八團就有責任去支援容克岡機場。我們一個排是少,但是……說到羊入虎口,就算是死,我們也要用自己頭上的角。從他們這頭老虎的嘴里。撞它一顆牙齒下來!!!”

當聽到傳令兵從雷震那里帶回來的話。黃景升笑了,他用力拍著戰壕前面,已經被炮彈片打得千瘡百孔地沙包,放聲叫道:“說得好,把他說地話,全部如實向師部彙報,再發上我地一句話……誰是羊…是老虎,還***說不定呢!”

聽到雷震的回複,戴安瀾卻沉默了,看著面前代表了整個同古城戰場的沙盤,在心里默默記算著戰場上正在發生的一切,過了很久,戴安瀾才低聲道:“雷震,壯哉!謝晉元。惜哉!”

“你們是哪部分的?”

沖在最前面的雷震霍然止部,“嘩啦”一聲拉開了槍栓,而緊跟在雷震身後,已經跑得全身大汗淋漓。卻依然沒有散亂隊型地特務排官兵,也在第一時間搶占了附近幾個視野良好,又能得到足夠防禦的火力點。

就在雷震和特務排如臨大敵的注視中,一百多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半人就連武器都不知道丟到哪里的中國軍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些人面對幾十支只要雷震一聲令下,半分鍾內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擊斃的沖鋒槍,面對特務排這樣一支殺氣騰騰的部隊,看他們臉上露出來的表情,卻好象是和親娘走丟地孩子終于又看到了親人,一百多個聲音,更像是受過專門地編演般,異口同聲的叫道:“對面的兄弟不要開槍,我們是工兵團地!”

看著這些臉上沾滿了汗水和泥土,可能是因為跑得太急太猛,一次次摔倒所以膝蓋部位和手掌都滲出絲絲鮮血,但是除了狼狽一點,粗氣喘得急了一點之外,卻幾乎沒有人受了什麼重傷的工兵團軍人,雷震的雙瞳突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狀,因為在這些工兵團軍人剛才跑過來的路上,他赫然看到了一枝槍,一枝拉開槍栓就能射出子彈,本來應該在這片戰場上幫助中國軍人保家衛國,現在卻被人隨手象垃圾一樣丟到路邊的槍!

雷震手中已經垂下來指向地面的沖鋒槍,再次揚起,他瞪著眼前這一群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停下來就有大半人不由自主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停喘著粗氣,更像是被十幾個大漢輪奸過般,全身還在微微發顫的工兵團軍人,放聲狂吼道:“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從戰場上逃跑了,你們是不是當了逃兵了?”

聽著雷震的怒吼,那一群工兵團的軍人全部都驚呆了。就是在他們面面相覷中,雷震猶如驚雷炸響的怒吼,繼續狠狠轟進了他們的耳朵里:“說,你們是不是逃兵?!”

沒有人能回答雷震的問題,也沒有人敢迎視著雷震那雙幾乎要噴出火焰的雙眼,們當然是逃兵!如果不是逃兵,為什麼會丟棄自己的陣地,丟掉了自己的武器,慌不擇路的跑向了五九八團駐守的鄂春克方向?

瞪著這群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工兵團軍人,雷震伸手指著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方向,厲聲喝道:“懦夫!我告訴你們,如果我是你們的長官,如果我是督戰隊,我早把你們這群把軍人臉面丟光的懦夫全斃了!”

“就你不怕死,就你敢和敵人拼命,就你才是五尺高的漢子?”

面對雷震的怒斥,終于有人說話了,在那一群逃兵中間,有人梗著脖子,用帶著哭意的聲音,嘶叫道:“我們一群大老爺們跑到緬甸,不是為了丟人來的,我們也想和敵人拼命啊,可是敵人不知道咋的,就突然鑽出來,兄弟們全被打亂了!我們都是老兵,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想活下去,最好的辦法絕不是逃跑,而是和敵人去拼命,但是當兄弟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團長已經帶頭逃跑了!一看到團長跑了,副團長。營長都跟著跑了,我們這些大頭兵,就算是想拼命,想反擊,可是沒有軍官帶領,新兵也跟著逃跑,最後就連老兵們也被卷在了里面,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少和我說廢話!”

雷震伸手指著遠方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方向。放聲狂喝道:“我現在就是帶領部隊去支援那里。我相信還有更多地援軍正在向那里集結。我們就是要從敵人手里,把你們丟掉的陣地重新搶回來!不怕死的,就握緊自己手里的槍,和我一起打回去!怕死的軟蛋,就扒下自己身上的軍裝,自己想辦法滾回家去吧!”

說完這些話,不再理會這些蒼白的臉色中。突然又重新揚起一片血紅的工兵團軍人,雷震放聲喝道:“特務排,加快行

只用了五十五分鍾,雷震就帶著他地特務排,跑完了七千多米地山路,沖到了容克岡軍用機場附近地一片山坡上。

團長帶頭逃跑,整個工兵團被敵人一次沖鋒就打得潰不成軍……

雷震早已經從那些工兵團逃兵的嘴里,得到了情報。可是當他終于帶隊突進到容克岡軍用機場。這樣一個一個小時前,還駐守著整整一個團中國軍隊的軍事重地時,雷震真的呆住了。

因為。戰鬥已經結束了!

一場雙方投入兵力,都達到一個團的交戰,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就已經徹底結束了!而在容克岡軍用機場上,揚起的已經是最刺目的太陽旗!看著那些在機場附近來回奔跑,重新修整戰壕,已經做好迎擊中國軍隊反撲地日本軍人,雷震緊緊的捏住了自己的拳頭,因為身為一名軍人,他清楚的知道,沒有半個小時以上的忙碌,日本軍隊重新構建的防禦網,絕對達不到這個程度!

一個團兩千多號人,面對一千名摩托化部隊外加一個中隊騎兵的聯手沖擊,最多只支撐了半個小時,就把永克岡軍用機場,一個如此重要的戰略重地,拱手交給到了敵人地手里。

就算這個工兵團地人是兩千根木頭,是兩千頭豬,一千多號敵人想要在短短半個小時內,把他們全部驅趕出去或砍倒,也絕對不可能完成!

而就是在這樣的戰鬥中,工兵團不但將陣地拱手讓給了敵人,更有大約四百多人,成了日本軍隊的俘虜。側頭看了一眼一路跟著他們,同樣趴在小山坡上地工兵團士兵,雷震的心里突然又有了一種欣慰,至少這一批他半路截下來的逃兵,明明知道回來就要面對十倍于己的敵人,還是一個不少的跟著他,重新回到了這里!

就像是剛才那個士兵說的那樣,他們中間絕對不缺乏敢于和敵人拼命的勇士,但是面對主帥逃跑,整支軍隊沒有了靈魂,面對所有人都抱頭鼠竄這種潮流,他們就算是心有余也力不足,最終也能隨波逐流罷了。

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真正對“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句話,有了最深刻的理解。

五九八團有了黃景升這種能夠慷慨激昂,說出“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的”將領,就能在鄂春克陣地上,頂住日本兩個聯隊的反複攻擊;而工兵團,就算是裝備不夠精良,訓練不夠嚴格,畢竟也是二百師的部隊,但是有了李樹正這樣一個槍聲一響,就帶頭逃跑的團長,他們面對一千多名敵軍的突襲進攻,就連一個小時也支撐不住!

雷震望著容克岡軍用機場上,那高高昂起的太陽旗,他慢慢捏緊了自己的拳頭。過了很久,他才低聲道:“任務失敗!我們……撤退!”

如果工兵團團長李樹正,還帶領部隊在這里拼死抵抗,就算是猝不及防,憑借地利優勢,他們至少也可以抵擋住敵人的幾次沖鋒。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支人數只有幾十的特務排,第一個趕來參戰,就算是不能改變戰場格局,卻可以成為一針強心針,注入到每一個工兵團兄弟的身體里。

但是現在,工兵團這個主體已經沒有了,他們這支強心針,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意義,就算是雷震真的不顧一切發起沖鋒,也只能像戴安瀾師長說的那樣,頂多是羊入虎口。為占領容克岡軍用機場地敵人,再多添上一筆小小的功勞罷了。

當雷震帶著一身疲憊和任務失敗的失落,返回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時,雷震再次驚詫了。

在早晨日本空軍和炮兵,對鄂春克陣地進行了長達兩小時的不間斷轟炸,按照常理來說,緊接下來的,必然就是陸軍部隊最強烈猛攻。可是從今天早晨開始。日本軍隊突襲同古城北側容克岡軍用機場。從另外兩個方向對著同古城外圍發起猛攻,可是從炮擊和轟炸過後,已經有幾個小時了,日本軍隊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對同古城正面的鄂春克陣地發起攻擊,就連騷擾性質地佯攻都沒有!

鄂春克陣地上,竟然陷入了一種自同古城保衛戰開始以來,前所未有地奇異平靜。

黃景升就站在陣地最前沿地一個戰壕里。拿著一只望遠鏡,一直觀望著河對岸的敵人,無論身邊的警衛員如何勸說,也不肯離開這片隨時可能遭遇敵人狙擊的最前沿陣地。

聽著身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黃景升頭也沒有轉,只是把自己手中的望遠鏡,交到了雷震的手里。

沉默了半晌,黃景升突然問道:“雷震。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不錯!”

“我地意思是。你覺得,我的膽子大嗎?”

正在通過望遠鏡觀查敵人陣營的雷震,扭過頭略略驚詫的望了一眼黃景升。道:“黃大哥你身為副團長,卻喜歡充當敢死隊隊長的角色,總是要沖在第一線,就連團長和師長,都私下里提醒過你,在戰場上身為陣地最高指揮官,千萬不能太過于拼命。我想黃大哥你的膽子要小,在這個世界上,大概就沒有人膽大了吧?”

“是啊,”黃景升點頭,輕歎道:“我一向認為自己的膽子夠大,我五歲時就敢拿著兩尺長的蛇把玩,並拿著它追著嚇唬女孩。八歲地時候,我就能打得兩個比我大幾歲地男孩,哭著跑回家向他們娘告狀。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是一個傻大膽,說白了就是那種缺心眼,根本不知道怕是什麼東西的人。”

聽著這些話,雷震不由笑了,看來他和這位黃景升大哥一樣,都有一個稱不上“優秀”,卻絕對值得回憶地童年啊。

“可是……”

說到這里,黃景升略略一猶豫,但是他還是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今天我卻突然怕了。怕得厲害,怕得要命!怕得就算是太陽一直照在我的身上,我還是覺得全身發冷,直到你站在我的身邊,我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雷震默默的點了點頭,事實上他能表現得這麼鎮定,還不是因為黃景升同樣站在他的身邊?

敵人明明在今天,已經對同古城外圍陣地,發起了前所未有的猛攻,但是卻放過了鄂春克正面戰場,就連他們每次發起沖鋒前,都必然在前面打頭陣,幫助士兵抵擋子彈的坦克和裝甲車,都遠遠的停在河對岸。

而那些距離鄂春克陣地最近

軍隊士兵,也許已經接到了什麼命令,甚至可以好整樹蔭下面,脫掉了身上的軍裝,露出了他們並不算強壯的胸膛,有些人甚至干脆躺在草地上,用衣服蓋在了自己的臉上,看他們的動作,似乎真的已經在一片陽光燦爛中,陷入了甜甜的沉睡。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片在短短幾天時間,承受了太多戰火,吸融了太多鮮血與生命的土地,有了短暫而難能可貴的平靜。

但是,迎著那不斷吹拂而至的季風,感受著照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日光,無論是黃景升還是雷震,心里揚起的,都是一股近乎毛骨悚然的寒意。

“雷震,你說那個叫竹內寬的狗屁中將師團長,接下來會怎麼做?等待空軍和炮兵准備好後,繼續對我們第二道防線發起不間斷攻擊?干脆違反日內瓦條約,向我們陣地發射毒氣彈?組織信奉武士道的瘋子,弄上一支數量超級龐大的敢死隊,用人命把我們的陣地硬填平了?對了,不是昂山帶領的‘緬甸獨立義勇軍’也加入了他們陣營嗎,竹內寬會不會為了保存實力,先把昂山推到前面當炮灰……”

黃景升不停的說著。但是每說出一個想法,不等雷震回答,他就自己先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構思,而雷震就站在他身邊,不發一言地靜靜聽著。黃景升就這樣整整說了二十幾分鍾,搖頭了二十幾分鍾,最後黃景升這樣結束了自己的自問自答。“這些對我們都有用。但是似乎沒有一種辦法。可以一舉擊破我們的防線。”

“在地震來臨前,動物都會有異狀,經常在死亡線上掙紮,就算看不出危險的本質,但是我們的內心深處,仍然有一口鍾在不停的狂敲,在提醒我們要小心行事。”雷震輕聲道:“現在你我心里的警鍾都在狂鳴。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太不正常,但是我們卻想不到原因,當然更不可能找到解決地辦法,所以我們才會害怕。要知道最猛烈暴風雨即將來臨地前夕,往往是最平靜地。”

“雷震你說,如果那個竹內寬真的有什麼殺手?,我們能不能撐住?”

