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爭] 《第五部隊》 作者:紛舞妖姬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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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 2012-11-15 08:11: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72402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3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六章 殺出重圍  (上)

在兩次刺殺中大難不死,張嘯林知道自己早已經上了重慶軍統局暗殺名單,他在自己保衛措施嚴密的張公館中足不出戶,只是通過那些來定期趕到公館,向自己彙報工作的門人弟子,來進行遙控指揮。

在這一天,趕到張公館,通過日本憲兵和保鏢反複審核檢查,終于進入張公館的人,是現任杭州市錫箔局局長的弟子吳靜觀。

“我們在上海這樣翻天覆地的找了三四天時間,每天都能接到上百個情報,但是全是扯鳥。這個雷震就像是上天入地了似的,讓我們連個影子也沒有摸到。我們就算還這樣兩眼一抹眼的亂找,只要雷震帶著那個寡婦,繼續當只縮頭烏龜,想把他找出來可就難了。”

吳靜觀連連點頭,“對,對,對,恩師您老人家分析得有理!”

“在上海,我是幫會里的龍頭老大,削尖了腦袋,總算也擠進了上流社會,就算日本人見到我張嘯林,也要敬上三分。但是名氣再大又有什麼用?出了上海,我張嘯林這個名字,只怕就不是那麼好使了。”

張嘯林眯起了他那雙平來就又細又長的眼睛,盯著吳靜觀,一邊伸手輕輕彈著自己面前那張八仙桌的桌面,一邊淡然道:“至少在杭州,就遠遠沒有把你吳靜觀的名字抬出來有用。”

“那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沒有機會親眼見識老師您的虎威。”

吳靜觀在官場上混了那麼久,當真是熟知官場之道,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老師說出這樣的話,背後的真正用意?

“再說了,杭州那種小門小廟,又哪需要老師您這尊大神去浪費精力?您不是我有靜觀嘛,只要師父發上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靜觀都絕對沒有二話!”

聽著自己弟子溜須拍馬。又表明忠心的話,張嘯林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從八仙桌上拿起一個早已經准備好的檔案袋,把它交到了吳靜觀手里。

“這是謝晉元的婆娘和兩個孩子,還有那個叫雷震的小兔崽子所有資料和相片。我尋思著,就算風聲過了,盯著他腦袋地人也絕對不在少數,他也未必敢狗膽包天的出現在公眾場所,很可能會從陸路離開上海。轉道到杭州後,再乘船把凌維誠那個婆娘送回廣東。你要提前在那里做好准備,讓手下睜大眼睛,盯好了每一個出入杭州的陌生面孔。跑到杭州,只要他們自以安全了,就會粗心大意,就會露出致命的破綻!”

張嘯林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乖得就像是一只小白兔的弟子,微笑道:“只要能捉住謝晉元的婆娘和孩子,先不要說那十萬塊現大洋的獎金,就憑讓日本人喜出望外的功績。就足夠讓你在官場上又往上爬一層了!”

吳靚觀咧嘴笑了,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只明顯是張嘯林從日本情報機關那里領到的檔案袋,畢恭畢敬的道:“謝謝師父的提點,靚觀一定不辱使命。在杭州設好天羅地網,雷震不來到杭州便罷,只要他敢在杭州露頭,我一定會讓他知道,老師您的門生遍布天下,無論逃到哪里,都躲不開您的虎威!”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面對這樣一個口甜舌滑,辦事能力又可以讓人放心的弟子門人,張嘯林也笑了。就在這個時候,這一對師徒突然聽到。在樓下的天井里,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喧嘩,中間隱隱摻雜著喝罵。

張嘯林和吳靜觀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在天井里“嘩啦”又傳來一聲花盆被碰翻打碎的聲響。

張嘯林把腦袋探出了窗戶向下觀望,果然不出所料,又是自己那些身手不俗,眼角也夠高地保鏢們,在那里起內訌了。這幫家伙把張公館守得水泄不通,在極度無聊地情況下?乎吵架打架已經成為他們生活中一種另類的調劑。唯一讓張嘯林稍覺意外的是,這一次引起紛爭地主角,竟然是那個看起來有點木訥,從來不喜歡多說話,就算是因為請假多了被他指著鼻子放聲痛罵,也一聲不吭的林懷部。

這一次張嘯林的門人弟子吳靜觀就在身邊,讓他看到保鏢起了內訌,雖然吳靜觀聰明的一言不發,但是張嘯林仍然覺得自己掉了面子。

“我操你媽的逼!”張嘯林的脾氣火暴,那是眾所周之的,他拍著窗戶沿,放聲怒喝道:“拿著老子的鈔票,一天到晚吃飽了撐得沒事干是嗎?在我這里吵吵鬧鬧的,簡直是毫無體統!象你們這個樣子,就別跟著老子,免得給老子給了臉!養著你們,老子還不如多叫點日本人的憲兵給我看門呢。把你們身上地槍給我繳下來,滾!滾!滾!滾!都他媽的給我滾!看到你們,老子就他媽的一肚子氣!”

這些保鏢平時都被張嘯林罵慣了,只要張嘯林一發火開罵,無論是吵架、打架還是幾乎要抄家伙動刀子,他們都會立刻偃旗息鼓,乖乖的散開。而且他們都清楚,像張嘯林老板這樣的個性,那火氣是來個快去得也快,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他老人家的怒氣就會煙消雲散,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老實的林懷部,被人指著鼻子罵都不會還嘴的林懷部,老爹還和張嘯林有過一段交情地林懷部,卻突然昂首狂喝:“我操你妹子的,不干就不干,老子天天聽你這麼一個漢奸賣國賊的使喚,早他媽的膩了!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讓老子送你上西天!!!”

看到林懷部這個家伙竟然敢當眾頂嘴,已經六十五歲的張嘯林氣得兩眼發直,當他聽清楚林懷部的最後一句話,心里剛剛狂叫了一聲“不好”,身體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林懷部已經閃電般的拔出了他親自給林懷部配發的手槍。

“砰!”

林懷部手里的槍響了,一顆亮晶晶的子彈殼,在空中歡快的翻滾著,歎息著,拉出了一圈圈圓色的霧線。而幾乎在同時,一朵豔麗地血花。猛然在張嘯林的喉嚨上綻放,號稱百步穿楊的神槍手林懷部,已經一槍打穿了他的脖子。而因為張嘯林趴在三層樓的窗戶上,林懷部射出的這一發子彈,是呈六十度角打中了張嘯林,再加上子彈在射入身體後,做出的不規則運動,這一發子彈最後竟然從張嘯林的右眼眶里翻滾著跳出來。

面對這一幕※有人都傻了,呆了,瘋了,們呆呆地望著林懷部,呆呆的看著林懷部一槍放完,整個就像是一支離弦之箭似的激射而出,沖向了那一幢被他們聯手保護了兩年之久的張公館!

就站在張嘯林身邊,一起觀望樓下事件的吳靜觀更被嚇傻了。就是在他呆呆傻傻的注視下,張嘯林的右眼珠突然從他的眼眶里跳出,但是幾根血管和幾根韌腺,卻為主人頑強的拉住了這顆已經奪眶而出的眼珠℃著張嘯林地身體象觸電似地顫動。那顆倒吊在眼眶下的眼珠。就在那里晃啊晃啊。而鮮血和一大堆又粘又膩,天知道是什麼牛黃狗寶的東西,還在不停地從張嘯林的右眼眶和他喉嚨上噴濺出來。

在這個時候。天知道只是身體的本能反射神經還在起作用,還是張嘯林這位上海灘靠打混起來的流氓頭子的確擁有最強韌的生命力,他的脖子被打爛,子彈從他的右眼眶里彈出來,他竟然還能伸手死命捂著自己的喉嚨,而他不斷顫動的牙齒之間,更是發出一陣“格格”地聲響。

吳靜觀呆呆的站了幾秒鍾,他突然醒悟過來,他發瘋似的沖向了電話機。老師張嘯林明顯已經不行了,但是無論如何,都必須立刻通知日本憲兵隊,請他們立刻派人來進行調查,並且處理張嘯林的身後事。

平時手握生殺大權,只要嘴皮子動一動,就可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拋屍荒野,或者干脆沉入黃浦江的吳靚觀,在這個時候全身都在發顫,他的手指搭在電話機的撥號盤上,他努力想使自己鎮定。努力想讓自己撥出那個太熟悉的號碼,可是他的手指就像是抽了風中了邪似的,怎麼也不聽使喚,而他那過于激烈的心跳,更讓他只覺得全身發力雙腿發軟。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4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七章 殺出重圍(中)


“砰!”

房間用名貴木料,經巧手匠心精心雕刻制成的大門,突然連門帶框整扇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雖然短暫,卻絕對優美的弧線後,重重撞到了一個足足一米多高,據說是什麼宋代古玩的名貴花瓶上。

就在這一片混亂,一片血腥,一陣碎瓷片以輻射狀亂飛亂舞中,吳靜觀霍然轉頭,他猛然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因為,那個一槍打中了恩師張嘯林的保鏢,那個已經做出驚天血案,再也沒有任何顧忌的林懷部,已經沖上來了!

電話里傳來了“毛西,毛西”的聲音,吳靜觀終于播通了日本憲兵的電話,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除非那些日本憲兵都是傳說把輕功練到登峰造極,可以玩瞬間大挪移的超級忍者,否則的話,就算是撥通了電話又能怎麼樣?

日本人是牛逼,日本人是強,可是他們能比子彈更快嗎,他們能讓死人複活嗎?

林懷部瞪著就像是一個木偶似的站在那里,手里還捏著話筒的吳靜觀,他放聲叫道:“你他媽的也不是一個好東西!”

“砰!”

林懷部手中的槍再一次響了,吳靜觀只覺得一股沛不可擋的力量狠狠鑿中了他的頭部,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飛倒,緊接著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林懷部環視整間屋子,張嘯林倒在了窗戶邊,而他的門生弟子,倒在了書桌前。整個房間里當真是一片狼藉,那紅色的是血,白色的是腦漿,紅與白兩種顏色相互交纏,在這個房間里,畫出了一個如此殘酷,卻又是如此美麗的圖案。

面對這兩具屍體,林懷部在笑,他在用力的笑,他在放聲的笑,他笑得是如此歡暢,歡暢得就連眼淚都笑出來了!他頂著異樣的目光,他頂著千夫所指的罵名,加入了張嘯林的門下,用自己的雙手為張嘯林賣命,為張嘯林保命,聽張嘯林的斥罵,忍受張嘯林的暴噪,他最害怕的就是,他還沒有完成杜老板交待給他的任務,還沒有堂堂正正的活得像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就倒在了別人的槍口下。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就算是死,也不會有人站出來為他正名。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無論他如何痛恨張嘯林,在曆史中,在世人的眼里,他仍然是一個為漢奸賣命的敗類!

現在他終于不用再擔心這個了,現在他終于可以挺起自己的胸膛了!

林懷部真的昂起了自己的頭,他雙手拎著兩支槍管還微微發燙的手槍,大踏步走下了閣樓,一邊走,一邊笑,一邊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叫:“我殺了張嘯林,我殺了大漢奸!我林懷部殺了張嘯林這個大漢奸啦!”

另外二十七個和林懷部朝夕相處的保鏢,都沉默的看著林懷部,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突然發現,在這個同伴的身上,竟然可以爆發出如此燦爛的光和熱,竟然還擁有如此熱血激昂的熱情與對祖國的忠誠!他們雖然已經下意識的拔出了自己身上的佩槍,可是面對這樣一個林懷部,竟然沒有人願意舉起自己手中的槍!

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林懷部走出了閣樓,看著他帶著勝利者的驕傲與歡樂,帶著寒風簫簫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走向了大門,張嘯林的保鏢隊長兼司機阿四,猛然發出了一聲急叫:“不能讓他走!”

其他人猛然醒悟,假如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林懷部走出張公館甚至是成功潛逃,不要說江湖上“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道理,也不要說巡捕房必然會對他們進行的審查和盤問,如果讓日本人認定,他們和林懷部共謀刺殺張嘯林,他們和家人的未來,必然將會是一片絕對的黑暗!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沒有人願意對林懷部動槍,就連剛才和林懷部爭吵,幾乎要動手打架的那個保鏢也沒有動槍,幾個距離林懷部最近的人同時撲過去,死死的抱住了林懷部。

“林懷部你不要動,好漢做事好漢當!你不要逼我,我已經天天被人罵是小漢奸了,我不想沾你的血,那樣的話,我就真的成了漢奸了!”

在一片混亂中,沒有人注意這句話究竟是誰說的,但是這一句話,卻絕對是所有人的心聲!

“放心!”

林懷部伸直了脖子,放聲叫道:“我林懷部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會牽上你們,我更不會逃!我林懷部既然做出了這種選擇,早他媽的就做好了貼上這條小命的准備!我就是要讓小日本看一看,在我們中國,不僅僅有一個謝晉元!”

剛才還緊緊鎖住林懷部的手臂,在聽到“謝晉元”這個名字後,突然狠狠一僵,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放松了對林懷部的鉗制。

張嘯林的保鏢隊長阿四。靜靜的望著林懷部,林懷部在掙開其他人地手臂後,站在那里,回頭與阿四彼此對視。

雖然身邊都是自己的手下,雖然林懷部槍殺了張嘯林,注定要受到法律的審判甚至是日本人的刺殺,但是在彼此對視中,阿四卻在林懷部的雙眼中。看到了一股坦坦蕩蕩,仰不愧對天,俯不愧對地的氣勢,就是這樣的氣勢,讓林懷部這個看起來如此平凡的男人,全身都像是披上了一層熾熱地火焰,更在與阿四的對視中,不可思議的保持了一種奇妙的勢均力敵!

“林懷部,”不知道對視了多久,遙遙聽著遠方傳來了淒厲警哨聲。阿四終于開口了。“我必須承認,我小看了你。”

林懷部傲然一笑,他的確有接受隊長阿四贊美和認同的理由!

阿四轉過了身體。看著他的背影,誰也不知道這個智勇雙全,有充足實力讓所有人認為他在隊長這個位置上呆得實至名歸的男人究竟在想著些什麼。面對這種情況,就連林懷部也保持了沉默。

“你走吧。”

聽到阿四突然說的這句話,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阿四地背影。阿四沒有回頭,他沉聲道:“林懷部,趁著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快走!”

“我早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絕不會逃!我會走出這個我早呆膩了,呆煩地了張公館,在外面等待巡捕房的人。但是……”

林懷部望著阿四的背影,誠心誠地道:“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阿四沒有回頭,所以沒有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更沒有人能知道在這個時候,他究竟在想著什麼。而終于得到自由的林懷部,也走向了張公館的大門,他故意走得很慢。慢得只要在場任何一個人反悔只要放聲高呼,就可以讓所有人一擁而上,重新把他困住。

但是最後還是沒有人動手,就是在所有人默默的注視中,林懷部慢慢的走出了張公館,雙手都拎著槍的林懷部,竟然真的站在了張公館外的華格阜路上。看著路人對自己投來驚恐的目光,看著他們抱頭鼠竄,看著遠方那些一邊吹著警哨,一邊飛跑過來地巡捕,在林懷部的心里,當真是湧起了一種痛苦的快感。

他雖然槍法不錯,頭腦也稱得上靈活,但是在這個一片混亂一片瘋狂的世界里,他不是張嘯林,不是杜月笙,不是謝晉元,也不是雷震,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支撐大局,更無法登高一呼就應者如雲,他從來沒有享受過萬眾的歡呼與美女的擁抱,更沒有試過一擲千金,就是為了搏得紅顏一笑。

他有的,就是這一手漂亮的槍法,和賤命一條!

