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爭] 《第五部隊》 作者:紛舞妖姬 (已完成)

 關閉
默默…… 2012-11-15 08:11: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72397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0:55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二十六章 九大刺頭(下)

在一片驚慌,一片奔逃,一片嘈雜中,他仍然靜靜的站在那里,用他一成不變的動作,慢慢打開了手中的牌。他的雙手就像是鐵鑄的,根本沒有一絲顫動,仿佛剛才打飛他頭頂帽子的不是一發子彈,而是情人的飛吻似的。

手里的牌終于打開了。他卻面對空空如也的賭桌,看著碼頭外那不斷蕩漾的溫柔海面,在心中發出了一聲輕歎:“真是可惜了。”

他沒有回頭,他早已經過了一知道背後有敵人,就倉惶失措迅速扭頭的年齡,他也沒有撲到一個什麼掩體後面,然後再找機會反擊。他清楚的知道,對方既然第一槍沒有殺死他。就絕對不會在背後射殺了他。他的人頭是很值錢,但是如果能正面殺死他,換來的就絕對不止是豐厚的獎金那麼簡單!

所有不相干地人,在這個時候都找到了合適的掩體,他們小心翼翼的露出了頭,緊張而激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即將爆發的對決。就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在這種要命的情況下,他竟然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一步步走向了那個多了一個子彈洞地禮帽。就在他彎下腰准備伸手拾起那頂禮帽地時候,在他的身後又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槍響,落在地上地禮帽。再次被子彈打得飄飛出三四米遠。

望著在地上連翻帶滾。多了兩個子彈洞的禮帽,他臉上還是帶著那個一成不變的微笑,慢慢走向了自己的禮帽。

“喂。”

聆聽著身後那名槍手再次拉動槍栓的聲音,他終于說話了,難道他從來不喜歡說話,原來他的聲音實在太冰冷又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滑膩,相信任何一個正常人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身上湧起一種惡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毒蛇嘴里不斷吞吐的那條蛇信。

就是因為他的聲音實在太另類,實在太容易讓別人對他產生警惕,而他又不願意刻意偽裝,所以沒有必要。他從來不多說話,當他說話的時候,更是簡單明了,“我很喜歡這頂帽子。”

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他第三次彎下了腰,這一回他身後的那個神槍手沒有再開槍。他也帶著事不關己的從容,隨意拍了拍帽子上沾的灰塵,再看看上面的那兩個打穿帽子的子彈洞,最後又將這頂禮帽斜斜扣到了自己的頭上。

“你這麼喜歡這頂帽子。我會把這頂帽子留下,讓你可以戴著它去閻羅殿報道!”身後地槍手也說話了。

他笑了,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他遲遲沒有回頭,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敵人。

如果是三十五歲以上的老槍手,也許他們的身體反應速度隨著年齡的增長,已經開始不可避免的漸漸變慢,但是他們能活到這個年齡,擁有的實戰經驗,已經足夠彌補一切!讓一個在上海灘打滾,又活到三十五歲的槍手站在自己的身後,那無異于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死神的手里。像那種老槍手,在面對他這樣的大敵時,也根本不會說話,因為血的教訓,已經可以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他的槍法不錯,開槍的速度也相當迅速,在我見過的人里,已經可以排進前二十名,在整個上海灘,單純以槍法來論,他已經算是一流高手。而且他手里的那支中正式步槍,聽他拉動槍栓的速度和彈簧的聲響,應該對槍械進行過改造,所以他能射得更快。”

他低下了頭,沒有人敢相信,在這麼短的時間里,他已經用自己的雙眼,找到了一枚打在了堅硬的石壁上,又反彈回來,就靜靜躺在距離他左側二十二米遠的子彈頭。他隱藏在帽沿下的雙眼,再一次危險的輕輕眯起,“白銀彈頭?”

填裝了白銀的子彈,可以打得更遠,射得更直。換句話來說,身後的那個槍手使用的步槍,已經同時擁有了中正式步槍的大殺傷力,和日本三八式步槍的穩定性。當然了,放眼上海灘,能用得起白銀彈頭這種特制子彈的槍手,更是屈指可數。

他再一次笑了,原因很簡單,在近期,他還沒有聽說過使用白銀子彈的槍手,就算以前曾經有過,這種喜歡標新立異,最容易成為別人目標的槍手,也早被混亂的上海灘給淹沒了!

他倒退著走回了賭桌旁邊,他就是不回頭,他就是不給對方開槍的機會。他伸手指著自己從一加入賭局,就放到賭桌上的那疊銀圓,認真的道:“那是我的。”

身後的槍手沉默著,任由他用緩慢的動作。取回了那一疊銀圓。他把銀圓抓在手里,隨意玩弄著,十幾枚銀圓相互硬碰,發出了一陣叮叮當當,猶如風鈴般地悅耳聲響。

他突然問道:“我的人頭值多少錢?”

“一千五百塊大洋!”身後的槍手道:“但就算只有一塊五毛錢,我也想來會會你!”

他輕輕一挑眉毛,道:“哦?”

“在上海灘混的槍手都知道有一個傳說,飛刀手張誠拋出來的飛刀。能比子彈更快,我就不相信,人手里拋出來的玩藝兒,能快得過槍膛里射出來的槍子!”

張誠沒有再說話,他繼續晃動著手中的那疊銀圓,他身後地那位槍手,也閉緊了嘴巴,先用左手解開了腰間的槍套,然後雙手平端起了步槍,對准了現在還背對著他昂然而立的張誠。

說實在的。面對綽號“飛刀手”。傳說中擲出的飛刀,能比子彈更快的人物,要和他生死相搏。不緊張那一定是騙人的。要知道,在魚龍混雜,到處都是明爭暗斗的上海灘成名絕無僥幸!

一時間,整個碼頭上,只剩下了十幾枚銀圓不斷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響。就這樣不知道靜靜的站立了多久,張誠突然慢慢轉了身,看著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地雙手,那名槍手仍然平舉著手中地步槍,問道:“你的刀呢?”

“在手!”張誠的右手一翻,一道刺目到極限地光亮。在瞬間就刺痛了這名槍手的雙眼。無論這名槍手經曆過什麼樣的訓練,面對這種絕對意外的狀況,他仍然略一眨眼,就連他的頭,也不由自主的略略一偏,當他的臉頰離開了槍托,離開了眼睛、准星、目標這三點形成的直線,就連身為一名出色槍手的韻律感都被這種意外打破時,這名槍手的心臟已經瞬間沉到了谷底。

高手對決,勝與負,生與死,爭的就是這瞬間的毫厘,更何況他面對的,是一個號稱擲出的飛刀,能比子彈更快的男人!而幾乎在同時,張誠的右手猛然揚起,一枚背面經過精心打磨,比鏡子更光滑,更明亮,更能反射陽光的銀圓,在空中呼嘯著,旋轉著飛刺向那名槍手。

身為一名受過名家訓練的槍手,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調整回了自己的狀態,他一眼看就出了那枚在轉眼間就飛到自己面前的銀圓真正的底細。它就是一把致命的飛刀!

這枚銀圓不但一面被打磨得比鏡子還要光滑明亮,能夠最大化的反射太陽光,它的邊緣更被打磨得鋒利異常。白銀子彈可以比普通子彈更遠更直,同樣的道理,白銀制成的圓形飛鏢,它也能被飛得更快,投得更遠!

“砰!”這名槍手手中的步槍響了,在看似絕不可能的情況下,他竟然用步槍,一槍就打碎了已經飛到面前的那枚銀圓。四處飛濺而起的碎片,狠狠撞到了他的臉上,帶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而幾乎在同時,這名槍手已經迅速拋掉手中的步槍,拔出了腰間的左搶手槍。他的左手還沒有平舉,左手的大拇指已經用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壓開了左輪手槍的擊錘。這一系列的動作,已經充分說明,他不僅受過嚴格的射擊訓練,更擁有身為最出色槍手的天分。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判斷出張誠絕不可能再給他拉動槍栓開第二槍的機會,所以他當機立斷放棄了手中使用最熟練威力強大的步槍,拔出在近距離作戰射速更高的左輪手槍。

而他棄槍、拔槍的這一系列動作,更是銜接得無懈可擊,沒有一絲累贅,流暢得讓人看了就覺得心中發麻。能做到這一點,已經不是單純依靠堅苦的訓練就能獲得,可以說就算是那些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老槍手,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更可怕的是,他還很年輕,年輕得還有充足的發展空間。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因為,一把真正的飛刀,已經端端正正的刺入了他的咽喉。

在張誠手中的那一疊銀圓,是早已經准備好的武器,而在他的風衣下面呢?當他掀開那件風衣的時候,露出來的就是一排排緊密排列在內夾上,長六寸,還帶著鮮紅色的刀衣,在陽光下散發著閃閃寒光,看起來像極了鯊魚牙齒的飛刀!

這個槍手伸手捂住了刺入自己喉嚨里的飛刀,可是這一刀已經刺穿了他的頸部大動脈,鮮血仍然止不住從指縫里不斷流淌出來。

他的喉結上下嚅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這一刀更刺穿了他的氣管,直接卡在了他的氣管里,他無論如何努力,也說不出來什麼。槍手咬著牙伸手拔掉了那柄刺入他的喉嚨,注定要為他年輕的生命劃下句號的飛刀,熾熱的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從傷口里噴射而出,而一直卡在喉嚨里的那口氣,也終于隨之從他的嘴里噴湧而出。

隨之狂吼出來的,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我知道為什麼大家說你的飛刀比子彈更快了……!!!”

他是真的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無論飛刀拋擲得多用力,都不可能比射出膛的子彈飛得更快。唯一能讓飛刀比子彈更快的方法,就是用盡一切辦法,打亂身為一個槍手和武器那種親密無間的整合,打亂身為一個槍手,在長期磨練中慢慢擁有的韻律感與自信心,一旦對方亂了陣腳,張誠就會有辦法在對方開槍以前,就先把飛刀擲出去!

張誠走到了這個槍手的面前,他居高臨下,靜靜的看著那張年輕的,痛苦的,在沾滿血汙中又若有所悟的臉,他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輕歎,“可惜了!”

這個年輕的槍手擁有相當的天份,如果他不是太年輕,年輕得太急于求成希望一步登天,如果他能循序漸進的慢慢積累自己的實戰經驗,也許不出三年,他就會成為一個真正能危脅到張誠的用槍高手,在上海灘成為一個強勢崛起的黑馬!不過……放眼整個上海灘,誰知道每天有多少像這個年輕槍一樣,擁有不俗天份,又接受過嚴格訓練,心比天高自以為可以大展拳腳的年輕人,倒在了這個繁華的大都市里,用自己的鮮血見證了光明背後必有黑暗這一千古不破的真理?

張誠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一付在賭攤上沒有來得及開的牌,把它們一張張展現在那個還沒有斷氣的年輕槍手眼前。“至尊寶,通殺!”

張誠把這一付好牌放在了年輕槍手的胸膛上,伸手從這個年輕人的口袋里,找到了幾張被鮮血染透的鈔票,從里面挑出了一張面額最小的,然後又把其余幾張鈔票重新放回了對方的口袋里。張誠絕對沒有搶死人錢的習慣,但是這一張小面額的鈔票,是他賭錢應得的紅利。

身為一個狂熱得無可救藥,被人追殺得滿世界亂竄,仍然要抽時間鑽進賭攤里小賭幾把的超級賭徒來說,在賭桌上摸到一個“至尊寶”,那就代表了財神爺爺的絕對青睞,無論贏多贏少,這種喜錢是萬萬不能舍棄的。

就在這個時候,孤零零的掌聲,突然在碼頭的一個角落響起。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0:57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二十七章 危險任務  

張誠霍然轉頭,當他的目光落到一個昂然站立在五六十米外,正在對他鼓掌的年輕男人身上時,他突然屏住了呼吸。而張誠雙手的十根手指更是以一種奇異的動作,微微的勾起。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現在張誠現在已經進入了最嚴密備戰姿態,只要有必要,他的雙手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用近似機關槍連環掃射的方法,把身上三十六把飛刀全部拋灑出去。

張誠十七歲在上海灘嶄露頭角,活到二十六歲,這九年時間已經足夠讓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年輕男人身上所蘊藏的可怕力量。但是那個年輕人似乎沒有看到張誠明顯的敵意與戒備,或者說他並沒有把這一切放在心上,他只是拍著雙手,帶著他那孤零零的掌聲,繼續用穩定得猶如經過精心尺量過的步伐,走向張誠。

看著這個年輕男人一步步抬起,又一次次落下的雙腳,張誠知道只有接受過最嚴格特殊軍事訓練,又在戰場上經過血與火磨練的職業軍人,才可能在簡單的正步走中,就產生了如此可怕的壓迫力。

強敵!

一個真正能讓張誠在動手前根本無法測知結局,在心里不由自主產生了一種猶如賭博般快感的強敵!

張誠的雙手緩緩的挪向了自己別在內夾上的飛刀,他的手指已經捏到了帶著自己體溫的飛刀,他之所以喜歡把飛刀放進自己的夾衣里,就是要讓自己喜歡上身體和飛刀的接觸,直至把飛刀融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像張誠這樣視刀如命,已經把飛刀融入自己身體一部分的人,一旦全力攻擊,必將猶如狂風驟雨勢不可擋!

但是張誠的動作卻突然停住了。因為在這個時候,張誠的目光已經跳過這個年輕人的肩膀,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他們正在對自己微笑著。

“瘟神,三哥……!”

迎著羅三炮洗掉了臉上的汙泥與宿醉,而變得精神奕奕的臉,看著他那一掃頹唐,而變得鋒利而明亮的雙眼,張誠的眼睛也亮了。

當雷震帶著趙大瘟神和羅三炮走到張誠面前時,雷震並沒有說話,也沒有拿出張家老爺子交給他的信函。

開口說話的是羅三炮。他上下打量著張誠,最後微笑道:“准備好了?”

張誠沒有說話,他只是用力拍了一下身上那還插在內夾里的三十五把飛刀。

“跟我們走!”聽了羅三炮的話,再看看他們眾星拱月般的站在雷震身後,張誠二話不說,就站到了羅三炮的身邊。

不用問雷震是誰,也不用問雷震究竟要帶著他們幹什麼,張誠相信三哥,更清楚的明白,如果沒有過人的特長與相當的品德。

三哥這樣一個三十多歲。參加過北伐,靠戰功爬到副營長,絕對稱得上心高氣傲的男人。絕對不可能心甘情願的站在這個年輕人的背後!而且,在八年前,張誠和三哥就有過一個約定“……等你真正成熟了,可以讓我放心了,我就帶你上戰場,去狠狠操那些日本人,讓他們看看中國爺們的厲害!”

“張誠,”張誠對自己的介紹,也是輕描淡寫,“你可以叫我快刀!”只有真正的兄弟或者是長輩,才有資格叫張誠“快刀”這個綽號。

望著全身就像是一把飛刀,聲音更像是一條毒蛇的快刀張誠,雷震清楚地知道,這樣的人物心志堅毅,絕對不是憑一封長輩的信函就能打動。多虧有了羅三炮,才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把快刀張誠拉進了自己的陣營,到了這個時候,雷震也真正明白了什麼叫骨牌效應。

這批人的先輩,都是並肩作戰。沒有血緣關系,卻擁有比血緣更親密牽連的好兄弟,換句話來說,他們就是同一個***里的人物。大家從小就呆在一起,總有一些感情特別要好,走得更近,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彼此赴湯蹈火的生死之交。

當雷震帶著這三個未來的戰友,走出碼頭的時候,趙大瘟神上下打量著這個算一算也有一兩年沒有見過的伙伴,好奇的對張誠問道:“快刀你好賭,喜歡賭得大,賭得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賭鬼,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可是什麼時候,你也喜歡上往街邊的賭攤上鑽了?這種小打小鬧,也未免太不合你的胃口了吧?!”

有錢了在妓院里左摟一個右抱一個,沒錢了就睡妓院馬房,並且樂此不疲的羅三炮,身處在那種紙醉金迷的銷魂窟,就算每天都醉得兩眼發直,仍然能左耳進右耳出的聽到一些江湖消息。

看到張誠並沒有回答趙大瘟神問題地意思,羅三炮嘖嘖歎息著道:“快刀其實就是在自己找死!人家洪門四當家的公子想強搶民女關他屁事,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就算了,至于出手那麼狠,連丟出八把飛刀,直接給人家紮成了刺猥嗎?!洪門和我們青幫是江湖上並立的兩大幫派,四當家更不是我們老頭子這些已經退隱江湖的過氣人物能比的,結果洪門手下紅棍打手四出,更在江湖上發布了懸賞令,聲稱誰能摘下快刀的腦袋,就能領到一千五百塊大洋!瘟神你想想看,誰不知道我們的快刀大少爺好賭?那些想要快刀命的人,都在各大賭場的門前守株待兔,就等著我們這位快刀大少爺自投羅網了。”

說到這里,羅三炮突然笑了,看著從身邊走過的幾個少女,頻頻投在羅三炮身上的溫柔眼波,無論是雷震、瘟神還是快刀都必須承認,在洗掉一身的醉意與酒氣,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後,這個突然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的三十多歲老男人,身上當真是有一種他們這些毛頭小子,還根本不可能擁有的令女性青睞的成熟魅力。

而把妓院當家,天天周旋于鶯歌燕舞之中,在胭脂粉中打滾多年的羅三炮,又怎麼可能不明白這些懷春少女的心思,當他用一種近乎紳士禮的動作,對著這幾個女孩子點頭微笑後。幾個少女的臉紅得就像是晚秋地柿子,看起來漂亮極了。

也難怪……羅三炮這樣一個超級敗家子兼酒鬼、色鬼,屢屢把身上最後一個銅子都花光了,被妓院老板丟進馬房,還能天天有免費的肉吃有免費的酒喝!