“撐不住也得撐!如果真的撐不住,我們五九八團就完了。二百師也完了。這次緬甸遠征,也完了。也就是明白身上的擔子,明白牽一動百的道理。黃大哥你才怕了。”

說完這些話,雷震和黃景升一起閉緊了嘴巴,他們再也沒有交談,就那樣並肩,站在距離敵人最近的戰壕里。一時間,在他們的身邊,只剩下季風刮過山坡上地雜草和大樹,帶來的沙沙聲,中間還摻雜著他們彼此呼吸的聲,還有在他們胸膛里面,那兩顆同樣有力,同樣熾熱,更帶著相同理想與意志的心髒,依然在癡癡的跳動。

在這個時候,雷震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看到的那兩頭牛,那兩頭面對饑餓的狼群,為了活下去,而彼此緊緊相依,把它們最鋒利的角各自對外,又各自保護住對方致命要害地牛!

在這個時候,黃景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他地臉上揚起了同時包融了懷念、幸福與悲傷的奇異表情。

就是在一次不經意的扭頭對望中,他們彼此在對方地眼睛中,看到了一絲幾可分金碎石的精光,更看到了濃濃的關懷與友情。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突然從兩個人的心頭同時揚起,也許是心有靈犀,他們的想法是如此的相同:“有這樣的兄弟,真好!”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一直站在最前沿的戰壕里,彼此慢慢從對方身上吸汲著溫暖,不知道過了多久,雷震突然道:“對面敵人好象有動靜了。”

“嗯,看起來他們終于要進攻了。”黃景升道:“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他們一開始進攻,就是猛攻,就是激戰,我心里卻揚起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雷震遠遠望著從敵人軍營里走出來,似乎正准備對鄂春克陣地發起進攻的步兵,微笑道:“那是因為只要他出招,我們就可以見招拆招,還可以針鋒相對,總好過站在這里亂猜,自己嚇唬自己!要知道,人嚇人,可是能嚇死人啊!”

手里拿著望遠鏡,一邊觀查敵情,一邊點頭微笑的黃景升,身體突然凝滯了,而他拿著望遠鏡的雙手,更不能抑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雷震……”

黃景升把望遠鏡遞給了雷震,就連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也開始顫抖起來。

當雷震把望遠鏡架在自己的眼前,終于看清楚那支人數不過幾百人的部隊時,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從日本軍營里走出來,准備進攻鄂春克陣地的“敵人”,充其量不過四百五十多人,他們以十一人為一班,排成了一支支橫隊。這些奇特的部隊,除了班長手里拿的是一挺俗稱“歪把子”的輕機槍之外,其他人手里拿的武器,不是步槍,赫然是一根根三尺多長的木棍!

“你不用分辨了,”站在雷震身後的鬼才終于開口插話了,在這個時候,這位擅長口技,能夠將任何人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天才人物,聲音中有的是說不出來的苦澀,“那些臉孔,有些我認得,他們都是工兵團的兄弟!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日軍奇襲容克岡軍用機場時,沒有來得及跟著李樹正一起撤退,被日軍俘虜了。”

這些工兵團的軍人。如何到了日本軍隊地陣營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雷震的注視下,這些手里只拿著一根木棍,每個人的手臂,都被一根繩索,象串螞昨一樣緊緊縛成一串的中國軍人,竟然排成了橫排。對著鄂春克陣地緩緩走過來。在他們的中間。有人稍稍流露出反抗的意味。手里平端著輕機槍的班長,抬起手中地輕機槍就是一梭子彈,當著所有人面,將反抗者打成了一個馬蜂窩。

就是靠這種方法,在機槍和刺刀地威逼之下,四百多名中國軍人,走在了最前方。而在他們地身後。緊緊跟著的,就是日本軍隊。

不知道是日本軍隊“教導”的結果,還是這些中國軍人為了保住性命,自發自覺的智慧釋放,距離鄂春克陣地還有幾百米,四百多個人就齊聲高喊聲來:“不要開槍,我們是自己人!不要開槍,我們是自己人……”

先是轟炸。再是奇襲容克岡軍用飛機場。最後將俘虜的工兵團官兵押到前線,逼他們

前方……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知道,們面對的,在戰鬥還沒有開始前,就已經接連設計了幾布棋路,一步步把他們逼向絕境的戰略高手!

驅趕俘虜走在最前面,攻擊敵人地陣地或城池,這種最殘無人道的戰術,曾經為中國打下一片大大疆土,勢力擴張到藍色多瑙河的成吉思汗部隊,就經常使用。防守的軍隊,面對自己夕日的戰友甚至是家人,只要是心志稍稍動搖,無法做出反擊,緊跟其後的蒙古軍隊就會勢機占領陣地或城池。而如果將領不顧同胞死活,強行下令發起進攻,所屬部隊士氣必然會落到最谷底。

而這種敵強我弱的防禦戰,拼的就是軍隊地士氣與凝聚力,一旦這兩樣東西沒有了,戰爭也可以說已經到了尾聲。

只要看看黃景升那雙瞪得大大地,卻幾乎找不到視線焦距眼睛,就可以明白,竹內寬的這一招已經狠狠命中了這位驍勇善戰的指揮官軟肋!雷震斷然道:“鬼才,立刻通知特務排全員集合,接替最前沿防線。”

“是!”

鬼才調頭要走,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地衣袖被人拉住了,拉住他的人是黃景升。緊緊拉住鬼才,黃景升直勾勾的盯著雷震,問道:“你想幹什麼?”

“那些工兵團的軍人,在日寇奇襲容克岡時,他們明明有一戰之力,卻舉手投降,成為了敵人的俘虜,在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資格再成為二百師的軍人!現在他們明明知道往前走,也許能活命,卻會把敵人進入陣地……”

黃景升打斷了雷震的話,“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陣地絕不能失守!”雷震咬著牙道:“竹內寬的這記殺手?,我雷震接了!”

“你怎麼接?告訴我,你怎麼接?”

黃景升突然用力揪住了雷震的衣襟,他一邊用力晃動,一邊放聲狂叫道:“你聽清楚了沒有,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沒有?那些手里拿著一根木棍,沒有任何戰鬥力,對我們更沒有任何敵意的人,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工兵團曾經在一口鍋里吃飯的兄弟,我們現在還能活著,就是因為面對敵人的轟炸和炮擊,我們可以躲在工兵團兄弟建造的防禦工事里啊!雷震,我一直以為你和我一樣,是一個有俠義心腸的熱血男兒,我,我,我,我我看錯你了!”

“我聽清楚了,我也看清楚了!”

面對暴怒如狂的黃景升,雷震的聲音,卻突然得變得幽幽冷冷起來,“黃大哥你要搞清楚,他們是軍人,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保家衛國,而不是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就轉身帶著敵人,向自己軍隊的陣地上爬!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民眾,面對死亡的威脅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還可以接受和原諒,但是對于一個軍人來說,這樣的行為,已經無異于是叛國!我就算是下令射殺,也只是處決叛國者罷了。”

“叛你媽個頭!”

黃景升揚起右拳狠狠打到雷震的臉上,他這一拳直直把雷震打得倒退出五六步遠,黃景升霍然拔出自己的配槍。指著雷震,放聲叫道:“什麼叫對于一個軍人來說,這樣地行為已經無異于叛國,雷震,你告訴我,如果我用槍指著你的腦袋,要你去做一些平時不願意做的事情,你會不會去做?”

雷震伸手擦掉嘴角淌出來的血絲。一步步走到了黃景升的面前。然後伸手抓住黃景升手中的槍。把槍管直接挪到了自己的額頭上,他直直盯著黃景升的雙眼,沉聲道:“小是小非隨機應變,大是大非,甯死不屈!如果黃大哥非要阻止我射殺工兵團地戰俘,那你就干脆一槍斃了我!”

迎著雷震那雙深隧得幾乎看不到盡底,卻散發著一股大丈夫氣概。當真是坦坦蕩蕩俯仰天下地眼睛,黃景升真地呆住了。

“雷震我知道你怕死,我也知道你是個英雄,可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不怕死,是英雄吧?”

黃景升拋掉自己的手槍,他再次用力抓住了雷震,他抓的是那樣的用力,用力得就好象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在水里抓到了一根可以救命的木頭,嘶聲叫道:“你看一看,那不是四五個人,是四五百號人,們每一個人都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都有爹娘要去奉養啊。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們即可以守住陣地,又能救他們一命?我知道如果放任他們帶著日本上走上陣地,可能我們二百師就會全軍覆沒,但是……”

“雷震,我求求你,救救這些兄弟吧!”

在放聲狂吼中,黃景升這位從雷震一進入軍營,就對他照顧有加地大哥,這位在戰場上面對敵人,以副團長的身份卻總是沖鋒最前,當真稱得上驍勇善戰的軍人、爺們,當著鬼才的面,當著站在前沿戰壕里的所有軍人面,竟然雙膝一軟,狠狠跪倒在雷震面前,昂著自己的頭,死死盯著雷震的眼睛,嘶聲道:“我可以接受自己的部下和兄弟在戰場上為國盡忠光榮戰死,但是我真地無法接受,讓自己地部下,去屠殺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的兄弟這樣的事,雷震,你要明白,一萬人是命,四五百人,也是命啊!”

“大哥你這是在幹什麼?”

雷震真地驚呆了,這可是他最尊敬的大哥,他雷震又有何德何能,能受得起黃景升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軍人的跪拜大禮?雷震拼盡全力想要把黃景升拉起來,可是黃景升卻伸手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膝,無論他如何用力,不要用說是把黃景升拉起來,就連自己想跪下去都無法做到。

就在這種情況下,黃景升的話,繼續轟進了雷震的耳朵里:“雷震,我知道你搶著帶領特務排,去防守第一次防線,是想把屠殺同袍兄弟的罪名,背到自己的身上。你是想替我這個大哥,做出最難的決定,甚至是替我這個大哥,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被萬眾唾罵啊!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但是……雷震你這麼聰明,平時無論有什麼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想不透的難題,你總是能很快的找出解決的方法,你總是能給我驚喜,你總是讓我覺得很值得依靠,今天你就不能再好好想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讓我們可以既守住陣地,又能搶回那批兄弟嗎?雷震,我跪在你的面前,就是代那四五百個兄弟

四五個兄弟的家中父老,求你手下留情,留你救他們啊!!!”

聽著黃景升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和態度,在請求他救那些手里拿著木棍,正在向五九八團駐守陣地逼進的四百多人一命,如果可以的話,雷震真的想點頭答應。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縱觀人類曆史文明的推進卷軸,不知道有多少名將曾經在戰場上使用過這種慘無人道的攻堅戰術,也不知道有多少名將,在面臨這種戰術時,因為一念之仁,敗邦亡國!他雷震只是一個後生小子,又有什麼方法,能夠超越曆代名將,在不付出任何代價的情況下,破解這樣一個必殺死局?