可是誰說小人物,就無法改變曆史,就無法在曆史地書頁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篇章?中國早有一句古話,舍得一身剮,皇帝拉下馬!當他親手擊斃了張嘯林的那一刻開始,他林懷部的名字,已經在曆史的長河中,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代價,很可能就是他的生命!

用生命燃燒出來的瞬間燦爛,究竟是值,還是不值,林懷部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只知道,有些事情,必需要有人去做!

而他選擇不逃的理由,竟然是……

“雷震,我雖然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但是我並不傻啊。”

林懷部抬頭望著頭頂的天空,天看起來是那樣的藍,一片湛藍,一片清新,一片浩瀚,更帶著一種天玄地黃的包容。就在這一片湛藍與潔白之間,突然風起雲湧,而林懷部的臉上揚起了一絲無悔此生的灑脫笑意,他輕聲道:“我知道你在這個時候找我刺殺張嘯林的用意,就是因為知道原因,所以我清楚的明白,如果我逃了,上海灘的搜查只會更嚴密,你想帶著謝晉元的妻兒離開上海會變得更困難,所以我不能走。這是我能為這個國家,為你,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

“當然,你並沒有欠我什麼。”看著越來越近的巡捕房警員,看著他們臉上的汗水,林懷部笑了,“我就是想用自己的這條命看一看,在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殺死一個大漢奸後,可能會面對的結局!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呢!”

“我就算是死了,也會在地下睜大自己的雙眼,親眼看著你把謝晉元的妻兒送出去。如果可能的話,我更希望看到,在我們土地上橫行霸道的日本人,最終像一條被打痛的賴皮狗似的,滾回他們的老家。”

“別了……我的人生!”

“別了……我心愛的女人!”

“別了……我的兒子!”

“別了……我的娘!”

“別了……雷震!”

就是在這樣輕輕的歎息中,就是在這樣的道別中,在這個城市另一個角落的雷震,臉上的表情突然凝滯了。在人類到現在還不能理解的奇異領域中,雷震與林懷部的思想,在?那間,有一次了如此短暫,卻又如此難忘的交融。

雷震放下了手中不知道已經查閱了多少次的地圖,他站起來推開了面前的窗戶,深深呼吸著遠方吹來的風,靜靜回味著那片刻的交融,他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謝謝你,兄弟!對不起了,兄弟!祝你,一路走好!祝你,好人終得平安!!!”

一點溫溫潤潤的東西,緩緩的從雷震的眼眶里湧出,可是很快,就又被迎面吹來的風給擦干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又有誰願意把志同道合的兄弟,當成只能使用一次的槍,當成一顆最終必須要拋棄的棋子?

沒有站在林懷部的立場上,又有誰會真正明白他痛下決心背後,那種濃濃的不舍與不甘?!

“把你的槍拋到地上,舉你雙手!”

下達命令的警員聲音都在發顫,面對全身都帶著濃重血腥氣味,雙手拎著手槍,臉上更帶著一絲輕松笑臉,擺明就是一個亡命之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暴起,再次大開殺戒的林懷部,手里只拿了一根警棍的巡警,又如何能不怕,又怎麼可能聲音不發顫?!

可是林懷部卻真的把手里的槍都丟到了地上,並且慢慢舉起了自己的雙手,他甚至對那些小心翼翼向自己靠近的巡捕,露出了一個安慰式的笑容。

一付冰涼的手銬戴到了林懷部的手上,林懷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把它吐了出去,知道,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的這條命,就不再由他自己做主了。

張嘯林的保鏢隊長阿四和其他人,靜靜的站在張公館的門口,他們神色複雜的看著林懷部就像是一個在戰場上得勝歸朝的將軍般,昂首闊步的跟在巡捕的身後,走向了他人生未知的方向,直至走得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背影。

“為什麼?”阿四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為什麼像林懷部這樣一個我平時根本看不起的人,竟然會讓我突然覺得很……刺眼?!”

在日本駐上海最高情報機關指揮室,司令官和藤原楓正在商議著什麼,一名少尉突然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他張口就叫道:“報告司令官……”

司令官沒有抬頭,藤原楓也沒有理會這樣一個風風火火闖進來,明顯有重要情報要向他們報告的少尉。那個少尉呆呆的站在司令官和藤原楓的面前,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誤,他向司令官和藤原楓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迅速退出了指揮室。

站在指揮室的門前,這位少尉挺直了胸膛,放聲叫道:“報告!”

司令官頭也不抬的道:“進來!”

“身為一個情報官,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必須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只有這樣,在面對撲溯迷離的戰場,面對真真假假數量龐大的情報時,才可能憑借自己出色的嗅覺和職業素質,從里面尋找出我們真正需要的信息,為我們的軍隊指明通向勝利的道路。如果連這樣基本的素質都沒有,就不要做情報工作!”

那名少尉放聲道:“是,對不起,司令官閣下!”

“對不起我沒有關系,但是我們必須要對得起在前方正在和支那人作戰的軍人!”司令官望著這位站在自己面前,反應還算迅速,身體挺得就像是一杆標槍的少尉,道:“什麼事?”

那名少尉迅速報告道:“我們剛剛接到重要情報,在二十分鍾前,張嘯林聯同杭州錫箔局局長吳靜觀,被張嘯林貼身保鏢林懷部于家中刺殺!”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4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八章 殺出重圍(下)


藤原楓和司令官雖然都是最優秀的情報官,可是他們仍然同時聳然動容。在上海這個魚龍混雜,更穿插著世界各個軍事強國力量的國際大都會,張嘯林就是他們手中最有力,也是調動起來最順手的牌,張嘯林被刺殺。無異于斬斷了他們在上海的一條手臂!

藤原楓和司令官在經過片刻的震驚後,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句相同的話:“這下,想要在上海困住雷震,只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藤原楓霍然站起來,對司令官報告道:“請司令官准許我立刻去集中A級行動部隊,並做好隨時出擊的准備!”

司令官沉思了片刻。在藤原楓地注視下,用力點了點頭,“為了帝國的榮譽,也為了打擊支那人抵抗的決心,我們必須要捉到謝晉元的妻兒,這件事,就拜托藤原中佐了!你放手去做吧,我會向軍部提交報告,在追擊過程中,只要有需要。你可以在職權范圍內。調動一切帝國軍隊和支那人組織的皇協軍,進行追擊和圍剿!”

藤原楓用感激的眼神,望著這個給與了自己太多信任的司令司,咬著嘴唇,對著司令官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迅速走出了指揮室。

兩個小時後……

鬼才神情興奮的沖進了雷震的房間,他放聲叫道:“雷大哥,那個張嘯林,真的嗝屁了!林懷部那小子硬是要得,不但一槍干了這個大漢奸,還順便捎帶了吳靜觀這麼一個小漢奸……”

聽到鬼才的報告,在雷震的臉上沒有絲毫勝利的快樂,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靜靜的回味著他在上海取得的這個巨大勝利,過了好半晌,雷震才低聲問道:“林懷部怎麼樣了?”

“是一條漢子,夠種!”

鬼才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道:“林懷部在打死張嘯林、吳靜觀兩個漢奸後,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張公館,張嘯林的保鏢隊長阿四可是上海灘叫得出名號地狠角色,可是竟然放任林懷部揚長而去。但是林懷部卻沒有跑,而是等著巡捕房地人趕到現場。然後束手被擒。而據說在接受巡捕房審問時,林懷部這小子的口供,更是讓人覺得好笑,偏偏又無可奈何。”

迎著雷震詢問的目光,鬼才道:“林懷部一口咬定,自己是因為張嘯林給地工資太少,又經常對他們破口打罵,家里人生病還不給批假而心生怨念。這一次他和其他人吵架,本來就心情煩悶,又被張嘯林在頭頂亂罵,一時壓抑不住火氣,才沖動的打死了張嘯林。而他之所以打死吳靜觀,就是因為看到吳靜觀正在打電話報警,因為害怕而一錯再錯,開槍打死了吳靜觀。”

“巡捕房的人審來問去,也就是這麼一個理由,至于和什麼重慶軍統局,什麼共產黨,什麼鐵血除奸團,那是沒有半點聯系!我看如果林懷部能咬死這份口供,不牽扯到時局和黨派,只怕巡捕房的人,也只能以泄憤殺人這樣的罪名來起訴林懷部。”

說到這里,鬼才滿臉都是笑容,“張公館在法國人的租界里,換句話來說,林懷部要接受的是法國人的審判。法國人可是不怕日本人,更不會對他們賣媚獻寵,如果林懷部運氣夠好,討厭張嘯林這種賣國賊的人再多一點的話,說不定這個小子真地能逃過一場死劫!”

雷震點了點頭,他沉聲道:“張嘯林被刺,這在上海灘來說,算得上是驚天動地的大事,相信明天,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上海灘,那些依附在張嘯林身上的小幫會,更是會亂成一團。到了那個時候,整個上海灘看似無懈可擊的搜捕網,就會不可彌補的出現漏洞。我們必須在日本情報機關重新修補好這些漏洞之前,帶著師娘離開上海!”

雷震望著鬼才,道:“你去通知所有人,明天下午,在所有人還亂成一團的時候,我們帶著師娘離開上海,讓大家做好准備!”

六個小時後,已經是當天的下午四點鍾……

在香港告羅士打酒店里,正在和王新衡一起聊天的杜月笙,突然接到了一份電報。快速的看過了那份電報,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杜月笙這位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十年,愛過恨過活過風光過,更有著一腔憂國憂民俠肝義膽地男人,突然間伸手掩面失聲哭泣。

杜月笙想忍住,他不想失態。可是他根本無法忍住,從他的雙眼中噴湧而出的熱淚,在瞬間就打濕了他的衣衫。

“張嘯林死了,我的兄弟死了!我和他有二三十年的過命交情,我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當真稱得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哪想到當年地好兄弟,竟然落了這樣一個大不同的結局。”杜月笙在這一刻。當真是臉色蒼白,“而我最想不到的是,讓張嘯林失去性命的,竟然就是我安插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害了嘯林,是我負了‘江湖義氣’這四個字啊!”

望著當眾失聲痛哭的杜月笙,曾經和蔣經國為同班同學的王新衡,連連搖頭,道:“先生你不要傷心了。張先生走錯了路,國人皆曰可殺之!他這就是不顧大局咎由自取。而且若論江湖義氣。張先生就更不應該去當漢奸,做那欺壓同胞,出賣國家祖宗的勾當!你派在張先生身邊地人。既是監視,又是保護,這一次他私自行動,明顯是天要罰張先生了!”

不要說張嘯林的死,對上海灘來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更不用去理會因為張嘯林這個上海龍頭的死亡,而帶來的幫會勢力重新洗牌,這一切對雷震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須把師娘凌維誠和她的一雙兒女。安然無恙的送回廣東老家!

猴子王、瘟神還有醫生,早已經潛出上海,負責打探地形,尋找合適的會合地點,並做好接應工作。

兩個孩子由九叔親自用汽車送出上海,這兩個孩子雖然都被列入通緝名單,但是在上海灘並沒有大量發放他們的相片,知道他們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有九叔這位曾經在江湖上顯赫一時地大哥坐鎮。相信完成任務並不困難。

而凌維誠,則是由雷震帶領羅三炮,飛刀張誠、江東孫尚香、兔子、鬼才護送。凌維誠經過鬼才地化妝後,已經和相片上的形象有了相當大的變化,再加上依附于張嘯林地大小幫會骨干成員,面對反漢奸刺殺人人自危亂成一團,雷震帶著凌維誠,終于有驚無險的走出了上海市。

再也沒有了監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懸賞通緝令和相片之後,凌維誠突然回頭,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上海這個如此美麗,卻又讓她夢碎心碎的國際大都會,她的男人,她這一生中最尊敬的英雄,仍然沉睡在這個城市的某一個角落。至于什麼時候能夠再回來,再在他的墳上添一次土,敬一杯酒,放任自己靠著他的墓碑放聲哭泣……凌維誠真地不知道!

緊跟在雷震身邊,用看似不經意的態度,緊密關注四周的鬼才,臉色突然微微一變,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但是鬼才的變化,並沒有逃過雷震的注意。迎著雷震帶著詢問的眼神,鬼才低聲微笑道:“看來這一次,混水摸魚,趁亂跑出上海灘的人,還不只我們一批啊!要不是時間不允許,任務更不允許的話,我真想過去告訴他們,張嘯林是我們想辦法干掉的,他們怎麼也應該回報給我們一兩千塊大洋,來感謝救命之恩吧?”

順著鬼才地目光,雷震微微調整視線,雖然只是快速的一眼,但是雷震仍然在人群中,掃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雷震略一思索,就從自己的記憶中,調出了這種熟悉的來源。那個被人隱隱形成一個保護圈,圍護在中間的女人,不就是那個同樣被懸賞十萬塊大洋,卻能藏得風生水起,只急得上海市市長陳公博大人幾乎腦中風,腦出血,動脈粥樣硬化兼性功能失調的女共產黨人趙珺嗎?!

看來張嘯林一死,上海這個被弄得內部壓力嚴重過高,已經瀕臨爆炸的城市里,當真不知道同一時間跑出來多少大神大仙。

“如果你想死的話,你這位救命恩人,就去向他們討要那一兩千塊大洋的獎金吧。”

雷震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視線,以免引起趙珺身邊那些人的注意,他沉聲道:“如果你沒有老眼昏花的話,你應該能看得出來,那個女人的周圍,都是一些身上帶著武器,明顯都身經百戰的職業好手吧?”

鬼才眼珠子微微一轉,他靠近雷震,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道:“共產黨的游擊隊?”

“嗯!”

雷震回道:“你看看他們那些人的樣子,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像是崩緊地弓弦一樣,處于最緊張,反應速度也最快的狀態,如果在這個時候,你不知道死活的湊上去,只怕‘趙珺’這個名字剛一出口。就會被亂槍打死。而我們和他們,更會展開一場誰也不願意見到的混戰!”

鬼才用力點頭,“那我們怎麼辦?”

雷震淡然道:“當然是照顧原計劃,繼續走我們自己的路。你以為我們這一批人走在路上,給別人的感覺,又會是什麼熱愛慈善事業,樂于助人的五好紳士?那些游擊隊員之所以把身體繃得很麼緊,九成九是從我們身上感受到了壓力,做好了隨時預防我們突襲的准備,們的狀態根本不能持久,我估計到了下一個路口,們百分之百會因為我們。而選擇另外一條路,盡快擺脫我們這樣一批來曆不明,實力卻絕對不俗的陌路人。”

看到鬼才臉上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雷震不由淡淡一笑。鬼才聰明,比雷震更聰明,但是他卻一向把聰明用錯了地方,當他發現了自己的這種不足,並開始下意識的彌補時,他缺乏的,不過就是時間,和雷震從謝晉元師父那里學到的思維模式和邏輯推理能力罷了。

相信這樣一路走下去,鬼才將會是他們這一群人中,受益最大的。

果然。到了第一個路口,趙珺和保護她的游擊隊員,選擇了一條會繞遠路,卻可以遠離他們這一批一看就殺氣騰騰,更職業,經驗更豐富殺人團伙的方向。而鬼才在這個時候,對雷震的稱呼也變了,“雷震師父,他們果然走了那條路!”