在得意的一笑後,羅三炮道:“我們的快刀大少爺當然不想讓自己的腦袋變成別人手里的一千五百塊大洋,而他更不喜歡和那些沒有挑戰性的跑龍套角色交手,所以平時喜歡去地賭場是萬萬不能去了。但是賭癮這種東西一上來。不賭上幾手又怎麼能行,我們快刀大少爺也算是饑不擇食,能湊合就湊合了。”

把洪門四當家的公子哥紮成了刺猥,快刀張誠還是一臉平淡,甚至是懷著對三哥的尊敬,難得的用他比毒蛇信子還讓人混身發冷的聲音,用相當長的篇幅補充了一下自己的觀點:“洪門四當家的兒子,據說不但練了一身過硬的鐵布衫功夫,更精通神打,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一旦他請神上身。不要說是刀子,就連槍子都穿不進他的身體。所以那天看到他強搶民女,我伸手橫架梁子。我就是想試一下,我投出來地飛刀,能不能穿進他的身體里。在投出飛刀的時候,我就想了,我一次紮八個地方,就算他把鐵布衫練得出神入化,就算他能請來齊天大聖孫悟空附體,但是那小子天天酒色無度,和九天諸神八字不合,身上總有空門。總不能讓我張誠地飛刀一點血都見不到吧?”

迎著羅三炮似笑非笑的眼神,快刀張誠聳了一下肩膀,道:“結果,我賭贏了。還有,我發現,他的鐵布衫原來就是豆腐渣!”

張家老爺子把張誠這樣一個闖禍精交給雷震,原來就是用一種張誠能夠接受的方法,把兒子送出上海,讓他去避一避!

在略略的沉默後。歡快的笑聲突然從這幾個年輕人中間揚起,雷震看著好賭如命,就是為了賭一賭自己的刀夠不夠快,連洪門老四的兒子都敢殺的快刀張誠,看看一生喜歡鑽研炸藥,以炸山為樂的趙大瘟神,再看看在妓院里泡了幾年時間,搞不好都可以號稱“千人斬”,卻愣是沒有把身體玩壞,擺明還是沒有死心地羅三炮,他發現自己喜歡這些伙伴!

他們也許都有自己與常人格格不入的缺點,但是他們一個個活得真,活得灑脫,活出了自己!

隨著時間的推移,雷震身後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的經曆當真稱得上是五花八門,但是無一例外的是,都有著讓人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特質。

在這其中,有留過洋,喝過洋墨水,學了一身醫術回來,想要靠醫學救國,結果被家里送進租界醫院,卻發現教授暗中指使當地黑幫綁架兒童,進行人體活體試驗,結果和教授徹底鬧翻,反被汙蔑成殺人凶手,而被巡捕房通緝的書呆子醫生白業齊;有好好的家業不繼承,抱著甯可去當一只猴子王,也他媽不當亡國奴,不看小日本臉色過活,而跑到馬戲團里帶著一群大大小小地猴子,表演什麼鑽火圈走鋼絲,還常常身先士卒活脫脫就是一個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典型人物猴子王周長喜。

看著自己的兒子得意洋洋的走在鋼絲繩上,後面跟著十幾只大大小小,吱吱喳喳,活蹦亂跳的猴子,在那里耍足了洋相偶爾還在鋼絲上玩出一個什麼連環腿,賺足了滿堂喝彩,周家的老爺子當真是氣得雙手發顫,如果不是他老人家見多識廣,心胸又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開闊,鬼才知道會不會當場一頭栽倒,弄個什麼腦中風,腦出血,動脈粥樣硬化兼半身癱瘓的毛病!

最讓雷震感到無可奈何的是,在這份名單里,竟然還有一個女人。確切的說,是一個芳齡二十二歲還待字閨中,長得那是相當不錯,但是卻自小習武,自比是江東孫尚香也就算了,干嘛就連自己的閨房中,也放了一大堆刀子、長矛、斧頭之類的玩藝兒?!

劉備當年迎娶孫尚香大小姐,那是局勢所迫,為了自己的江山不得以而為之,試問她的老爹沒有孫策的大好河山,又有誰敢冒著掉腦袋的危險。

娶回這樣一個天知道圓房後,會不會變得溫柔一點,乖巧一點的母老虎?!就是因為她也姓孫,比小就展現出了一個女霸王的氣質與風范,所以大家干脆都叫她孫尚香,而她原來地名字孫慕雪,反而沒有幾個人記得了。

至于孫家老太爺子之所以肯把這個寶貝女兒交到雷震手里……

“小兄弟,”雷震現在一想起孫家老太爺拉著自己的手。言辭肯切的叮囑,他就要搖頭苦笑,“哪有二十二歲還留在老爹家里嫁不出去的閨女?這丫頭從小被我慣壞了,野得不得了,普通人還根本收服不了這樣的野丫頭。你不是已經和其他人打過招呼,並從他們手里拿到名單了嗎,我已經打聽過了,他們幾個小子都沒有結婚,大家從小就認識,這路上一搭伴。說不定眼睛就對上了。有機會的話。你就幫撮合一下,大家湊合湊合,讓我的野丫頭。找上一個同樣夠野的丈夫算了!”

看到雷震的臉色有點發黑,孫家老太爺立刻大包大攬,“放心,這個丫頭從小就習武,更喜歡玩槍,不操家伙動手,我家的護院家丁,四五個大男人都未必能把她給放倒了。”

這位綽號江東孫尚香的孫大小姐,怎麼看怎麼都這麼像雷震的第二個師徒馬蘭!

正所謂愛屋及烏,又所謂不能拂了孫老太爺的面子。更所謂孫尚香大小姐的確有兩把刷子,雷震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接下了這單附加著“紅爺”任務的信函!

名單里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最令雷震頭痛,他本名李岳,長得是五大三粗,看起來頗有點猛張飛的架式,但是只要認識他的人,都喜歡踮起腳尖,拍著他的腦袋,親昵地叫他一聲……“兔子”。

看到身後所有的人,輪滾走過去,拍打這只“兔子”的腦袋,而這個一拳就能揍飛一個成年人的超大號“兔子”,為了方便江東孫尚香拍打,甚至還彎下了自己的腰,帶著一臉的心甘情願,帶著一臉的甘之如貽,任由江東孫尚香用比誰都重的動作,在他的腦門上狠狠叩了那麼幾下,發出幾聲沉悶的聲響,雷震的眼皮就在不停的跳動。他帶的部隊可以是千奇百怪,可以全是怪胎,可以全是問題兒童,只是這只兔子膽子這麼小,只怕槍聲一響就會兩腿打軟,又怎麼帶他去上戰場,又如何指望他在必要地情況下,可以為了保護師娘凌維誠,而拼死作戰?!

“我們要執行的是危險任務,如果……”雷震還沒有說完拒絕的話,江東孫尚香就在背後輕輕捅了捅雷震,低聲道:“喂,這個家伙有用處!”

“你別看他的膽子和一只兔子差不多,但是身板那麼大卻不是假的,能背能扛,兩百斤重的麻袋包,他一個人能就能扛起四只,還能走得昂首闊步!你不是想要護送你那個師娘和她的兒子女兒回到廣東老家嘛,女人和小孩不能和我們比,一路上我們總要帶些吃的喝的穿地蓋的,照顧好他們不能讓他們餓了病了吧?在這種時候,這個家伙就可以起到駱駝的作用了。”

聽了孫尚香後面說的話,雷震終于知道江東孫尚香為什麼嫁不出去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家伙一受驚過度,就會被嚇呆了。嘿嘿,你可以讓師娘和她的兩個兒女跟在兔子的身後,一旦有敵人在前面埋伏,對我們發起了突然襲擊,你看看他的身板,那麼大那麼厚,肌肉又夠多夠厚,估計就連步槍和機關槍子彈也打不穿。當他象塊木頭似的呆立在那里,不就是你師娘和兩個孩子的一塊活動大盾牌嘛!”

聽著這樣的話,雷震的頭在點,但是他的眉毛卻在不停的跳動,在同時,雷震已經在自己的心里,將為江東孫尚香尋找一個夫家,湊合湊合這樣一個任務給自動抹除了。這樣的女人,還是不要嫁出去的好!

第八個被雷震找出來的人,叫黃鵬鵬,名字有點秀氣,而他的綽號,更是詩意十足——“鬼才!”

如果不認識他的人,聽到這個綽號,再看看他那一臉的斯文,和手里那面用蘇州絲綢制成的象骨扇。真的會以為他是一個滿腹經綸,可以出口成章的國之棟梁。

“你千萬小心這個家伙,”還是江東孫尚香一語道破了這位鬼才的實質:“他從小就喜歡鬼話連篇,明明知道他是一個喜歡損人不利己的大騙子,但是他就是有辦法,總把我們騙得團團亂轉。你根本無法分辨,他什麼時候說的是真話,什麼時候說的是假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弄得你信也不行,不信也不行。和這種人打交道,你非得被他氣死、急死不可!估計黃家的老太爺,也是實在被這麼一位鬼才鬧得眼冒金星,才會抱著死在戰場上算了的想法,把他一腳踢給了我們。”

“還有……”江東孫尚香恨恨的瞪了一眼鬼才,道:“如果大半夜地我突然敲你的窗戶,要和你來個什麼一夜那個的,或者和你訂下什麼時候相約黃昏下,你千萬要不相信。這個家伙‘鬼才’的稱號可絕對不是白叫的。他無師自通的精通口技。只要是他聽過的聲音,都能惟妙惟肖的重複出來。當年黃家老太爺子實在受不了這樣一個滿嘴鬼話的兒子,把他丟進了我們家。結果當天晚上,就有四五個師兄想半夜爬進我的房間,被我一一揍了出去,後來第二天一問才知道,這位早就應該被拉進十八層地獄的鬼才,已經跑到我的師兄弟那里,用我的聲音逐一通知,要他們來和我那個什麼春一度!”

怪不得大家面對這位鬼才黃鵬鵬,都識趣的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這位就是雷震大哥吧,您的事情我老爺子已經把消息轉達給我了。精忠報國兩肋插刀。正是我輩英雄本色,只要您一句話,上刀山下油鍋,我黃某是絕無二話!”

鬼才黃鵬鵬絕對是最主動要求加入雷震這支隊伍的人物,雷震凝視著眼前這個帶著一臉的斯文,還斯文的搖著手中折扇的男人,沉聲道:“你看著我的眼睛。”

一個可以把所有人玩弄在掌股之間的鬼才,他當然是聰明的,如果沒有這份天才般的聰明。他又怎麼可能無師自通地把別人的心理看得通通透透,又怎麼可能虛虛實實的讓人根本無法分辨?!

迎著雷震那雙黑得發亮,黑得幽然,黑得深邃的眼睛,鬼才黃鵬鵬漸漸收起了臉上戲謔的笑容,他已經清楚的明白,雷震想要讓他看什麼。像雷震這種太過堅強,又太過棱角分明,擁有最優秀軍人霸氣的男人,在平時的時候,你可以和他開玩笑,可以捉弄他,但是一旦進入瞬息萬變,必須每一刻都掌握最正確情報的戰場,如果再玩什麼小把戲,再玩什麼妖言惑眾,就算沒有造成什麼惡劣後果,雷震也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把他一槍擊斃!

閉上眼睛沉思了半晌,鬼才黃鵬鵬突然笑道:“你看起來很有挑戰性嘛,這個任務我接了。我可以保證在把你師娘他們送回廣東之前,絕對不再搞怪,但是我們完成任務一身輕,往回返地時候,你就是我的目標了!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我鬼才的綽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如果說一只“兔子”,一個喜歡妖言惑眾的鬼才,一個江東孫尚香,已經讓雷震有點頭大如斗的話,那麼最後一個人……最後一個人,竟然是一個年齡超過五十歲的老家伙,一看到他,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九叔!”

這位九叔可是彭家老太爺的親弟弟,雖然沒有被排進杜月笙十三太保的名單,卻也是一位有頭有臉,在江湖上亮出字號,也能風光一時的江湖大佬級人物!

不用問雷震也知道,把這麼多青幫旁系成員交到他這個外人的手里,那些老太爺們還是不太放心,轉手派出了這麼一個一旦他做出錯誤判斷,很可能就會強行奪走指揮權的太上隊長!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0:58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二十八章 血路 (上)

今天烏雲籠罩了整個天幕,濃密得透不出一絲月光,更看不到那些不斷眨動的星星。有的,只有幾盞白熾燈,仍然在那里散發著暈黃的光芒,勉強撕破了一片死一樣甯靜的黑暗,照亮了周圍一片小小的領域。

幾個白俄士兵懶洋洋的站在戒哨塔上,無聊的打著哈欠,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平淡而乏味的生活,更看慣了那些比綿羊更聽話的中國士兵說實在的,很多人都認為,這種夜間的站崗,已經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如果中國士兵真的要跑的話,只怕他們在四年前就跑了。

但是在這一天,這些白俄士兵真的不知道,在一些黑暗的角落里,幾支經過精心調校的步槍,一直在瞄准了他們,而一挺捷克式班用輕機槍,更在一個火力視野良好的臨時掩體上封鎖了軍營的大門。

雷震在一個白俄士兵看不到的角落,手腳麻利的用鋼鉗在軍營周圍的鐵絲網上剪出了一個可以容納成年人爬出去的洞。但是他並沒有帶師娘凌維誠和兩個孩子從這個洞里爬出去,反而從外面接進來一個人。

進來的是精通爆破技術的趙大瘟神還有他那只碩大的,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爆破器材的工具箱,的任務就是在白俄士兵的軍營周圍安置定向爆破地雷,一旦這些爆破地雷被踏響,整個白俄士兵的宿舍,都會被炸飛。按照雷震的命令,趙大瘟神甚至要在中國軍隊駐紮的營房附近放置炸藥。

唯一不同的是兩者之間放置炸藥的份量不同。

師娘凌維誠必須盡快離開孤軍營,她每多呆一天,就要冒一分危險,而且,遲則生變!按照雷震的計劃,如果不能悄無聲息的完成任務,哪怕是炸掉整個軍營,也要把師娘和兩個孩子帶出去!

“一旦營救計劃演變成武力強攻。想要把師娘帶出上海,就會變得相當棘手,所以我們必須制造一個目標,來吸引工部局的注意,引導他們做出錯誤的判斷。”

“雖然這樣做,對不起軍營里地弟兄,但是只有這樣,才會讓工部局堅信。這是一場日本情報機關針對謝晉元家人而主導的軍事行動;也只有他們去狗咬狗,我們才有機會帶師娘和她的兩個孩子,趁亂突圍。”

說到這里,雷震拍了拍趙大瘟神的肩膀,低聲道:“我相信你的技術,在條件許可以的范圍內,請你……盡量不要炸死自己人。”

一想到雷震當時的話,就連從小玩著炸藥長大,天天和死神睡在一起的趙大瘟神,也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寒顫。在雷震的聲音中,能聽出雷震對孤軍營官兵的感情。但就是這樣,這些官兵仍然可以成為雷震手中的棋子!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對軍事指揮並不精通的趙大瘟神才突然明白。為什麼雷震要在一個根本無法攻擊到白俄士兵的位置上,預設了一個火力點。第二挺輕機槍,要瞄准的並不是看守軍營的白俄士兵,而是那些和雷震朝夕相處了一年時間的中國軍人!

不用問也知道,操縱第二挺輕機槍的江東孫尚香從雷震那里接到的命令一定是……一旦發現有人阻擾營救行動,格殺勿論!

默默地看著站在面前地這個男人,趙大瘟神已經可以確定,雷震將來必然會比他的師父謝晉元闖出更大的天空,因為他比謝晉元更狠!

凌維誠在這一天地夜里,就抱著自己兩個孩子。和衣躺在床上,當她聽到房門外傳來三聲輕輕的叩擊聲後,她猛的一個激淋,神經反射似的坐了起來。兩個孩子揉著惺松的睡眼,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凌維誠捂住了嘴巴。

凌維誠沒有開燈,她躡手躡腳的走過去,用盡可能輕的動作,打開了房門。

“吱啦……”

無論凌維誠的動作如何輕緩。如何謹慎,門軸里仍然傳來了一陣鐵器磨動的刺耳聲響。平時毫不在意的聲音,現在聽到耳朵里,卻讓凌維誠一陣心驚肉跳。但是當門被打開,看到那個站在門外,沉浸在黑暗當中沉穩如山地寬厚身影時,凌維誠卻突然感到全身一松。

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當然是雷震,在丈夫謝晉元遇刺身亡後,放眼整個孤軍營,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中,雷震大概就是讓凌維誠最放心的人了。

“師娘,都准備好了嗎?”

凌維誠用力點頭,“嗯!”

“不要出聲。”雷震走進房間,抱起了最小的女孩,低聲道:“跟我走。”

整個軍營實在太大,而白俄士兵的警戒更處于最松散的狀態,就算是沒有任何軍事技術的凌維誠,也能拉著自己的兒子,緊緊跟在雷震的身後,摸到了已經剪出一個缺口地鐵絲網前。

而羅三炮和趙大瘟神早已經守在了鐵絲網附近,他手腳麻利的接過了雷震遞過來的小女孩。小女孩猛然看到一個陌生人,並被他抱進了懷里,剛想發聲詢問,嘴里就被羅三炮塞進去一根甜甜的棒棒糖。迎著羅三炮那一張就算是小孩子也能感到好看的臉,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他正在對自己微笑,聞著他懷里那股帶著點淡淡煙草氣息的好好聞味道,吮著嘴里那根棒棒糖,再扭頭看看正在從那個“狗洞”里往外鑽的媽媽和哥哥,小女孩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乖乖的趴在了羅三炮的懷里。

凌維誠和一雙兒女都爬出了軍營,可是她驚訝的發現,雷震並沒有跟著出來。

“白俄小隊長每天早晨都要點名,防止有人逃跑。但是師娘你只是家屬,並不在他們管轄范圍,哪怕你一天都沒有露面,也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而在夜間行動,很容易遭遇英軍巡邏隊,並引發正面沖突,所以請你跟著他們趕到我們早就准備好的據點,我會處理好一切,等天亮後再趕到那里和你們會合,大家用最正常的渠道離開上海!”