“那些兄弟被日本人用槍逼著,可是他們仍然想辦法走得很慢,我看從河對岸走上陣地,還至少需要二十分鍾,在這段時間我們一起群策群力,應該能找出辦法。”

看著聽到自己的話,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地黃景升。雷震雙手用力,把黃景升從地上拉了起來,就在黃景升嘴唇嚅動,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雷震的右手,已經斜斜砍到了黃景升的頸部。

伸手抱住身體軟軟倒在自己的懷里的黃景升大哥,雷震環視全場,放聲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堅持對工兵團俘虜開槍的人。是我雷震。不是黃景升副團長!黃景升副團長不是沒有想阻止我,但是卻被我打暈了,帶領特務排開槍的人,也是我雷震,將來上面是獎是罰,是殺是縱,全是我雷震擔著。和黃景升副團長沒有半點關系!”

把黃景升珍而重之地交付到警衛員地手里,雷震轉頭望著已經通過臨時建成地浮橋,走到這片河岸上的工兵團官兵,雷震沉聲道:“鬼才,立刻通知特務排,到這里集結!”

鬼才第一次在戰場上,沒有立刻執行雷震這位亦師亦友的上司命令,他低聲道:“師父。大哥。排長,你要明白,這個命令一下。無論同古保衛戰最終如何收場,也不管軍事法庭如何判決,痛失親人的家屬不會原諒你,國人不會理解你,芸芸眾口更會讓你變成一個秦儈般應該遺臭萬年受盡萬眾唾罵的人物。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值與不值,不是軍人應該考慮的問題,我需要衡量地,是該與不該。至于後世公眾會如何評價我雷震這個人,”雷震昂起了自己的頭,他盯著天空中一縷隨風而舞,帶著說不出來的寫意與逍遙的白雲,輕聲道:“雖然千萬人,吾獨矣!”

鬼才用最尊敬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輕輕吸著氣道:“師父,你不會孤獨,如果將來你注定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還有我這個徒弟陪著你!”

“我真的很慶興,能成為您的徒弟,以前我跟您學的是兵法,是戰略,可是在今天,您教會了我,如何去當一個真正地男人。謝謝了,師父,謝謝了,大哥,謝謝了,排長!”

說完這些話,鬼才對著雷震認認真真地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了,他不能不快一點離開這里。

“我是搞怪的鬼才,我是整死人不償命地鬼才,我是損人不利己的鬼才,我這樣的人物……”鬼才揮手從自己的臉龐上帶過,用最可能自然的動作,掃掉了眼角的一些東西,“我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流馬尿呢?就算是真的有,也一定是眼睛里吹進沙子了。”

站在戰壕里,望著那些在日本人的槍口威逼下,越走越近的工兵團軍人,特務排的官兵,已經可以隱隱聽到他們絕望的哭叫,看清楚他們臉上一次次流出來,卻連伸手去擦都不敢的淚痕。明明知道手里的只是一根沒有任何意義的木棍,可是為了能多活幾分鍾,他們還必須要象舉起步槍一樣,把木棍斜斜舉起。

看著他們排成一排,向前挺進的動作,當真是有著說不出來的滑稽,偏偏又帶著說不出來的殘酷℃著一點點向五九八團陣地靠攏,這些人的腳步也越來越慢,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是中國軍人,他們都清楚的明白,如果這樣帶著身後的日本軍人走上鄂春克陣地,將會對二百師帶來如何不可逆轉的後果。

看著那一個個被串在一起,臉上沾滿了淚水和鼻涕,當真是說不出來的可憐的同袍,站在雷震身邊的孫尚香,突然問道:“雷震,如果我也站在對面的隊列里,你會不會想辦法救我?”

聽到這個問題的兔子,脫口道:“我會!”

孫尚香搖了搖頭,她的雙眼仍然盯著雷震的臉,鍥而不舍的道:“雷震,告訴我你的選擇,無論是什麼答案,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心里的第一個想法就行。”

雷震道:“我不知道!”

孫尚香的臉上,有點失望,也有幾分淡淡的歡喜,已經把專注力都投放到那些越走越近的中國軍人和日本軍隊身上的雷震,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分析孫尚香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的用意。只有鬼才在一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對著孫尚香挑起了一根小拇指,在那里晃啊晃的,直到晃得孫尚香順手抄起一枚沒有拉開保險地防禦型手榴彈。把它毫不留情的狠狠砸到了鬼才身上。看到鬼才痛得滋牙咧嘴,對她做出連連討饒的動作,孫尚香才露出了一絲“算你小子識相”的表情。

就在孫尚香和鬼才的小動作中,那批工兵團被俘虜的軍人,也慢慢走到了距離鄂春克前沿陣地,只有一百五十米的位置上,一步步計算著彼此的距離,雷震地右手。也緩緩地舉起。

“記住。這種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徹徹底底。”

在大山里孤獨了生存了幾年時間,用自己地雙手和風霜雨雪去戰鬥,用自己的雙手和野獸去搏殺,見慣了大自然適者生存法則的雷震,夠狠!

“一旦我下令開槍,你們首先要攻擊的目標。就是那四百多個把敵人引上陣地的俘虜,而不是在他們身後的日本軍人。日本軍人想逃跑,可以,但是那些俘虜,絕對不能放任一個沖上我們的陣地,也不能讓他們再逃回日本軍隊地營地!”

所有聽到這個命令的特務排官兵,除了鬼才和羅三炮還能保持冷靜之外,所有人的臉色當時都變了′然他們都明白。如果先是痛下殺手。再讓這麼一批人僥幸逃回軍營,一旦他們群起抗議讓流言傳遍整個軍營,無論是對雷震本人。黃景升,

團,還是二百師,都將會演化為致命的重創,但是對下達格殺勿論不留一個活口的命令,雷震也的確是太狠一點!

“竹內寬,我必須要承認,你是一個玩心理的戰略大師。你先用最密集的轟炸,宣示出你們今天必然要對鄂春克陣地發起最猛烈總攻。你已經成功調集我們所有注意,讓我們地精神狀態始終處于最緊張狀態,卻又故意玩了一手欲擒故縱,因為你清楚地知道,你越是平靜,越是按兵不動,我們這些指揮官就會越緊張,當一個人緊張的時間過度,再面對是否射殺己方戰俘,這種道德與軍人天職相違背的難題時,很可能會做出錯誤地判斷,甚至會因此產生暫時的精神失控!”

盯著那批越逼越近的戰俘,雷震在心中低聲道:“你發現二百師最強大的地方,就在于同仇敵愷的旺盛士氣和意志力,你就想通過這個方法,打擊我們的士氣,弱化我們的抵抗意志。但是,賭上萬眾唾罵,你的這套計劃,到此為止!”

“兄弟們,我不需要你們的原諒,就請你們,先走一步吧!”

雷震的心念轉動,而他的右手也狠狠劃下,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狂吼:“兄弟們,沖鋒!”

雷震霍然轉頭,那個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帶著警衛排和一營二連,沖出陣地的人,不是剛才被他擊暈的黃景升大哥又是誰?

黃景升手里拎著一支湯姆森沖鋒槍,他一邊撒腿迎著工兵團的俘虜飛奔,一邊伸直了脖子,狂叫道:“趴下,趴下,快趴下,你們***真的想死嗎?!”

一群被日本軍隊俘虜的工兵團官兵直到這個時候才如夢方醒,他們就象是被推倒的骨牌般,一連串的撲倒在地上,當敵我雙方中間這條阻隔的屏蔽終于消失,雙方幾乎在同時,扣動了手中武器的扳機。

“還愣什麼,火力支援組壓制敵人機槍,其他人跟我上啊!”

在片刻的驚愕後,雷震第一個清醒過來,他拎著沖鋒槍,第一個跳出了戰壕,沖向了已經跑到工兵團俘虜身邊,拔出匕首為他們割斷繩索的黃景升,就在這一片混亂,一片彈雨紛飛中,雷震猛然聽到了一個中國士兵伸直了脖子,拼盡全力喊出來的話:“小心,我們中間混著敵人……”

那個英勇的士兵,話沒有喊完,一支匕首就從背後割斷了他的氣管。而幾乎是在同時,已經沖到這些中國軍人身邊,放下手中的沖鋒槍,用力為他們割斷身上繩索的黃景升,臉上的表情猛然凝滯了。

黃景升低下頭,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小腹,就是在那里,就是一個他剛剛割斷繩索,解放了對方雙手的同胞,轉手就把一柄匕首捅入了他的身體。鮮血順著匕首上深深的血槽,迅速從黃景升地身體里流淌出來。在揚揚灑灑中,滴落到了他們腳下這片不知道被炮彈炸翻了幾次,已經徹底變成一片焦土的大地上。

“黃大哥!”

看著跪倒在地上,臉上揚起了一片蒼白一片絕望的黃景升,雷震想放聲哭嗥,雷震想嘶聲狂吼,酸酸楚楚的感覺,一次次重重撞擊著雷震的心髒。頂在他的喉嚨上。讓他只覺得呼吸困難。讓他只覺得就連自己的心髒都被那柄刺刀給生生捅穿了。

但是在這個時候,身為一名訓練有素,在戰場上不斷磨練出來的職業軍人,雷震地眼淚根本沒有辦法從眼睛里流出來,因為他地身體清楚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眼淚一流出來。雷震必死無疑!雷震想要憤怒想要瘋狂,但是他的理智卻頑強的占據著他的大腦,讓他保持了一種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酷型都更為痛徹心扉的清醒!

雷震在這個時候,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沖向了黃景升。

“雷震,不要過來!”

但是黃景升的怒吼,卻讓雷震停下了自己地腳步。

“殺黃景升的仇,黃景升自己來報!”

嘴里說著當真是前無古人。也許也後無來者的宣言。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視下,小腹被人生生捅進去一柄匕首的黃景升,用自己的左手死死卡住了對方握住匕首的手。而他的右手一伸,直接掐住了對方地喉嚨。

“想殺我黃景升,你還差得遠呢!”瞪著眼前這個被他掐住喉嚨,轉眼間已經悶得臉色發紫地敵人,黃景升怒叫道:“你怎麼只捅我的小腹,這樣怎麼能捅死人?你應該直接對准我的胸膛刺,你夠種就直接一刀刺穿老子地心髒啊!別人是敢死隊的死士,你也是死士隊的死士,怎麼連殺人都不會?看看你這個鳥樣,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能象捏小雞一樣,把你活活捏死?你下輩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家里,玩你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去吧!咦,你身上還綁著炸藥呢,你怎麼不干脆先抱緊我,再直接引爆身上的炸藥?”

說到這里,黃景升突然醒悟過來,他蠻力發作,猛的站了起來,先是狠狠把已經被他捏了個半死的日本敢死隊員甩到地上,又對准對方的小腹狠狠踏了一腳,在聲震全場的慘叫聲中,黃景升深深吸了一口氣,狂喝道:“大家小心,小日本的敢死隊員身上綁了炸藥,工兵團的兄弟,想活命的,就立刻合力制服混在你們中間的敵人!”

雷震瞪圓了眼睛,嘶叫道:“黃大哥,趴下,趴下,你***快趴下啊!”

話音未落,就在雷震的眼前,一朵豔麗的血花,猛然在黃景升的胸膛上綻放,三八式步槍射出來的子彈,在貫進黃景升的胸膛後,生生射穿了他的身體,又從背後射出。看到這一幕,雷震貓起腰,拼盡全力向前飛奔。

“三八式步槍的子彈威力並不大,只要沒有打中內髒等要害,就很難一槍致命,最重要的是這一發子彈打穿了身體,連摘取彈頭的手術都省了……”

雷震一邊飛奔,一邊這樣在心里拼命的安慰著自己,可是跑著跑著,眼淚卻終于從他的眼眶里流了出來,因為就是在他的眼前,三發輕機槍子彈,一起落到了黃景升的身上,炸起了一個品字型的血花。

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連中了四發子彈,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傷口,被打碎的內髒,混合著鮮血不停的從傷口里流出來,黃景升只覺得一股根本無法對抗的虛弱感和暈厥感,在瞬間就擊中了

在仰天摔倒的時候,黃景升心里的想法竟然是:“操,三國演義里的猛將典韋,不是身中幾十處刀傷槍傷,卻依然屹立不倒,嚇得張繡的手下,許久不敢靠近嘛,哥哥我怎麼才中了四槍一刀,就站不住了呢?難道和典韋比,我竟然差了這麼多?!”