雷震輕輕斜視了鬼才一眼。在鬼才地臉上,沒有任何戲謔的成份,這一聲“師父”他叫得是誠心誠意。

鬼才叫得直接,雷震接受得也坦率,他點了點頭,開始履行一位師父,應該盡的義務。“在大自然中,如果兩只實力相當地野獸狹路相逢,他們都會小心翼翼的注視對方,在彼此衡量戰鬥力的時候,總會有一方示弱,好擺脫這種只會兩敗俱傷的戰鬥。只要我們一直擺出強硬,無所謂的姿態,對方自然會選擇主動讓路。”

“我明白了!”鬼才突然笑了,“這就是江湖上車的,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地怕不要命的!當雙方都夠硬,卻不能耍橫,更不敢拼命的時候,就看誰能更硬了!”

雷震也在微笑,“聰明!”

但是羅三炮的臉色卻變了,他的手已經按到了自己的腰間,卻沒有拔出武器。這里還是上海市的郊區,只要槍聲一響,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引來不可抗拒的可怕敵人!

飛刀張誠的臉色在這個時候也是一片鐵青,他往前走了幾步,而他已經解開了自己的風衣,露出了內甲里,那三十六把鋒利的飛刀。如果不是敵人的距離,已經超出了飛刀的傷殺極限,相信飛刀張誠已經毫不猶豫的對著目標發起最凌厲的攻擊。

而江東孫尚香,在這個時候,也是神情彪悍,她在暗中狠狠掐了兔子一把。痛得身體都微微一顫,卻不敢在孫尚香面前叫出來的兔子,立刻乖乖的站在凌維誠前面,為她架起了一塊巨大的人形肉盾。

讓所有人如此緊張,如此如臨大敵的,只有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里,為了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他甚至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但是面對這樣一個人,無論是羅三炮,還是飛刀張誠或者是江東孫尚香,都沒有人敢稍有松懈。

因為這個絕對意外出現的家伙,赫然就是在上海灘赫赫有名,被張嘯林高薪聘請,面對軍統局刺殺,在瞬間就能做出反應,硬是在機關槍掃射下,為張嘯林搶回一條命的保鏢隊長阿四!

在為張嘯林效力之前,阿四可是整個上海灘風頭最勁的紅牌好手!

此人幾乎是一個全才,他可以像林懷部那樣雙手連環開槍,而且槍法奇准;他的拳腳功夫,更是幾乎沒有任何缺點,無論是拳法還是腳法,都深得中國古拳法的精義,江湖傳言他曾經在三十五秒鍾內,用雙手打倒六個人,用雙腿踢倒七個人;在成為張嘯林的保鏢後,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張嘯林更是出重金,請來日本教官,讓阿四精通了包括日本陸軍坦克和小型巡邏艇在內的所有交通工具!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5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九章 三個問題  


望著孤身一人,手中也沒有任何武器的阿四,羅三炮停下了腳步,低聲道:“小心有詐!”

雷震微微搖了搖頭,當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們前進的路上時,他們已經失去了天時,更失去了地利。假如對方真的預先設下必殺的陷阱,後退逃跑,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還不如干脆抱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信念,激流勇進,去拼出一個山窮水覆,搏出一個柳暗花明!

阿四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雷震的臉上,他認識雷震,更知道雷震是這群人的最高領袖。阿四仔細觀查著雷震的一舉一動,仔細看著雷震那一成不變,每一步邁出,距離幾乎比尺子更精確的步伐,聆聽著雷震那有力的腳步聲,阿四的眼睛猛然亮了。

在阿四的感覺里,那個慢慢走向自己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大山,一座厚重得無懈可擊,讓人心里會不由自主產生一種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前進腳步氣餒想法的大山!他那寬厚的胸膛,猶如刀鑿斧刻般堅硬的臉部線條,更讓人充分感受到他血管里,那不斷流淌的熱血里,所包容的堅韌不屈。

而雷震的雙眼……

阿四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現,原來人類的詞彙竟然是如此的貧乏。你要他用什麼樣的語言或者是文字,才會讓一個沒有親眼見到雷震在面對最危險狀態的人,能夠明白,他的雙眼中,所綻放出來的那種冷與靜,相互矛盾卻又相互包融的詭異燦爛?!你又要阿四用什麼的方法才會完整的告訴別人,雷震的雙眸中,那種坦坦蕩蕩,絕對可以遇神殺神,遇佛誅佛的浩然正氣?

他是一座山,是一團火,是一塊冰,是一陣風!

在這個時候,面對雷震一個如此精彩,如此霸道,又是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阿四突然想到了孫子兵法中,“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十六個字!

但是在阿四眼里看來,最可怕地,雷震這個人的統率力。謝晉元一手教出來的關門弟子,最強的當然是統率力!

雷震帶的人全是公認的刺頭,更是一支沒有經過實戰磨練的團隊,但是因為面臨生死大敵,面臨也許是人生最後一場血戰,每一個跟在雷震身後的人,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們的雙腳已經開始隨著雷震的動作。一起揚起又一起踏下,他們的呼吸,他們的頻率,們的精神,更在不知不覺間,以雷震為核心,形成了一個隱含著最充沛攻擊與反擊力的戰鬥隊列!

面對這樣一個領袖,這樣一支團隊,阿四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雙手舉得更高,然後用最不引起所有人懷疑的動作,向前走了兩步,遠離了他腳下那只背包。

張誠從內甲上取下了兩柄飛刀。只要雷震對他稍有暗示,他就會對著雙手高舉,已經進入飛刀射程的阿四,發動最凌厲地連環攻擊。

可是雷震什麼也沒有做,雷震還沒有經曆過大型戰爭地考驗,但是卻已經擁有了一名優秀指必須具備的所有特質。

在正式行動之前,雷震就派出猴子王,對上海周邊的地形,進行了一次最細致地堪查。而他在外面一片混亂,都在試圖追捕他,而無法自由行動的情況下,他索性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次次面對上海城區地圖和自己親手制作的沙盤,在心里推敲各種可能的撤退方案。

就是在這種絕對專注的反複推演中,在上海郊區有多少條通道,有多少個小山丘,有多少條可以隱藏一個成年人的水渠和下水道,甚至連它們的長度和山丘的標高,雷震都記得清清楚。

就是因為這樣,雷震才相信阿四說的話,因為如果突然出現在這里的阿四,真地是一個引誘他們跳進致命陷阱的誘餌的話,就絕對不會選擇這樣一個四周一馬平川,根本沒有潛伏突襲部隊位置的地形。再說了,以阿四的身份和身手,無論敵人有多笨,也不會用這種讓人一看就會全力戒備的人物,來當誘餌吧?!

雷震終于走到了阿四的面前,他仔細端詳著這個上海灘實力絕對能排進前十名的金牌級保鏢。從外表上來看,阿四只是一個相貌普通的男人,他的年齡大概也就是三十出頭,他的身高一般,身材一般,長相一般,氣質一般,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一般,如果把他丟進人群里,估計就像是一滴雨水落到了大海里,轉眼就會徹底被芸芸眾生淹沒。

但是一個普通人,面對雷震和他身後殺氣騰騰的羅三炮,飛張張誠和孫尚香,絕對不可能就像是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臨居張大媽一樣,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就是因為在絕不適宜的場合,綻放這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表情,露出一絲再自然不過的微笑,讓阿四立刻就變得不平凡起來。

“你不是我的俘虜,可是放下你的手了,但是你必須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面對阿四,雷震沒有絲毫的客套,他直接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會經過這條路?”

“我十五歲出道,在上海灘混了十六年時間,在小時為了不像一條野狗似的餓死在街邊,我當報童,擦過皮鞋,在街邊向那些口袋里沒有幾個子兒,還非要臭美的女人,兜售廉價的土造法國香水。我還給妓女當過拉皮條的,在地下拳場打過黑市拳,給那些有錢的老板們當了幾年賭錢、賺錢的‘狗’。”

提起自己絕對稱不上愉快的幼年經曆,阿四的目光有了一絲淡淡的迷離,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沉聲道:“對你這種外來人來說,也許上海很大,人很多,也很複雜,但是在我的眼睛里看來,它熟悉得就像是我家的後院。張老板死後,你們當然要盡快離開,能從哪里離開上海。會選擇哪條路,我就算不能完全確定,也可以猜出個七七八八。”

雷震點了點頭,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他這樣的外來者,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畢竟人生地不熟,和阿四這種土生土長。擁有複雜的人生經曆,更在這個城市里建立了枝連錯雜關系網的人相比,直接就失去了地利與人和的優勢。要不是這些地頭蛇占據著這種外人根本不可能擁有地優勢,以日本軍隊的強大和不可一世,又怎麼會對張嘯林這種流氓頭子,伸出友誼之手,並提出了以華制華的戰略主張?

“第二個問題,林懷部成功刺殺張嘯林和吳靜觀之後,你們這些失職的保鏢,責無旁貸,必須要協助巡捕進行調查。”

雷震盯著阿四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所以我想,如果沒有特殊原因的話,你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巡捕房里接受詢問吧?”

“我們並不是刺殺張老板的凶手,更不是主謀,只是一些給人當保鏢混口飯吃的小角色,巡捕房的人知道,如果我們還想繼續在上海混下去,就必須配合他們的工作,老老實實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以他們並沒有把我們當一回事,看管得也並不嚴。”

提到自己在巡捕房的經曆,阿四還是一臉的平淡。“所以我才有機會,在借口上廁所的時候,打暈了一個巡捕,從里面逃了出來。”

阿四說得是輕描淡寫,但是只要不是白癡就能想到,他打暈巡捕這麼一逃,無異于已經告訴外界,他和林懷部刺殺張嘯林案件,有著不可推脫的聯系。更直接把自己放到了汪偽政府和日本人地對立面。

換句話來說,得罪了日本人和汪偽政府,在法租界更背著一條命案地阿四,根本不可能在上海灘再混下去了。站在雷震身後的江東孫尚香瞪大了雙眼,直接搶在雷震前面,替所有人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不知死活的玩命越獄,從巡捕房里逃出來,就是要攔在我們面前,見我們一面?”

阿四沒有直接回答孫尚香地問題,他低聲道:“我一直看不起林懷部,的槍法沒我好,徒手格斗更兩個也比不上我,在我們這個靠為有錢人賣命來賺錢,說白了有奶就是娘的圈子里,我當然有資格看不起他。但是……昨天我突然發現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林懷部,他打死了張老板後,就那樣拎著手槍,理直氣壯的穿過了我們這些保鏢,理直氣壯的走出了大門,理直氣壯的站在那里,等到巡捕趕來,給他戴上了手銬,明明知道自己這一去,也許就再也無法活著走出來,但是我卻清楚的看到,他竟然在笑,是的,他在笑,不停的笑,快樂的笑!”

“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心里象被什麼給堵住了,堵得我難受,堵得我如果不能把它吐出來,我就會被活活憋死!我昨天想了整整一晚上,我沒有辦法忘記林懷部當時臉上地笑容,更無法忘記,他在走出大門時,對我投過來了的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

“可是今天早晨,我再一次被帶到巡捕房接受審問時,看著你的通緝令,我突然一切都明白了!”

“林懷部有很多機會刺殺張老板,可是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刺殺,一定有特殊的目地,而這個目的,當然就是你,雷震!他不但要刺殺張老板,除掉一個出賣國家的漢奸,更要為你們創造機會,成功的離開上海,他就是已經完成了這些任務,所以他才可以笑得那麼歡暢。”

阿四緊緊的盯著雷震,他突然拼盡全力,放聲喊道:“我阿四從小就爹死娘嫁人,為了活下去,我可以前一刻還和一個女人睡,轉眼就可以當皮條客,找其它地男人爬到她的身上′然那種感覺真他媽的不是滋味,但是為了能夠活下去,我可以讓自己活得像是一條狗,可是……我也像林懷部那樣,笑得坦坦蕩蕩,就算明知道要死掉了,可是臉上仍然能充滿自信和快樂,我更想象林懷部那樣,活得象一個真正的人,象一個純粹的人啊!”

阿四猛然對著雷震深深的彎下了腰,“我知道你要護送凌維誠離開上海,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成功,但是,請你帶上我,讓我也能像林懷部那樣挺直了自己的腰,做一回自己從小就夢想的真正男人吧!哪怕是注定要死在這場任務里,哪怕是只有一次,但是拜托你,讓我去當一個從小時候就夢想著成為的。真正男人吧!!!”

沉默,四周一片沉默。

面對這樣一個阿四,聽著他近乎歇斯底里發出地吼叫,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東孫尚香在雷震身後,輕輕的抽著氣,她雖然脾氣火爆,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在這一刻,她必須昂起了自己的頭,才能努力讓自己眼眶里已經蓄滿的淚水,在風中慢慢的風干。最終再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雷震盯著阿四。沉默了片刻,在所有人小心的關注中,他終于開口說話了。“你不後悔?”

阿四用力點頭。

“那就跟上吧。”

聽到雷震這樣一個決定,羅三炮不由皺起了眉頭,他還是無法信任阿四,他張嘴剛想說什麼,但是卻看到鬼才對他微微搖了搖頭,最後羅三炮還是沒有說什麼。至于飛刀張誠,平時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會張嘴,更不會輕易發表自己的看法和主張。

就是在一片沉默中,阿四想跟在這支隊伍的最後方。但是鬼才卻搶先拾起了他放在地上地背包,並向他招了招手,“阿四哥,你過來,我對你很好奇呢,給我講講你成功逃出巡捕房的故事好嗎?”

阿四走到了鬼才的身邊,看到自己被夾到了這支隊伍的中間,再看看鬼才扛在身上的背包,阿四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還沒有得到這些人的信任,在這支小隊伍里,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把他當成了敵人!至于這一次行動的護送目標凌維誠,更被一個長得像是一座鐵塔般的彪形大漢攔在中間,徹底隔絕了阿四與她的目光接觸。

一行人就這樣默默的走著,直到他們走出了上海市郊,遙遙看到了一輛停靠在路邊地汽車。而站在汽車旁邊,翹首等待他們的人,當然是九叔、猴子王還有醫生。

在汽車里,不但有謝晉元和凌維誠的兩個孩子,更放置著雷震他們從軍火庫里挑選到的武器。

孫尚香取的是一支曾經裝備過國父孫山中親衛隊的美式湯普森,蚓式沖鋒槍;羅三炮取的是一支經過精心調校,重新上了槍油的中正式步槍。這一支步槍最大的與眾不同,就是在槍身上加載了一個六倍瞄准鏡,這在裝備落後的國軍部隊中來說,可是極為罕見的,而能拿到這支狙擊步槍的原主人,必然是軍隊中赫赫有名的神槍手,在這支狙擊步槍槍托上,那一個個用刺刀劃上去的十字,更是無聲地向每一個人訴說著它和原來的主人,在聯手後曾經創造的輝煌。

至于身材最魁梧,力氣也最大的兔子,他選擇或者說是被孫尚香強行決定的,是一挺捷克式班用輕機槍,外加一千五百發機槍子彈和十二枚手榴彈。在軍火庫時看著兔子扛著班用輕機槍和五十個機槍彈匣,仍然顯得舉重若輕,孫尚香干脆又在兔子那只特大號的軍用背包里,硬塞進去一百二十發毛瑟自動手槍子彈,和六枚德國制造的高爆手雷。

就連背起那只碩大工具箱的趙大瘟神和猴子王,也挑選了一支毛瑟自動手槍。只有飛刀張誠沒有從軍火庫里挑選任何武器,當時趙大瘟神勸他多少也選一支手槍備用的時候,飛刀張誠拍了一下上衣,他高高抬起自己的下巴,用不屑的眼光望著滿房間的武器彈藥,只說了一句話:“自備!”