說到這里。雷震的聲音略略一頓,又低聲道:“放心,他們都是可以信賴的伙伴,更有一些是和師父一樣志同道合,以驅逐外敵為己任,更對師父全心尊敬的好兄弟,就憑您是我的師娘這一點,他們就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您和兩個孩子!”

在黑暗中迎著雷震那雙發亮地雙眼。凌維誠輕輕點了點頭。

羅三炮和趙大瘟神顯然早已經摸好了軍營附近每一個角落,他們帶著凌維誠和兩個孩子,幾個轉折後就將軍營拋到了身後。

凌維誠突然瞪大了雙眼,因為一個角落里,一具被割斷了氣管,全身鮮血都流干流盡的屍體,就靜靜的躺在那里。凌維誠想伸手捂住自己的女兒,想讓她別看,但是羅三炮卻攔住了她。

“那個人是日本人派出來的特工,在行動前雷震親自帶著我們。對軍營周圍進行了一次最細致的梳理。一共清理掉了六個人。”

羅三炮一邊伸手輕輕拍打著懷里女孩的肩膀,幫她驅走了恐懼,一邊低聲道:“這是雷震特意留下的屍體,請我轉告你,雖然這些對孩子來說太殘酷了一點,但是生逢亂世,他們必須習慣這一切!如果他們無法面對這一切而驚慌失措甚至是放聲尖叫,我們就必須把孩子留在上海,以後再想辦法把他們送回廣東。”

凌維誠地女兒死命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凌維誠的兒子,緊緊拉著媽媽的手,也沒有說話,就連凌維誠都沒有注意,只有十歲大的兒子,竟然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她護到了身後。仔細看著眼前這兩個孩子,觀查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羅三炮淡淡的點了點頭。在這兩個孩子的血管里,流淌著的,可是民族英雄謝晉元的血,虎父無犬子!

在距離孤軍營三四百米外地膠州路一個偏僻地角落里,一輛汽車就靜靜的等在那里。

雷震絕對把人盡其所才這一點用到了極限,用羅三炮這樣一個最懂得和女人打交道的家伙堵住了小女孩地嘴,更把九叔這樣一位在上海灘江湖上有著相當地位,更和英國軍人有著千絲萬縷聯系,可以快速解決一切突發事件的人物丟進了汽車里,用來保障交通工具。

面對雷震的決定,九叔當真是無可奈何更兼連連搖頭苦笑。因為雷震竟然要他找了一個隸屬于青幫,長相又夠出眾,更在風塵中打滾的美女陪他一起坐鎮′然這個角落是很偏僻,雖然英國巡邏隊是很少轉到這里,但是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個士兵突然尿急,或者是他們的隊長突然抽了風發了顛,想要轉到這里看看風景※以在遇到這種萬一的情況後,九叔就要立刻摟住身邊的美女,在汽車里演上一出激情擁吻的好戲。

也只有這樣,那些出生在開放國家,更有相當一部分人有著在汽車里和女孩做愛做的事這一種經曆的英國士兵,才能自以為是地明白,為什麼九叔在大半夜,會把汽車停在了街邊的角落。

最慘的是,那位美女還不老實,趁著四周一片黑暗,趁著左右沒人,她真的在勾引九叔,試圖為自己找上一張長期飯票。也難怪九叔在面對凌維誠和羅三炮時,會笑得一塌糊塗。

坐在汽車里,聽著汽車發動的聲響,緊緊抱著自己的兒女,隔著汽車的玻璃窗,遙遙的望著孤軍營里那幾盞忽明忽暗的燈光,凌維誠地心里突然湧起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那里她度過了一千四百多個難忘的日子,她幾乎沒有一天能睡上一個好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是在噩夢中,帶著全身的汗水被驚醒,她更不知道,在那片土地上,她暗中流了多少眼淚。

而在那片土地上,更浸染著自己的丈夫那熾熱的鮮血,凝聚著丈夫那壯志未酬的最大遺憾!

汽車終于開動了,在車輪的轉動著,那片死者的安息地,生者的失樂園,在凌維誠的視線中越來越遠,直到隱入到一片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絲波動。

“別了孤軍營,別了我曾經的人生。”癡癡的望著窗外的一片黑暗,一片迷茫,凌維誠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幽幽的輕歎:“別了。我的……愛!”

雷震靜靜的站在一個順風的位置上,在認真的傾聽,直到十五分鍾後,在一片寂靜中,他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因為雷震知道,這樣的一片寂靜,代表著師娘凌維誠和她的一雙兒女,已經順利地登上了汽車。

帶著兒子慢慢走回了師娘的房間,坐到了師父謝晉元經常坐的椅子上。雷震就這樣閉上了雙眼,整個房間除了他和兒子的呼吸聲,就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雷震睡著了。

自從師父謝晉元遇刺身亡後,雷震為了師娘四處奔波,他拜訪青幫代理掌門人,他想盡辦法在做了充足准備後,逐一拜訪九位青幫元老,他用自己的個人魅力,終于拉到了九位伙伴,在短短的十幾天時間里。做了這一切後又馬不停蹄,立刻開始著手制定營救、撤退計劃。

憤怒、悲傷、焦急、無間歇的工作,這一切的一切。已經壓榨出了雷震所有的體力與精力,他真的是太累了,累得只要一沾到椅子,就不能不陷入了夢鄉。

但是一個小時後,雷震就睜開了雙眼,知道自己必須休息,否則他不可能有精力面對更加激烈殘酷地戰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睡太久,所以他在自己的手指上,綁了一根點燃的線香,是被燒到手指的線香給燒醒地。

再次看了看一片死一樣甯靜的軍營,借著那暈黃的燈光,雷震勉強看清了手表上的指針,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鍾了。在這個時候,一個正常人已經陷入深度睡眠當中,就連那些站在戒哨塔上的白俄士兵,也開始一如既往的打起了瞌睡。

雷震在夜色中,拆掉了白俄士兵居住的營房周圍那些致命的地雷,現在它們已經沒用了。但是他卻沒有拆掉中國軍人居住的軍營四周的炸藥。

用一塊鐵片,輕而易舉地挑開了房門後面的門插,雷震走進了營房。看著那些睡在通鋪上的士兵,他伸手搖醒了睡在最前面的士兵。

“不要出聲,”在那個士兵發出詢問前,雷震就伸手把他所有的聲音,都重新壓回了喉管里,然後低聲道:“搖醒你身邊的人,告訴他,一個一個傳下去,把所有人都叫醒。”

兩分鍾後,整排的人都醒了,所有人都在黑暗中,瞪大了雙眼,望著那個突然深夜造訪,把他們叫起來,明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雷震。

“在一個小時前,我已經把師娘送出了軍營。”

雷震的話在幾十個士兵中間引起了不小地震動,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但是在孤軍營里生活了這麼久,漫長的曆練,已經讓所有人明白了沉默是金的道理,他們竟然還能保持了必要的安靜。

“我在你們營房附近,埋設好了炸藥。”

雷震的話再一次讓所有人瞪圓了雙眼,有些人已經急得跳了起來,去被班長和排長用嚴厲的手勢又給重新壓制下去。

“這些炸藥我必須要引爆,你們也必須老老實實的呆在營房里被炸。”在黑暗中,雷震的聲音不大,卻當真是擲地有聲,“別忘了,這是我們所有人欠師娘的!”

還是沒有人說話,但是那些急著想跳起來的士兵,卻慢慢的重新坐了下去。雷震說得沒有錯,這是他們欠凌維誠的,刺死謝晉元團長的叛徒,可是來自他們這些中國軍人!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0:58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二十九章 血路(下)


“炸藥的劑量和爆破方位,經過了精確計算,並不會對整人房間進行毀滅性破壞。但是爆炸波擁有的沖擊力,仍然可以讓人受傷甚至是致命。我不知道誰會受傷,更不知道誰會死,要是真的被炸傷炸死了,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有認命了。但是我要說,也只有我們流了血,見了紅,護送師娘的任務才有可能成功,師娘和兩個孩子,才會有一線生機!”

當著所有人的面,雷震雙膝一盤,竟然坐到了營房的地上,淡然道:“我已經啟動了炸藥上的定時爆炸裝置,五分鍾後炸藥就會被引爆。如果你們尊重謝晉元團長,願意幫助他,讓他的妻兒能夠順利返回廣東老家,就老老實實的躺回床上。”

所有人面面相覷,雷震往那里一坐,擺明了就是要堵住營房的唯一通道,更是擺出了要和他們生死與共的立場。一想到五分鍾後埋設在營房周圍的炸藥就會爆炸,所有人就覺得心驚肉跳全身冷汗直流,他們之所以沒有立刻跳起來沖出營房,就是因為雷震鎮在了門前。但是相信在這個時候只要有人帶頭喊上一聲“快跑啊”,整個營房立刻就會炸窩!

“日本人已經盯上了嫂子,你就算把她送回廣東又怎麼樣?”提出這個問題的,是營房里職位最高的一位排長,“在那里如果沒有得到保護,日本人還不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掉嫂子和她的孩子?”

“要不要師娘的命,要不要師父全家滿門抄斬,這一切並不是事情的關鍵。”

雷震坐在地上,沉聲道:“日本人就是要通過這一系列的刺殺,向所有參加、支持抗戰的國人示威,而我們保護師娘撤退,在某種形式上,就是在向日本人提出了一個有終點的挑戰!這場挑戰賽,賽場就是從上海到廣東的這段路,如果我們失敗了,讓日本人得逞的話,他們自然是大獲全勝,極大的重挫國人的抗戰熱情;但是如果我們成功把師娘護送到了廣東老家,日本人就必須考慮,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再出手,是不是就會暴露自己無法阻止目標活著撤出幾千里路的無能?到了那個時候,如果他們再堅持刺殺,以師父的名聲和影響力,一旦消息外傳成為頭條新聞,丟臉的反而是日本人!”

“日本人之所以要刺殺師娘,就是要立威,要殺雞給猴看,可絕對不是想在國際舞台上,自暴弱點。狠狠扇自己幾個耳光,讓國人突然發現,原來他們也並不是那麼可怕。”

那個排長在認真的聽著,在認真的思考著,最後他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有理!”

說完這句話,這位排長再一次躺到了自己的鋪位上。看到還有一部分人仍然呆呆的坐在那里,他壓低了聲音道:“別他媽地一聽有炸彈,就像是炸了窩的母雞似的,不就是爆炸嗎,就當是在四行倉庫里,又被日本人用火炮轟炸了一回不就行了?當爺們那麼久了,難道這次就要當孬種了?別忘了還不一定會被炸死呢,全部躺下,這是命令!”

自願也罷,環境所迫只能服從大局也罷。全排的人最後終于全部都躺回了鋪位上。雷震用雜夾著感激與贊賞的眼光看著那位躺在通鋪上的排長,最後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就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低聲道:“兒子。你先回去吧。”

一向乖巧,一向聽話的兒子,在這個時候顯然是感受到了什麼,或許也是它太了解雷震了,它竟然在這個要命地時候,第一次違抗了雷震的命令↑低下了頭用力咬住了雷震的衣角,擺出了死也不離開雷震身邊一步的架勢。

雷震高高揚起了右手,他的右拳在重重落下來,他想用力的揍兒子,但是最後卻變成了最溫柔的撫摸。

“我知道我趕不走你′然我們不能用語言交流,但我們是兩父子啊,我一個眼神你就知道我想要什麼,你一個動作,我就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竟然傻的想去騙你!”

雷震一邊喃喃低語著,一邊把體重不會比自己輕多少的兒子。兒子在雷震的輕撫中,閉上了雙眼,發出了幸福地低吟,它畢竟還是小↑真的不知道,雷震把它抱進懷里,就是要在爆炸時,把它死死保護住。但是它真的很喜歡被雷震抱住地感覺,它更喜歡聆聽著雷震用下巴頂著它光滑的皮毛,在它耳邊用寬厚的聲音,發出一聲低語:“兒子,我們生死與共!”

整個營房里到處都是越來越粗重的呼吸,在這個世界上,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又有誰能做到無畏無懼?!

就在這個時候,雷震那平靜得詭異的聲音,再一次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膜,“記住,如果你受了傷,發現自己的傷口正在不停的流血,你千萬不要掙紮,更不要慌張。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伙伴,相信大家會救你,會你幫助止血,會幫你處理傷口,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救治你。而在這個時候,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定要讓自己保持冷靜,不停的做深呼吸,這樣可以幫住你心跳恢複正常,減緩出血的速度。如果有條件,就把自己的頭,枕到一個較高的地方……”

就是在這低語聲中,全排的中國軍人都癡了,他們都是經曆過最殘酷戰爭的職業軍人,但是現在雷震正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讓他們明白,什麼是面對死亡的不馴與灑脫!

守在第二火力點地江東孫尚香在這個時候真的急了,她知道雷震在進行營房之前,已經啟動了定時引爆裝置,眼看時間一點一滴的劃過,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雷震還不撤出來,她更不明白,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雷震有什麼道理,要走進那個注定要被爆炸沖擊波覆蓋的致命領域!

“難道……不會吧?!”

孫尚香猛然瞪圓了雙眼,雷震給她的命令是一旦發現有人從營房里強沖出來,立刻開火進行壓制,但是雷震卻沒有告訴她,如果他啟動了爆炸裝置,自己卻沒有走出來,她應該怎麼辦!

“那個家伙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自己找死的笨蛋啊,再說了,他不是還要護送師娘嘛!或者剛才我看錯了,他並沒有啟動爆炸裝置……”

孫尚香寬慰自己的話還沒有在心里說完,身下的大地就像是抽筋般狠狠一顫,一團熾烈的火焰就猛然在她眼前綻放,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轉眼間就以每秒鍾三百米的速度,攜著最可怕的撕裂感狠狠撞痛了她的耳膜。

在孫尚香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經過趙大瘟神精心測算,小心校正的定向爆炸波,已經狠狠撞中了雷震在十分鍾前進入的營房。只是用兩層竹制物制造,絕對不算結實的營房,面對這種人力形成地最可怕毀滅力量。發出了不勝負荷的吱吱啦啦的尖叫,猛然被撕裂成片片碎塊,調頭就以亞音速呈輻射狀向睡在屋里的人進行了一次無差別覆蓋!

“笨蛋!笨蛋!笨蛋!雷震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你死了我們怎麼辦?你以為你死了,我們還有辦法把你師娘送回廣東嗎?你好不容易把我們聚到了一起,你就是想讓我們看看你是怎麼死的,然後看著你的屍體,最後再來一個樹倒猢猻散嗎?!”

孫尚香終于忍不住放聲嘶叫,反正現在下面一片火焰一片慌亂一片轟轟的回響。再也不會有人注意她這個人,注意她這把槍。

就連孫尚香都沒有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的聲音中已經多了一次哭意,一縷熱熱的東西,更在她的眼角慢慢淌下。

面對眼前這火焰亂飛,群魔亂舞的一幕她不能不哭,想起雷震曾經說過的話,她更是不能不哭!

“從上海到廣東,看全國地圖上標注的鐵路線。只有一千三百一十公里。但是我們絕不可能一帆風順,我們必須走迂回路線,也許要走兩千公里。甚至是三千公里。這三千公里,注定是一條……血路!”

孫尚香當時以為自己聽懂了,可是現在她才明白,雷震說的“血路”是什麼意思!這是一條同時包含著敵人和自己人鮮血甚至是生命的戰爭之路!這是一條如果不能放棄一切希望,把一切都拿出來使用,把一切都當成武器來使用,就絕對不可能走到底的絕路!

“兒子,你怎麼樣?!”

在一片呻吟,一片慌亂,一片硝煙彌漫中。雷震放聲急叫,當他摸到了一片溫溫潤潤的濕熱時,他經曆了最嚴格訓練,比任何工匠都靈巧,更穩定得無懈可擊地雙手,更在微微地顫抖。

就在面對那經過精心計算的爆炸,面對那可能會要了命的沖擊波時,一直老老實實蜷在雷震懷里地兒子突然拼盡全力狠狠一掙,雷震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兒子生生掙開,他還沒有來得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就被兒子撲倒在地上,並被它整個壓在了身體下面。

狼,是一種聰明的動物!

在面臨雪崩時,雷震就曾經用那樣的擁抱,緊緊把兒子抱在了懷里,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的兒子已經牢牢記住了那種被雷震緊緊抱住的感覺,並且明白了這種擁抱的含意與即將面對的危險!

有人說狼是一種養不熟的動物,沒錯,你僅僅把它當成動物去養的時候,狼的驕傲,狼地野性,會使它絕不屈服于任何人。但是當你把它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當成了自己的朋友,當成了自己的同類,用心去關愛它,去保護它的時候,你收獲到的,就是狼最真摯,不含一絲虛偽的感情!

“嗷嗚……”

兒子痛得全身都在發顫,卻對雷震投去了一個得意的眼神,這一次是它用身體保護了雷震!