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不斷向下飛墜,黃景升在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他知道,以自己的身體狀態,再摔這麼一下子,那是鐵定休想再重新睜開雙眼了。

但是黃景升的身體,卻沒有直接摔到堅硬更不知道摻雜了多少炮彈片的地面上,而是落到了一個寬闊地胸膛上。在最後的時刻,雷震畢竟還是沖到了他的身邊。

黃景升對雷震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胸膛上的槍傷,再指了指自己小腹上的刀傷。

雷震用力點,只有和黃景升親如兄弟的他,才能用這麼兩個簡單的動作,就讀懂了黃景升想要說地話:“不要說我笨,在我中槍之前。挨地這一刀。已經足夠要我這條老命了!”

那名敢死隊員手里拿地。是一把刀背上帶著鋒利鋸齒的刀,而他在把匕首刺入黃景升腹部的時候,更是手腕一扭,硬是用匕首在黃景升的小腹里,扭出了一記三百六十度旋轉。

“你不是說沒有既能保全工兵團的兄弟,又能保住陣地的方法嗎?”

黃景升躺在雷震的懷里地,他的四光下巡視。看著在特務排、警衛排和其他部隊火力支援下,已經割斷了身上的繩索,向鄂春克陣地不斷奔逃,越來越多人逃出生天的工兵團軍人,黃景升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個如此驕傲,又是如此得意的笑容,先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了伸那些工兵團的軍人,然後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

“我黃景升地命是命。那些兄弟地命。也是命!”

帶著得意,帶著驕傲,帶著快樂。也帶著遺憾,就在雷震的懷里,黃景升終于慢慢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看著他嘴角那縷微微上挑,揚起地無悔此生微笑,這樣的死亡對他而言,應該是一個甜美而永遠不用醒來的夢了吧?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人生如燈滅,那自然是一了百了,可是如果真的有陰曹地府,真的有九天諸神的話,他們面對黃景升這樣一位舍生取義的英雄,應該也會對他拱手相敬吧?

緊緊抱著黃景升大哥的屍體,雷震的目光迅速從戰場上掃過,沒有掩體沒有緩沖,再加上到處都有引燃身上炸藥沖向中國軍人的日本敢死隊,只是短短幾分鍾的近距離交戰,沖出戰壕的五九八團官兵,包括特務排在內,就付出了超過一百五十人當場陣亡的代價,而那些沖向鄂春克陣地的工兵團俘虜,在驚慌失措之下,只知道抱頭猛跑,往往成了日本士兵的活動槍靶,能活著逃回中國軍隊陣地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

以陣亡的人數而論,已經接近這批工兵團俘虜的總體數量;以陣亡的軍人質量而論,五九八團更是得不償失,以陣亡了包括副團長黃景升在內的一百多名最精銳軍人的代價,換回了一百多個面對敵人只知道舉手投降,被敵人逼著在前面開路,也不知道甯為玉碎的俘虜。也就是因為這樣,雷震才沒有把近距離沖鋒突擊解救人質,列為解決此次事件的最佳方案。

但是黃景升卻用自己的生命,悍衛了他的軍人信條:我可以接受自己的部下和兄弟在戰場上為國盡忠光榮戰死,但是我真的無法接受,讓自己的部下,去屠殺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的兄弟這樣的事!

雷震和黃景升,一個務實而無情,一個具有兵之俠者的風范,兩種不同的軍人風格,兩種不同的為人處事態度,到了戰場上,注定他們會有矛盾,會有分歧,至于他們究竟誰做的更正確,就留待後人去評判吧!

抱著黃景升的屍體回到了鄂春克陣地,還沒有來得及找到一塊乾淨的濕布,擦掉黃景升臉上的鮮血和泥汙,在日本軍隊的陣地中,就傳來了一陣排炮轟擊的悶響。

第一批二十幾發炮彈落到了鄂春克陣地的防線上,可是卻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沒有鋪天蓋地的彈片和沖擊波,有的只是沉悶的轟響,就在雷震下意識的側耳傾聽中,一股大蒜般刺鼻的味道,猛然傳進了鼻端。

雷震的面色再變,他放聲狂喝道:“小心,敵人發射的是毒氣炮彈!”

還好,現在是三月底,緬甸已經進入了熱代季風季節,吹拂而過的勁風,帶走了毒氣炮彈散發出來的散氣,這些毒氣炮彈,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雷震剛剛籲出了一口長氣,他就聽到了羅三炮的低呼:“操他妹子的,這些小日本今天是不是吃了大力丸了,剛剛發射了毒氣炮彈,轟炸機又飛過來了!”

看著二十幾架飛機和轟炸機組成的編隊,在空中就像是一群看到獵物的禿鷹,對著五九八團陣地狠狠撲來,雷震心里明白,竹內寬這把被日本軍部譽為“妖刀村正”的進攻大師,在連番使用計謀,不斷削弱五九八團的防禦力量和斗志後,這一次以炮擊和轟炸為主導的聯合攻擊,代表的就是敵人主力部隊,正面強攻的開始!

不想承認也罷,憤怒也罷,帶著隱隱的敬佩也罷,黃景升副團長的屍體,死體累累的五九八團,在一次沖鋒中陣亡了九名隊員,就連二班長和兔子都負傷的事實,都清楚的提醒著雷震……五九八團,絕對不可能再撐過今天日軍再加昂山緬甸獨立義勇軍的聯手猛攻!

而一旦五九八團後撤,讓出鄂春克陣地,再加上同古城北側的容克岡軍用機場失陷,這一切的一切,已經足夠說明,二百師在同古城的外圍陣地盡失,敵人即將兵臨城下!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50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九章 超越  

“報告!”

一名作戰參謀在到處都是彈坑,一腳踏上去,就要踩到幾塊碎彈片,不一小心就會踢到陣亡烈士屍體的陣地上,沿著已經不是戰壕的戰壕,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他一邊目光四下巡視,一邊伸直了脖子,放聲急叫道:“黃副團長在哪里,緊急軍情!”

呆呆坐在地上,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抱著黃景升的雷震,感受著這位值得尊敬的兄長,身體正在他的懷里一點點變冷,直至再也沒有一絲生機,聽著那位作戰參謀幾乎就在耳邊的急叫,雷震低聲道:“在這里。”

“黃副團長,你……”

看著被雷震抱在懷里,全身的軍裝都被鮮血滲透,再也沒有一點生機,臉上卻揚起了一絲如此平靜笑容,仿佛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的黃景升副團長,這位作戰參謀的聲音嘎然而止,他愣住了。

“你不是要找黃副團長嗎,你已經找到了,有什麼緊急軍情,說吧。”

聽到雷震的話,這位頂著敵人炮火,親自沖到戰場最前沿,在短短幾天時間里,已經見慣了死亡的作戰參謀,經過最初的驚愕後,總算是恢複過來,雖然黃景升副團長已經陣亡,而雷震更只是一個小小的上尉排長,但是他還是迅速報告道:“占領城北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敵人,分出一個騎兵中隊,在熟悉同古城地形的緬甸土著帶領下,成功我軍防禦線。在十五分鍾前對師指揮部發起突然襲擊,現在師指揮部已經和各團失去聯絡!”

師指揮部被襲!

一聽到這幾個字,雷震的心髒就不由狠狠一沉。同古城三面被圍,到了今天早晨,敵人更是發起了前所未有之猛攻,為了增加防禦力,戴安瀾就連自己地警衛營都派到了戰場上,現在二百師司令部。幾乎沒有任何防禦能力。

最重要的是。一旦師指揮部被敵人奇襲擊破。戴安瀾師長殉國,在失去統一指揮的情況下,二百師轄下部位各自為戰,最終的結局必然是全軍覆沒!

羅三炮脫口問道:“參謀長怎麼說?”

“參謀長得到這份情報後,”說到這里,這位作戰參謀的臉上,揚起了一絲不易查覺的譏諷,一字一頓的道:“參謀長大人說,請黃副團長定奪!”

聽著這樣的話,鬼才、羅三炮一起想到了他們無功便是過地團參謀長,想到了他們小心謹慎,當真是把“樹秀于林風必摧之”、“小心能駛萬年船”這些最迂腐,卻能讓在官場上步步為營一路爬升地哲學,發揮到極限地團參謀長!

沒有師指揮部的命令,沒有黃景升副團長率先下達命令承擔責任。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從來不當出頭鳥的團參謀長大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戰局撲溯迷離,抽調部隊回援。很可能會被敵人趁虛而入,攻占鄂春克陣地的情況下,在戰場上根據判斷,做出自覺自主的命令?

就在這個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只剩下彼此的心跳的時候,突然間有人指著對面敵人地陣地,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狂吼:“小鬼子又要沖來了!”

躲在戰壕里的所有人一起扭頭,就是在他們的注視下,二十幾輛坦克和裝甲車,在他們對面的陣地上,排成了一列。就是在他們的注視下,日本士兵以中隊為單位,排成了一個又一個緊密的隊列。當軍號響起,二十幾輛坦克和裝甲車一起發動,履帶鏈在地面上輾出一條條深深的印痕,在柴油發動機轟轟聲響中,帶得大地都微微顫抖起來。而那些以中隊為單位,緊密排列地日本步兵方陣,更是在坦克和裝甲車地掩護下,對著鄂春克陣地,發起了正面集團沖鋒式進攻!

看著那一隊隊以中隊為單位,緊密排列成步兵方陣的日本軍人,聽著他們同時抬起腳,又一起落下,踏出的那重鼓狂鳴,看著他們踏起地漫天塵土,在心里計算著這批敵人的數量,鄂春克陣地上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抿緊了自己的嘴。

當掩體里的一名機槍手,悄悄松開自己因為過度用力握住槍托,已經微微有些發酸發麻的右手時,他驚訝的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一向穩定的右手手心里,已經布滿了汗水,冷汗!

敵人,還遠在幾百米外,雙方還沒有對射出一發子彈,但是兩個聯隊傾巢盡出,聯隊長親自帶領軍官和老兵組成敢死隊,沖在最前面,這種以身作則激勵出來的那股血氣,那股瘋狂,那股勢在必得的殺氣,那股不成功則成仁的堅定意志,已經跨越了幾百米漫長空間,狠狠撲到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上!

“日本陸軍第一擅攻名將,竹內寬,果然是名不虛傳!”在心里發出一聲由衷的贊歎,羅三炮霍然轉身,對著那位作戰參謀,放聲喝道:“你回去把現狀告訴參謀長,請他立刻調派部隊支援師部!”

“支援?”

那位作戰參謀還沒有來得及答話,鬼才幽幽冷冷的聲音,就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告訴那個膽子比龜蛋還小的參謀長,你指望他能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現在小鬼子發起進攻,又沒有師指揮部的命令,你就算是給參謀長兩個膽子,他也絕對不會下達分兵支援師部的命令!”

伸手指著對面以中隊為單位,排著整齊隊列,對鄂春克陣地發起集團沖鋒的敵軍,鬼才繼續道:“羅三炮你看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你以為敵人的這場進攻是怎麼回事,你以為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你聽聽遠方傳來的槍聲和炮擊聲,如果你的腦袋還沒有被撞傻的話,你應該明白。這是敵人地全線進攻!全線進攻!你明不明白?!”