雷震使用的武器也是自備,在進入上海之前,他把自己的武器埋在了上海城郊,在離開上海前,由猴子王按照雷震的指點,找到了他埋寶的地方,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努力,終于讓雷震的武器重見天日。

雷震用的主武器和孫尚香的選擇相同,都是在近距離作戰中能夠發擁最大火力壓制效果的沖鋒槍。迎著孫尚香好奇的目光,雷震一邊低下頭檢查手中的武器,一邊簡單的召介道:“索米1931型沖鋒槍,產自芬蘭。”

一聽產自芬蘭,一向喜歡美式和德式武器的孫尚香,不由撇了撇嘴,但是她很快就發現,羅三炮、阿四甚至是飛刀張誠的眼睛都亮了。像羅三炮、阿四這樣的用槍高手,們也許沒有親眼見過芬蘭制造的索米1931型沖鋒槍,但是他們都清楚的知道,如果僅以沖鋒槍而論,現今世界上最出色,實戰效果最好的沖鋒槍,就是產自芬蘭的索米1931型沖鋒槍!

事實上,任何人只要看看雷震裝到沖鋒槍上,那個能容納七十發子彈的彈鼓。就應該明白這種沖鋒槍與眾不同之處。芬蘭人制造的索米鵬,型沖鋒槍,最出色地地方,並不是它的設計如何的優秀,而是在于芬蘭對這款沖鋒槍,近乎病態的專注與力求盡善盡美。

索米1931型型沖鋒槍,通體都是用瑞典生產的優質銖鎳鋼,由芬蘭最著名的精密儀器行JoonasMatarainen制造,而他們采用的制造流程,更是采用了狙擊步槍的工藝標准。這樣的投入,造就了索米1931型沖鋒槍,遠超同類的高性能。

眾所周知。沖鋒槍雖然射速很快,但是在連續射擊時,穩定性和精確度都很差。但是槍械專家在測試索米1931型沖鋒槍時,對著一百米外地槍靶射出五十發子彈,卻有四十八發命中靶心!就是因為索米1931型沖鋒槍有著如此出類拔萃地射擊精確度,所以芬蘭軍工廠,又專門為這款沖鋒槍,研制出拋射火藥加倍的9毫米口徑馬格蘭彈藥,使這款沖鋒槍的有效射程,達到了三百米。

近乎步槍地射程,接近狙擊步槍的射擊精確度,每分鍾九百發子彈的理論射速。如此華麗的數據,使索米1931型沖鋒槍擁有令人瞠目結舌的綜合實戰指數。而相對應的,過于高昂的代價,更使這款武器,無法大面積普及,只能裝備在少數精銳部隊的手中。

像這樣的沖鋒槍,就連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直屬特務營,面對國民政府一片蒼白的財政,也無力采購!

看著雷震將一條插滿子彈地背帶系在了身上,孫尚香還好一點,羅三炮和阿四卻一起聳然動容。因為這條背帶上插的子彈,竟然是他們都沒有見過,卻絕對比馬格蘭彈藥射得更遠,打得更准的非常規特種子彈!換句話來說,這樣一枝沖鋒槍,擁有的射程,很可能已經達到甚至超過了常規步槍所擁有的四百米有效射程!

羅三炮終于忍不住問了:“雷震,這樣一支步槍你是從哪里弄到的?”

“我用五十兩黃金,在走私軍火的黑市上,向軍火商定購的。這一支沖鋒槍只有十五兩黃金,但是槍的配件和五千發子彈,卻足足用了三十五兩黃金!”

雷震手邊還有十六個彈匣,也就是說打完這最後一千多發子彈後,他用五十兩黃金從軍火販賣商那里定購地索米1931型沖鋒槍,很可能就會成為廢鐵一塊。

再將兩支德國毛瑟兵工廠出產的自動手槍斜斜掛在自己的身上,雷震拎著手里的沖鋒槍走到了阿四的面前。

雷震伸手指著卸掉了臉上的偽裝,終于露出真實面容的凌維誠,道:“那是我師娘,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的親娘!我親眼看到自己的師父倒在了叛徒的亂刀之下,可是卻什麼也沒有來得及做,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命,保護好師娘!我早就對自己發誓,如果誰想傷害到她,就要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雷震的手,又指躲在凌維誠身後的兩個孩子,道:“他們是我的弟弟和妹妹,最大的才十歲,而就這十歲,他們有四年多,就生活在實質上就是監獄的孤軍營里,們的爹從來沒有辦法陪他們走出軍營一起去玩,而日本人的特務和被他們收買的漢奸,天天圍著軍營打轉,就算是師娘想帶他們出去玩,也是有心無力※以,他們實際上是陪著大人,過了四年被監禁的生活!”

雷震望著阿四,道:“你覺得自己的童年是夠不幸了,覺得自己是夠委屈,有充足的理由變壞,可是你告訴我,和我的弟弟、妹妹相比,你是不是應該還算一個幸福的人?!”

望著那兩個小小的孩子,阿四沉默著,他真的無話可說。

“雖然我是一個大老爺們,還沒有娶過媳婦,但是我前幾天看到師娘在暗中吐酸水,我也知道,師娘又懷孕了,我又會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雷震扭頭望著凌維誠,微笑道:“師娘,我沒有猜錯吧?”

凌維誠在點頭,她下意識的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在她的臉上更是揚起了一個如此幸福,又是如此悲傷的表情,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在雷震回來後,丈夫謝晉元那緊鎖的眉頭,總算是略略舒展了。當她就是在那天的夜里,把自己又懷上身孕的事情告訴謝晉元後,面對這種意外的雙喜臨門,謝晉元的臉上,終于揚起了久違的笑容。

可是這個孩子的爹,她一生最癡戀,最尊敬,最喜歡的男人,還沒有來得及為孩子起上一個名字,就倒在了叛徒的亂刀之下,倒在了血泊當中,任憑她哭她叫她喊,也無法再重新睜開自己的雙眼,再用溫柔的眼神和深情的撫慰,去驅趕走她身上的寒冷和孤獨了。

“師娘和她的孩子,就是我雷震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家人。在同時,她們也代表了我們在這場曠日長久的保國衛家戰鬥中,絕對不能再丟失的陣地與尊嚴!”

雷震望著阿四,他誠心誠意的問道:“阿四請你告訴我,如果讓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敢用這些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親人去冒險嗎?你敢在面對不可預測,卻絕對要經曆最殘酷血戰的未來時,讓一個意外的變數走到自己的身邊,甚至會威脅到自己的親人與國人抗戰自尊嗎?”

阿四在雷震的凝望中,他緩緩的搖頭,他的聲音中已經透出了一絲苦澀,“我不敢!”

“是的,我也不敢!”

雷震對著阿四揚起了手中的沖鋒槍,“我真的願意相信你,我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如果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定會用自己的命去賭一次。但是,我不敢用自己師娘用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命去賭!所以,我必須要把你這個我無法確定的危險因素,徹底排除!”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6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章 淚痕  

望著已經指著自己頭部的槍口,阿四在心里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早就遇料到,自己冒失的出現在雷震面前,很可能會遇到這樣一個結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會像中了邪似的跑到了這里。

兩個人近在咫尺,阿四清楚的看到,雷震的眉毛突然微微不可查的輕輕一挑,瞬間又恢複了平靜但是站在雷震身後的人卻同時臉色大變,孫尚香更是“嘩啦”一聲拉開了湯普森沖鋒槍的槍栓,她睜圓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瞪著阿四放聲叫道:“我呸!我們面前裝得大義凜然,看起來像是個人似的,原來你做的這一切,只是想辦法在拖時間。你這麼有演戲編故事的天分,干嘛要當漢奸這個沒有前途的行業,去當個戲子,被有錢人家的少奶奶包了當一個靠騙女人眼淚混飯吃的小白臉,不是更好嗎?!枉費姑奶奶剛才還亂感動了一把!!!”

飛刀張誠慢慢走到凌維誠和兩個孩子身邊,他伸出右手,把這些沒有任何作戰能力的婦女和孩子,都攬到了自己的身體後面。張誠雖然不喜歡說話,聲音更冰冷得讓人不由自主想到眼鏡蛇這種生物,但是從行為上來看,他卻絕對是這支隊伍中,最有紳士風度的一個。在做完這一切後,飛刀張誠冷冷看著阿四,只對雷震說了三個字:“崩了他!”

雖然不能回頭,根本無法看到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看著所有人如臨大敵,看著所有人已經平端而起,連槍栓都拉開,隨時可以從槍膛里射出子彈的武器,阿四也明白,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在這個有理也說不清的時候。一支人數不詳,目標不詳,天知道怎麼狗屁倒灶出現的部隊,正在迅速向他們逼進!

“我真的沒有通知別人,如果有的話,我們應該在別的地方設伏,而不是這里。”

阿四突然放聲喝道:“為了選擇一個最不會引起你們誤會的地點,我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兩個小時,最後才選擇了這個位置!雷震你不是謝晉元的徒弟嗎,你難道不覺得,我早就等在了這里,追兵卻現在才到,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嗎?”

“如果你不信任我,沒有關系!”

阿四死死盯著雷震的雙眼,他嘶聲喝道:“但是如果是一個死人,你總能信任了吧?!”

“我阿四爹死娘嫁人,現在是無親無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那就給我一枝槍,讓我來幫你們擋住這批追兵!”阿四猛的拉開了自己的衣襟。將他傷痕累累,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風雨與生死磨礪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他整個人更對著雷震,彎下了自己的腰:“我求求你了,請你……給我一戰的機會!”

雷震深深的望著眼前這個因為不想生命白白消耗,因為想活得像一個爺們,像一條漢子,而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全身更騰起一股瘋狂火焰地男人。如果阿四真的是一個漢奸。如果阿四真的是為了名利而出賣同胞,那麼在他的身上,就絕對不會擁有這種讓全身都要為之的慘烈氣勢。雷震清楚的知道,這是一種為了完成最後的心願,連自己的生命都為之一起燃燒起來的最燦爛光芒!

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地勢略高地地方,支起望遠鏡觀查追敵地羅三炮,已經快步跑過過來,他附在雷震的耳邊低聲報告道:“敵人搭乘三輛軍用卡車。成員編制大約有一個排。看他們插在軍車上的旗幟和服裝,並不是日本海軍陸戰隊或者是情報機關執行隊,而是陳公博手下養地走狗!”

搭乘軍用卡車追上來的敵人,陳公博手下的上海保安部隊?

他們不是為了追捕那個盜竊了大量絕密情報的女共產黨人趙珺,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就連主子的命令,都無暇顧及了嗎?這些人明顯是沖著有游擊隊保護的女共產黨員趙珺來的,但是他們卻追錯了方向……這是巧合?誤會?還是有其它的原因,才導致了這樣一個讓人有點哭笑不得,卻必須面對的遭遇戰?

雷震的大腦中,飛快地轉著這些想法,努力處理著眼前一切可以利用的情報,雖然最終還是無法找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但是他已經可以確定,這批陳公博的走狗,絕對不是阿四引來的!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淡漠生死的平靜,只求全力一戰,全身都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的阿四,雷震終于略略扭頭,對羅三炮道:“你帶領兔子、瘟神向後撤退,並尋找合適的位置建立火力支撐點,以梯次型戰術,掩護我們撤退,並監視阿四。在我們後撤途中,如果發現阿四有任何異狀,哪怕只是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立刻格殺勿論!”

羅三炮點點頭,二話不說,向還愣在那里的兔子和瘟神打了一個“跟我來”地手勢,拎著他那支加裝了瞄准鏡的中正式步槍,迅速向後方跑去。

“猴子,”雷震望著猴子王,道:“你對這里的地形最熟,你和飛刀的任務,就是把師娘和兩個孩子帶到安全,又便于撤退的位置。沒有聽到我的命令,你們絕對不許出來!”

猴子王伸手抱起最小的女孩,伸手拉住只有十歲大的男孩,對凌維誠道:“請跟我來!”

“還有你,飛刀!”

目送猴子王帶著凌維誠和她的一雙兒女,跑向路邊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雷震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飛刀張誠的肩膀,低聲道:“如果看到我戰死,你立刻向猴子他們藏身的位置靠攏,然後趁著戰鬥還沒有結束,帶著他們撤出戰場,想辦法返回上海!拜托了……兄弟!”

沒有身臨其境的人,又有誰能明白,雷震這一番話里的真正含意?迎著雷震那雙明亮中隱含焦灼的眼睛,張誠略一點頭,沉聲道:“如果你戰死,我就是第二個雷震!”

斜眼望著遠方那輾起了漫天的塵土,張著牙齒。揮舞著爪子,向他們氣勢洶洶撲過來,而且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蹤,甚至開始鳴槍警告的三輛軍車,雷震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如此燦爛,又是如此灑脫的微蕪

能做地他都做了,該准備的他都准備了,必須交待的後事,交待了。雷震揚起了手中的沖鋒槍,放聲笑道:“兄弟們,准備殺人吧!”

“是!!!”

連九叔在內,所有人齊聲應和,感受著從他們身上騰起,再沒有任何掩飾,幾乎可以無堅不摧的殺氣。感受著他們面對死亡,面對一場注定要敵眾我寡的戰鬥,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每一個人的心里。不斷流淌。不斷彙聚,最後終于形成一道可以鐫刻進曆史永恒,可以創造任何奇跡地鐵血洪流。阿四的身體在不停的抖動。在他的心里,更有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吶喊著:“我想加入他們,我想加入他們,我想加入他們……我也想擁有這樣的伙伴,擁有這樣的熱情,也想象他們這樣面對戰鬥,心里充滿的不是未知的恐懼,而是自信,是無悔啊!!!”

一件東西突然塞進了阿四的手里,當阿四下意識地接過這件東西。並熟練地拉動槍栓時,他才驚訝的發現,雷震竟然遞給了他一枝步槍,一枝沒有填裝子彈的步槍!

“阿四,你真的不後悔,甯可死了,你也要加入我們的隊伍?”

面對雷震的詢問,阿四本來已經寫滿絕望與不甘的雙眼中,突然再一次亮起來,拼命的點頭,點頭點的是那樣的用力,又是那樣的快,快得讓阿四不由自主的想到,在他小的時候,馬上就要餓死,為了向路人討上半塊饅頭,而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地樣子!

如此簡單的渴望,如此簡單的執著!

“好,我給你一戰的機會!”

雷震拔出身上他自制的格斗軍刀,在路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記住了,你沒有後退的資格,更沒有回頭的權利!我會一直盯著你,只要你的腳退過這條線,或者是試圖向後面看,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會一槍打死你!”

面對占據絕對優勢地敵人,不能後退,沒有掩護,沒有支援,甚至不能回頭,面對如此苛刻的條件或者是命令,阿四卻沒有任何猶豫,他只是用力一點頭,道:“好!”

“轉過頭!”