它喜歡雷震保護它,但是它也喜歡自己去努力保護願意用生命保護它的雷震。做了這一切後,它乖乖測尚在雷震的懷里,任由雷震為它檢查傷口。

還好,只是一塊兩寸長的尖銳竹片,刺入了兒子的身體。以狼這種動物堅韌的生命力,以它和雷震經曆過的最可怕磨練,這樣的傷勢對他們來說,絕不算致命,甚至不會過大的影響到他們的正常行動力。

拔掉了插進兒子身體里的那塊竹片,看著從兒子身體里流淌出來的鮮血,雷震真的沒有想到,在他設計的這條血路里,最先流淌出來的鮮血,竟然是兒子的。

現在整個孤軍營里已經是一片雞飛狗跳,尖銳的警報當真是響徹雲霄。到處都是人影在晃動,到處都是不斷跑動,尋找一切可以利用工具的中國軍人,而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閻羅大殿繞了一圈的白俄士兵,匆匆忙忙跑出來後,看著眼前這種外表比實質要強烈十倍以上的慘狀,更是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雷震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這麼拼命?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在撤退的路上,孫尚香不停的想著這個問題,不停的伸手擦著自己的眼睛。兔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孫尚香地身後,他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比男人更像男人,比母老虎更母老虎的孫尚香不停的掉淚,而她自己甚至都沒有發覺,直到把整個臉弄得花成了一片。

以犧牲自己人為棋子,引導英國人陷入誤區,用九叔的話來說,這是絕對的梟雄作風。但是卻偏偏又以身作責,坦坦蕩蕩的陪伴所有人生死與共。當真是活得仰不愧對天,俯不愧對地,可以稱為大丈夫。

在親眼看到這一幕之前,孫尚香真的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會有雷震這種人,會有這種事!

突然間孫尚香想起了自己那個放滿了刀、槍、棍、斧的閨房,想起了她立志要做江東孫尚香,對自己未來夫婿提出地要求。像雷震這樣的男人,看到她的房間,聽到她的條件後。唯一會做的。只怕就是淡淡一笑,然後轉頭就走吧?!

被爆炸襲擊的營房終于粗略的清理出來,一個排四十多人。受到致命重傷的一個,重傷十二個,幾乎人人帶傷。在醫院的急救車趕來之前,所有受傷的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隔著幾十米遠,都能聽到他們壓抑地呻吟聲。

雷震就靜靜地坐在那個受到致命重傷的傷員身邊,一根足足四寸長的鋼釘,射入了他的身體,而且在射入身體的瞬間。那枚該死的鋼釘,還做了一個不規則旋轉動作。看著他胸口那個可怕的傷痕,雷震就清楚的知道,他死定了。

而受到致命重創的人,赫然就是那個在最關鍵的時候,幫雷震壓制住全局的排長。感受著生命力正在這位排長的身體里迅速流失,雷震現在能說的也只是最簡單地一句話:“謝謝!”

那個排長躺在床鋪上,從他身上流出來的鮮血,已經浸透了身下的被褥。聽到雷震的話,他嘴唇蠕動著,嘶聲喘了幾口氣後,才掙紮著道:“你不用謝我,我只是在想辦法,救全排兄弟的命!”

謝晉元雖然他喜歡冒險,喜歡以奇制勝,但是謝晉元走的每一步棋,都是謀定而後動,每一次冒險,都有足夠的後招來應對各種突發事件。雷震身為謝晉元唯一的徒弟,只看他不動聲色間就將凌維誠帶出軍營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為了這一天,已經做了充足的准備。

雷震如果沒有足夠地把握與布置,又怎麼可能魯莽的闖進營房,把希望寄托在所有人的自發自覺上?

看著這位排長慢慢閉上了雙眼,雷震沉默著,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位排長,或者說是小看了謝晉元師父帶的兵!

接到通知的工部局也被搞得雞飛狗跳,無論中國在國際舞台上是如何的弱,無論日本現在是如何的咄咄逼人,他們的軍隊尤其是海軍如何的強大,如何的飛揚不可一世,但是孤軍營的人畢竟是在他們的地盤上“做客”,更是整個中國關注的焦點。現在搞出這麼一場大爆炸,在新聞領域,在國民情緒立場上來說,絕對不亞于一場十二級大風暴!

為了緩解壓力,為了轉移中國國民百分之百會爆發的抗議狂潮,工部局一邊調動手頭的一切力量,把受傷中國軍人用最快的速度送進了醫院,一邊對日本軍方提交了最嚴厲的譴責,並措辭強硬的要求日本軍方交出此事恐怖襲擊事件的相關人員!

日本軍方的頭腦,被雷震耍得團團亂轉還不知道,他們摸著自己嘴邊的那兩撇小八字胡,一邊拍桌子“夭息、夭息”的叫好,一邊下令情報部門立刻上報此次行動的有功人員,一邊在國際舞台上擺出了小媳婦的嘴臉,發出了慣有的無賴宣言:“不是我干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大日本帝國也願意出力,幫助工部局徹查此次惡性襲擊事件,還我們一個朗朗乾坤!”

別他媽的做夢了!

只要孤軍營的那四十多個兄弟不說,鬼才知道是中國軍人自己炸自己呢!換句話來說,這口黑鍋日本軍方和他們臭名昭著,就喜歡四處活動,四處大把的灑著鈔票收買叛徒,喜歡到處殺人放火的情報部門,是一起背定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0:59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章 櫻花武士  (上)

當雷震終于和師娘凌維誠在他們預設的據點會合時,一場緊急會議,也正在日本駐上海最高情報機關的總部召開。

十幾名資深情報專家,都在翻閱著手中的資料。這些情報專家,有的一目十行,以每分鍾超過四百字的驚人速度,瀏覽著所有的情報資料,幾分鍾後他們就放下了手中的資料,開始閉目沉思,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去粗略的判斷事件可能發生的原因。

有些人卻在慢慢的讀著每一個字,就連字里行間的標點符號也沒有放過,等他們放下手中的資料後,他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經過特殊訓練不斷強化的記憶力,將里面的內容全部默寫出來。而這些將資料每一個細節,都深深鐫刻進自己記憶最深處的情報官,負責的工作,就是對那些擅長快速反應的同僚提出來的論點,進行細節填補,通過團隊最默契的配合,得出一個最接近事實真相的判斷。

由于事發突然時間有限,就算他們是為國家戰爭機器提供最直接服務的戰略部門,能夠收集的情報也十分有限。但就是這些資料,已經足夠讓這些擁有敏銳觸覺的資深情報專家,從里面嗅出不平常的味道。而其中一位率先閱讀完所有資料的年輕情報官,在閉上眼睛略略沉思了片刻後,更是直接拋出了自己的看法:“陰謀,這是中國人赤裸裸的陰謀!”

日本駐上海最高情報機關司令官,聽到如此果斷,甚至可以說是武斷的論點,他輕輕一挑眉毛,道:“說說你的理由!”

那個看起來年齡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擁有了中佐軍階,在胸襟前更掛著兩枚代表了帝國軍人最高榮譽櫻花勳章的情報官,聽到司令官的命令,迅速站起來。挺起了胸膛,放聲報告道:“司令官閣下,支持我做出判斷的理由有三!”

“第一,支那軍隊的爆炸襲擊事件,看起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們帝國軍人,但是身為嫌疑人,我們清楚的知道。此次事件地策劃與執行者另有其人!”

“第二,我們經過清查,發現就是在昨天晚上,有六名外圍情報人員失蹤。這六名外圍情報人員,當天的任務就是分散在支那人軍營周圍,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並想方法尋找支那人的弱點,為執行部門軍事行動提供必要情報,們的位置不同,身份掩護不同,如果沒有相當長時間的觀查。沒有清楚掌握他們的每一個活動細節。沒有數量相當的執行成員,絕對不可能一舉將整組情報人員徹底根除!”

迎著所有同僚審視的目光,這位中佐情報官。沉聲道:“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國家如果沒有任何政治目地,就盲目展開軍事行動,那是愚蠢的。同樣的,一個組織精心策劃了這場爆炸襲擊事件,卻沒有任何目標,那更是不可思議的。而以現狀來看,由于這次支那軍營的爆炸事件,導致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帝國受到了國際輿論的壓迫。由于工部局和英國軍文的阻擾,我們情報部門在上海的行動,更是受到了相當地阻礙,有部分機構,已經無法正常工作。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中國人反而是此事爆炸事件地受益者。”

中佐情報官從面前的資料中,抽出了幾張相片,上面赫然是孤軍營被爆炸襲擊的現場,他輕點著這些相片上那些正常人往往會忽略掉地細節。一字一頓的道:“請大家看看這種擁有另類美感的藝術吧,只有真正的爆破專家,才能完成如此令人歎為觀止的傑作。最重要的是,大家沒有發現,這位爆破專家創造出來的藝術品,看起來是夠燦爛,是夠耀眼了,但是,那些支那人死亡的數量,卻實在少得可憐嗎?!”

“還有……”中佐情報官又從資料中,取出了一份情報,“這里有一組我們從醫院里搞到的數據,除掉那個當場死亡的支那軍人,還有十二人受到重傷,從傷勢上來看,至少有四個人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而根據我們從醫生那里挖掘到地情報顯示,在這四個人當中,還有兩個人,雖然參加過淞滬會戰,卻從來沒有受過傷。”

說到這里,在場所有的情報官已經明白,這位中佐情報官想要表達的意思。從來沒有受過傷的人,一旦受到致命重創,看到鮮血像泉水一樣從自己的身體里湧出來,他們一定會驚慌失措,他們一定會一邊用雙手按住自己的傷口,一邊放聲呼救甚至是拼命掙紮,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叫得越響,掙紮得越激烈,血液的流失速度就越快。只有那些經曆過最殘酷戰爭,有過受傷經驗的老兵,才懂得在那種要命的時刻,如果想活下去,就要保持必要地冷靜,就要用盡一切辦法,讓自己的身體放松再放松。

這四個中國士兵受了重傷,直到四十五分鍾後才被送進醫院,卻沒有一個人死亡,這只能說明,他們在爆炸前,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已經有人教會他們,在受到重傷之後,應該如何讓自己的生存機率最大化。

除此之外,再也不會有其它任何可能!

而能讓這些中國軍人明知道要被爆炸襲擊,仍然老老實實呆在營房里的,當然只可能是中國人!

望著這個款款而談,在最快的時間內就從大局入手兼顧細節,一步接著一步將隱藏在迷霧下的事件真相拖出水面的中佐,司令官的雙眼中,猛然綻放起一絲由衷的贊賞,油然道:“藤原楓你不愧是兩次獲得櫻花勳章,並獲得過天皇親自接見的帝國優秀軍人!更不愧是武士世家的長子,我相信端木君一定可以讓自己的家族更加興旺,藤原君的父母,也會引以為榮的!”

聽到“武士”這兩個字,低下頭看著端端正正別在自己胸前的兩枚櫻花武士勳章,藤原楓的眼睛里突然揚起了一絲淡淡的悲傷,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親弟弟藤原端木,是一個正直而熱情,比他更像是武士,更有資格繼承武士稱號的武術家,他這個唯一的親弟弟,就是死在了這個叫上海的城市里,死在了四行倉庫進攻戰中。而當時他的弟弟之所以響應國家號召,脫下了潔白的道袍,和千千萬萬的普通日本青年一起,穿上了軍裝拿起了槍,遠渡重洋的跑到了中國,不就是為了像他一樣,獲得一枚在日本任何一個年輕人都為之瘋狂的櫻花武士勳章,能夠得到天皇陛下的親自接見,並聆聽他的教導?!

“弟弟,你放心,哥哥我一定會你報仇!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會堅持進入帝國情報部門,主持針對刺殺謝晉元的一系列軍事行動,當然,我更不會放過那個殺死你的凶手!”

在場的十幾位資深情報官,沒有一個人能從端木楓平靜的臉上,看出他內心那波濤洶湧的情緒。

出身武士世家,從小就接受武士教育,十八歲就從帝國軍事學院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一九三一年就踏上中國土地,並參加了“柳條湖事件”,親自帶領突擊隊向駐守在沈陽北大營中國軍隊發起進攻的藤原楓,今年雖然只有二十八歲,但是十年的戰爭生涯,已經足夠讓他成長為一名同時擁有軍人的堅忍與果斷,情報官的冷靜與敏銳的最優秀職業軍人。

“最終讓我做出判斷,是第三點!”

所有人都在凝神傾聽著,藤原楓再次從資料中,找出了一張相片。望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藤原楓用他平淡的聲音,介紹道:“這個人名字叫雷震,曾經以平民身份參加了四行倉庫戰役,並帶領小股支那軍隊,堅守住四行倉庫右翼,以出色的表現贏得了謝晉元的認可,最終成為了謝晉元唯一的徒弟。用支那人的話來說,他就是謝晉元的關門弟子!”

無論日本軍人如何眼高于頂,但是提到謝晉元這個名字,在場的十幾名資深情報官,包括他們的司令官本人,臉上的表情,仍然有些不自然起來。

謝晉元這個名字,對中國人來講,就是蓋世英雄,但是對他們這些在中國的土地上戰無不勝,幾乎沒有受過挫折的帝國軍人來說,就是恥辱,就是他們無法抹除的失敗陰影!

“和謝晉元相比,這個連軍人都不是,更從來沒有接受過現代軍事體系教育的雷震,就是一個無名小卒,就連我們的情報人員,也沒有對他投注多大精力。我們不知道他究竟在謝晉元那里學到了些什麼,我們也不知道,他在離開支那人所謂的孤軍營後將近三年的時間里,究竟經曆了些什麼。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可以確定,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我們必須正視的可怕對手!”

剛剛走下汽車,雷震的目光就跳過了那些在廣場上來回穿梭行色匆匆的旅客,直接落到了那些手里捏著一張可能是相片的東西,像獵狗似的不斷在火車站內外游移,隱隱封鎖了整個火車站的身影上。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0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一章 櫻花武士(下)


雷震臉上帶著最平淡的表情,叫住了一個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報童,用一張小額鈔票,從他的手里換到了一份當天早晨印出來的《上海申報》,並自然而然的張開了這份報紙,在引起那些特工注意前,就把他們的目光隔絕到了報紙之外。

重新坐回了汽車里,雷震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塊師父謝晉元送給他的手表,現在是九點四十分,距離孤軍營爆炸襲擊事件到現在,只經過了幾個小時。

沉默了片刻,雷震從口袋里取出了早就准備好的火車票,慢慢把它們撕成了碎片,低聲道:“撤!”

也許這些人的目標並不是師娘凌維誠,但是雷震不敢冒這個險。

上海是一個水上交通便利的城市,有著大大小小的碼頭,每天都有大量的貨物從世界各地運送到上海,同時每天也有大量中國的古董、白銀甚至是女人和兒童,被私運到世界各地。就是在這樣的來來往往中,上海才會變得日益繁榮與美麗。

而就是在這一天早晨,在上海每一個港口,都出現了一些陌生的身影。

在江湖上打滾八九年,對上海灘大小幫會都如數家珍,近期更是經常在碼頭和碼頭工人們一起聚眾賭博的飛刀張誠,一眼就看穿了這些突然出現在港口的陌生人根底,“他們是張嘯林的手下!”

聽到張嘯林這個名字,汽車里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無論是名門權貴也好,凡夫走卒也罷,只要是在上海灘討生活,就沒有人會不知道上海灘的幫會三大巨頭。

這三大巨頭,們分別是黃金榮、杜月笙和張嘯林。而在上海灘更流傳著幾句耳能熟詳的傳言:黃金榮愛財,張嘯林能打,杜月笙會做人。

黃金榮是法租界的巡捕,他利用自己的職權便利,大肆走私煙土,靠這種賺活死人錢的方法,積累了自己事業地第一桶金。後來黃金榮加入青幫,憑借青幫只能用深不可測的力量支持。再加上他精明的生意頭腦和八面玲瓏的處事作風,漸漸成為上海灘舉足輕重的第一大亨。在上海淪陷後,黃金榮年事已高,不願意離開上耗處顛簸,但是又不願意老年失節成為漢奸,干脆金盆洗手稱病隱退,從此再不過問江湖事非,也算是落了一個清淨。

杜月笙愛國,他積極支持國軍抗戰,在淞滬會戰結束國軍被迫西撤時。杜月笙曾經組織青幫上千名門徒。給他們分發武器依托各種有利地形,節節抵抗日軍,掩護國軍主力撤退。在上海淪陷後他遷居香港。仍然在為抗戰積極努力。

和黃金榮、杜月笙並稱為上海三大亨的張嘯林,還有一個外號,叫做“三色大亨”。這三色,分別是黑、白、黃。黑,指的是張嘯林販賣鴉片私下開辦地下煙館;黃,指的是張嘯林開辦妓院逼良為娼;而白,則是因為張嘯林積極參加國軍政府對工人運動地鎮壓,在四一二事件中,張嘯林親自帶領門徒裝扮成上海工人稽查隊,刺殺工人運動領袖。也就是因為他的“出色”表現,和對國民政府的“忠誠”,才獲得國民政府授予的了少將軍階。

在上海淪陷後,黃金榮隱退,杜月笙遷居香港,沒有了制約與抗衡的力量,張嘯林已經穩居上海幫會的龍頭位置,但是在同時,這位“三色大亨”也成為上海灘三大亨中唯一投靠了日本人。為汪偽政府效力的漢奸!

張嘯林手下的門徒與及那些附合他的大小幫派,更成為他手中隨時可以動用,為日本人搖旗?喊的走狗!他們出現在上海大大小小地港口與碼頭,足夠說明,他們接到了日本人命令,防止目標通過水路撤出上海!

仔細打量著碼頭上地那些幫會成員,快刀張誠的目光最後落到了一個坐在涼棚下面,還穿著綢布短衫的男人身上,“那個人叫老鼠強,我和他打過交道!”