“他們同時進攻的,不僅僅是我們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了克陣地,而是全方位的猛攻!他們就是要在奇襲師指揮部,切斷師指揮部和各團聯絡的同時,向我軍防守部隊施壓,逼迫我們各自為戰,無法騰出手去支援師部!”

聽著鬼才的分析,在場所有人無不暗中倒吸了一口涼氣。而鬼才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落到了雷震的身上。“雷震大哥,雷震師父,雷震排長,您不是一向機智百出嘛,您不是一向能在最惡劣地環境中,保持旺盛地斗志,帶領我們這群兄弟。打出最燦爛地一擊嘛,怎麼現在你就像是一只

公雞一樣,只能傻傻的呆坐在那里,半天不出一聲?升死了,就連你的脊梁骨,也被人拆掉了?”

鬼才深深吸了一口飽含著硝煙與血腥味道的空氣,再從肺葉里把它們狠狠吐出去。聆聽著遠方敵人陣列里。傳來的一陣接著一陣猶如重鼓轟鳴的腳步聲,在這種兵危戰凶地時刻,鬼才突然爆發了,放聲狂吼道:“如果我們各團里,再多一些參謀長這種無過便是功的懦夫,再多一些工兵團李樹正那樣敵人一個沖鋒,就能把整個團打垮的王八蛋,說不定沒有一個團能抽調出部隊支援。直到我們師指揮部被敵人連鍋端掉,大家各自為戰,最終被敵人一口一口全部吃掉的時候,說不定他們還會把責任推到距離師指揮部最近,卻沒有抽調部隊支援的黃景升大哥身上!”

“如果我們未來的曆史書中記載的這場戰鬥,會提到黃景升大哥,那些酸不啦嘰明明什麼都不懂,根本無法還原曆史真相,卻偏偏要裝成無所不知的文人們,將會怎麼評價他?我想,在他們地筆下,黃景升大哥不會是在戰場上身先士卒地勇士,不是為了救援同僚而壯烈犧牲的英雄,而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懦夫,是整個二百師全軍覆沒地理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啊!!!”

千古罪人!!!

這四個道,猶如四道最狂猛的怒雷,狠狠轟進了雷震的心里。而就是在精神恍惚中,鬼才的狂吼,當真是仿佛就在他的耳邊響起。“還有雷震,你是我們的排長,是我們的大哥,更是我鬼才的師父,我尊敬你,佩服你,更認可你從謝晉元老師那里學到的為國為民舍生取義的精神,可是在今天,師父,大哥,排長,我必須要告訴你,你錯了,你錯得離譜,你錯得厲害!”

羅三炮真的急了,他指著鬼才,放聲狂吼道:“你小子不要太放肆,別忘了雷震不但是我們的大哥,更是你的師父!”

“什麼叫放肆?!”鬼才霍然轉頭,他猶如鋼針般的目光,狠狠落到了羅三炮臉上,“是不是非要像參謀長一樣,什麼都不說,老老實實的躲在師父的身後,就是尊師重道了,就是一個好徒弟了?!”

羅三炮從來沒有看到一向“溫文爾雅”,臉上總是帶著騙死人不償命微笑、假笑的鬼才會如此失控,更沒有看到鬼才當眾露出如此瘋狂,如此猙獰的面孔,而更令他無法想像的是,發了瘋的鬼才,目標竟然直指他最尊敬的雷震!

“雷震你的師父是謝晉元,是那個帶領八百壯士在四行倉庫,和數十倍于己敵人激戰四天四夜,打出我們中華傲氣,打出我們中華風骨的蓋世英雄謝晉元!有這樣一位值得尊敬,值得驕傲的師父,可是你卻好像是做了賊一般,從來不告訴別人,就算別人問起,你也總是想方設法的支唔過去。我知道,你這樣做,是不想借師父的光,你這樣做,更是受到謝晉元的教導,認為只要是參加軍隊,只要能夠和日本人作戰,無論官職尊卑,都已經盡了一個熱血男兒的本份,都是光榮的,都是問心無愧的!”

鬼才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指著雷震的鼻子,在這個時候,他埋藏在心里的話,當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就是因為這樣,你手中明明有謝晉元寫給戴安瀾師長的信,可是你卻沒有用它,你明明可以有一個更好的出發點,卻硬是通過征兵戰,進入了五九八團。當了一個小小的排長,還飽受別人地非議!我的雷震大哥,我的雷震排長,我的雷震師父,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我,以你的真才實學,你擔當什麼樣的職務,才算人盡其所才?”

雷震張開了嘴。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真的是無話可說。

“你不好意思說。你覺得這樣做,有爭權奪利地勢頭,不符合謝晉元老師‘養天地之正氣’地宗旨。可是作為你地兄弟,你的部下,你的徒弟,作為最知道你底細的人,我還是要說。讓你當一個團長都是屈才!如果你拿著那封信去找到戴安瀾師長,能夠追隨在他身邊去學習,不出三年,你就有資格去指揮一個師!和你比起來,那個被敵人一個沖鋒,就打得潰不成軍的工兵團李樹正團長,那個四平八穩,從來不當出頭鳥。肩膀上更是扛不起八兩石頭的團參謀長。給你提鞋子都不配,但是面對他們,你還得畢躬畢敬的舉手敬禮。還得站在那里,認認真真地聽他們在那里滿嘴胡說八道,因為他們是你的長官,是你的上司!”

雷震必須承認,在這個時候,他真的聽呆了。謝晉元教會了他讀書寫字,教會了他身為一個男人,時值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要爭得的不是個人名位,當為國為民舍生取義這種道理。在這樣的教育下,雷震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肩牌上,究竟有幾條杠杠,能有多大地權力。

可是聆聽著鬼才放縱到極點,當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地狂嗥,聽著這位兄弟,這位部下,這位徒弟內心深處最想說,卻一直沒有對他說的話,雷震突然發現,無論是他還是謝晉元老師在這方面都錯了,他們錯的厲害,錯地離譜!

“如果師父你是一個團長,你現在就可以一邊重新布置防禦線,一邊抽調兵力迅速回援,對來犯之敵迎頭痛擊;哪怕師父你只是一個營長,以你的心性,也敢冒著沒有接到上級命令,擅離陣地,最終很可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危險,傾盡全營兵力回援,和敵人拼上一個魚死網破!可是你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排長,你能指揮動的,不過是一個排,一個雖然夠精銳,但是在戰場上太活躍,太忙碌,已經損耗了太多體力與精力的特務排!就算師父你有心回援,可是帶著這樣一支疲憊之師,這樣一支人數只有幾十,傷痕累累的部隊,你就算是回去了,也只是帶著大家去送死罷了!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只能抱著黃景升的屍體,傻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發一言。”

鬼才說的真的沒有錯,如果雷震從一開始,就拿著謝晉元師父親手寫的推薦信,去投奔戴安瀾師長,以他身經百戰慢慢累積下來的知識與膽識,絕對可以在短時間內得到戴安瀾師長的賞識。

而在這種戰場上,一個軍人他的權力和地位越高

夠產生的能量就越大!

“還有……”

鬼才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沒有說完,他伸手指著黃景升的屍體,放聲叫道:“師父你覺得黃景升副團長對你不錯,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排長,他卻對你言聽計從,有他的支持,你在五九八團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在我的眼里看來,就是黃景升副團長害了你!是他用放縱的態度,讓你忽視了自己只是一個排長的現實,現在你應該發現了吧,沒有了黃景升副團長在背後撐腰,師父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小小的排長,你能力的范圍,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個排!就算你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去做又如何,就算你能為所有相信你,願意追隨你的人,帶出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那又能怎麼樣?你能指揮動的,還是一個排罷了!在這種投入了幾萬人的大戰役中,面對一個最擅長攻守的出色對手,師父你還能做到什麼,憑借你手中的力量,又能去改變些什麼?!”

羅三炮真的急了,他一個箭步飛竄過去,而他用力甩出的右手,更狠狠扇到了鬼才的臉上。瞪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天天把他們騙得團團亂轉,卻總是損人不利己的兄弟,羅三炮放聲厲喝道:“鬼才你太過分了!”

羅三炮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他赫然發現。在只有他能看到地位置上,鬼才竟然在笑′然臉上被羅三炮一巴掌就扇得迅速紅腫起來,雖然痛得就連眼淚都忍不住從眼眶里飛逸,但是鬼才卻在笑,笑得狂妄,笑得詭異,笑得狡黠,仿佛他剛剛做的事情,不是當眾指著雷震的鼻子破口大罵。而是做了什麼值得誇講。值得被人稱道的事情似的。

大家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羅三炮真是太明白鬼才了,他略一思考,已經醒悟過來,羅三炮低聲道:“你小子這是在故意激大哥!”

鬼才微微昂起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已經跳過羅三炮的肩膀,掠過了他們身後地同古城。和遠方地群山與蒼穹融為一線,而他地聲音,在這個時候,在鬼才的身上,更多了一種開天眼觀凡塵的飄逸,“你不覺得,雷震大哥,應該比現在更強嗎?”

“雷震大哥跟著謝晉元。是學到了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學到了一個真正男人的風骨。但是,如果雷震大哥一直小心翼翼的遵循著謝晉元指導,那麼他這一輩子。都將活在謝晉元的影子下面,再也不可能超越。而謝晉元,在我地眼里,他即是一個英雄,也是一個蠢才!”

雖然臉上被打得紅腫起來,看起來說不出的好笑與滑稽,但是鬼才負手而立,面對羅三炮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款款而談,當真是有了一種笑指河山的氣概,“你我都去過謝晉元的故居,他雖然說不上家道大康,至少有祖宅,有田產,也就是憑借這些,謝晉元才能讀過私塾,最終考上了黃埔軍校。而雷震呢,他有什麼?他有的,就是親眼看著家破人亡,有的就是在深山中,為了生存為了不活活餓死,而孤軍奮戰。這兩個人,有著不同的童年,不同地經曆,最後為什麼卻偏偏要走到一起?雷震大哥是應該跟著謝晉元學習戰略戰術,是應該學習如何去做一個男人,可是為什麼,還要學習謝晉元地死板與教條,學習他不識變通的死忠?明明是一匹野性十足,只要一息尚存,就絕對沒有人敢輕辱的狼,為什麼,非要在他地牙齒和利爪上面,裝上一層……套子?!”

看著眼前這位款款而談的兄弟,羅三炮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而一種明悟,更突然狠狠撞進了他的心頭……鬼才正在努力超越雷震!

“沒錯,我就是要超越雷震!”

只是一個眼神,鬼才就看出了羅三炮心中所思,這個從小在心機方面,就有著過人天賦的男人,在跟著雷震一年多的時間里,他就像是一塊干燥的海綿般,如饑似渴的從雷震那里吸收自己需要的知識,在一天天的努力思索與反複沉澱中,慢慢的成長。到了今天,天賦加上知識加上努力,這一系列的所長,終于被鬼才融合了。

“論戰場上沖鋒陷陣的能力,我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追得上雷震師父,就連孫尚香也要比我強得多;論特長,我不可能像趙大瘟神那樣,信手掂來,能把任何東西都變成致命武器,更不可能像醫生那樣,背著一個急救箱在戰場上救人無數;論行軍布陣,這是羅三炮你的所長,沒有長時間在軍營中的經驗與閱曆,絕對做不到這一點。我鬼才有的,只是一個騙死人不償命的靈活頭腦,還有觀查入微,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非要找到事物核心實質的習性罷了。我也只有從這個方向突破,集中所有精力鑽其一點,才可能做得比雷震更強。”

鬼才看著自己的雙手,輕聲道:“如果不能擺脫雷震師父的影子,超越他,比他做得更好,我又憑什麼跟著雷震師父,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聽著這位兄弟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羅三炮已經癡了。

超越!

雷震真的能超越謝晉元,成為一個更出色的名將嗎?

鬼才真的能超越雷震,成為雷震身邊最可信賴的作戰參謀嗎?