在阿四聽到自己的命令,乖乖的轉身,背對著他們後,雷震把二十發步槍子彈交到了阿四的手里,沉聲道:“第一槍由你來開,給我打准一點!”

看著手里的子彈,阿四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淡淡的苦澀,現在他也能看到那三輛軍車了。敵人有一個排,可是雷震卻只給了他二十發子彈,擺明了就是要他送死,來排除他這樣一個無法完全掌握的未知變數。

聽著背後慢慢向後撤退的腳步聲,阿四突然道:“雷震!”

“你還有話要留下?”

“如果有一天,日本人真的被我們打回老家了,你還有機會回到上海,我希望你幫我大聲告訴所有人,阿四也是一條漢子,是打日本鬼子,打漢奸死掉的!”

阿四輕輕的吸著氣,低聲道:“這樣的話,我阿四就算是死了,就算是因為壞事做盡,最後被拖進了閻羅王的十八地獄,我也會感激你的!”

“你放心的去吧。”雷震遙望著遠方那個美麗的大都會,沉聲道:“總有一天,我還會回來的!”

“一言為定?!”

“嗯!”

阿四閉上了嘴巴,雷震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在他的帶領下,所有人慢慢的退開,只留下阿四一個人一條槍,陪著他的,還有一輛被主人拋棄的汽車。正在氣勢洶洶撲過來的上海保安部隊,早已經看清楚這一批人攜帶武器,也就是因為有一輛在上海代表了身份與地位的轎車,他們才沒有冒失的直接發動進攻罷了!

阿四有點狐疑的望著陪伴在他身邊的汽車,他用僵直卻可以不引起羅三炮誤會的動作,走過去拉開了車門,看了一眼汽車的表盤。油箱里汽油雖然不多了,但是還可以發動,還可以憑借這樣一個交通工具,逃上一段距離。最重要的是,如果放任這樣一輛汽車落入陳公博或日本人的手里。擁有這輛汽車,或者是為雷震提供幫助地人,必然會面臨全盤暴光的危險!

難道……不會吧?!

阿四趴下了身體,他的目光在汽車的底盤下來回掃動,當他的視線落到底盤的一角時,阿四的臉上再次揚起了一個只能用無奈來形容的笑容。

“高,實在是高!絕,實在是絕!雷震啊雷震。你還真他媽地是一個混蛋!!!不過,我卻不能不佩服你,甚至還有點喜歡你。像你這樣夠狠夠奸,卻又夠忠夠義,讓人根本無法心生反感的人物,要是留在上海灘混江湖,估計不出十年,什麼上海三大亨,只怕都要靠邊站了。”

能讓阿四發出這樣的歎息原因很簡單,在這輛汽車的底盤下面。赫然放置了一捆絕對可以在瞬間把所有證據都銷毀得干乾淨淨的炸藥!而在這捆炸藥上。那只小小的表盤,更在提醒著每一個發現它的人,這是一個可以自動引爆的定時炸彈!

想想看吧……

如果阿四是漢奸,是日本情報機關或者陳公博手下的走狗,在和上海保安部隊會合後,他一定會繼續駕駛這輛汽車,帶領保安部隊追殺雷震。而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最多只能算是一個低級軍官,大概一輩子還沒有享受過這種代表了身份與地位地高檔轎車。

面對轎車地誘惑,這位低級軍官,九成會離開坐著就混身不舒服的軍用卡車,移駕到更舒適,更平穩的轎車里。來過癮一把,得意一回。這樣地話,只要“轟”得一聲,能炸死多少普通的士兵不知道,但是雷震絕對能輕而易舉的鏟除了一個漢奸,外加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到了那個時候,群龍無首,雷震是打是撤,都會顯得游刃有余。

如果阿四不是漢奸,卻想著臨陣脫逃的話,他精通駕駛技術,當然會選擇開著汽車逃跑,而不是用自己的雙腿和汽車去角力。那輛轎車實在是太醒目了,醒目得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看到如果捕獲駕車逃跑的人,能獲得的大把鈔票和光明的前途。就這樣一追一逃,在定時炸彈被引爆之前,相信雷震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帶領所有人大搖大擺地撤出戰場。

至于如果阿四不是漢奸,真的要拼命作戰,為雷震他們抵擋追兵的話,試問雷震只發給阿四那麼一點點子彈,阿四能支撐多久?

事實上這里幾乎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阿四只能依托汽車為掩體,不斷狙擊敵人。上海保安部隊就算是偽軍,是漢奸部隊,裝備差待遇差士氣更差,但是一個排,總也能裝備上一兩挺輕機槍吧?一旦機槍集中火力掃射,躲在汽車後面的阿四,最終還是無法逃脫被亂槍打死的命運,雷震放上一個定時炸彈,一方面可以在保安部隊圍上來時,給他們來個意外驚喜,一方面也能給阿四來上一個看起來還算體面的天葬式毀屍滅跡!

從發現阿四,到上海保安部隊出現,雷震發給對方一枝步槍,並命令他轉過身,趁機把定時炸彈裝在汽車的底盤上,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經曆了區區三分鍾時間!

在短短三分鍾時間里,雷震就能隨機應變,設計出一個如此狠辣,又如此滴水不露絲絲入扣地連環陷阱,也難怪阿四會發出那樣的感歎了。試問,像雷震這樣的人物,要真的留在上海加入了幫會,其他人還混什麼混的,趁早滾回家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好男人,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算了!

阿四坐在汽車的駕駛席上,他深深的吸著氣,伸手扭動了汽車的鑰匙,在一陣熟悉的機器轉動聲中,這輛汽車被阿四發動了。

看著汽車觀後鏡中,自己那張再也不用掩飾,寫滿委屈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久違的眼淚,已經溢出眼眶,狠狠的在阿四的臉龐上劃出兩道如此清晰的淚痕。沒有過這種想要全心全意付出,卻被別人拒絕,甚至是被傷害和利用的經曆,就很難理解,阿四現在的那種心情!

“雷震。你不就是謝晉元的徒弟嗎?你不就是抓住了一個機會嘛,又有什麼好了不起的?你……憑什麼看不起人?!”

阿四慢慢品嘗著流淌嘴里地液體,咸咸的,苦苦的,澀澀的,更帶著一股濃濃的不甘。如果阿四沒有記錯的話,他從懂事開始,這一輩子只流過三次淚!

在瘋狂的長嗥聲中。阿四拼盡全力,將腳下的油門直接踩到了最底限,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還慢慢悠悠地向前挪動的汽車,就像是一頭想要臥倒休息,卻被一只蜜蜂狠狠蟄了那麼一下的西班牙公牛般,在輪胎和堅硬的地面拼命?打,拼命扭纏中,發出了一陣“吱吱啦啦”的刺耳尖叫。

在這個時候,剛才那些還氣勢洶洶。一邊大模大樣的對天開槍。白白浪費子彈,浪費納稅人金錢,自以為是自己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上帝就是主宰的上海保安部隊軍人們全都呆了,傻了瘋了。這些吃著中國人的大米,喝著黃浦江的水長大,卻為小日本賣命,做小日本奴才的烏龜兒子王八蛋們,面對那輛突然間吃了槍藥了,發了顛,出了狂,以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以上時速,帶著飛蛾撲火般無畏火焰。狠狠撞向他們地汽車,齊齊發出了猶如一個小姑娘,就要被幾十個大漢輪奸般地歇斯底里的慘叫。

“叫,叫,叫,叫你媽的叫!你們跟在小日本地身後,在我們的城市里還真他媽的像個人物似的耀武揚威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叫?你們伸出手,向我們討要管理費。保護費,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的時候,你怎麼不叫?!”

阿四伸手抓起雷震交給他的那支步槍,他倒轉槍托,對著面前的汽車擋風玻璃,拼盡全力狠狠一砸,在“唏里嘩啦”的聲響中,大塊的擋風玻璃被阿四一擊,就砸得變成了七八十塊碎片。大塊大塊地碎玻璃,就像是天空下了刀子般,對著坐在駕駛席上的阿四,進行了一次無差別火力覆蓋。

一道道熾熱的血痕,不斷從阿四的臉,脖子上,手上,一切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綻放,但是在這個時候,阿四卻在放聲狂笑,“雷震,你這個沒有吃過幾兩干飯的小子,給老子睜大眼睛看好了,在這個世界上,不只是你能當英雄,更不是只有你想當英雄!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阿四憑什麼在上海灘混到了今天!”

坐在第一輛軍用卡車副駕駛席上的,是一位上尉連長,眼睜睜的看著對面那輛汽車,越開越快,在地上拉出一道如此燦爛的,筆直地,瘋狂的印痕,狠狠撞向自己,他的瞳孔在瞬間放大,他的心跳更是在瞬間達到了能讓整個胸膛爆炸的程度。但他畢竟是一個連長,也吃了幾年干飯,也經曆過一場風風雨雨,在經過幾秒鍾的絕對驚駭後,第一個清醒過來,他對著身邊那個已經嚇傻了眼,在這個要命的時候,竟然還大模大樣踩著油門,以不知死活的姿態,迎向那輛汽車的司機,放聲嘶吼道:“我操我妹子的,快讓開,讓開,快讓開啊!他瘋了,你聽到沒有,快點避開,避不開的話,我們就要一起完蛋了……”

這位上尉連長的嘶吼聲嘎然而止,因為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們面前的擋風玻璃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手指粗細的圓孔,而在司機的額頭上,更多出了一個相同大小的彈洞。白的,紅的,各種粘粘膩膩的東西,正在司機額頭正中的那個彈孔里不停的流出來。

在汽車以每小時超過一百二十公里速度飛馳的情況下,阿四竟然可以一腳死死踩住油門,一腳控制著方向盤,然後用一種絕不自然,更絕對不舒服的姿勢,在駕駛席上架起了步槍,只用了一槍,就擊斃了對面那輛汽車里的司機,他更是只用一槍,就徹底封殺了對面第一輛軍車所有人的生路和希望!

看著身邊這個再也不可能因為他的命令和怒罵,再做出反應的司機,上尉連長只覺得自己全身就像是被人用一桶剛剛從北冰洋里撈出來的冰水混合物,進行了一次從頭到腳的洗禮般,全身瞬間變得一片冰冷,一片僵硬。

眼睜睜的看著那輛汽車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放大,這位上尉連長心里轉動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他媽的,這下可真完蛋了!我今天才領了薪水,本來還想著去找紅香樓的那個小騷蹄子呢……”

“砰!”

價值幾萬塊大洋的轎車,就像是一枚射出膛的炮彈般,毫無花巧的迎面撞上了第一輛軍車。

在這一刻,天與地之間突然一片寂靜,在這一刻,天與地之間突然一片肅殺。就在這一片寂靜一片肅殺之間,轎車和軍用卡車,面對如此驚人的動能,它們金屬制造的外殼,在呻吟著,歎息著,扭曲著,擁抱著,直至雙方以最親密的姿態,緊緊貼到了一起。緊接著,一團猶如十個太陽一起升起般的熾熱的火球,猛然從轎車的底盤上揚起,狠狠撕裂了這兩個親密擁抱在一起的同伴。

燃燒的金屬,幾乎變成液體的碎玻璃片,橫的、斜的、轉的、旋的,以各種千奇百怪,卻隱含著物理學最高深意的子彈頭,夾雜在爆炸形成的沖擊波中,以亞音速向四周飛濺,在瞬間就對方圓三十多米內的所有區域,進行了一次無差別覆蓋攻擊。無論是那些到現在還傻傻站在車廂里的士兵,還是那些腦袋瓜子不錯,甯可摔斷了腿摔歪了鼻子,也要先保住一條小命,所以跳車逃跑的士兵,面對如此可怕的沖擊波,面對這樣一個根本沒有任何漏洞,根本沒有任何生存希望的大爆炸,他們的臉上變得一片蒼白,但是轉眼間,就被一片死亡,鍍上了一層豔麗的血紅!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7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一章 投名狀  

“哈哈哈……做英雄,果然是他媽的……爽!”

在這一片混亂,死神大爺正在頭頂樂不可支的揮舞著手中的大鐮刀,瘋狂的收割生命,更到處都是呻吟,都是慘叫的人間地獄里,放聲狂笑的,赫然是在兩輛汽車即將相撞的瞬間,抱著步槍跳出汽車,最後摔進路邊一條只有一尺多深水渠里,僥幸稱得上大難不死的阿四!

望著就摔落在自己身邊不足一米位置的那支步槍,阿四卻只能搖頭苦笑。這支步槍,對阿四而言,已經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從時速超過一百二十公里的汽車上跳下來,阿四雖然搶回了自己的一條命,但是他敏捷的身手,和身經百戰所擁有的經驗,並不能讓他毫發無傷!

阿四在跳下來的時候,他的左臂最先著地,面對如此可怕的速度,他的手臂在瞬間就被生生折斷,銳利的斷骨,更是刺穿了手臂的肌肉和皮膚,露出一截紅白相間的東西。連帶一起從傷口湧出來的,就是大蓬大蓬的鮮血。

而阿四的右臂,天知道是摔脫臼了,還是也摔斷了,他只要一動,一股鑽心的疼痛,就像是有幾百把刀子在對著他的心髒猛紮,痛得阿四全身冒汗,可是揚起頭,看著那輛被炸得支離破碎,到處都是死屍的汽車,阿四的臉上仍然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得意的笑容。而在他的心里,更在想著一個問題:“早知道這樣,還他媽的不如直接摔死一了百了。那些家伙一會回過神來,會怎麼對付我?是當場給我來上一個亂刀分屍,還是把我帶回去,送到用刑台上,嘗嘗什麼錄皮挖眼割舌頭之類的酷刑?!”

“他在那里,那個用汽車撞我們的家伙,還在那里活蹦亂跳的沒有挺屍呢!”

幾分鍾後,一群驚魂未定的家伙。終于發現了阿四的存在,在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中,一個臉上長著橫肉的排長聞聲而至,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阿四,先一腳踢飛了阿四手邊那支步槍,然後伸手拎起阿四,掄起他蒲扇般的手掌,二話沒說。就在阿四臉上狠狠甩了幾個耳光。

這幾個耳光扇得可真是夠重,阿四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上就像是被人用木棒狠狠砸了幾下,他的兩只耳朵里更像是鑽進去一群蜜蜂般,發出“嗡嗡嗡嗡”的聲響。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那個排長的聲音,也變得有點飄散起來:“說,你這個烏龜兒子王八蛋是為誰工作的,你他媽的不說地話,老子就先閹了你,再給你來上一個點天燈!”

望著眼前這張怎麼看怎麼討厭。更是寫盡窮凶極惡的臉。阿四的嘴唇上下嚅動,可能是他受的傷實在太重,身體已經過于衰弱,的聲音小得可憐,就算那個排長豎直了耳朵,也沒有聽清楚什麼。

“你說什麼?你他媽的想裝死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還不是時候,給我大聲一點!”

那個排長把耳朵湊近到阿四的嘴邊,在仔細聆聽下,他終于聽清楚阿四說的話:“你這樣的漢奸,才是沒有屁眼地烏龜兒子王八蛋!”

排長臉上剛剛揚起地憤怒表情,突然間徹底凝滯了,他呆呆的看著阿四臉上揚起的那一縷勝利地微笑,低下頭,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阿四捅進自己身體里的武器。那件刺入他的小腹,將他的鮮血和生命力,迅速抽離的武器,赫然就是阿四左臂那半根帶著鋒銳棱角的斷骨!