看到雷震略略點頭,飛刀張誠走出了汽車,半晌後快刀張誠重新返回汽車,在他的手里多了兩張相片。

這兩張相片,一張是雷震的,另外一張是師娘凌維誠的。

“張嘯林對各幫會發布了懸賞令,發現相片上的人,提供情報並得到證實,可以得到獎金一萬塊,如果能夠直接捕獲或擊斃其中任何一個目標,可以拿到十萬塊獎金!”

聽到這樣的懸賞金額,汽車里的所有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就連見多識廣的九叔,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老鼠強這個人我也聽說過,他是出了名的雁過拔毛有便宜就沾,絕不會放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告訴張誠的賞金數額,可能已經被打了一個相當程度地折扣。”

坐在副駕駛席上的羅三炮輕哼道:“不管是十萬、十五萬甚至是二十萬,這個天價的懸賞金額,已經足夠讓上海灘大大小小的幫會為之瘋狂了,再加上張嘯林在背後推波助瀾,想走水路已經絕不可能!”

所有人都連連點頭,他們這些和青幫有著千絲萬縷聯絡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在上海灘再也沒有受約力量,又得到汪偽政府及日本軍方支持的張嘯林,擁有何等可怕的潛力!

望著手里那兩張不知道被複制了多少份,幾乎已經撒遍上海灘每一個角落的相片,雷震的雙眼已經危險的輕輕的眯起。

雷震在乎的,並不是在上海灘擁有舉足重輕江湖地位的張嘯林。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像張嘯林這樣跳梁小丑,就算是一時得勢,看起來當真是登高一呼應者如雲,威風不可一世,但這並不能改變一個出賣祖宗觸犯了一個民族禁忌底線的叛徒最終結局。

雷震在意的,是時間!

六個小時!

從孤軍營爆炸事件到現在,只經過了六個小時時間,面對工部局的嚴厲譴責,面對上海各界市民的群情洶湧,面對世界各國的輿論壓力,日本情報部門,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推理出事件的真相,並做出了應對措施。不要說什麼國家機器的戰略部門,不要說他們龐大而細密的情報網與觸覺神經,他們的反應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點吧!

雷震透過汽車的玻璃窗,望著那被幫會成員封鎖得水泄不通的港口,看著頭頂那一片陰霾的天空,感受著風雨欲來前的沉重壓力,他輕輕的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悶氣。

無論是火車站根本沒有掩飾濃重軍人氣質的特工,還是這些大模大樣封鎖了所有碼頭與港口的上海幫會成員,或者是那高昂得幾乎詭異的懸賞金額和天知道印了多少份,幾乎是見人就發的相片,每一點,每一項,每一幕,都是如此的不加掩飾甚至是可以說是囂張,似乎都在對著雷震放聲狂喝:“睜大雙眼看清楚了,你那點算盤,我早看透了!”

“他擺出這樣龐大陣勢,不是為了向我炫耀自己手邊可以動用的強大力量,而是在向我施壓,試圖打擊我的自信心,在情緒失常的情況下,判斷失誤,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他封鎖了海路與鐵路,就是逼著我們選擇他根本不可能完全封鎖,卻最容易展開追殺的陸路!當我抱著被逼無奈的心態,通過陸路離開上海時,他已經在心理戰上,贏了第一局!”

想到這里,雷震的心里突然揚起了一個如此鮮明的詞語——“強敵!”

一個雖然年輕氣盛,卻擁有足夠驕傲資格與本錢,更能得到日本情報機關與軍部全力支持的少壯派軍人!

支持雷震做出這樣一個判斷的原因很簡單,精通指揮藝術的戰略大家,都會把自己的性格融入進去,形成一種獨到的指揮風格。

如果不是年輕氣盛,如果不是擁有過人的自信與果斷,如果不是還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與張揚,這個未曾謀面,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敵人,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看穿了自己的計劃,並針鋒相對的做出了最凌厲、最張揚、甚至可以說是最肆無忌憚的反擊?

“我們走陸路!”

在做出判斷後,雷震輕輕撫摸著藏在衣服下面的英制左輪手槍,上海幫會成員,似乎都對這種彈倉里只能容納六發子彈,射程有限,火力有限,子彈瞬間停滯力不足,唯一的優點就是攜帶方便的武器情有獨鍾。突然對坐在汽車副駕駛席上的九叔道:“在離開上海後,九叔您能不能為我們提供一些更適合野外作戰的重型火力?”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1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二章 死士  

九叔帶雷震他們找到的,是一間不知道被廢棄了多久,就連窗戶都被人用磚頭和水泥徹底密封的倉庫,九叔必須用幾分鍾時間,連拉帶拽的才勉強打開了那只鏽跡斑斑的大鐵鎖。

推開沉重的大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啦啦”聲中,一股濃重的塵囂氣息,夾雜著木頭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面對這股令人聞之欲嘔的味道,九叔臉上的表情仍然很平靜,他踏著滿地厚厚的浮土,走進了這間倉庫,在水泥土板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腳印。

看看那把被九叔隨手丟到一邊,因為遭到暴力對待,連鎖簧都彈出來一截的鐵鎖,借著通過大門灑進整間倉庫的陽光,看看這個破破爛爛,鬼才知道多久沒有人來照顧的倉庫,江東孫尚香眨著她美麗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低聲道:“九叔不是要給我准備武器嗎?他大概、可能、千萬不要,就是要帶著我們從垃圾堆里挖寶吧?”

所有人都在連連搖頭,這間倉庫里空空如也,除了幾張破桌椅和一盞被人丟在地上,連燈罩都摔碎了的馬燈之外,就只剩下一柄掛在牆壁上的大鐵錘。九叔雖然是他們的長輩,雖然稱得上精明強干,也絕不可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為他們變出幾挺機關槍吧?

九叔把目光投到了雷震的臉上,看著雷震嘴角揚起的那縷若有所思的淡淡笑容,九叔突然問道:“你懂?”

“根據我的目測,這間倉庫大約有四十二米長,十六米寬,但是一走進這間倉庫我就發現,它的內部實際面積,要略小于外表展現出來的規模。而且我看到,在倉庫左側的牆壁,顏色要比其它幾面牆壁要乾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這間倉庫左側,應該還有一個隔層!”

羅三炮的臉上猛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他一走進這間倉庫在心里就產生了一種怪怪地感覺,只是一時間還沒有找到這種奇特感覺的來源。要知道擅長用槍的職業高手,都必須懂得如何利用物體對比,來精確判斷距離,說他們的雙眼就是一把能夠將誤差控制在一定限度內的尺子。也絕對不為過!

“還有……”

雷震伸手指著那柄掛在牆壁上的重鎊鐵錘,道:“那柄鐵錘掛在距離地面一點五米高,最合適伸手摘取的位置上,它的位置與體積,已經足夠讓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忽略它地存在。整間倉庫里的東西都被人搬運一空,甚至是連地面都經過了粗略的清掃,可是這柄怎麼說也有相當價值的鐵錘卻仍然放在這里,這只能說明,它是被人刻意留在這里的。”

說到這里,在場的所有人已經明白了雷震要說的意思。江東孫尚香更是脫口叫道:“砸牆?!”

看到雷震略略點頭,孫尚香用力一拍身後長得活像是一尊鐵塔的兔子,叫道:“看你的了,兔子。上!”

兔子瞪大了雙眼,“上?上哪兒?!”

“笨蛋!”孫尚香踮起腳尖,彎起自己的右手食指,在兔子腦門上狠狠一叩,輕脆地聲響隨之在整間倉庫里回蕩,她翻著白眼道:“當然是去砸牆!這樣地力氣活,不是你這頭大笨牛去做,又是誰做?!”

兔子用力點頭,他帶著憨厚的笑容揉著自己被孫尚香敲得夠重夠疼的腦門,大踏步走過去。從牆壁上摘下了那柄大號重鎊鐵錘。眼看著兔子象捏著根稻草似地拎著那柄重磅鐵錘走到了倉庫左邊的牆壁前,九叔嘴唇一動,剛想說什麼,他就聽到了雷震的沉喝:“住手!”

兔子回頭望著孫尚香,孫尚香望著雷震,而雷震在這個時候,卻在盯著九叔,看得是如此認真,又是如此的專注,迎著他那雙黑得幽然。更揉合著智慧與自信的雙眸,就連九叔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種被眼前這個年輕人徹底看透,再也沒有一絲隱私的不安感覺。

“看樣子,在那堵牆壁後面的隔層里,應該囤放了數量相當的武器彈藥。從規模上來看,甚至可能裝備一支小型部隊,我說的對不對,九叔?!”

面對雷震的詢問,九叔輕“唔”了一聲,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雷震走過去,從兔子手里接過了那把重鎊鐵錘,他又伸手輕輕敲打了一下身邊的牆壁,輕歎道:“九叔,您老人家可真能忍,當真可以稱得上百忍成金!眼看著兔子已經要舉起了鐵錘,還是忍著沒有說話,就憑這一點,我這個小輩就要自歎弗如,贊上一句姜還是老的辣。不過,難道九叔您非要兔子手中的鐵錘已經掄下來,才大喊上一聲‘住手’?!要是兔子的反應稍慢一點,或者是您老人家當時喉嚨里恰好堵上那麼一口濃痰,不由自主的咳了一下喘了一口,只怕我們就全得交待在這里了。”

聽到雷震如此聳人聽聞的話,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

把玩著手里的重磅鐵錘,雷震道:“但是最令我佩服地,還是留下鐵錘的這個人,留下的,不只是打開隔壁密室的鑰匙,更為不請自來發現了這個秘密,並准備用鐵錘砸開密室的人,留下了一個死亡陷阱!”

“雖然青幫的存在,已經是公認的事實,但是我想,無論是武力侵占上海的日本軍隊,還是租界里的英國當局,都絕對不會允許,在這個城市里,有一個能夠武裝小型部隊的軍火庫存在吧?一旦這個倉庫的秘密暴露,相信在上海,立刻就會爆發一場針對青幫的清剿行動。為了防止這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秘密暴露之前,把它們徹底毀掉!”

雷震望著趙大瘟神,微笑道:“瘟神請你告訴我,如果換成是你,你會用什麼辦法,來防止這個秘密暴露?”

趙大瘟神脫口道:“炸了它們!”

“如果提前知道消息,當然可以干得不動聲色。”雷震提醒道:“但是你別忘了,這里是一間看似廢棄的倉庫,而且已經成為一個處理垃圾的中轉站,在方圓四五百米內。都沒有人居住,沒有辦法長期派人監管,你又有什麼辦法,來防止被人秘密潛入進行偵察?”

“這好辦。”趙大瘟神道:“我可以在砌起夾層的牆壁時,在里面埋入鋼絲,並把它們直接連通可以引爆整個軍火庫的起爆裝置,一旦有人試圖用鐵錘強行破壞牆壁,就會帶動鋼絲。在大爆炸中將所有秘密,連同入侵的敵人全部銷毀!當然,我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完全可以在牆壁的後面,放置用滾動的鋼珠做地起爆裝置,只要牆壁受到劇烈震動,鋼珠受力滾動,落入預設的鋼管中,利用它下墜的力量,就可以……”

雷震打斷了說到自己專業領域。就兩眼發亮更變得口若懸河的趙大瘟神。微笑道:“我想,這樣的一個問題,在幾年前。趙老爺子或者是另外一位和你比較親近的長輩,也同樣用隨意的態度問過你吧?”

“嗯,你這麼說,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印象……”

說到這里,趙大瘟神的聲音凝滯了。

大家呆呆地看看雷震手中那一柄超大號的重磅鐵錘,再看看那面差點被兔子一錘子砸上去的牆壁,冷汗,突然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流淌而出。

雷震放下手里的鐵錘,用手指輕觸著那堵里面埋設了鋼絲的牆壁慢慢的走著,從頭到尾走完一遍後。雷震又折返回去,繼續用相同的動作,慢慢的走著。手指輕觸著那面冰冷的牆壁,當再一次摸到那道微微四陷地印痕時,雷震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用滾動鋼珠制作起爆裝置,這樣的話它的靈敏度太高,稍有風吹草動,例如遇到級數並不大地地震,就可能自擺烏龍。而且安放了這樣的裝置。無論從哪里敲打牆壁,都無法規避危險,這批武器放在密室里,必然有它的作用和意義,可不單單是為了設上一個陷阱,炸死幾個敵人跑龍套的小嘍囉,如果我是青幫的掌門人,絕對不會選用連自己都沒有辦法破解的引爆裝置。”

雷震扭頭望著九叔,淡然道:“所以我相信,在這堵牆壁里,有一處地方就像是那些重新用磚頭封住的窗戶一樣,並沒有和整堵牆壁融為一體,在它的里面,也沒有埋設那種要命的鋼絲。只有找到這樣一個位置,配合上故意掛在那里,擺明害死人不償命的大鐵錘,才會打開一條真正地通路。”

“而這樣一處額外堆砌起來的牆壁,無論經過什麼樣的精心修飾,無論當時修整得如何平滑,如何天衣無縫,但是它們畢竟和這面牆壁不是一個整體,經過幾年時間的沉積,總會產生略略的變形,只要細心感覺,就能尋找出兩者的不同。”

雷震和九叔的目光在空中再次對視到一起,詫異、震驚、淡淡的嫉妒、敬佩……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九叔地臉上逐一閃過,最後化過了濃濃的贊賞。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九叔終于明白,他憑什麼得到了現任青幫代理掌門人杜儀甫的認可,他更明白了,為什麼杜儀甫會給了雷震那樣高的評價。

杜儀甫在給九位青幫元老的密信中,提及雷震時,他只用了四個字來形容:上將之才!

兔子就像是拿著一件玩具般,揮舞著那柄重磅鐵錘,只是幾錘,就砸出了一條通路。當穿過那道被砸開的“門”,走進密室的時候,就算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備,所有人仍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而雷震也必須要修正自己剛才對這間密室的評價,這個有十六米長,五米寬的密室里,整齊擺放在支架上的武器,它已經足夠武裝起一個整編營!

在做過防水處理的木箱里,整齊的擺放著捷克式班用輕機槍,曾經在國父孫中山先生的親衛隊身上批量裝備的美式沖鋒槍,德國毛瑟軍工廠制造,彈匣容量為二十發子彈的全自動手毛瑟手槍,漢陽軍工廠制造的中正式步槍……而在密室的牆角,更放置著兩挺馬克沁水冷重機槍和兩門迫擊炮!

為了更有效的利用空間,為了存放更多的彈藥,在密室里更放置了幾個用厚實鋼板焊成的看起來像書架一樣的鋼架。兩百多箱子彈、手榴彈和迫擊炮彈,一箱接著一箱壘到這些鋼架上,一直頂到了十二米高的倉庫頂端。

在牆壁上。更懸掛著一些鋼盔,軍用水壺,工兵鍬,刺刀之類地工具。

雷震和羅三炮彼此交換了一個怪異的眼神,這個密室里存放的武器,早已經超出了上海幫會火並可能發展的極限,你見過哪個幫會,在火並時會囂張的動用馬克沁水泠重機槍甚至是迫擊炮?

雷震檢查著整齊擺放在箱子里的中正式步槍,的眼皮突然輕輕一跳,因為他在其中一支步槍的槍托上面,赫然看到了一個子彈洞!一個已經讓整個槍托炸裂,卻讓人用膠布重新粘牢粘緊地子彈洞!

雷震不動聲色的繼續檢查著,他在這個箱子里的另外一支中正式步槍的槍托上,看到了幾個用刺刀劃出來的“十”字。

參加過四行倉庫守衛戰,又在孤軍營里和那些中國軍人朝夕相處了一年時間,對軍人這個職業有了相當了解的雷震清楚的明白,這支步槍的槍托上,每一個“十”字。都代表了這支步槍曾經的主人。在戰場上用這支步槍,收割的一個敵人生命!

這是一批曾經使用過地武器,它們默默地躺在那里。身上那仍然未曾散盡的硝煙氣息,那雖然殘舊卻依然堅挺的身軀,仍然在對每一個人默默訴說著它們絕不平凡地經曆!

“這里的每一支槍,每一粒子彈,每一把刺刀,都是國軍在撤退時,留給我們的。”

九叔輕輕的撫摸著陳列在密室里的武器,眼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爬進了他的眼眶。“當年,我們青幫的上千門徒,就是用這一批武器,在大街上,在小巷里,不停的戰鬥,用他們的生命抵擋住日本人一次又一次進攻。雷震你們在四行倉庫,至少還有堅固的牆壁,有日本人不敢用大炮轟。不能用飛機炸地理由。可是我們青幫的門徒有什麼?他們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沒有進過軍營,很多人還是第一次拿到了槍,甚至連怎麼上子彈都不會,可是我們就這樣把那些年輕人丟到了戰場上,讓他們去抵擋日本人的飛機和坦克……他們都是那麼的年輕,他們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他們……他們死得好慘啊!”

九叔望著一頂掛在牆上,被重機槍子彈打穿的頭盔,已經是泣不成聲。

“九叔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們都是為了掩護國軍從戰場上撤退而戰死。”羅三炮在雷震身後低聲道:“那頂頭盔,就是九叔的長子曾經用過的,他就算戴了頭盔,可是這種東西,仍然沒有救了他的命。二兒子大腿被彈片削斷,實在動不了了,讓一輛坦克從身上壓過去,生生壓成了肉泥,我們最後是用兩個水桶,把他的屍體給收了回來。還有九叔的女兒,她被日本人逮住,扒光衣服綁到了柱子上,就是為了救九叔的女兒,明明知道有陷阱,明明知道一露面就會被射殺,但是青幫的門人仍然撲了出去,他們一個個被射殺,他們的屍體里三圈外三圈的圍在了九叔女兒的身邊,從他們身上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整條大街,最後……”

說到這里,羅三炮再也說不下去了。

“最後是我一槍把那個不爭氣的丫頭給打死了!”九叔伸手指著掛在牆上的一支步槍,嘶聲道:“我就是用那把槍,把子彈打進了自己親生女兒的腦袋!妮兒是我最疼,最喜歡的孩子,平時我連打都舍不得打她一下,只要能讓她高興,哪怕是到天上摘月亮,我也會拼上自己這把老骨頭。可是,她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她既然堅持要走上戰場,就要有必死的覺悟,我明明在她臨上戰場上前,給了她一把‘貞節衛’啊……她為什麼在被抓前,不用這把貞節衛刺進自己的胸膛,她為什麼非要逼著我這個最疼她,最喜歡她的爹,親手了結了她的生命啊!”