就是在癡癡的沉思中,羅三炮突然發現,他背後的所有的汗毛,正在緩緩的倒豎而起,而一股濃濃地涼意。更在從他全身的骨髓里緩緩滲出。

危險,致命的危險!

羅三炮霍然回頭,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雷震的身上時,羅三炮終于明白了那種危險的來源。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身後,站立了一只最危險的野獸時,他都會感到坐立不安,都會全身汗毛倒豎吧?

雷震還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揚起什麼野拳頭。更沒有瞪起凶眼睛。沒有在那里聲嘶力竭地放聲怒吼,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整個人都變了。

只有雷震地兒子,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它圍著雷震樂不可支的不停的打著轉,它用自己的頸部,在雷震的褲腿上不停的挨挨擦擦。只有這匹從小就跟著雷震地狼。才真正明白,從這個時候開始,那個帶著滿身的孤獨與傷痕,帶著最

氣息,抱著它慢慢走向大山,在那里和風、霜、雨、快要餓瘋了的時候和同樣快要餓瘋的野獸去?殺,並一次次取得了勝利的人形野獸。那個只要是為了生存。當真是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的男人,終于回來了!

狼會因為自己的爪子比對手鋒利,就把它隱藏起來嗎?

狼會因為自己地獠牙比對手更長更尖。就不使用它嗎?

狼會服從比自己弱地頭領嗎?

狼會畏懼戰鬥嗎?!

當然……不會!

“特務排……”

被自己的徒弟當眾指著鼻子痛斥,在雷震的心中,卻升起了一種如此輕松,又是如此痛快淋漓地感覺,仿佛隨著鬼才的痛斥,一層無形的東西,已經從他的身上被剝離出去。環視整個戰場,雷震猛然放聲狂喝道:“全員集合!”

扣除為了搶救黃景升,沖出戰壕和敵人在近距離交戰,當場陣亡的九名軍人和七名重傷傷員,扣除在前面幾天激烈交戰當中已經負傷的兄弟,還能像標槍一樣站在雷震面前的,只剩下三十八個人而已。

目光狠狠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雷震一字一頓的道:“在這個時候,我不想和你們扯什麼為國家而戰,為民族而戰,為了我們能夠活著回家,請大家,把命,交到我的手里吧!”

迎著雷震那雙幽幽冷冷中透著絲絲綠芒,當真是像極了狼眼的瞳孔,沒有人退縮,也沒有人閃避,每一個人都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槍。一班長李民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手中的飛刀,鋒利的刀刃在陽光的照耀下,正反射著絲絲猶如獠牙般的流光,他高聲道:“排長大哥,我沒有讀過什麼書,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想說,我李民服你,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排長大哥你帶頭,我就敢跟在後面沖!”

“好,謝了!”

說完這三個字,雷震霍然扭頭,他的目光,已經落到了那位作戰參謀的身上。

“我記得你,你是公認參謀部里最有血性,也是最固執己見,甚至幾次三番和參謀長對峙,也是幾次三番被參謀長踢到基層連隊‘學習’,但是每次回去,卻依然不知悔改的黃鳴偉對吧?”

看到那位作戰參謀微微點頭,雷震繼續道:“傳送情報,只是通訊員的工作,而你身為一名少校作戰參謀,卻親自頂著流彈跑到了戰場最前沿,就是知道這份軍事情報的重要性,更明白二百師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必須有部隊火速支援師指揮部,所以才主動接過了這份任務,如果黃景升大哥沒有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你就會親自向他解釋。”

雖然黃鳴偉是一個少校,而面前的這個特務排排長,只是一個上尉,從官階上來說,應該是他的部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聆聽著雷震的娓娓而談,黃鳴偉卻只能不停的點頭。而雷震後面的話,卻嚇得他差一點跳起來:“請你回複團參謀長,黃景升副團長已經接到了這份情報,並立刻派遣五九八團特務排趕往師指揮部支援!黃景升副團長請參謀長在重新規則部隊防禦戰線後,立刻抽調第三營隨後支援師指揮部!”

側頭看了一眼被另外兩名士兵接手抱住的黃景升副團長屍體,雷震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可掩飾的悲傷,可是很快又消失了。在大山草原荒漠中生存的狼,面對自己的伴侶死亡,它們會悲傷,會對著頭頂那輪冉冉升起的圓月引頸長嗥,可是它們絕對不會放棄前進,更不會放棄戰鬥!在必要的時候,它們為了生存下去,甚至會拼命嘶咬伴侶的屍體,把它們的肉和血,一塊塊一口一口的吞進自己的身體里。

所以……在絕大部分人眼里,狼是一種凶殘,沒有絲毫人性的動物!

“黃景升副團長還說了,他在前線指揮,做出這樣的決策,當然要為此擔負責任。但是如何重新步署防禦,如何調派支援部隊,這一系舉動,還要依靠參謀長來大力推動,如果我們五九八團能成功解師指揮部之困,參謀長絕對當居首功。此舉更關系到我軍遠征緬甸揚我國威之關鍵,如能成功,參謀長就是民族之雄,當應……”

說到這里,雷震微微一頓,又繼續道:“當應獲得校長親賜之‘中正劍’,並為之揚名天下,成為國人凱模才對!”

聽著雷震的話,鬼才、羅三炮、二班長王二勝、少校作戰參謀黃鳴偉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更在心里齊聲道:“我拷,編,使勁編!”

雷震當眾嘴里說著能夠白日見鬼的謊話,而他每說一句,黃鳴偉就下意識的略一點頭,跟著那位膽小怕事的參謀長身邊那麼久,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雷震說出來的這一切,毫無疑問都打中了參謀長的要害,而什麼蔣委員長親賜的“中正劍”,什麼成為民族英雄,國人之凱模,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更能砸得參謀長兩眼金星直冒。

有的時候,越是膽小怕事,不敢肩負重擔,平時習慣步步為營的人,對勝利,對榮譽,越是有一種比常人更重的渴望!

編造完這一系列話,雷震直直凝視著黃偉鳴,道:“都記住了?”

“嗯!”

黃偉鳴道:“保證一字不漏!”

“要是把這樣的回複轉達給參謀長,你就是謊報軍情,如果鄂春克陣地失守,你和我可能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我估計百分之百都會判上個槍決立即執行。你不怕?”

“怕?我黃偉鳴就一條命,一個腦袋,還想打完日本人,回家和老婆孩子好好過日子呢,當然怕!”

黃偉鳴摸著自己的脖子,道:“不過,想把我送上軍事法庭審判,至少也得等我們活著回國再說吧?!”

說到這里,黃偉鳴笑了,雷震笑了,鬼才笑了,羅三炮笑了,就是在彼此微笑的對視中,一種惺星相惜的感覺,在每一個人的心里緩緩流淌。雷震最後把自己的手落在了這個雖然沒有沖鋒在第一線,卻在用自己的方法,堅持戰鬥的男人身上。彼此感受著對方身體血管里,那正在奔湧不息的熱血,雷震只說了一句話,四個字:“吾道不孤!”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9 20:51

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二十章 煮酒論英雄  

日本第五十五師團的竹內寬師團長,的確是一位擅長進他一旦認真起來,發動的攻勢,當真是猶如狂濤怒浪襲卷而來,一環套著一環,似乎不將面前所有的障礙都徹底撞成粉碎,就絕不罷手,的很多敵人,明明手中還有反擊的力量,就是因為被竹內寬的氣勢所奪,才失去了抗爭的意志。

但是,戴安瀾是誰?他是二百師的師長,是連蔣委員長都要另眼相看的超卓人物!

沒有應付惡劣局勢的才能,沒有支撐大廈于將倒的膽識,戴安瀾又如何成為謝晉元神交已久的筆友,又如何能臨危受命率領二百師,作為先頭部隊孤軍深入緬甸這個異國遠域?!

想成為名將,最先要學會的,就是熟悉戰場地形,並根據戰場地形特色,去駐紮部隊!為了就近指揮同古城外圍的鄂春克陣禦戰,戴安瀾將師指揮部,設置在緊貼著鄂春克陣地內線的區域。右邊依托貫穿同古城的色當河,形成左右夾角之勢,面對這樣越向內收縮防禦力越強,受攻擊點越少的倒三角型防禦陣型,無論敵人的行動如何敏捷,設計如何精妙,奇兵突襲如何詭異,最終都必將演變成正面強攻。

雖然手中可以動用的兵力絕對有限,大部分人更是沒有實戰經驗,臨時拿起武器的文職人員,但是他們在少量警衛部隊老兵帶領下,依托有利地形,層層防禦不斷削弱敵人的攻勢。竟然生生抑住了敵人以敵兵為主導地突襲式進攻!

戴安瀾平時一向喜歡把頭發理得干乾淨,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在軍旅中得到了一個擊手的目標,戴安瀾干脆脫掉了軍帽,任由自己的光頭,在陽光下散發出僂僂鐵青色的光芒。而戴安瀾在這個時候。更是臉色陰沉如水,雙手拎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站在師指揮部後方的斷橋上。只要看到有敵人試圖沿著河岸,從背後對指揮部發起攻擊,他就會抬起手中的輕機槍,毫不猶豫地掃過去一梭子彈。

雖然戴安瀾地身軀並不算高大寬厚,雖然他沒有喊出慷慨激昂地口號,但是身為二百師指揮官,他牢牢挺立在那里的身體,那雙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的眼睛,還有他微微抬起,代表了堅毅與不屈的下巴,都讓這個光頭男人,自然而然擁有了一種中流砥柱的凝聚力。

就是在戴安瀾師長身先士卒的帶領下,兩個警衛班和臨時武裝起來的師指揮部成員,才能依托有利地形,在逐步收縮中。頑強地狙擊敵人進攻。

戴安瀾必須要承認。這些敵人很不好對付!

騎兵曆來是戰場上沖刺力最強的部隊,更何況這是日本陸軍為了侵略中國,而整整在訓練場上操練了三年。才投入戰場的精銳部隊?這些騎兵人人可以在高速飛馳,不斷顛簸起伏的馬背上,做出各種猶如雜技般的動作,更可以用雙腿夾住馬背,直接抬槍射擊。而他們人手一柄的馬刀,在近距離交戰中,攜著戰馬高速沖刺的刀下狂斬而下,當真是來去如風擋者披靡,不知道有多少缺乏實戰經驗的師指揮部軍人,就是因為錯誤估計了這些騎兵地沖刺速度,而被他們一刀斬于馬下。

但是最讓戴安瀾和部下感到頭痛地,還是那些爬到大樹上,全身披著用樹葉和麻繩編成的偽裝網,暗中狙擊的緬甸游擊隊員。

這些緬甸游擊隊員,雖然沒有接受過什麼正規軍事訓練,但是在長期和英國殖民者軍隊對抗地的基礎上,他們已經積累了大量游擊作戰經驗。在得到日本軍隊援助的武器後,這些緬甸游擊隊員,更是如魚得水,他們大都使用射擊精確度良好的日軍制式三八式步槍,潛伏在大樹上。第一次和緬甸游擊隊交鋒的中國軍人,根本無法分辨,那些緬甸游擊隊員究竟躲在哪里,他們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大樹上射出一發要命的子彈。

如果不是因為地形起伏的緣故,指揮部擋住了站在後方,監視色當河右翼的戴安瀾師長,估計他早已經成了緬甸游擊隊員手中的槍下游魂。

看著那些手里揮舞著帶血的馬刀,呼嘯著重新集結在一起,准備再一次對師指揮部防線發起沖鋒的騎兵,看著隱藏在一片陰暗中,根本無法分辨哪里會有敵人隱藏的叢林,戴安瀾臉色當真是陰沉如鐵。

真的沒有人知道,戴安瀾拎著輕機槍的雙手,正在微微發顫。每當有一個部下倒在敵人的步槍狙擊下,倒在鋒利的馬刀下,甚至是被戰馬的馬蹄活活踏死,他的心髒更會不由自主的狠狠一悸。