阿四左臂在對方的身體里不斷攪動,徹底封殺了這個排長所有的反擊與希望,直到這個排長的瞳孔先是狠狠一縮,然後慢慢放大,才抬起腳,象踢開路邊地一條死狗般,將這個排長還在不停抽搐的身體,狠狠踢到了一邊。

抱著步槍站在一邊看戲的保安部隊士兵,望著這絕對意外的一幕,看著張開嘴,在那里呵呵大笑的阿四,再看看倒在地上,絕對不可能再有生存希望的排長,所有人都傻眼了。而阿四這個剛剛撞廢了他們一輛汽車,炸死了一個連長和一個班的士兵,又用手臂上的斷骨捅死了一個排長的家伙,竟然對著所有人,用充滿了挑釁意味地口吻道:“來啊,來啊,你們這群只知道鑽日本人褲襠,舔著他們腳趾來獻媚的軟皮帶,你們來開槍打我啊!不要告訴我,你們當了漢奸,當了烏龜兒子王八蛋,連開槍都不會了!”

望著態度和語氣都囂張得無以複加的阿四,聽著他那刺耳到極點的話,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一個脾氣最火暴的士兵,“嘩啦”一聲拉起了槍栓,看著對方把槍口對准了自己,阿四卻笑了,他笑著閉上了雙眼,等待一發子彈打進他的身體,要了他的命。

這樣被對方當場槍斃,那是一了百了。總比被他們帶回去,嘗遍各種酷刑,整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後再來上一個當眾斬首要好得多!

“砰!”

槍聲響了。

熾熱的鮮血,濺滿了阿四的整個臉龐,但是……這些血卻不是他的!

一發從中正式步槍上射出來的子彈,在瞬間就穿越了超過四百五十米的漫長距離,狠狠打進了那個已經拉開槍栓,准備一槍擊斃阿四的上海保安部隊士兵的脖子。

“喀啦……”

這一發瞬間停頓力驚人,殺傷力驚人的中正式步槍子彈,正好打中了那個士兵的頸骨,在一陣可怕碎裂聲中,那個士兵的身體還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他的腦袋就像是被人用力掰斷,卻還連著一塊破皮的甘蔗般,突然以一種絕不正常,絕不自然,讓人一看就全身發冷的形態,斜斜倒垂下來。最可怕的,那名士兵幾乎被人用一發子彈,玩了一招遠距離斬首,仍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望著突然間乾隆倒轉的這片天與地,他迷茫的瞪大了自己雙眼。

過了足足三秒鍾,這個士兵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麼,在他倒垂在胸前的腦袋上,揚起了一絲絕望的神色,的嘴唇不斷嚅動,似乎想喊出點什麼,可是他的頸骨被打斷了,他的氣管被打斷了,他的頸部大動脈被打斷了,他還能說出來些什麼,做為一個為異國人賣命,甘當奴才拿著武器追殺自己同胞地軟蛋,在被牛頭馬面帶回十八層閻羅殿審判之前,他媽的他還能說什麼?!

打出這一發子彈的人,當然是羅三炮!

羅三炮趴在一個射擊視野良好,又擁有足夠掩護的小山坡上,他一拉槍栓,一枚黃銅制成的子彈殼,歡快的從從槍膛里彈出來,而一發新的子彈,在彈簧的作用下,又被填入了槍膛。透過中正式步槍上那個擁有六倍放大功能地瞄准鏡。羅三炮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上海保安部隊士兵,臉上揚起的絕對驚駭。羅三炮的手臂微轉,狙擊鏡就鎖定了第二名看起來已經被嚇呆了。嚇傻了的敵人身上。而羅三炮的嘴里,也是念念有詞:“菩薩請您保佑我,讓我可以射得又快又准!”

天知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菩薩,在這個時候可以聽到羅三炮的禱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如果佛也有火的話,她老人家八成會直接飛起一腳,把羅三炮這樣一個口無遮攔,看似滿臉恭敬,實際上沒有半點成心誠意地家伙踢進十八層地獄,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是您別說。這樣地禱告,還真是他媽的有用!一句話念完,羅三炮肺葉里的空氣也全部吐出,他的手指一勾,隨著一聲輕脆的槍響,被狙擊鏡鎖定的那個士兵,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重拳迎面擊中一般,整個人帶著大團噴濺而起的鮮血,被打得仰天摔倒。

“噠噠噠……”

輕脆的聲響。突然在這些上海保安部隊士兵前方不足三百米的位置上響起。一些有過實戰經驗的老兵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著腦袋就往地上一撲,聽著那熟悉的聲響,他們的心里不由發出了一聲慘叫:“天哪,是機關槍!”

就在這一片混亂,一片彈雨如梭當中,一個聲音卻狠狠穿越了上百米距離,撞進了已經閉目等死地阿四耳膜,“阿四,快跑!”

阿四的雙眼霍然睜開,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視中,那個帶著驚人的高速向他靠攏人的,赫然就是雷震!

他的動作真的好快!

阿四發誓,他還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可以這麼快,這麼迅速,快得就連飛刀和張誠和江東孫尚香都無法跟上他的速度,無法跟上他的節奏。快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迅雷不及掩耳這個詞語,更在心里湧起了這個家伙根本不是人的怪異想法!

“快點打死他,不要讓他靠近!不要害怕,那一挺機關槍根本就是在瞎打,你們沒有發現,就沒有幾發子彈打到我們身邊嗎?就算是有機關槍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也有啊!”

在這個時候,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一個副排長,他也是這支上海保安部隊里最後一個軍官。在這個副排長的嘶吼聲中,一些一聽到機關槍掃射的聲響,就在第一時間就撲到地上的老兵,在副排長的提醒下,他們驚訝的發現,那枝就在三百米外對他們掃射的輕機槍,准的差得離譜,掃射的聲音聽起來是聲勢驚人,但是卻根本沒有幾發子彈打到了他們身邊,更不要說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威脅。

“阿東你他媽的一頓能吃十一個包子,怎麼到這個時候就拉稀了?快給我打啊!沒看到他手中拿的家伙嗎,等他沖過來,我們才是真的麻煩大了……”

那個副排長的聲音嘎然而止,一發中正式步槍射出來的子彈,狠狠灌進了他的額頭,四百五十米外的羅三炮,終于發現了這個最有價值的目標。

看著雖然失去了最後一個軍官,但是總算鼓起勇氣,舉起手中步槍的幾個老兵,再看看以最驚人的沖刺速度,在地上拉出一道筆直浮塵土的雷震,阿四的雙眸在瞬間狠狠收縮,他嘶聲叫道:“雷震,快趴下!”

“砰!砰!砰……”

連環的槍聲響起,在阿四和幾個老兵呆呆傻傻的注視下,雷震就像枚出膛炮彈般向前飛奔的身體,突然狠狠向前一撲,在身體還沒有著地之前,他整個人就在空中縮成了一個中彈面積最小的圓球狀。

“噠噠噠……”

雷震的身體剛一沾地,就腰肢一挺,用一種近似于鯉魚打挺的動作,將自己的身體重新彈起一尺多高,而幾乎在同時,借著這個力量,他全身舒展,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手中武器的扳機。

當雷震的身體,斜斜落到地上的時候,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腰肢再次一挺,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人用力拋到水面上的小石片般,在絕不可能地情況下,在空中拉出了一道低低的拋物線,竟然又一次做出了那種令人歎為觀止的凌空三連射動作。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看著雷震在不斷的翻滾不斷的彈跳中,不停的射擊,看著那幾個剛剛射出一發子彈,還沒有重新拉動槍栓,就被沖鋒槍子彈迎面打中,絕對稱得上死不瞑目的老兵。阿四瞪圓了眼睛,的心里現在只剩下一個大大的驚歎:“我的天哪!”

幾個連續翻滾後,雷震在沖刺地慣性消失之前,成功地跳進路邊的一個小水渠里。看到阿四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雷震揚起手中地沖鋒槍,先對著停靠在路邊的第三輛軍用卡車,就是一陣不間斷掃射。

當雷震整整一匣子彈打完的時候,那輛沉默很久的軍用卡車終于爆發了,一團熾熱的火焰夾雜著沉悶的轟鳴,猛然從軍用卡車的油箱部位揚起,在紛紛揚揚的碎片亂濺中,趴在第三輛軍用卡車附近,被火燒到。被炸到,被砸到,被刮動的倒黴蛋子們,齊齊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慘叫。

就在這一片混亂當中,雷震飛快地更換了一個能填裝七十發子彈的彈鼓,他看到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阿四竟然還傻傻的呆在那里,雷震揚起手中的武器,對著阿四的腳下就是一個三連射。嚇得阿四下意識的全身狠狠一顫,雷震放聲狂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跑啊!”

迎著雷震的那雙眼睛,看著他擎起手中的沖鋒槍,對著上海保安部隊地士兵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壓制性掃射,直到為自己硬生生的殺出一條通道,一股說不出來的酸酸澀澀的感覺,猛然襲上了阿四的心頭。

這樣的滋味,就像是狂飲了一大杯味道不好,卻絕對夠烈、夠勁的酒,那種熾熱,那種火辣,那種全身發飄,眼睛發澀,刺激得阿四混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發顫。在雷震的注視下,他猛然發出了一聲瘋狂到極點的長嗥,迎著雷震沖過來的方向,撒腿就跑。

痛,真痛,痛得憾牙咧嘴,痛得痛不欲生!

在撒腿狂奔中,阿四的雙臂不由自主的左右擺動,的胳膊每動一下,他脫節的右臂,被生生摔斷的左臂,就會齊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而那種可怕的刺痛,更是以每秒鍾一百米的速度,沿著阿四的神經線,一次次對著他的大腦進行猛撞。就是在這撒腿狂奔中,鮮血和汗水,轉眼就浸濕了阿四的全身。但是在這個時候,阿四身上的倔強和和狂態當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他的身體越痛,他就跑得越快,他跑得越快,手臂上的傷口就越痛。

就是在這種痛苦的刺激下,阿四當真是越跑越快,越跑越瘋。

“對,就這樣,阿四你千萬不要回頭,使出吃奶的勁,拼命的跑啊!”

雷震一邊放聲狂吼,一邊不斷調整手中的沖鋒槍方向。

幸福的童年,悲慘的遭遇;多年嚴格訓練,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孤獨的戰鬥,一次次沒有任何退路只有激流勇進的交鋒……這一切的一切,讓雷震現在雖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沖上去,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阿四,但是他的雙眼中蘊藏的,卻是兩汪沉靜如水,而他的身體,更是象上足發條,依照事先設定的軌道運行的機器一般,以流利得令人心里發毛的動作,不斷的重複著,瞄准,射擊,瞄准,射擊,這樣單調的動作。而只要雷震一扣動扳擊,他手中以狙擊步槍工藝制造的索米1931型沖鋒槍一響,那些趴在地上。卻試圖反擊的老兵,就必然有一人中彈身亡!

飛刀張誠和孫尚香已經沖到了雷震的身邊,孫尚香二話不說,擎起手中的湯普森式沖鋒槍,對著上海保安部隊士兵,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猛射,而敵人距離超出飛刀射程極度地張誠,更是雙手連投。在他看似隨意左右開弓的動作中,幾枚木柄制式手榴彈,就冒著煙,打著轉,斜斜飛越了六七十米的距離,落到阿四和上海保安部隊之間。

“轟!轟!轟!轟……”

手榴彈相繼爆炸,這些手榴彈距離上海保安部隊還有上百米的距離,根本不可能對他們造成任何殺傷,但是手榴彈炸起的黑煙和泥土,卻在阿四和上海保安部隊之間。拉起了一道短暫卻絕對有用的壁壘。

阿四看著那條近在咫尺?乎他只要用力一躍,就可以跳進去和雷震他們會合的小水渠。雷震、孫尚香、張誠都笑了,而在阿四的臉上。也揚起了一個同樣快樂,同樣開懷地大大笑容。阿四明白,這些人都在為他而笑,都是在歡迎他而笑,雷震這些人,終于把他當成了同伴!

就在這個時候,阿四明明知道不應該,但是他是如此的快樂,在他的心里,更揚起了一個如此強烈。強烈得根本無法抑制的沖動“……讓我看看那些人的嘴臉吧,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我跑掉了,卻無可奈何,現在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吧?我好不容易做了一回英雄,哪怕,我只回一次頭,只看……一眼也好啊!”

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明明耳邊還回蕩著雷震“千萬不要回頭。使出吃奶的勁,拼命跑啊”的狂吼,明明知道在這個時候,回頭會影響自己地奔跑速度,絕對是不明智地行為,但是面對馬上就要會合的伙伴,和那條可以為所有人提供必要掩護的小水渠,感受著內心深處那股強烈到極點,幾乎再也無法自抑地快樂,阿四仍然忍不住帶著勝利者的笑容扭過了頭。

手榴彈炸起的濃煙和泥土,仍然在飛中飄揚的飛散,那些上海保安部隊的士兵,隔著這樣一層煙霧,只能像瞎子一樣,隨意亂開著槍,而同樣的,阿四也什麼都沒有看到。

不!

阿四突然看到了一點淡淡的紅光,那是子彈高速飛行,撕破空氣並和空氣磨擦時拉起的軌跡!在白天,當然沒有人能看清楚子彈飛行的軌痕,除非……這發子彈,就是對著你迎面飛來!

“啪!”

就好像是小時候和領居的孩子打架,被對方一拳打中了眼睛,阿四只覺得右眼被什麼狠狠撞中了。一團金色地光芒猛然從他的眼前炸起,這團金色的光芒,在阿四的眼前不斷變幻,它的顏色更是由一開始的金黃,變成了血紅,最終轉化為一片死一樣的黑暗與沉寂。

阿四發出一聲低哼,他的臉龐上傳來一陣粘粘膩膩的溫熱觸感,就好像是有一群小蟲子,在他的爬上不斷往下爬。阿四的兩條手臂都不能使用,但是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眶里正在出血,不停的出血!

阿四猛然發出了一聲壓抑的低叫,緊接著他只覺得腳下一空,不由自主的倒栽下去,但是幾雙手臂卻同時抱住了他的身體,阿四終于活著沖進了那條小水渠里。

“雷震,我的眼睛怎麼了,你告訴我,我的眼睛怎麼了?!”

堅強如阿四,在這個時候,全身都在發顫,他的聲音中更帶出了一絲不能掩飾的哭意。

“你的眼睛被子彈打中了,眼球已經被打碎,不可能再恢複了。”

雷震沒有用善意的謊言來安慰阿四,他只是小心的把阿四的身體,平放到水渠里,然後把自己一個還算柔軟的挎包放到了阿四的頭下,暫時充當了枕頭。做宗這一切後,雷震凝視著全身傷痕累累,幾乎沒有了人形的阿四,輕聲道:“你在這里安心躺著,一會醫生會過來幫你治療,剩下的事情,就請交給我們吧!”

雷震回頭看了看在遠方,兔子呆的位置,側起耳朵傾聽了片刻,在判斷出機槍的著彈點後,雷震無言的搖了搖頭。班用輕機槍,是他們這支隊伍里火力最強的武器,在近距離交戰的時候,兔子這個機槍手,就必須擔負起火力壓制和掩護的任務。

兔子是在努力執行著雷震的命令,手里的輕機槍一直在不停地掃射,但是因為膽子太小,更因為第一次上戰場,他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一直保持在連發狀態,必須用身體壓制槍射抖動的捷克式班用輕機槍,隨著兔子的身體顫動,槍口一直以“S”狀不停跳動。在這種情況下,絕大部分子彈,都打到了別的位置,當然更沒有打死一個敵人!