望著老淚橫流,面對這頂鋼盔,面對那支步槍,幾乎連腰都無法再直起來的九叔,雷震終于明白,九叔之所以會加入他的這場行動,絕對不是為了監視他,更不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強行接管他的指揮權。

九叔是來為自己的孩子報仇的,九叔是來……死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而孫尚香更開始低聲抽泣,很顯然她和九叔的女兒,有著相當不錯的友誼。

雷震輕輕吸著氣,轉頭對著所有人道:“挑選你們順手的武器,盡可能多的攜帶彈藥。無論能不能活著回來,無論最終我們的結果如何,我對大家的要求只有一個,對得起手里的武器,對得起那些兄弟流出來的血!”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1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三章 心理平衡  

“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情報機關,在一九三一年正式對華發動戰爭之前,已經用長達十年的時間,對中國的人文、地理、政治、宗教進行了最詳細的調查。我可以自豪的說,在某些領域,我們對中國的了解,已經大大超出那些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支那人!但是我們畢竟是外人,只能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無法真的和他們擁有相同的思維模式。至少我無法判斷,雷震究竟通過什麼樣的渠道,得到了什麼樣的支持,才敢做出孤注一擲的行動。”

在搜捕雷震和凌維誠的作戰會議上,已經被授命為行動組組長的藤原楓當真是語出刀,“最了解支那人的,當然還是支那人!想挖出象耗子一樣躲在這個城市最陰暗角落,等待時機把一個寡婦和兩個孩子送出去的雷震,當然要用同樣知道每一個角落,每一條地溝的老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手中的這只老鼠,還是一只相當肥壯,只要我們給它丟上一口食物,就會為我們四處亂竄亂咬,讓我們看上一場同類相殘好戲的大老鼠!”

作戰參謀指揮室里所有人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們當然明白,組長藤原楓嘴里說的那只大老鼠,就是在上海灘再沒有了制約力量,而一家獨大的“三色大亨”張嘯林!

“而且我相信,我們手中這只老鼠,一定會拼命完成這項任務。”藤原楓眯起了眼睛,他冷然道:“支那人明明擁有近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絕對稱得上地大物博,而他們曾經的四大發明,更說明他們擁有相當的智慧與創造力,誰知道為什麼一個可以創造出大唐盛世的民族,現在卻每況愈下,直至成為了東亞病夫?”

一名作戰參謀道:“支那人小聰明是有的,卻不懂得在必要的情況下。個人必須服從全局,他們更缺乏團隊配合精神,在面臨危險時,就是一團散沙各自為政,最終導致被敵人逐個擊破!而一些商人,更是連最起碼的民族責任感都沒有,明明知道我們正在進攻他們的國家,卻依然暗中通過走私等途徑。高價向我們銷售各種戰略物資,用來大發暴利財!”

“你說得沒有錯,可是你卻沒有抓住事物地核心。”

藤原楓道:“支那人的哲學中,講求什麼中庸之道,更講求什麼‘天圓地方’,意思就是一個真正成熟、成功的人,就應該處事圓滑內里穩重。在他們的書上,更有什麼‘出頭的椽子先爛’,‘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樣的古訓。”

“就是這樣的哲學理論,讓支那人抹殺了自己這個民族最可貴的勇氣與個性。更間接抑制了他們的創造力※以在遇到事情時。就算人人都知道應該怎麼去做,卻往往在相互觀望,不願意做出頭椽子的等待中。錯失了良機。我們幾個士兵曾經創造下了用刺刀連續刺殺一個村子幾百個支那人的輝煌戰跡,你們以為那些支那人面對死亡不想反抗,不想逃跑嗎?他們只是在等待有一個人高喊一聲‘快跑啊’,或者是拿起哪怕是一根爛木枝向我們的士兵發起進攻,做出表率罷了。”

說到這里,藤原楓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絲詭異的微笑,“如果真的有人這樣做了,並挽救了所有人的命,你們猜大家會怎麼對付這樣的人?”

英雄,能登高一呼。挽救了所有人生命的人,當然會成為英雄!只可惜,看看中國的曆史吧!

看看面對異邦步步緊逼地侵略,卻能喊出揮軍北上,迎回二帝口號,當真稱得上激流勇進的岳飛,最後父子被人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含冤風波亭;看看替大明王掃平倭寇匪患,最終卻人頭落地地戚繼光;看看為國為民忠肝義膽。虎門銷煙,最終卻落個抑郁而終的林則徐。

在中國,當英雄,往往是沒有好下場的!

“那些在內心依然保持了熱血,面對危險可以暴發出最強大力量,挽救了自己和身邊每一個人的支那人,當然是英雄,當時所有被他挽救的人,當然也會感謝他。只可惜,這是一個並不崇尚英雄的國度,當危機過後,所有人漸漸淡忘了面臨死亡的心驚肉跳,淡忘了那種希望得救的急迫心情後,看著那些因為過人的勇敢而功成名就的英雄,看著這些英雄身上那種他們曾經擁有,卻在中國哲學地教育下,自己漸漸遺忘再也無法尋找回來的勇氣與個性,在他們心里湧起的,就是濃濃的嫉妒和與不甘!只有讓那些英雄和他們一樣,喪失血管里的勇氣與膽略,變得和他們一樣圓滑,一樣平庸,他們的心里才會找到那種讓自己整個民族都自甘墜落的平衡!”

“所以,支那人喜歡勾心斗角;所以支那人比敵人更喜歡抹殺自己的英雄!”

藤原楓把自己的雙手支撐到了指揮室地桌子上,他環視全場,沉聲道:“所以,被我們收買,靠出賣祖宗來換取更多地位的張嘯林,最痛恨的就是雷震這樣愛國的英雄!雷震越出色,越勇敢,就會越反襯出他的猥瑣與卑鄙。就算沒有天價的懸賞,他想捉住雷震,消滅雷震的心情,仍然比我們更迫切!他想讓整個中國都滅亡,都成為我們大日本帝國附屬的心情,也比我們每一個人都迫切,因為只有到了那個時候,大家都成亡國奴了,他這個漢奸賣國者,才會找到自己的心理平衡!”

作戰參謀指揮室里所有人都連連點頭,張嘯林無論如何都是在上海灘顯赫一時的江湖人物,他在上海呆的時間比雷震長,他在上海擁有的社會關系和人脈,雷震更是望塵莫及,用他來對付雷震,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從在指揮桌的一端,一直凝神傾聽的情報機關司令官,卻提出了一個問道:“用支那人來對付支那人當然是最好的方法,也符合帝國對華政策,藤原中佐你對支那人的民族特性分析更是讓我刮目相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張嘯林雖然是一頭強壯的老鼠,但是他面對的,卻很有可能是一頭在謝晉元的教導下,變得更強悍、也更危險地貓?!”

“張嘯林能夠完成任務最好,就算他最終沒有逮住雷震,至少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給雷震制造層層障礙,逼得他不斷露出破綻。”

說到這里。藤原楓的眼睛里猛然揚起了一絲精芒,沉聲道:“如果雷震真的能帶領凌維誠這個寡婦和兩個孩子逃出上海,我請司令官閣下准許我親自帶領行動組,對他進行追剿。我會讓這個坐井觀天,目中無人的鄉下小子看清楚,帝國軍人和他們這些烏合之眾的本質區別!”

司令官靜靜看著面前這個昂然而立,身體挺立得就猶如一杆標槍,全身上下更散著一股熾熱火焰的優秀部下,最後他還是用力點了點頭。“藤原中佐,你和你弟弟都是帝國最出色的軍人和武士。我相信你有足夠地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同時處理好個人仇恨和身為一個軍人執行任務必須要遵守的原則。你。放手去做吧!”

藤原楓輕輕吸著氣,對著司令官揚起了自己的右手,在認真的敬了一個軍禮後。沉聲道:“是!”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少尉手里捧著文件夾快步走進指揮室,他向司令官敬禮後,迅速道:“報告,在三分鍾前,我部收到上海市長兼保安司令官陳公博來電,這是電話記錄!”

接過這位少尉呈到面前的文件夾,直接跳過這份電話記錄中,前面那些恭維的、扯淡的、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只知道浪費寶貴時間的廢話,司令官只看了幾眼。臉就揚起了一絲怒氣,“笨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藤原中佐,”司令官望著筆挺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視地藤原楓,道:“我命令陳公博調動上海警衛部隊力量,來協助搜查行動,盡快給英國人一個交待,來洗清孤軍營爆破事件嫌疑。但是陳公博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告訴我們,在他們的內部出現了潛伏已久的共產黨人間諜。這個共產黨人曾經做過陳公博的助理秘書,有機會接觸到大量機密情報,更擁有超人地記憶力,幾乎可以過目不忘,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她在竊取了重要機密情報後潛逃。為了追捕這樣一個共產黨人,陳公博已經動用了自己手上所有可以調動的力量,所以他無法再派出人手,來協助我們的搜查工作。”

聽到陳公博這個名字,藤原楓臉上揚起了濃濃的不屑。作為一個出色的情報官,藤原楓當然知道陳公博,更能詳細的背出他的人生履曆。這一個人說白了,就是一條無論誰丟給它一塊骨頭,就可以為誰賣命的狗!

翻開陳公博的經曆,當真稱得上是集眾家之長,更是能讓人歎為觀止。

陳公博在一九二零年,擔任廣州《群報》總編輯,稱得上是一個憂國憂民的進步人士。一九二一年,抱著憂國憂民地思想,陳公博參與組織廣州共產主義小組,同年七月份,就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也算是共產黨人的元老級人物。

但是到了一九二三年,這位共產黨人元老,就因為投靠軍閥陳炯明,而被開除黨籍。偏偏他的眼光不夠好,在陳炯明惹得天怒人怨,被義軍討伐後,沒了主子的陳公博,轉手又加入了國民黨,從此成了國民黨的新貴。

在十幾年的職業生涯中,陳公博曾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訓練部主任、廣東省農工廳廳長、國民黨中央農民部部長當選為國民黨第二屆中央執行委員、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政務局長,一九二七年的時候,又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兼任工人部部長。在抗日戰爭爆發後,陳公博更是擔任了國民黨中央民眾訓練部部長、軍委會第五部部長、”省黨部主任委員等職,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被寵信有加。

但就是一九三八年,這位共產黨人的元老級人物,軍閥陳炯明的幫凶,國民黨仕途扶搖直上手握大權地實力派人物,卻隨著汪精衛一起投敵叛國,成為上海市市長、保安部隊司令、政治訓練部部長、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清鄉委員會委員長!

有過這麼多經曆,參加過這麼多政黨,連續換了四界主子,陳公博也應該是“政黨斗爭經驗豐富”,豎立了這麼多敵人,更應該學會小心謹慎才對。可是天知道為什麼,他竟然能讓一個共產黨人潛伏在自己身邊一年之久,更讓她擔任了助理秘書這樣一個看起來位置不高,卻絕對可以接觸到權力核心的職務!

藤原楓冷然道:“這種沒有任何氣節,隨時會反咬主人的狗,不用也罷!到了今時今日,我們帝國軍隊已經在華取得了重大軍事勝利,從上海到廣東這一路上所有的城市,所有的鐵路交通線和港口都被帝國軍隊徹底控制,就算雷震能夠從張嘯林的爪下帶著那個寡婦逃出上海,他很快就會發現,他只是從一個牢籠里,跳到另外一個更大的牢籠里罷了!”

司令官點了點頭,道:“藤原中佐,你是一位正直而出色的軍人,你看不起陳公博這樣沒有一絲民族氣節,更缺乏節操的人,這很正常。但是為了奉行以華制華的政策,我們必須要扶持汪精衛及其黨羽,來和國民黨抗衡,從內部瓦解支那人抵抗侵略的斗志。陳公博那里有大量帝國和汪精衛簽署,包羅了政治、軍事等領域的秘密協議文書,現在它們還絕不到暴光的時候,更不能落到那些一直組織游擊隊騷擾帝國軍隊,天天試圖發動人民戰爭,讓整個民族都在戰火中覺醒的共產黨人手里※以,你要收集那個女共產黨人的資料,並把它們交到張嘯林的手里,命令他在搜捕凌維誠及雷震一黨時,想辦法把那個女共產黨人及她的同伙一網打盡!”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2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四章 反戈一擊  

活捉謝晉元的妻子凌維誠,獎金十萬塊!

捉住或擊斃謝晉元的徒弟雷震,獎金十萬塊!

活捉一個名字叫趙珺的女共產黨員,獎金十萬塊!

無論是誰,只要能提供有效情報,無論最後有沒有對目標完成抓捕,獎金五千塊!

看著通緝令上那一連串長長的數字,每一個人都瞪大了雙眼。錢當然很誘人,但是更誘人的是,只要能夠找到這些通輯令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暗中打上一個小報告,就能巴結上日本人和三色大亨張嘯林,還有上海市市長陳公博。試問這幾方的勢力,哪一個在上海灘不是橫行霸道,當真稱得上威風不可一世?!

到處都是日本情報機關的特工在大肆活動,就連他們的憲兵,都開始出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張嘯林手下的打手和幫會成員,手里捏著相片,像是一群餓急眼正在垃圾堆里尋找食物的野狗般,在上海市每一個大街小巷尋找著一切可能讓自己從此脫離低賤生活的目標;而上海市保安部隊,說白了就是一群吃著中國人的大米長大,現在卻為日本人搖旗?喊的偽軍,更在陳公博聲嘶力竭的咆哮聲中傾巢出動。

就連一些遠渡重洋,來到中國尋找刺激的職業冒險家,也不甘示弱的拿起了槍,加入到賞金獵人的行列。而他們手下那些有奶就是娘,專門靠出賣情報為生的情報販子,更是睜大了雙眼。只要在大街上出現一個年齡和凌維誠接近,又帶著孩子的女人,百分之百就會有一雙或者幾雙陰冷的眼睛,在隨著她的腳步在一起移動!

面對這樣的情況,面對一個幾乎要為金錢瘋狂的城市,面對各方勢力綜合在一起,幾乎把整個上海市封鎖得水泄不通的狀況,就連九叔也要連連搖頭。“不行。如果在這個時候,我們頂風作案,非要把凌維誠護送出上海,那無異于光明正大的向所有敵對勢力叫板。上海這麼大,我這把老骨頭雖然已經退隱江湖,但是總有辦法把一個女人兩個孩子藏好,等過了風頭再行動!”

羅三炮用力點頭,第一個支持了九叔的意見。“沒錯,日本情報機關、憲兵隊、華租界巡捕房、城市保安部隊、上海大大小小的幫會成員,幾乎傾巢出動,就算是九叔願意親自出面用汽車把凌維誠母子送出上海,但是他老人家畢竟已經退隱江湖多年,那些江湖小輩未必肯給這個面子。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算他們沒有強行檢查九叔的汽車,日本情報機關一定有相關行動部隊,追蹤監視每一輛沒有接受過細致檢查的車輛。到了那種情況下,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擺脫追蹤者。一旦暴露行蹤。遲早要被敵人集中優勢兵力追擊並全殲。”

孫尚香望著一言不發的雷震,低聲道:“你們男人不是經車,退一步海闊天空嗎?我小時候偷聽幫會里的叔叔伯伯們討論事情。有一位堂叔說的話,讓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白虎堂敢派人砸了我們的場子打傷了我們的手下,這就是不給我們面子,就是想挑釁,想找死!依我看我們今天就應該招齊兄弟,直接去把場子和面子都找回來,讓他們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睛!如果還要搞什麼先禮後兵,如果還要對方給個說法,這樣一拖再拖,拖上幾天。大家火氣都泄光了,那還打個屁啊?!”

這樣一段粗魯不文,更加火藥味十足的話,估計給了孫尚香實在太深刻的印象,所以在重複的時候,她不但能把那一段話一字不漏的說出來,甚至就連那位堂叔的語氣、語調也模仿出了個七成。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突然怪異起來,大家的目光更一起落到了九叔的臉上。

面對這些後生小輩詭異地目光,九叔尷尬地搖了搖頭。在他的臉上更露出了一絲苦笑。難怪孫尚香只要生起氣來,那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給面子,一定要立刻來上一個了斷,難怪孫尚香做事風風火火,比男人更像是男人……孫尚香變成這個樣子,到了現在還是一個嫁不出的老姑娘,他這位九叔絕對有著不可推諉地責任!

九叔在年輕的時候,當真是性格沖動火爆,在操刀子打架搶地盤的時候,更是回回擔任沖鋒隊長,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拼命三郎式的角色。

沒有這樣出色的經曆,沒有久經戰陣從敵人身上放出能清洗一條大街的鮮血曆練,沒有瞪圓了眼睛,狂吼一聲就連大地都要抖上一抖的霸氣,九叔又憑什麼讓這些一個個眼高于頂,絕對稱得上是刺頭中刺頭的小輩們,一見他就畢恭畢敬?

也就是因為年齡漸大,火氣慢慢被消磨,又經曆了女兒的事情打擊沉淪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九叔才會了收斂。

孫尚香道:“同樣的道理,現在外面那些人鬧得雖然夠凶,但是也是一時迸發出來地熱度罷了,持久不了的。”

“是啊!”