這些部下絕對不是隨便征招,就能通過征兵處,招到一片的普通士兵,們有些是在黃埔軍校里受過正規系統軍事培訓,假以時日必然能獨當一面的作戰參謀,有些是可以為軍方協調地方關系的機要人員;有些是能夠通過監聽,破譯敵人密碼的資深情報人員;還有一些,是每天負責收發電報,看到他還會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讓人當真覺得似乎戰爭都可以拋到一邊的女電報員……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精英,他們每一個人都學有所長,他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是國家強盛崛起而努力的珍寶,可就是這些文職軍人,在面臨敵人奇襲,戴安瀾手邊已無可用之兵的時候,用他們並不粗糙的雙手,抓起了武器。

放眼望去,在師指揮部的周圍,到處都是這些精英軍人的屍體,他們有些是被馬刀居高臨下,斜斜劈砍得血肉模糊,有些是被不知道從哪里射出來的子彈貫穿

失去了生命。就是用這些烈士地生命和鮮血。戴安了這個時候。

但是,看看在遠方已經重新集結,馬上就要對師指揮部發動新一輪沖鋒的敵人,再看看身邊那些滿是傷痕,更在用力喘息的部下,戴安瀾清楚的知道,他們只怕再也無法支撐住敵人這一輪進攻了。

事實上,以僅僅兩個警衛班。外加一批文職軍人組成的力量。依托有利地形±死抵擋住敵人一個騎兵中隊,外加三百多名緬甸游擊隊員的聯手猛攻超過四十五分鍾,這樣的成績,無論拿到哪里,戴安瀾也可以自傲了。

“師長……”

在戴安瀾的身邊,傳來了一聲略帶哭聲地低叫,當他回頭地時候。正好迎上了一雙充滿肯求意味地眼睛。

“師長,我們在這里吸引敵人,趁還來得及,您快撤退吧!”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跟了自己五年時間,就像是一個影子似的跟著他,忠心耿耿的警衛員,戴安瀾無言的搖了搖頭。

戴安瀾當然知道自己對二百師的重要性,他也想撤退。可是在這個時候。你要他往哪里退?

不需要各團從前沿陣地發送回來的情報,只需要聽聽四周傳來的密集炮擊聲和機槍掃射聲,戴安瀾就清楚地明白。敵人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已經對同古城發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進攻。無論他這個師長往哪個方向撤,身後的敵人都會緊追不舍,就算他這個師長和部隊會合後,可以暫時逃過一劫,但是這樣的結果,就是讓敵人內外夾擊!他精心構建的防禦網,就會被生生撕破,而主導這場同古保衛戰的史密斯三星上將,所規劃的仰光收複戰,就會化為泡影。

“沒有到最後一刻,誰勝誰負還難說呢!”

戴安瀾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用身體把他牢牢護住地警衛員,感受著他發自發內心地關切與尊敬,突然問道:“張亮,這次活著回去後,如果我給你放上三個月大假,再獎勵你一百塊法幣,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身上足足背了五百發子彈,除了手持沖鋒槍,皮帶上還插著兩枝毛瑟自動手槍和六枚手榴彈,簡直就像是背了一座小型軍火庫,站在戴安瀾面前,更用自己的身體豎起一張肉盾地張亮,側起了腦袋,這個年齡大概有二十七八歲,卻依然憨態未消的大男孩,側起頭認真思考了片刻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回家娶媳婦。”

“哈哈哈……”

聽到這樣一個答案,戴安瀾忍不住放聲大笑,就在他的笑聲中,那些已經重新集結在一起的日本騎兵,終于動了。看著那些騎兵手中揮舞的雪亮馬刀,感受著上百匹戰馬一起奔騰,就連大地都跟著微微顫抖的震撼,看著跟在那些騎兵後面,就好像是散鴨子似的,端著步槍向前飛跑,當真是像極了一群烏合之眾的土匪,但是卻自有一番彪悍氣勢的緬甸游擊隊員,

戴安瀾的心里不由發出了一聲輕歎,“對不起了,張亮,可能我沒有辦法,讓你回家去娶媳婦了……”

密集到集點的槍聲聲突然響起,不知道有多少枝沖鋒槍在同時掃射,在彈殼歡快的飛跳中,那些剛才還耀武揚威,還肆無忌憚,揮舞著手中早已經過時的冷兵器,自以為自己夠帥夠酷,可以成為別人生命的主宰,可以學著死神大爺的樣子,輕而易舉收割別人生命的騎兵們,面對這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彈雨,面對這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他們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大朵大朵的血花,就猛然從他們的身上,他們跨下的戰馬上連續綻放。那幾乎同時炸起的鮮血,一起噴濺到空中,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淡紅色血霧。

全身披著用樹葉和麻繩編成的偽裝網,手里捏著日本陸軍最常使用的三八式步槍,因為躲藏大樹上,而沒有被沖鋒槍射出彈雨波及的緬甸游擊隊員,還沒有來得及慶幸,還沒有來得及調轉槍口,尋找這一批新敵人的來源,透過樹葉的縫隙,他們就猛然看到了一個他們這一輩子,也休想忘掉的男人。

那個男從身高超過兩米,更雄壯得猶如半截鐵塔,站在人群中當真是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只要看看他比正常人大腿還要粗地手臂。還有那一塊塊賁張而起的肌肉,就可以感受到他身體里所蘊藏的最可怕力量。而最令那些埋伏在大樹上的緬甸游擊隊員目瞪口呆的,當然還是他身用帆布帶加固,掛在肩膀上加固的槍!

那赫然是一挺一旦開火就能在瞬間形成一片火力網,在陣地攻防戰中絕對強勢,但是同樣絕對不應該由單兵搬運,更絕對不可能單兵徒手使用,足足有二十多公斤重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

看著這個男人像捏著玩具一樣拎在手中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看著他層層裹在身上。就連腰上也纏了那麼兩圈地重機槍子彈鏈※有能看到這一幕地緬甸游擊隊員,心里想地都是同一個問題:“我拷,這,這,這個家伙還是人嗎?”

“**你們大媽的,你們真的以為在身上披那麼幾片樹葉,像個縮頭烏龜似的躲在樹上。沒人看得到你們,就可以縮在那里,美滋滋的打著你們的小冷槍了?”

在瘋狂的長吼聲中,那個長得虎背熊腰,站在那里就猶如豎了半截鐵塔,明顯是精力過盛地男人,竟然用雙手直接舉起了那一挺可能就是為了單兵使用方便,而在局部做了細節調整。甚至還在槍筒部位。加裝了一個手柄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

就算這些緬甸游擊隊員,不知道馬克

重機槍的理論射速,就算他們他們從來沒有使用過火悍。殺傷力如此驚人的重型機槍,可是只要看看那黑洞洞的槍口,看看那猶如一門步兵炮般沉重的槍身,看看掛在重機槍上,那猶如鯊魚牙齒般鋒利而整齊,就等著擇人而噬的重機槍子彈,這些緬甸游擊隊員,猜也能猜出這挺重機槍一旦掃射,所能形成的最可怕金屬風暴。

“噠噠噠……”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中,那一挺馬克沁水冷重機槍,竟然真地在沒有使用三角支架的情況話,被一名士兵端在手里開始掃射了。按照常識,按照道理,理論射速每分鍾高達九百發子彈的馬克沁重機槍,一旦開始掃射,如果沒有固定腳架,所產生地後座力,足以讓任何一人個失去重心,全身顫抖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但是如果一個人,可以用自己的肩膀,頂著一門兩三百斤重的土炮,對著面前的敵人,開了致命的一炮,而自己翻了個跟頭後,拍拍身上的塵土又形若無事的站了起來,以他比成年公牛還要健壯的身軀,和滿身天知道子彈能不能打穿的粗皮厚肉,一旦使了性子,和手里的武器較上了勁,又有什麼樣的重機槍他玩不了,又有什麼樣的重機槍,他不能拎在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對著敵人打上***一梭子再說?!

手里的馬克沁重機槍在不停的掃射,這種武器設計者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人二百五似的徒手拿著它使用,在強大後座力作用下,這個男人就像是抽了羊羔瘋似的,臉皮不斷抽動,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在笑,一邊掃射,一邊又笑又叫,看起來當真是說不出來的詭異,而他笑叫出來的話,混合在重機槍掃射的轟鳴中,更形成了一種就連他最親近的兄弟,都無法聽明白的獨特罵腔:“**,我讓你們躲,我讓你們藏,你們這群明顯就是從小被娘少喂了兩口奶,所以才長得又黑又瘦又小又癟的爛貨,你們是不是都屬猴子的,要不然怎麼見樹就爬?你們真的以為,躲到一堆枝枝葉葉里面,縮著個猴子腦袋,爺爺我就拿你們沒有辦法了?咦,竟然還會在樹上連蹦帶竄呢,爺爺我倒要看看,是你竄得快,還是子彈跑得快!”

就是在剛剛發起沖鋒的日本騎兵,被打得人仰馬翻一片哀鳴的時候,這個長得健碩如牛,脾氣發作更是猶如西班牙斗牛的男人,已經拎著槍管發燙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對著一片樹林,打出了整整四五百發子彈。

只要看看那幾十棵被打得千瘡百孔的大樹,還有那些以各種千奇百怪的動作,或倒掛在樹丫上,或頭下腳上,和大樹根部做了最親密接觸的緬甸游擊隊員,絕對沒有人會去相信。在這樣地彈雨洗禮下,還能有人幸免于難!

而戴安瀾師長,在這個時候,正在對著一個對他迎面飛奔過來的男人點頭微笑。“好精銳的部隊,好強悍的火力壓制,當真是將侵略如火的軍人特性發揮到極限,謝晉元精心調教出來的徒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雷震帶著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羅三炮和江東孫尚香。飛撲到戴安瀾的身邊。向戴安瀾地貼身警衛員張亮點頭示意後。雷震並肩站到了張亮地身邊,而江東孫尚香和羅三炮,已經自然而然和雷震布成了特種作戰中,最常用地三三制掩護隊形,把戴安瀾圍在中間,形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貼身防禦網。

聽到戴安瀾的話,雷震沒有回頭,緩緩倒退,而跟著一起訓練,已經培養出團隊默契的江東孫尚香和羅三炮,僅憑雷震的腳步聲,就能配合雷震的節奏,一點點移動。被他們包裹在中間的戴安瀾,由自主的被他們帶著一起移動,等他反應過來地時候。戴安瀾好氣又好笑的發現,竟然被雷震用這種斯文的方法,“請”回了經過工兵團反複加固,相對最安全的師指揮部。

直到戴安瀾帶著一臉無奈。重新回到了師指揮部,雷震才霍然轉頭,認真的道:“強敵入侵,縱生死懸一線,依然不動如山,師長您也沒有讓我失望!”

戴安瀾再次微笑點頭,他知道雷震指的是什麼。看著在短短的一兩分鍾時間,已經迅速接管師指揮部外圍防禦,並把傷員送進指揮部,由醫生開始對傷員展開急救的特務排官兵,戴安瀾突然問道:“你覺得,你帶地這個排,能夠頂住敵人多久進攻?”

雷震迅速在心里計算著雙方地戰鬥力對比,最後回答道:“敵人有最擅長沖鋒的騎兵中隊,雖然剛才被我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但是仍然沒有傷筋動骨。在幾乎失去了所有外圍,再沒有縱深的戰場上,想要仰制騎兵地高機動性,我們就必須用優勢火力強行壓制,再加上必須應付那些緬甸游擊隊組成的雜魚,以我們特務排單兵攜帶的藥彈來看,無論如何節約,能再支撐半個小時,已經是極限,再往後,就要考慮和敵人進行刺刀格鬥戰。”

“你認為,在這半個小時內,會有援軍嗎?”

面對戴安瀾這個明顯帶著考量意味的問題,雷震思索了半晌,才回答道:“我看,很難!”

“是很難!”