阿四跑到水渠前的最後一刻,被一發流彈打中了眼睛,可以說和兔子這個機槍手沒有起到應盡的作用,有著不可推脫地關系!

……

上海保安部隊雖然有一個排的兵力,但是他們畢竟只是負責維持地方治安的雜牌部隊,而且一開始就被阿四用汽車撞掉了三分之一,所有軍官又全部陣亡。再加上雙方實戰經驗、武器、士氣、戰術方面的差異。這場戰鬥。可以說還沒有開始,就決定了最後的勝利者。

當雷震帶著濃濃的硝煙,拎著幾個從敵人手里繳獲的機槍子彈匣走回來的時候。剛剛幫阿四接好手臂,並對他的右眼進行了初步處理,並包裹上厚厚一層繃帶的醫生,卻伸手死死抓著阿四,看到雷震回來,醫生急叫道:“雷大哥,你快過來,阿四說要走!”

“你不要勸我,我必須走!”

阿四雖然剛受了重傷臉色蒼白神情委頓,但是面對雷震,仍然挺直了自己的腰,道:“大家都車,女人自己送上門就不值錢了,其實男人還不是一樣?你身邊地人,是你主動找的,所以你把他們當之如寶;我這個大男人,自己送上門了,你就可以賞我一把槍,二十顆子彈外加一捆定時炸彈。原來我還能仗著自己有一手好槍法。怎麼也能給你當一個好幫手,才會厚著臉皮跟上來,但是現在我的左手斷了,右眼瞎了,我能依仗地東西全沒有了,我還有什麼理由,死皮賴皮的跟在你身邊混日子?”

看著雷震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阿四斷然道:“雷震如果你要告訴我,就算我跟著你們只會幫倒忙也沒有關系,那只會讓我看不起你!我阿四絕對不會給自己看不起的人賣命!”

“還有……”阿四伸出自己剛剛被醫生接上的手臂,輕輕撫摸著囊在頭上那一層厚厚的繃帶,低聲道:“我雖然敬你是一條為國盡忠,為師搏命的漢子,但是,就是因為你,我才丟了這一只眼睛!就算我能明白,也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做,但是,以後每一次對著鏡子看到自己被打瞎的眼睛,我也許都會想起你賞給我的那一捆炸彈,我實在害怕,以後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會被別人利用和收買,轉手要了你的命!所以我必須要走!”

雷震沉默的望著阿四,沉默地看著阿四挺直了他傷累痕痕的身體,一步步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沉默的品味道阿四留給他的最後一段話:“你是打日本人的英雄,現在我不能,也不敢和你為敵;但是,雷震你記住了,這只眼睛,是你欠我的,如果有機會的吧,我會找你把這一筆帳算清楚!”

阿四走的時候,身上還多了一只背包,那里面放了幾十只他用匕首割下來的耳朵,和那些上海保安部隊成員軍裝上地軍銜。

孫尚香雖然稱得上驍勇善戰,但是一想到阿四把所有屍體上的右耳朵都割下來的動作,她就覺得反胃,但是她仍然忍不住問道:“那個阿四想幹什麼,難道他有專門收集人耳朵的愛好?”

“那是投名狀!”

羅三炮臉色沉重的望著阿四漸漸走遠的背影,道:“阿四從巡捕房里逃出來,已經不能回上海了。現在他沒有跟在我們身邊,卻落得一身重傷,如果不想老老實實的過平常人的生活,他就必須找一個能夠和日本人、陳公博想抗衡,雙方又水火不容的主子!”

孫尚香略一思考,就明白了羅三炮的話,“你是說,他想投奔重慶的國民政府?”

“沒錯!”羅三炮點頭道:“他身上的傷,和那一袋子耳朵,就是加入國民政府的投名狀!國民政府在正面戰場上和日本人交戰節節敗退,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最細小的勝利,也會讓他們找到安慰。以阿四這樣一筆‘豐功偉績’來看,他想不得到重用都難!”

說到這里,羅三炮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在雷震看不到的位置,悄悄向張誠打了一個眼色,從小跟在羅三炮屁股後面長大的張誠,當然明白羅三炮的意思。當兩個人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時,羅三炮對張誠道:“阿四這個人在上海灘,是有名的金牌保鏢,他的身手了得,槍法如神,能通過各種蛛絲馬跡,迅速判斷出林懷部刺殺張嘯林的真正意義,在打暈巡捕房的人後成功逃脫,攔住了我們,這說明他不但擁有相當不錯的頭腦,更是一個為了完成目標,敢于冒險的人。而他准備投名狀這一項,更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最危險的特質!”

“像阿四這樣的人,只能成為朋友,不能成為敵人。現在雷震大哥已經和阿四勢成水火,遲早有兵戈相見的一天,與其等他實力坐大,我們不如趁早把這樣一個危險徹底剪除!”

張誠略略點頭,道:“我追上去,斬了他!”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7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二章 嫁禍東吳  

羅三炮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雷震的聲音就傳進了兩個人的耳朵:“不用!”

“只要他不去當日本人的奴才,不去作對不起國家,對不起民族的事情,我雷震就算多了一個敵人,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時間!”

雷震從口袋里翻出一條他在打掃戰場時,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絲巾,轉頭對鬼才道:“你認識這件東西嗎?”

這是一條杭州出產的紅色絲巾,從制地和手工上來看,都相當不錯,明顯不是那些地攤貨色可以相比。但是真正吸引鬼才注意的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條絲巾看起來,有點眼熟!

鬼才小心翼翼的思索著,他明白雷震特意把這樣一條幾乎和軍隊絕緣的紅色絲巾拾回來,絕對不是率性而為,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和道理℃著腦內靈光一閃,鬼才的雙眼已經危險的眯起,“這是趙珺的通輯令上,她戴過的那條絲巾!”

“是啊,今天早晨,這條絲巾還系在趙珺的脖子上。可是剛才,我卻在一個跳下汽車,卻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身體,脖子被生生摔斷的上海保安部隊上尉口袋里,找到了這條絲巾,鬼才,你想想看這是為什麼呢?”

看著眼前這片戰場,到處都是三三兩兩趴在地上的死屍,幾輛汽車在激烈的交火中,全部被子彈打得爆炸,在火舌的吞吐中,將大股、大股的濃煙,狠狠拋向空中。有了這樣醒目的標志,相信不出兩個小時,第二批上海保安部隊士兵,就會搭乘汽車趕到這里。到了那個時候,被人在自己的地盤上狠狠扇了一記響亮耳光的上海保安部隊,無論是于公于私,都會對他們這批人進行無休止追殺。

鬼才皺起了眉頭,迎著雷震的雙眼,一字一頓的道:“這是嫁禍江東的毒計!”

“毒計倒是未必,師娘和我都化了妝,兩個孩子也不在身邊,趙珺身邊地那些人,很難確定師娘的身份。利用各種方法,不斷將敵人誘導到錯誤的方向上,使自己贏得最寶貴的時間。本來就是游擊戰術的精髓。”

雷震把那條絲巾送到自己的鼻前,深深的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帶著優雅氣質地馨香直沖進鼻端。雷震微笑道:“這些人全部都是游擊專家,他們選擇引誘目標的特品,當真是有一套。紅色的物品,在陽光照射下,本來就是最容易發現,而且因為是絲巾,還能理直氣壯把它掛在樹枝之類比較醒目的位置上。就算這樣。那些游擊專家仍然害怕。上海保安部隊的人行色匆匆,沒有注意他們特意留下的證據,所以又往上面新灑了一點香水。只要上海保安部隊的人帶了警犬之類的玩藝兒。站在道路的分支點上,應該很容易找到這條絲巾,並做出最後的判斷吧!”

孫尚香插口道:“到了道路地分叉口,就正好在附近掉了一塊絲巾,這些上海保安部隊地人,難道就不懷疑,這一切就太巧合了一些嗎?”

“誰說不是呢!”雷震聳著肩膀,微笑道:“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偏偏就有些人,喜歡一頭栽進別人預設好的陷阱里。並樂此不疲!不過我們和上海保安部隊的人,這樣打了一場,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雷震把右手地食指放進嘴里,猛然打了一聲響亮至極的口哨,現在還是白天,還是豔陽高照稱得上是朗朗乾隆,但是在遠方某個肉眼已經無法觀查清楚的位置上,猛然響起了一聲悠長的回應:“嗷唔……”

很快一條灰黑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在雷震張開雙手微笑的注視下,一條站起來幾乎和雷震一樣高,全身都寫滿精悍氣息的狼,直接撲進了雷震的懷里,然後伸出它濕膩膩的舌頭,當眾將大量口水和它地思念與快樂,一股腦的刷到了雷震的臉上。

雷震一邊伸手輕輕撫摸著這頭大白天也敢對著太陽鬼哭狼嗥的狼,一邊把那條絲巾送到了兒子的鼻子前面,微笑道:“我讓你自己在外面獨立活動,監視一切可疑的目標,你有沒有看到身上帶著這股香水味的女人?”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天知道這條狼有沒有聽懂雷震說的話,反正嗅著絲巾上那股淡雅地香水味,雷震的兒子竟然真的點了點頭,並指示方向似的,扭頭對著東方,一邊享受著雷震的撫摸,一邊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充滿舒服意味的輕哼。

東方,那的確是女共產黨人趙珺和保護她的游擊隊,選擇的道路方向!

拍了兒子腦袋兩下,示意它放開自己,雷震伸手支著下巴,在剛剛跟著猴子王一起走回來的師娘凌維誠,和她的一雙兒女身上來回巡視著,最後雷震的目光落到了凌維誠十歲大的兒子虎頭的身上。

就算是被困在孤軍營里,無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去學堂上學,但是謝晉元堅持讓自己的兩個孩子接受教育,在想辦法為他們找來教科書和作業本後,親手教導他們讀書認字。現在虎頭雖然只有十歲,但是已經可以抱著一本字典,去閱讀長篇巨著了。在謝晉元的教導和凌維誠的堅持下,就算是在逃亡期間,虎頭的身上竟然還背著那只凌維誠用碎布頭,一塊塊縫起來的小書包!

雷震彎下了腰,他望著這個比自己年幼十幾歲的“弟弟”,柔聲道:“虎頭,把你的書包給我用一下好嗎?”

虎頭沒有絲毫猶豫,他用力點頭,“好!”

接過那只用碎布片縫成的書包,雷震檢查著里面的東西。一本字典,兩本鉛字印刷出來,整個上海市學堂里都通用的教科書,一個語文作業本,一個數字作業本,一個圖畫本,一個用罐頭皮做成的鉛筆盒,另外還有一小卷包著塑料紙的果丹皮。

如果雷震沒有猜錯的話,這樣一卷果丹皮還是過年時,他從謝晉元手里領到的新年禮物。也只有到這個時候,一向嚴于律己,也用同樣的標准來衡量自己家人的謝晉元,才會給自己的一雙兒女,發上這樣小小地一份零食。也許這樣一個果丹皮,對虎頭來說,已經不再是一份可口的零食,而是他身邊留下的帶著父親溫暖與慈愛的紀念。

雷震挑出了那個果丹皮。在把果丹皮上裹著的那層塑料紙拆掉後,用一張乾淨的紙把摸起來已經又干又硬,放進嘴里味道也絕對不會太好的果丹皮,小心翼翼的重新裹好,裹緊。

“?啦……”

雷震在翻看了虎頭地圖畫本後,竟然隨手就從上面撕下來一頁。看著在雷震中不斷飄蕩的那張從圖畫本上撕下來的紙,虎頭猛然瞪大了雙眼。那上面可是他足足畫了幾個小時,幾乎用橡皮把紙擦爛了,才終于完成的作品,雖然他畫的是不好′然一次次重畫。一次次用橡皮擦掉修改,已經讓那一頁圖畫紙變得又黑又丑,但是那個坐在八仙桌旁。臉上露出開心笑容的男人,不就是他印象中快樂的爸爸嗎?!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虎頭的眼眶里聚集,但是這個在孤軍營生活了四五年時間,心智遠比同齡人成熟的男孩,盯著雷震的雙手,卻什麼也沒有說。

雷震拔出自己身上自制地格斗軍刀,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用力一劃,鮮血立刻從他的中指上滲出來。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雷震把格斗軍刀放回刀囊,然後把那張畫圖紙當成止血繃帶,直接裹到了受傷地手指上。在裹了厚厚幾層,直到鮮血再也滲不出來後,雷震從地上拔下一根還算堅韌的野草,用它把裹在手指上的那張圖畫紙綁緊、綁死。

做完這一切後,雷震卻又突然使勁甩自己的左手,直到把套在左手中指上的那個最簡陋的止血“繃帶”甩到了地上。

做完這一切後,雷震蹲到兒子的面前。雷震先舉起那張包裹果丹皮的塑料紙,再舉起那一個臨時用一張圖畫紙制成的止血道具,最後再次將那條紅絲巾在兒子面前晃了幾下,做完這一系的工作後,雷震在兒子地耳邊,道:“追上那個有這股香味的女人,沿著他們走過的路,先把塑料紙放到路上,隔上一段距離,再把這個紙套丟下。”

看著雷震的兒子,叨著那張包裹過果丹皮的塑料紙,和那個上面畫著謝晉元的生活寫真,最後卻臨時用來止血的圖畫紙,以驚人的高速奔向女共產黨人趙珺和保護她的游擊隊通行地東方,所有人都沉默了。

寂靜,四周一片寂靜!

過了好半晌,九叔才發出了一聲輕歎:“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看著你這樣的年輕人,我真是想不服老也不行了!”

“我這也是不得己而為之。”雷震淡然道:“無論如何,上海保安部隊的人,已經認定我們就是保護趙珺的共產黨游擊隊。我們全殲了他們的搜捕部隊,已經徹底惹怒了這批地頭蛇,他們必然會傾盡全部精英力量,對我們進行無休止的追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加上日本情報機關嚴格特殊訓練出來的行動組,我們絕對無法逃出兩股力量的聯手追殺!”

“而且……”

雷震遙望著東方,微笑道:“大家同樣都是在逃跑,都是在被人追殺,他們可以誤導敵人往我們的方向追,我們自然也可以誤導敵人往他們的方向跑。憑什麼我們被追打得焦頭爛額,猶如是過街老鼠,他們卻可以踏春賞景,一路上悠然自得?當然是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路一起跑,才是道理!當然了,我必須承認,追殺我們的日本情報機關精英部隊,絕對要比陳公博養的狗要厲害得多,交換對手之後,我們還算是占了一點便宜。不過是他們先發的招,我們被迫防衛,這就叫做算人,人亦算之吧!”

聽著雷震理直氣壯的話,所有人都倒翻起了白眼,在心中道:“廢話!”

要知道,就算是為了面子,就算是為了打擊中國抗戰軍民的士氣,日本情報機關也會精英傾巢盡出,說不定還會拉上一支駐紮在上海虹口租界的海軍陸戰隊協從。這樣的一支情報部門主導的部隊,可以說就是一台配合默契,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的追殺機器!和上海保安部隊這樣一支裝備下三濫。人員素質下三濫,士氣下三濫,更缺乏意志和凝聚力的下三濫漢奸部隊相比,那絕對是天差地遠!