醫生扶了一下架在自己鼻梁上的那只金絲眼鏡,點頭道:“以人體生理學角度來講,他們現在的狀態,不過是受了巨額獎金的刺激,而導致腦垂體內分泌過度,進入了一種非正常興奮狀態罷了。只要我們把凌維誠和那兩個孩子藏起來,讓他們感到目標遙遙無期,他們的腦垂體內分泌就會恢複正常狀態,而這種過度興奮狀態後,他們就會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勞。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順利的出城了!”

雖然大家都聽不懂醫生究竟在那里唧唧歪歪的說了些什麼,更不明白腦垂體內分泌是一種什麼東西,但是很明顯,這位動不動就要在別人面前說上幾個專業術語,不把對方弄得眼冒金星,就絕不能展現出自己與眾不同,卻總算有著幾分正義感地可惡家伙,也支持九叔的意見。

雷震的目光從房間里的所有人臉上慢慢掠過,就連飛刀張誠這樣一個嗜賭如命,自己的命也能拿出來當賭注。當真是膽大妄為,敢為人所不能為的人物,迎著雷震的目光也在略略點頭。

房間里所有的人,都支持九叔地觀點。

又沉思了片刻,雷震終于開口說話了,“在這個時候,敵人已經在我們面前擺出了天羅地網,如果我們還要強行帶師娘和兩個根本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孩子離開上海。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的自殺!”

“可是……”雷震沉聲道:“你們不覺得,現在我們的敵人,實在太囂張了嗎?囂張得可以在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城市里,明碼標價肆無忌憚的聯手追殺一個民族英雄的妻子和兒女,甚至可以搞得應者如雲,聯手形成了一個以讓我們心里不由自主產生一種根本無法與之對抗感覺地巨網。大家覺得,這種情況正常嗎?大家覺得,這種情況下。我們就算最終把師娘凌維誠和她的孩子送回了廣東老家。這場戰爭,就是我們贏了嗎?!”

所有人都閉緊了自己的嘴巴,從他們的立場上來說,們的判斷並沒有錯,但是雷震卻明顯站得比他們更高,看得比他們更遠。“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們已經輸了!我們輸的是作為一個中國人的尊嚴,我們輸的,更是一個民族想要在這世界上揚起自己的頭顱,必須要擁有地風骨與氣節!”

羅三炮靜靜地望著雷震,在他的目光中,第一次揚起了濃濃的尊敬,沒有想過這麼遠,但是他懂雷震的意思。如果強盜和叛徒成了這個世界的主流。甚至讓人以成為強盜和叛徒為榮,那麼這個國家就真的完了。

想要制止這種病態的理論漫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讓那些已經做了叛徒或者想做叛徒的人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們可能面對的結局與下場!

羅三炮更清楚的知道,像雷震這樣經曆過最殘酷生存考驗,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的人。絕對不會誇誇其談,他一旦力排眾議,就一定有經過反複推算,能夠將成功率最大化的計劃。羅三炮望著雷震,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現在敵人在我們面前張開地網,的確是無懈可擊!”

雷震的雙眼中猛然揚起了一縷鋒銳到極限的光芒,他一字一頓的道:“但是,他們忘了,獵人與獵物間的角色,並不是固定不變的!他們既然想打我們一拳,就要防我們還他一腳!可惜,我們的敵人實在太強大了,強大到他們自以為已經不需要再防備我們反戈一擊,強大到他們已經可以用俯視的眼光,來看待我們這些面對他們的圍捕,只能抱頭鼠竄的小小角色!”

羅三炮的眼睛亮了,他脫口道:“張嘯林?!”

“對,如果我們剪除了張嘯林,日本情報機關在上海就會失去一條嗅覺靈敏的狗,布在我們面前的網,就會出現不可爾補的漏洞。而我們更可以用張嘯林這個例子,給那些還在為日本人賣命的幫會來上一招殺雞駭猴,讓他們看清楚,當漢奸賣國者的下場!”

聽了雷震的話,九叔還是在搖頭,“想刺殺張嘯林,談何容易!他雖然沒有做日本人的官,卻靠著日本人發財,我們青幫弟子在杜月笙大哥的帶領下,成立了,鐵血除奸團”專門刺殺為日本人效力的漢奸,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就是張嘯林的老相識。就是因為這一系列的刺殺,還有文人專門作了,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這樣的詩句,來形容張嘯林當時的心情。”

“張嘯林這個人,雖然是杜月笙大哥的結拜兄弟,但是他和大哥走的是兩條不同的路,不停的搜刮各種戰爭物資賣給日本人,在日本人的指使下,他常年從安南購買煤,運到上海後又轉銷到華中一帶,當真稱得上罪大惡極。在兩年前,我們趁張嘯林去捧名角新豔秋唱的,滿堂春,之機,沒有報告杜月笙大哥,就直接對張嘯林進行刺殺。張嘯林此人奸詐似鬼,當天臨時改變計算,我們用機關槍掃射他們預定的包廂,卻只打死了同樣是賣國求榮甘當漢奸的俞葉封。”

聽到這里,雷震微微皺起了眉頭,一旦打草驚蛇張嘯林有了准備。想要再刺殺這樣一個在江湖上打滾了幾十年,早已經人老成精的人物,顯然就變得非常困難。

九叔繼續道:“經過那一次刺殺事件,親眼看到自己的親家兼軍師被亂槍打成蜂窩,張嘯林從此閉門不出,就連每周五去一次的俱樂部也不去了,整天龜縮在華格阜路張公館里。為了加強防預力量,他出重金聘請了二十多名保鏢。對他日夜貼身保護。在他的張公館周圍,日本憲兵更是二十四小時分批站崗,當真稱得上是銅牆鐵壁,我們試過幾次,除非是集中優勢力量用重火力強行進攻,根本沒有任何可乘之機。”

“強攻也不行!”

飛刀張誠道:“張嘯林身邊的保鏢,有好幾個我都交過手,全部都是不折不扣地神槍手。有這樣一批保鏢守在張公館里,占據地利優勢,強行進攻只會成為他們的槍靶。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戰鬥。日本憲兵隊十五分鍾內就會趕到。”

鬼才輕哼道:“大家都說好人活不長。禍害留千年,我以前還不相信這種老生常談,但是看到張嘯林我相信了。第一次刺殺沒有成功也就算了。第二次刺殺還能讓他躲過去,他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一點了。”

還有第二次刺殺?!

“不只是運氣的問題。”迎著雷震詢問的目光,九叔輕歎道:“張嘯林雖然是個漢奸,但是他用重金聘請的那批保鏢,都是在刀口上滾過來的硬把式,地確不好對付。時間過了一年多,張嘯林從驚恐中慢慢恢複,偶爾也會出來散散心,到賭場里過過賭癮。我們用了三個月時間,連軍統局都派出特工配合。終于收集到足夠的情報,准備趁著張嘯林去賭錢時,在一個紅綠燈交通口,用機槍直接對著他的汽車進行掃射。可就是在這種汽車已經完全暴露在槍口,幾乎不用瞄准就能把子彈打到車廂上的情況下,槍聲一響張嘯林的司機兼保鏢阿四,在第一時間就讓汽車突然加速,強行闖過機槍火力范圍。”

雷震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九叔苦笑道:“就是在兩個半月前。張嘯林又被刺激了一回,我看在短時間內。打死張嘯林,也不會再跑出來拋頭露面。看他這些天的所作所為,明顯是在兩次刺殺中沒有受到教訓,干脆是破罐子破摔,鐵了心打算和日本人站到一起了。”

強攻,那是自殺;等待張嘯林自投羅網,只怕……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滲透,青幫成員組成的鐵血除奸團滲透了一兩年時間,都無法滲透進去,這已經充份說明,張嘯林公館的保安嚴密程度,已經達到無懈可擊,

雷震低頭沉思了很久,突然對九叔道:“能不能麻煩您把張嘯林重金聘請的二十多個保鏢,他們的資料幫我找到?越詳細越好。”

九叔瞪大了眼睛,“你想從張嘯林身邊挖上一個人,幫我們反手刺殺他的主子?”

“日本人都能從孤軍營里收買那些參加過四行倉庫戰鬥的中國軍人,用來刺殺師父,連注定要受萬人唾棄的漢奸叛徒都能人干,我為什麼不能從張嘯林身邊地保鏢里,找一個人來幫我們刺殺張嘯林這個漢奸,做上一個民族英雄?”

聽著雷震的話,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過了半晌後,九叔才道:“好!”

“最好能把那二十多個保鏢,每個月能從張嘯林手里領到的月薪數目,一起打聽清楚,只要他沒有一碗水端平,在這二十多個保鏢中間,就會有矛盾。”

“還有,我想知道這些人平時有什麼特殊愛好,他們是二十四小時輪班倒來貼身保護張嘯林,那麼因為工作時間的關系,他們必然有些人會親密些,有些人會疏遠些,再加上都是身懷絕技,見到老板張嘯林也許還能壓著性子,但是除非在他們中間有實力特別出眾的人物壓制全局,否則的話,在那二十多個保鏢內部,一定分成幫結派的出現越來越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可能會吵到張嘯林那兒。無論張嘯林怎麼處理這樣的事件,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必然會有人得意,有人心生不滿。”

說到這里。雷震又提醒道:“麻煩九叔您再幫查一下,在這二十多個保鏢中間,有誰曾經和日本人有過過節。淞滬會戰在這個城市里打了整整三個月時間,日本人又是大炮轟,又是飛機炸,每天都有人被流彈打中受傷。在進入上海後,日本軍人更是實行對待牲口般的管制方法,往人地身上打上格印。不服管理稍有反抗的舉起刺刀就殺,被他們看上強奸地女人更不在少數,我就不相信這二十多個保鏢的家人,沒有一個受到過這樣的對待!”

雷震對自己的話,進行了一個總結:“無論是對張嘯林這個老板,還是對張嘯林的主子日本人,只要在這二十多個保鏢的心里,曾經有過不滿的種子,我們就有機會催化它,煽動它。刺激它。直到讓它生根發芽,最終變成一件致命地武器!”

“當然了,想要讓一個人去賣命。民族大義,英雄地光環,僅僅靠這些是遠遠不夠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單純靠理想和榮譽活著的人是少之又少,能為了重金為張嘯林賣命的保鏢,估計更缺乏這種品質。我們必須還要准備足夠多的錢,數量多得讓人一看就雙眼發亮心髒猛然一縮,又迅速放大的錢!只有從物質利益和精神鼓勵方面雙管齊下,我們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從張嘯林的身邊撬出一個漏洞!”

九叔在認真的聽著,他在不停的點頭,偶爾也會不舒服的聳著肩膀,當九叔再一次聳動肩膀,時他才驚訝地發現,冷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滲透了他的內衣。

一直以事不關己的態度站在一旁,卻越聽越對味。眼睛更是越來越亮地鬼才,終于忍不住插嘴道:“如果非要用錢來收買的話,最好用白花花的銀圓,而不是用花花綠綠的鈔票。兩者的實質價值一樣,但是放滿了一箱子,重得一個人根本抬不動的銀圓靜靜擺放在那里,當掀開箱蓋時,那種對一個人在瞬間造成的震撼力,要遠遠大于一只小皮箱里裝的幾十疊印刷精美的紙張。”

雷震轉頭望著鬼才,他突然笑了。沒有對人性絕對深刻的領悟,沒有對目標弱點深入地挖掘與把握能力,鬼才就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當然就更無法把江東孫尚香、羅三炮、飛刀張誠這些人耍得團團亂轉!用他這種撒謊都能撒得白日見鬼,偏偏又能讓人哭笑不得,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的人物來協助策反工作,絕對是投其所好。要不然的話,為什麼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迎著鬼才期待的目光,雷震微笑道:“鬼才,你負責和九叔一起去收集情報,記住,給我努力挖出來點有重量的猛料,實在不行的話,發揮你無中生有,真真假假混淆視聽地特長,因勢制宜創造出來一些也行。”

雷震再次看了一眼蹲在屋子某一個角落里,肩膀上用同樣動作蹲了一只猴子的猴子王,雷震略略一猶豫,還是沒有說出他心里剛想到的話“……如果實在無法從張嘯林的身邊撬下一塊牆角,從內部進行破壞的話,我們就讓瘟神調配體積小,但是爆炸威力可觀的混合烈性炸藥,把它綁在猴子的身上,然後由猴子王指揮猴子,在夜間直接翻牆進入張公館。那些保鏢是防衛得水泄不通,不過那都是指對付入侵敵人的,相信任何一個人發現有入侵‘敵猴’,都會下意識的那麼一愣,而就這麼一愣的工夫,大概已經足夠讓身手比正常人靈活幾倍的猴子,成功闖進張公館核心地帶了吧?”

老老實實蹲在地上的猴子王,絲毫不知道雷震現在心里正在轉著如此無恥的念頭,但是迎著雷震投向自己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老實巴交,在馬戲團當慣小丑的猴子王,卻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寒顫。而雷震在這個時候,已經放飛自己想象的翅膀,無恥的對第二套備用計劃,進行了系統完善和補充。

“這樣就算炸不死張嘯林,也足夠讓他驚慌失措的跑出那個烏龜殼,只要把羅三炮安排在合適的位置上,用安裝了八倍瞄准鏡的步槍進行遠距離狙擊,在一片混亂中,應該能輕易命中目標!如果張嘯林已經被炸傷。是被一群人圍著抬出來,等待醫院的急救車的話,那就更方便了……猴子王不是有好幾只聽話的猴子嗎,讓他再放出去一只綁了炸藥地就行了!”

由于青幫組織的“鐵血除奸團”已經盯了張嘯林兩年時間,對他下足了功夫,二十八名保鏢的資料早已經進行了收集,又有鬼才這樣一個助手,在忙了整整一個晚上後。九叔第二天就把厚厚一疊資料交到了雷震的手中。同時九叔還給雷震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他已經和軍統局駐上海特派員陳默取得了聯系,在透露了雷震的計劃後,陳默已經同意,在可能實施的情況下,會拿出五萬銀圓的代價,交給雷震來收買張嘯林身邊的保鏢!

“五萬塊現大洋,想要不顯山露水地集中到一起,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陳默特派員需要點時間。不過大概到明天晚上就能准備齊全。”

站在九叔身後的鬼才插嘴道:“我給陳特派員說了。實在找不全五萬塊現大洋的話,再弄點金條、珍珠、瑪瑙之類的東西也可以。堆在一起,也足夠讓人眼花繚亂兼心花怒放了!”

江東孫尚香最見不得的。就是鬼才得意的嘴臉,她撇了撇嘴,道:“張嘯林能讓這些人當貼身保鏢,自然是經過了嚴格篩選,哪那麼容易讓你們撬出一個漏洞?鬼才你也別臭美了,我看你八成是做了無用功。”

孫尚香說得沒有錯,想從張嘯林的身邊策反一個保鏢,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已經開始低頭翻閱資料地雷震卻嘴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了一絲笑容。

鬼才絕對是做情報地天生鬼才,直接把最重要、最有效、最能為雷震提供判斷輔助的情報,都放到了最前面。在某些地方,鬼才還標注了自己的看法與意見,並做了適當地總結。

“上海灘的人都知道,張嘯林能打,而這樣靠武力混到今時今日的人,脾氣一般都很暴躁,張嘯林也沒有免俗,的火氣一上來,只要稍碰到點煩心的事。不管對方是誰,逮著就罵。而且就因為第二次刺殺事件,張嘯林對保安事宜更加認真甚至是苛求起來,保鏢無論有什麼事情,只要輪到當值,絕對不允許請假……”

只是聊聊數語,鬼才就把一個粗魯不文,又薄情寡義的形容,刻畫進雷震的大腦。連謝晉元那樣為國為民舍生取義,受萬民敬仰的蓋世英雄,都能因為治軍過嚴,軍營里的伙食條件太差等原因,被日本情關機關策反了四名士兵,最後壯志未酬身先死,雷震為什麼不能從張嘯林這樣一個根本不知道體恤下屬的漢奸手里,用大把白花花地銀圓,外加民族大義,策反出那麼一兩個未來的民族英雄出來?

不管外面追捕共產黨人趙珺和謝晉元徒弟、妻兒的風聲有多緊,反正有九叔這位曾經在江湖上顯赫一時的人物在前面頂著,雷震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就是一整天,陪伴在他身邊的,就是兩眼熬得通紅,卻精神抖擻,全身就像是上足了發條的鬼才。

“雷震大哥,你放心,我撐得住。”

不用鬼才說,雷震也知道這個家伙撐得住,看著他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看著他奔前跑後腳下連蹦帶跳的模樣,那絕對是個多支撐個兩三天都不是問題的主兒。

“我平時喜歡整人,可是每次整完人,我都要小心地避開他們的報複。可是現在我整的是漢奸,整的是賣國賊,整得是理直氣壯,整得是光明正大,整得以後人們看到我,還要贊我一聲鬼英雄。嘿嘿……雷震大哥,我突然發現,我和你當真是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

腦袋幾乎要埋進紙堆里的雷震,無言的翻了翻白眼,怪不得這個家伙如此忘我,如此投入,如此激情的幫助他。敢情這個家伙,就是把策反張嘯林身邊保鏢的行動,當成了一場不玩白不玩,玩了也白玩,白玩誰不玩,死人不償命的腦力風暴游戲了?!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他們兩個人一次次交流自己的看法,一次次將目光落到同一份情報,同一份資料,同一個事件上,雷震越驚訝的發現,拋開沒有正形的嬉皮笑臉,拋開喜歡整人的不良嗜好,鬼才和他實在有太多的思想交融,有著太多的共通點,到了最後他們甚至不需要良言的交流,只需要一個手勢一個眼神,或者是“唰”的一聲,將一份資料丟到對方的面前,就可以彼此了解對方的想法和意見。

看著鬼才一邊看著面前的資料,一邊用筷子挑起一根碗里的面條,慢慢把面條整根卷到筷子上,再用吃糖葫蘆般的方法,嘖嘖歎息著把面條連帶筷子一起送進嘴里,在那里砸吧、砸吧的,雷震就忍不住想道:“如果日本人沒有到了我們的小山村,如果娘和大姐、二姐還活著,難道我現在也是這個樣子?……不會吧?!”