戴安瀾放下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順手提起了放在爐子上,已經不知道燒滾了多久的水壺,他隨手一晃,里面居然還發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響。戴安瀾一邊把水壺里還沒有燒干的開水,倒進了一只瓷罐里,一邊淡然道:“剛才通訊員重新接通了前線各團部,我的警衛營已經正在向師部趕的路上,

于師部和各團部中斷聯絡,不能及時傳達命令,再加隊,必須重新調配防線,以免被敵人趁虛而入,警衛營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趕到。至于其他的援軍,我看來得只會更遲。”

用玩味的態度,看著雷震皺起了眉頭,在這個時候,戴安瀾這個治軍極嚴,更鮮少自己違反軍規的二百師師長,竟然從指揮部里翻出來一瓶酒,“茅台酒是酒中上品,我本來打算在緬甸戰場上,驅逐日寇取得勝利時,為大家慶功用的。不過今天看到謝晉元老弟後繼有人,而且有青出于藍之勢,忍不住內心竊喜,來,一起喝上一杯!”

就在雷震有幾分訝異的注視中,戴安瀾真的打開了那瓶茅台酒,並把其中一部分,倒進了一口小巧的瓷壺中。當戴安瀾把盛滿了醇酒的瓷壺,放進已經倒了開水的瓷罐中,並蓋上一只蓋子後,在開水的熱氣蒸騰下,不一會在到處都是硝煙和血腥氣味,中間更摻雜著傷員低低呻吟的指揮部里,就揚起了縷縷濃濃的酒香。

因為抑不得志,在青樓妓院里過了三年花天酒地生活,當真稱得上品酒無數的羅三炮,不由自主的聳了聳鼻子,低聲歎道:“好酒!”

“當然是好酒!”

戴安瀾道:“我戴安瀾生平沒有別的追求,就是喜歡打勝仗。喝好酒這兩樣罷了!”

戴安瀾地話還沒有說完,鬼才就沖進了指揮部,“報告,敵人正在集結,馬上就要對我們再次發起進攻!”

身為雷震身邊穩居首席的作戰參謀,鬼才在彙報完情報後,又加上了了自己的判斷:“這批敵人剛才被我們打得惱羞成怒,是打算全線撲上。用一舉擊破師指揮部。來挽回他們的面子。”

雷震望著師指揮部里那個作戰沙盤。還沒有在自己的大腦中,把沙盤上的東西和指揮部周圍的地形對應在一起,二班長王二勝又沖進了指揮部,他向戴安瀾和雷震敬過軍禮後,飛快的報告道:“日軍大約兩個中隊從城北側趕到,已經和敵人騎兵中隊會合,看樣子將會加入對師指揮部進攻序列。”

聽到這個報告。雷震、鬼才和羅三炮都忍不住聳然動容,敵人新增援了兩個中隊步兵,再加上原來一個中隊騎兵,和三百多名緬甸游擊隊,僅僅從人數上來說,已經超過了一千人。

看著雷震拔腿就要走出指揮部,戴安瀾突然道:“雷震以你帶領地特務排戰鬥力而論,能頂住敵人多長時間進攻?”

“十分鍾!”

“看來敵人在城北側地容克岡軍用機場已經站穩了陣腳。而且已經突破了鄂春克某段外圍陣地。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從城北分兵支援。”

戴安瀾望著雷震,突然問道:“你怕不死怕?”

雷震用力搖頭,如果他怕死,又何必參加二百師這支必將孤軍深處地軍隊,他又何必明知凶險無比,仍然帶著特務排,第一個趕來支援戴安瀾?

“好,雷震,把你的特務排全員都召集到師指揮部。”

在敵人集結重兵,馬上就要對指揮部發起猛攻的時候,戴安瀾竟然下達了如此不合時宜的命令,就在雷震無法掩飾的驚詫注視中,戴安瀾大踏步走到了接線員面前,抓起一部剛剛恢複通訊的電話機,沉聲道:“給我接炮團!”

直到這個時候,看著眼睛里閃動著最凌厲光芒,昂然屹立中更揚起甯折不彎風骨的戴安瀾,雷震終于領掠了名將在戰場上地風范,在電話接通後,戴安瀾更是語出驚人:“炮團嗎?我是戴安瀾,我命令你們,向我開炮!”

雷震看不到電話對面,炮團指揮官的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但是想來也應該寫滿了驚愕吧?

“對,你沒聽錯!”戴安瀾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們很多裝備沒有來得及運上來,也沒有多少炮彈,一顆別拉,全部給我砸過來,如果不能把這里的地皮都翻上一遍,我唯你是問!”

“啪!”

戴安瀾掛斷了電話,他大踏步走到桌子前,取出放在瓷罐里的酒壺,他目光直直落到雷震身上,道:“酒已熱,敢不敢陪我在這里,喝上一杯勝利酒?!”

聆聽著指揮部外,傳來的戰馬奔騰,看著在鬼才和羅三炮的指揮下,已經退回師指揮部,正在向防空洞里走的特務排官兵,雷震徑直坐到了戴安瀾的對面,嗅著濃濃地酒香,雷震灑然道:“我不喜歡喝酒,但是我和師長一樣,喜歡勝利,喜歡極了!但是,我真地不知道,現在我們哪里有勝利。”

“勝利有三。”

戴安瀾在自己和雷震面前的酒杯里,添滿了剛剛被燙熱的烈酒,道:“那個竹內寬地確是個人物,可是他心太貪了,既然已經知道我指揮部的位置,直接派飛機轟炸不就行了,還非要派人來突襲,想活捉我戴安瀾。貪心不足蛇吞象,他注定要輸上這了局。炮團射完所有炮彈後,所有人員會立刻撤離陣地,我用火炮只運到一半,炮彈更只有規定數額五分之一的炮團,換他一個騎兵中隊,兩個步兵中隊,外加三百多個緬甸游擊隊盟軍,你說這算不算第一重勝利?!”

雷震點頭同意,“嗯,的確是勝利!”

兩個人一起抓起酒杯,一飲而盡後,雷震是豬八戒吃人參果,根本不辯酒味好壞,當然是喝得不動聲色,戴安瀾卻微微眯起了眼,仔細回味著嘴里的余香,過了半晌,戴安瀾又抓起了酒壺。在兩個人的面前地酒杯里重新添滿後,道:“我們現在被敵人重兵包圍,英國盟軍跑

子還快,我看想和他們一起聯手抗敵,打出一場漂亮那是九成九沒戲了。我們二百師最終結局,很可能是從同古城突圍,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要拋棄很多不便于攜帶的重武器。這當然也包括炮團的火炮。與其讓敵人繳獲後再反手打我們。還不如讓他們出動轟炸機,在我們用光所有的炮彈之後,替我們炸得干乾淨淨。雷震,你說,這算不算第二重勝利?”

雷震再次點頭,“嗯,是勝利!”

“那還愣著幹什麼?”

戴安瀾端起了酒杯。道:“干!”

“叮!”

兩只酒杯,輕輕碰到了一起,在酒香的蕩漾中,兩個人再次一飲而盡。

戴安瀾手里捏著已經喝空的酒杯,用玩味的眼光望著雷震,他突然道:“大家都躲進防空洞里去了,你明明知道我們炮團地炮彈馬上就會砸過來,還這樣大模大樣地坐在這里陪我喝酒。你真地不怕死?”

“怕。我當然怕死。”這一次是雷震主動抓起了酒壺,為兩個人的杯子又填滿了酒,他淡然道:“不過和怕死比起來。我更喜歡一邊喝著勝利的酒,一邊享受敵人的死亡,如果躲進防空洞里,又如何能同時享受到這兩樣師長最喜歡的東西?”

“好,很好,還是你能一眼看出我的想法,不像某些人,總是想著把我拉進防空洞去!”戴安瀾用眼角的余光,輕瞄著站在他身後,一直焦急地搓著手掌,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警衛員張亮,道:“雷震啊,我悄悄告訴你,我的這個師指揮部,可不是隨便的選的。不但是地理位置好易守難攻,我們坐的這間屋子,更是通體用鋼筋混凝土造成,就算比不上你師父謝晉元在上海抵抗日軍進攻的四行倉庫,我看也差不多了。更何況我還命令工兵團,對指揮部進行了加固,工兵團的李樹正,那小子雖然在戰場上面對敵人是個膽小地孬種,但是在工木工程防禦工事這方面還算一把好手,他可是拍著胸膛對我保證,就算是日本人地重磅炸彈落下來,也炸不塌我的師指揮部。和那些像耗子一樣躲在地洞里的人相比,我們能堂堂正正地坐在這里,聊天品酒,是不是又算一重勝利?”

雷震真要為戴安瀾的論據拍案叫絕了,他放聲道:“對,果然是又一大勝利,當盡一大杯!”

“叮!”

兩只酒杯再次碰到了一起,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雷震的耳朵微微一動,而戴安瀾的眼角也幾乎在同時微微一挑,而他們端坐的這間屋子,就像是被一柄萬鈞重錘砸中般,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以超過九級地震的姿態狠狠一顫。就是在這種劇烈的顫抖中,從天花板上震落的灰塵,更是揮揮灑灑的在指揮部上空,下起了一場不小的沙雨。

受過嚴格訓練的張亮,在炮彈砸中指揮部的瞬間,就下意識的直接撲倒在地上,在一片飛沙迷彌中,張亮迅速抬頭的時候,他真的呆住了。

雷震和戴安瀾還是安安穩穩,大馬金刀的端坐在椅子上,他們手里還端著剛剛碰過的酒杯,在他們的臉上,還保持著剛才的微笑。看著他們穩定的猶如鋼澆鐵鑄的手,再看看盈盈滿杯,沒有灑出一滴的酒汁,張亮真的不知道,這兩個人的神經究竟是什麼鑄成的,在炮彈砸到頭頂的時候,竟然就連手指都沒有顫抖上一下!

雷震和戴安瀾兩個人相視一笑,兩個人齊齊吹開了酒汁上虛浮的灰塵,然後仰頭將酒杯里的烈酒一飲而盡。當他們放下酒杯的時候,隱藏在同古城里,為了不被敵人偵察機確定方向,在前幾天的防禦戰中,一直沒有投入實戰的炮團終于發威了。

不知道有多少門火炮在同一時間狂吼,一波波炮彈,呼嘯著狠狠砸到了師指揮部附近。一團團濃重的硝煙,夾雜著幾乎被燒融的彈片,以亞音速向四周擴散,在瞬間就對方圓幾十米內進行了一次無差別覆蓋攻擊。

那些發起沖鋒,卻沒有遭遇任何抵抗,已經准備放聲歡呼的敵人,無論是騎兵,步兵,還是那些喜歡像猴子一樣在大樹上爬來爬去的緬甸游擊隊員,都呆了,傻了,瘋了。

在這個時候,不管他們是趴下也好,臥倒也好,像是受驚過度的沙鳥一樣,用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腦袋也罷,面對如此密集,就好像是炮彈不要錢似的玩命猛射,面對這此起伏彼,再也沒有一絲空隙的猛烈爆炸,面對在空中直的,彎的,旋的,轉的,削的,方的,圓的,尖的,千奇百怪的各種彈片在嗚嗚亂飛,面對可以先把人的衣服撕爛,再把人的內髒撞碎,最後再把人的皮膚燒焦的熾熱沖擊波,你要他們往哪里躲,你又要他們怎麼活?

就在這種連成一線,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的可怕轟擊中,就連雷震他們擺在桌子上的酒杯,都開始不斷顫抖,不斷跳動,而剛才面臨危險,本能撲倒的張亮,更是擺出了如果炮彈再一次落到指揮部頭頂,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先把戴安瀾撲倒,用自己身體牢牢護住的姿態。

就在這種情況下,戴安瀾突然張嘴說了幾句話,在這種相對幾乎沒有了聲音的世界里,大概也只有坐在戴安瀾對面的雷震,通過口型,勉強讀懂了他說的那幾句話:“好小子,我要他把炮彈都砸過來,他第一發炮彈,就打到了我的頭頂上,射得可真是夠准了!不過這勝利的美酒,喝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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