這個……誰知道呢!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2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五章 你就是一個混蛋  

“我們大哥有事,想請林先生陪我們走一趟!”

林懷部沒有抵抗,他雖然是一個可以同時左右開弓的神槍手,更是一個精通詠春拳和長拳的格斗高手,可是他在上海灘混了這麼久,他清楚的知道這三個從三面包抄,把他逼進一個絕對尷尬位置的人,所擁的可怕力量。看他們之間那種默契的配合,林懷部更知道,只要自己稍稍露出反抗的意圖,只怕槍還沒有拔出來,他就會在瞬間血濺當場。

林懷部乖乖舉起了雙手,任由對方搜走了他的配槍和匕首。

“林先生,對不起,安全起見,要先委屈你一下了。”

對方用一根鞋帶,綁住了林懷部雙手的大拇指,又用一根鞋帶把他雙手的無名指緊緊綁在一起,林懷部驚訝的發現,就是用這麼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方法,他們就徹底封殺了自己雙手所有的反抗能力和小動作。

臉上被蒙了一塊黑布,在對方的牽引下,林懷部被帶到了一輛汽車里。

“看他們的樣子和手法,一定是精通此道的職業高手。”坐在汽車里,左右兩肋都被人頂了一支手槍的林懷部,努力猜測著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是重慶軍統局派過來的特工,還是鐵血除奸團的成員?或者,是因為張老板一直想做浙江省省主席,日本人終于要答應了,卻又不放心,需要在他身邊安插幾個眼線,就近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對了,也有可能是忠義救國軍組織的,蘇嘉滬挺進總隊,那批人,他們在一兩個月前,不是還在莫干山一代活動,頻頻向金澤、章練塘發起攻擊嗎?他們最後被日本人一把火燒掉了老窩,再也沒有容身之地,跑到上海來找日本人和張老板報仇,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林懷部不知道汽車走了多久。就在他胡思亂想中,汽車終于停下了,他被帶進了一幢房子,當他終于被人摘掉眼罩,可以一邊用十指手指都無法靈活移動的雙手揉著發澀的眼睛,一邊迅速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時,他的注意力在瞬間就被一個男人給吸引了。

那個男人坐在一張桌子後面,正靜靜的望著他。迎著他那雙黑得發亮,黑得幽然,更黑得深邃的雙眼,不知道是因為他嘴角那縷穩操勝券地微笑,還是他的眼神實在太專注,專注得就像是兩把鋒銳的劍,林懷部的心里竟然湧起了一種自己全身上下都被這個男人看透,再也不剩一點秘密的難受感覺。

林懷部必須承認,每一個能在上海灘闖出一番赫赫名聲,整得驚天動地的人物。都必然都有過人之處。在這幾天時間里,已經見多了這個男人的相片,更聽多了這個男人的故事,可是直到和這個男人面對面時,才能真正明白這個男人地特殊之處。林懷部脫口叫道:“雷震?!”

“沒錯,我就是雷震!”

雷震略略點頭示意,在其他人都走出房間,並為他們關緊房門後,看著精神明顯放松下來的林懷部,雷震站起來,先為林懷部解開手指上的鞋帶,然後在林懷部小心翼翼的注視下,直接打開了一只鐵箱。

望著鐵箱里盛滿的銀圓和金條,林懷部的瞳孔在瞬間放大。但是很快又恢複了原狀,他甚至象被燒紅的烙鐵燙到一般,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箱銀圓、金條和寶石加起來,值五萬塊大洋。”雷震看著林懷部的態度和動作,不動聲色的道:“我要用它們來買你的命!”

望著那一箱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賺到地銀圓和金條,再看看自己已經得到自由的雙手,林懷部的臉上揚起了一絲無奈到極點地苦笑。

張嘯林一共有二十八個保鏢,大家領的報酬不同,而他領的是最少的,一個月在張嘯林那里。每天忍著他暴躁的喝罵,忍著就算是孩子病了,也無法請假的苛刻,才能領到二十塊大洋,算一算,這五萬塊大洋,足夠頂得上他干二百年了!

可是錢再多,如果自己沒有命去花,又有什麼用?現在整個上海灘,又有誰不知道,這個雷震就是一個超級燙手山芋,無論是誰沾手,不死也要掉上一層皮?

“如果你不想把這條命賣給我的話,你為什麼不試試努力突圍?”

雷震斜眼望著林懷部,道:“在這個房間里只剩下你我兩個人,我的身上又沒有武器,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賭一把。只要你能制服我,就可以試著脅持我,從這個房間里完好無缺的走出去。”

“我不敢!”

林懷部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認識把我帶過來的人,他們一個是江湖傳說中能同時使三把槍的羅三炮,他可是用槍的頂級好手;一個是據說能讓飛刀比子彈更快,不知道殺了多少成名槍手,才慢慢爬到這一步的飛刀張誠;而那個和他們一起行動的女人,我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能看出來,她的實力絕對不會比羅三炮和張誠差多少。像他們這樣的人物,哪一個在江湖上抬出來,都是響當當地角色,可是他們對你卻畢恭畢敬,沒有比他們更強大更出眾的實力,你絕對不可能獲得他們那種發自內心的尊敬!而他們可以放心的離開,把我和你單獨留在這個房間里更說明,如果我想向你出手,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還有,我是張老板的手下,而整個上海灘,沒有人不知道張老板現是為日本人賣命。就算是我的屍體被你們丟到大街上,只怕巡捕房的人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過來轉一轉,就會草草了事。而我的屍體,在張老板的眼里,大概和凍死在路邊的一條野狗差不多,能夠准備五十塊錢差人送到我的家里,他就算是夠大方的了。”

林懷部在這個時候,充份展現出江湖人物的光棍本色,“與其被你隨手殺死,然後像丟垃圾一樣丟到大街上,我還不如聽聽你的提議,看看能不能為我的老婆孩子和老娘。賺上五萬塊現大洋,免得她們以後挨餓受凍!”

雷震淡淡的點了點頭,人貴自知,這個林懷部在上海灘雖然只能算是一個無根無萍的小角色,但是眼光和頭腦卻相當不錯,又懂得審時度勢,更兼膽色十足。也難怪張嘯林這個一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漢奸,能在保鏢的護衛下。屢屢逃過軍統局與青幫鐵血除奸團的聯手刺殺。

“最重要的是,我絕不相信被懸賞十萬大洋,卻依然敢頂風活動的雷震,會因為我用一把刀頂在他的喉嚨上,就會放任我安然無恙的離開。如果你只有這點斤兩,你就根本沒有資格入謝晉元的法眼,更不可能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雷震對著林懷部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誠心誠意的道:“聰明!”

林懷部輕歎道:“在進這個屋子之前,我一直在猜測究竟是哪路神仙綁架了我,我更在猜測綁架我這個跑龍套的小角色。又有什麼目的。我設想了很多種結局。甚至還想過,我也許能在這次事件里獲得的好處,可是一看到是你。我就知道,我死定了。你根本就不會給我選擇,而你擺在我面前的那一箱銀圓和金條,更是在告訴我,在你的背後,更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持著你,我就算能從你的手里逃脫,只怕還會連累到我的一家老小。”

“你錯了。”

雷震沉聲道:“你至少可以選擇,是以一個漢奸賣國賊手下地身份,死得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還是死得堂堂正正,一方面讓後世的人,一提起你林懷部,都會伸出大拇指,稱你是一個好漢子,一方面又可以讓你的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林懷部坐在那里沉默了,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話,又有誰願意去一心尋死?!

“我知道你跟著張嘯林,只是要得到了一份可養家糊口的工作。可是你要明白。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誰都知道張嘯林是一個通敵賣國的漢奸,可是你仍然選擇了成為他的保鏢,幫助他屢次逃出刺殺,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卷入了這場力量角逐的漩渦中。”雷震凝望著一語不發的林懷部,沉聲道:“在這場只有勝與負,死與生的游戲對決中,絕對不會有平手,更不會有雙贏!當你踏上這個游戲舞台,從張嘯林的手里接過武器和鈔票地時候,你的命就已經綁在了這個舞台上。這,就是無論你我還是謝晉元師父,都無力去改變的游戲規則,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方向站錯了隊,你就只有用自己的命,才可能挽回自己以前犯的錯誤!”

“我早知道很可能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林懷部在這個時候只覺得嘴里發苦,他澀聲道:“說吧,你想要我幹什麼?”

“張嘯林!”雷震緊緊盯著林懷部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要你幫我斬了他!”

在江湖上打滾那麼多年,生里來死里去,一直過著刀頭舔血生涯的林懷部,在面對雷震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聽到雷震這幾句話,他的身體仍然忍不住微微一顫,而他的雙拳猛然捏起,在雷震的凝視中,又慢慢的放松。

雷震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靜靜的望著這個男人,直到林懷部的情緒慢慢恢複正常,直到他急促的呼息,漸漸平緩。

“沒錯,如果我去刺殺張老板,的確成功機率非常高。”

靜靜的坐了良久,林懷部終于開口說話了,“在張老板的身邊的人,比我貪財的有,比我受氣更多挨罵更多,甚至是挨打的也有,我相信絕對有比我更適合的策反目標。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選上我,如果你真正調查過我的資料的話,你就應該明白,我爹還和張老板有過一段過命的交情,否則張老板也不會信任我,讓我當他的貼身護衛。”

“因為這一次,要動張嘯林的,不是軍統局的特工,也不是鐵血除奸團。我沒有保護好師父,如果再有人敢對我師娘不利,我不敢他是誰,我一定會先取了他的命!而我覺得,你是所有目標當中,最可能幫我完成這個心願的人。”

雷震望著林懷部,的臉色突然變得怪異起來,他輕聲道:“所以,拜托了,兄弟!”

聽到“兄弟”這個帶著強大親和力的詞語,林懷部的身體再次狠狠一顫,因為像雷震這樣地人,絕對不會稱一個為漢奸效力的人為兄弟!

林懷部不敢置信的望著雷震,驚詫、訝異、不解甚至是興奮。各種複雜的表情,從林懷部的臉上像放電影一樣快速交替,他的嘴唇不斷嚅動似乎想要說什麼。看是看著雷震臉上那絲沒有任何掩飾的真誠笑容,林懷部突然發現,在這個時候,面對這樣一個雷震,他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最後,林懷部只是用力點頭,說了一句話一個字:“好!”

目送著林懷部走出了房間,在雷震身後地一道暗門突然打開了。鬼才從里面走了出來,聆聽著林懷部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皺著眉頭道:“就像林懷部說的那樣,比他貪財有奶就是娘的人有,受張嘯林的氣。甚至是被他用茶碗丟過,心存怨恨的人更是不在少數,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你非要找林懷部這樣一個性格比較穩重,父輩還和張嘯林有著一段交情的人為突破點。”

雷震低聲道:“因為他是兄弟啊。”

鬼才的眼睛猛然瞪得比乒乓球還要大。

雷震微笑道:“鬼才你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你無師自通,能夠憑自己的方法識人入微,當真是稱得上開天眼觀凡塵,但是你可能沒有注意,就是因為少年得志。又缺乏必要地系統學習,所以你並不擅于把手中看起來無序地情報進行整合,並推理出隱藏在迷霧下面的真實本質。”

看到鬼才一臉的迷茫,雷震提醒道:“你想想看,九叔提到地第二次刺殺,他們可以把張嘯林乘座的汽車,駛到交通口的時間,精確到秒鍾,憑借的是什麼?”

“內線!”鬼才立刻回答道:“想做到這一點。必須要有長期跟在張嘯林身邊,熟悉他的一舉一動,並最終得出規矩的人,不斷向外提供精確情報。”

說到這里,鬼才若有所悟,“不會吧,難道你認為林懷部就是我們青幫安插在張嘯林身邊的內線?可是……這說不通啊!”

“不要著急,讓我們一起慢慢分析,來找出事件背後的真實內幕。”

雷震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更閃動著絕對智慧地光茫,在這個時候,這個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當真是擁有了一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氣度,油然道:“杜老板和張嘯林一起拜入黃金榮的門下,算得上是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就算兩個人最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杜老板也未必能狠得下心,為了民族大義斬斷十幾二十年的兄弟情份。但是杜老板卻知道,師父黃金榮隱退,他又離開了上海,再也沒有力量能壓制當時已經開始和日本人有了生意來往的張嘯林,就算是防范于未然,杜老板也要想辦法在張嘯林的身邊安插一顆棋子。而林懷部,就是在那個敏感地時間,放棄了一份待遇優厚的工作,加入了張嘯林這個出力不討好,注定要遭千人唾棄的陣營。”

鬼才狠狠一拍巴掌,叫道:“我明白了,難怪林懷部的資料那麼少,而且還有一些地方,有過人為更改的痕跡。我當時還以為是因為前期收集情報失誤,後期又進行了重新修改。原來林懷部竟然是我們青幫的門人!”

“沒錯,你別忘了,第一次刺殺,是青幫的鐵血除奸團為主導,就是因為林懷部通知張嘯林他的姨太太有事,張嘯林才臨時改變行程,躲過了一場大劫。這明顯是杜老板對自己的結義兄弟玩了一招敲山震虎的好戲,希望他能因此而變得收斂一點。結果沒有想到事與願為,張嘯林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鐵了心和日本人站到了一條船上※以才有了第二次由軍統局主導,並沒有通知杜老板的刺殺行動,也就是因為沒有得到杜老板的指示,直接接受鐵血除奸團的領導,林懷部才會不斷提供最精確的情報,險些讓張嘯林真正成為槍下游魂!”

在這個時候,鬼才徹底醒悟了,“對了,在情報里還有提及,林懷部是張嘯林身邊請假最多,也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挨罵最多的人!看來他之所以請假,絕不是因為老婆生了兒子病了老媽著涼了這些原因,而是在那些時候,必須脫身,去向聯絡人報告自己收集到的情報!”

雷震微笑道:“有了這麼多巧合,有了這麼多提示,我要還是不能確定林懷部就是杜老板埋在張嘯林身邊的內線,我干脆買上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到了這個時候,在雷震的提醒下,鬼才終于想通了全局。

林懷部是杜月笙老板安排在張嘯林身邊的一顆棋子,這樣的內線,必然都是那種願意為了民族而拋頭顱灑熱血的死士。在必要的情況下,杜月笙就可以遙控指揮,直接清除張嘯林這個漢奸。

但是杜月笙卻顧念和張嘯林的兄弟情誼,一直遲遲不肯動手,才讓張嘯林一次次躲過了軍統局與青幫鐵血除奸團的聯手追殺。

而雷震在用手頭所有的情報,加上他比情報官更優秀的判斷力,在一點點推理出林懷部這個埋藏在張嘯林身邊多年的內線之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向林懷部施壓,把林懷部逼到絕路上,讓他找到充足的理由,可以在不通知上級,沒得到杜月笙老板的批准的情況下,就私自行動!

相信林懷部頂著一個漢奸幫凶的罵名,在張嘯林的手下,忍氣吞聲了那麼久,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吧?!

說白了,雷震今天做的一切,就等于是林懷部磕睡了,他就丟給了林懷部一個枕頭。也難怪兩個人可以一拍即合,當真稱得上是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

“可是,如果林懷部因為沒有接到杜老板命令的關系,而堅持拒絕接受刺殺張嘯林的指令,或者這一切都是巧合,他實際上並不是杜老板派到張嘯林身邊的內線,你又怎麼辦?我想如果我們殺死林懷部的話,打草驚蛇,就很難再找到下一個目標了!”

“那還不簡單?”雷震說得輕描淡寫:“我已經讓瘟神制造了一個填裝在一尺長鋼管里,體積不大,但是爆破力驚人,又擁有定時引爆功能的炸彈。為了增加這枚炸彈的殺傷力,我還特意叮囑瘟神,往里面添加了一些劇毒物品,根據瘟神的推算,就算不能覆蓋整個張公館,也足夠讓方圓三十米內的所有人一起完蛋!我們先把這樣一枚填裝在鋼管里的定時炸彈從肚門塞進林懷部的屍體里,在他的臉上刻上幾個諸如什麼‘這就是漢奸的下場’、‘張嘯林你看好了,這一次我們剁的是你的狗爪,下一次就要你的狗命’之類的話,然後再在張公館的門前,演上一出飛車拋屍的好戲,那些保鏢就算是職責所在,也要把這樣一具帶著挑戰書性質的屍體,抬到張嘯林的面前,請他過目。”

雷震伸出右手,他緊握的拳頭突然張開,做出一個爆炸的動作,道:“為了保證能夠炸到張嘯林,我會在林懷部的屍體里留下一封給張嘯林的信,那封信的長度,足夠張嘯林站在屍體旁邊看上十五分鍾,就在他看了半截,已經氣得怒目圓睜的時候,‘轟’的一聲,這個世界就會因為少了一個漢奸,而變得有點美麗了。”

鬼才的臉色變得怪異起來,他直勾勾的盯著雷震,過了好半晌,才低聲道:“我發現,原來你不但是個英雄,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我願意把你說的話,當成是贊美。”

雷震和鬼才相視一笑,他們兩個齊齊透出一口長氣,因為他們兩個都清楚的知道,從林懷部接下雷震的指令那一刻開始,曾經在上海灘威風一時的“三色大亨”張嘯林,已經注定是死路一條!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