最令鬼才這個騙人專家歎為觀止的是,雷震那堪稱大師級地對人性的了解與利用!追擊他們的,可是受過嚴格特殊訓練的日本情報部隊,換句話來說,都是一些擅長玩心理戰。擅長玩詭計,擅長算計死人不償命的職業騙子與及情報分析研究大師!如果對付這些人,也像游擊隊一樣,大模大樣的在路邊丟上一條紅絲巾之類的東西,就想哄得人家團團亂轉,只怕會適得其反,聰明反被聰明誤!

所以雷震在兩件誘導日本情報機關執行部隊的物品上面,都賦予了一個簡單,卻必須讓人推敲一番,才能得出“結果”地小故事。

請問。在逃亡的時候…會還帶著果丹皮這種零食?

當然是孩子,謝晉元那一個十歲,一個六歲的孩子!

面對日本情報機關的追殺。成年人犯錯誤,留下明顯的目標,那是不可思議,是自尋死路,更有可能是陷阱。但是一個孩子,在偷偷吃了自己的零食,又順手把塑料紙丟到了路邊,這就很合乎邏輯,很讓人容易接受了吧?!

如果在這個時候,負責帶隊的日本情報官。仍然心里有疑慮的話,那麼好,只要他願意派人往前走,一路仔細尋找和搜索,他不難找到雷震自殘手指,做成的止血“繃帶”。

畫著謝晉元的圖畫紙,絕對可以證明主人地來曆。而上面地血痕和那根綁在上面的野草,更能說明這張圖畫紙被人撕下來,想要起到的意義和作用。當然了。不是真正地繃帶,小孩子又手腳不老實,走著、跳著,不知不覺就把手指上的這個止血“繃帶”甩掉了,這也是很常見,很可以理解,很可以接受的嘛!

這兩件物品,比起趙珺的紅絲巾來說,都太小了一點,都太隱蔽了一些,但是如果不難找,又怎麼能顯示出日本情報機關的厲害,又怎麼能讓他們一邊為自己的能力而沾沾自得,一邊做出了理所應當的判斷?!

在雷震的帶領下,所有人拋棄了大路,開始徒步行軍,鬼才緊跟在雷震的身邊,問道:“師父,你一定有什麼特殊的記憶方法,才能做到過目不忘吧?不要告訴我,當時有那麼多人,你連頭都沒有回,只是用余光掃了幾眼,卻正好記住了趙珺脖子上地那條紅絲巾!”

雷震笑了,這個鬼才,果然有成為謀略大師的天分,在場這麼多人,也只有他能從自己的身上,挖掘出與眾不同的能力,並且立刻要求學習。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過目不忘的天才少之又少,但是超強的記憶力,卻是一個優秀情報官必備的素質。在馬蘭關于狙擊手的訓練中,雷震更因此泡在一堆爛泥里,吃了不少的苦頭。

雷震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把它翻到某一頁後,遞到了鬼才地面前。看著這個筆記本上的文字,鬼才立刻瞪大了雙眼。

“趙珺,被通緝共產黨員,大約二十二歲,身高一百六十四公分,體重五十二公斤,體形均稱,無受傷跡象。每一步大約八十五公分,每分鍾移動五十六步,可以前進四十七點六米,正常時速為二點八五六公里;皮膚白析,齊耳短發,瓜子臉,眉毛較細,雙眼皮,眼睛適中,鼻梁較高,脖子上系紅色絲巾,無法確定脖子上是否有胎記或者傷痕;身穿天藍色外套,黑色長褲和同色短腰皮靴。斜挎一只政府官員專用棕色皮包,可能攜有小口徑自衛手槍。”

直到這個時候,鬼才終于可以知道,雷震當時從口袋里掏出這個小筆記本,究竟在上面寫了些什麼。最可怕的是,雷震甚至在這一張紙上,畫了一個趙珺的體形草圖,就算沒有相片,根據這樣一張草圖,再加上雷震詳細的描述,從來沒有見過趙珺的人,都可以一眼分辨出她!

“一個優秀的情報官,或者是戰略指揮官,都必須學會觀查細節,並通過自己的方法,把它們記錄下來的能力。記在自己的大腦中是一種方法,記在筆記本上是一種方法,讓自己身邊可以信賴的人幫助記憶,在適當的時候,進行提醒,也是一種方法。當然了,僅憑擅于做筆記,你還是無法做到和我一樣,畢竟我們觀查目標的時間很可能非常有限,你必須讓自己的眼睛,變得像照相機一樣鋒利,在瞬間就能觀查到足夠的細節。”

雷震回頭看了一眼兩只眼睛都發著光,耳朵更是豎得比兔子還要高的鬼才,淡然道:“等晚上宿營後,我會教你一些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細節記憶力的訓練方法與技巧。”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8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三章 記憶細節  

晚風徐徐吹來,帶來了久違的清爽,輕而易舉的就擦除了一天緊張行軍而帶來的煩躁與浮熱。而田野間那不斷低鳴的小蟲,那在草叢上方盤旋飛舞,只要拿一塊石頭丟進去,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濺出更多星星點燈的螢火蟲草。在這一片空曠,一片黑暗中,頭頂那一片掛著無數星星點燈,用慣有的從容與沉默,凝望著這片凡塵俗世,靜靜觀賞著芸芸眾生千姿百態的蒼穹,也顯得溫柔而動人起來。

在這樣一片,一片地之間,呼吸著自由的味道,看著那一雙手里捏著幾朵不知名的野花快樂得手舞足蹈的孩子,凌維誠這些天因為謝晉元遇刺身亡,而一直緊鎖的雙眉,總算是略略舒展了。

“大嫂,晚飯做好了。”

“謝謝。”

接過孫尚香遞過來的軍用飯盒,凌維誠的臉上不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在這樣一片遠離公路和城鎮的荒野中,點燃一堆營火,就算是隔著幾千米距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雷震嚴令所有人,絕對不允許使用明火!

吃不上熱騰騰的食物,總好過為敵人引明了他們的方向。可是孫尚香遞過來的食物,竟然是熱的!凌維誠隨手用勺子攪動了一下飯盒里面那些粥狀的食物,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就算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凌維誠,在這個時候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一聲。

“是壓縮餅干和撕碎的牛肉干,外加雷震大哥剛才帶我們去采集的野菜混合在一起加熱,做成的菜肉粥。”

看出凌維誠的疑惑,孫尚香坐到了凌維誠的身邊,和她一起望著恩羅三炮哄勸兩個孩子吃飯,當羅三炮就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翻出來兩只桔子時,兩個孩子手舞足蹈,當真稱得上是樂不可支。

感受著這難得的平安,孫尚香微笑道:“雷震大哥早就為這一次行動做了細致的准備,他甚至讓我們准備了一些生石灰,並定制了幾套帶著金屬內膽和外殼,並可以自由拆裝地飯盒,只要我們在內膽和外殼間填上生石灰,再倒進去一部分水,很快食品就可以自動加熱。嘿嘿,生石灰這種街頭流氓打架時用來灑進人家眼里的東西。想不到竟然還能有這樣的用處。”

看著孫尚香把一塊味道並不好的壓縮嘴干送進嘴里,然後又大大咧咧的往嘴里丟進去一塊牛肉干,凌維誠不用問也知道,這些加熱的菜肉粥,只是她和兩個孩子的專利……這些保護她們娘三個的大孩子,必須要攜帶太多地武器彈藥以面對不可預測的戰鬥,絕對不可能准備太多只是為了加熱食品而使用的生石灰!

凌維誠沒有推讓手里的食物,她知道自己就算推讓,最後的結果還是得由自己和兩個孩子來享用這些食物,在孫尚香微笑的注視下,把一勺菜肉粥送進了嘴里。甜的是泡成稀糊狀的壓縮餅干。咸的是里面被人細心撕碎的牛肉干。帶著一點韌性和微微苦澀地,是雷震親手采集到地野菜。凌維誠必須說,這樣一碗菜肉粥。是她這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把飯盒里熱氣騰騰地食物全部送進胃里,感受著這些食物慢慢轉換成自己的體力,凌維誠用感激的心情,環視著四周這些本來應該在上海市過著養尊處優生活的大孩子們。

在距離凌維誠最近的地方,張誠正在擦拭他別在衣甲上的飛刀,隨著他手指的不斷轉動,偶爾會有一縷月光,經過刀鋒的反射,投射過來,那種帶著金屬冰冷與鋒銳質感的反光。在瞬間就刺痛了凌維誠的雙眼。

坐在張誠身邊地是九叔,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然九叔還擁有年輕人一樣不服輸的倔強與熱血,但是畢竟歲月不饒人,體力遠遠無法和二三十歲的孩子們相比,而且退隱江湖後,他老人家更是很久沒有再這樣進行激烈的長途遠征,能夠不影響所有人的行軍速度,可能已經是九叔的極限。

看著手里還捏著半塊餅干。還沒有吃完晚餐就陷入夢鄉的男人,凌維誠只能在心里發出了一聲低歎:“謝謝你,九叔!”

趙大瘟神打開他那只碩大地工具箱,不知道在弄些什麼,而抱著一挺輕機槍的兔子,坐在趙大瘟神的身邊,卻低著腦袋怎麼也不肯抬起來,估計正在為自己白天那一戰,沒有起到一個機槍手應盡的職責,導致阿四身受重傷而自責。正在用酒精棉球為兔子手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弄出來的擦傷消毒的醫生,嘴里還在說著些什麼,大概是在安慰兔子吧?

在黑暗中已經看不到猴子王的身影,但是和丈夫在孤軍營里朝夕相處了那麼久,凌維誠知道,按照野戰部隊的駐紮標准,猴子王一定在前方大約五百米遠的位置上,擔任前哨的任務,這樣一旦有風吹草動,雷震這個指揮官才能提前得到情報,做出必要的反應。

至于這支小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和那個騙子人不償命的鬼才,就在他們後方一個視野遼闊,又擁有相當隱蔽效果的位置上。一想到鬼才剛才漲紅了臉,卻仍然用畢恭畢敬的態度,叫了自己一聲“太師娘”,無論心情如何的差,凌維誠仍然會忍不住啞然失笑。

雷震是謝晉元的徒弟,可是現在他自己也有徒弟了,而且這支小部隊里,包括凌維誠這個師娘在內,所有人都認為,雷震的確有這樣一個資格!

“人在看到一件事物後,對它的記憶力,絕對不可能像照相機一樣,一絲不漏的將所有細節都記入到自己的大腦中,而是根據自己的習慣、性格和愛好,有選擇性的關注。比如說,你和自己的妹妹一起上街,看到一個無論是外貌、氣質還是穿著都堪稱極品的美女,你能記住的,可能就是這個女孩子精致的臉龐,挺拔的身材,和舉手投足間那種都可以讓男人心動的優雅。但是你的妹妹,可能會把更多的關注力。放到這個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是什麼名牌,脖子上戴的那條鑽石項鏈,又是哪位一流世界鑽石切割專家親手制造的藝術品這一系列瑣碎上。結果很可能是,你們都認為那個女孩子很美,但是給你們一支筆,一張紙,你們能夠畫出來的圖像,卻會是皆然不同的兩個人!”

鬼才連連點頭。雷震講地這些東西,也許平常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得到,也能隱隱明白,但是要他們用文字,把這種感覺完整的表達出來,卻是絕對不可能。

“換句話來說,你看到一個人,或一件物品,你能記住的只是局部的細節。而當你在自己的大腦中,想要找出那個人或物品的記憶時。你的大腦必須浮現出一個完整的畫面。在這個時候,會直接會利用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把你記憶中。缺少的細節彌補起來。”

鬼才皺起了眉頭,雷震說地這一段話,已經大大超出了鬼才知識結構能夠理解地極限,他不懂。

“這很好理解啊,其實你自己不就是在經常利用這種方法,來進行騙死人不償命的惡搞玩笑嗎?”

雷震望著百思不得其解的鬼才,他微笑著道:“你難道沒有用很久以前地事情來騙人嗎?我們做一個簡單的案例假設,在半年前,你曾經和孫尚香他們一起去滿香樓吃過飯,而當時是孫尚香付的飯錢。那麼你今天突然要孫尚香還二十塊大洋。理由是那一次她答應請客,自己卻忘了帶錢,私下把你拉到一邊,向你借了二十塊大洋。可是時間過了這麼久,她卻一直沒有還,所以你要向她討債。鬼才你告訴我,面對這種情況,孫尚香會表現出什麼樣的態度?”

騙人從小騙到大的鬼才,脫口道:“她會沖口說從來沒有借過我錢。但是很快,她又會不由自主的有點迷茫了!”

“對啊!”

雷震微笑道:“事情只過去半年,孫尚香一定還記得你們這群從小長大的兄弟哥們難得的聚會,她甚至可能還會記住,某一道菜的味道特別合她的胃口,但是很可能,她會忽略了付錢這樣一件日常生活中,經曆了太多地細節※以她在沖口而出,說從來沒有借過你錢之後,在她的大腦中,卻會因為你的誘導,不由自主的開始彌補事件被遺忘的細節。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構畫出一個她拍著胸脯要請大家吃一頓好的,最後卻突然發現口袋里沒有錢的尷尬。”

“我明白了!”鬼才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低聲叫道:“只要在這個時候,我再加上一點誘導,比如說我告訴她,當時她明明是想向我借錢度過難關,卻還倒翻著白眼,高聳著鼻孔,擺出一付高高在上姿態之類,她平時最喜歡對我使用地表情,我就可能混淆她的記憶,讓她把不同時間發生的事情,重疊在一起!”

雷震在心里發出了一聲長歎,當真是一點就通,孺子可教!當時馬蘭教他這些東西的時候,可是整整用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又是舉例,又是畫圖,才勉強讓他知曉了一點皮毛,哪像鬼才這樣一個超級大騙子,能夠舉一反三?!

“是啊,在國內外,有一些催眠大師,他們就是利用道具和藥物,把人引入到一種朦朧的狀態,再利用這種思維,讓目標對現實的執著產生了迷茫,趁機在他們的大腦中,構畫出一幅能讓目標最信任的畫面,達到這種程度後,就可以進一步誘勸被催眠的目標,說出他們需要的情報或者東西。”

雷震在這個時候當真是說得清描淡寫,“而我受過一種特殊的訓練,如果我被敵人俘虜,並被他們用刑,我會強忍住不發出任何聲音,讓自己的大腦,把這些持續的痛苦積蓄到極限,然後在瞬間釋放,在我的大腦中形成一幅我被重機槍打成了碎片,或者是被坦克直接輾中的畫面。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大腦會判定我不可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而直接放棄對身體的管理進入死亡狀態。換句話來說,我可以用自我催眠的方式,讓自己直接腦死亡!”

用自我催眠的方式,讓自己直接腦死亡!

鬼才真的聽呆了,他呆呆的望著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地雷震。鬼才真的不知道,想做到這一點。需要多麼堅韌的神經,又需要對自己的意志力,擁有多麼可怕的控制力?!

“這種很容易被誤導的模糊記憶,對一個戰略指揮大師來說,是必須克服的致命弱點。但是對一個沖鋒陷陣的戰士來說,又是一種勇氣地催化劑。”

雷震道:“想想看,看到子彈亂飛,一顆炮彈飛過來。就會倒下一片人。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看著他們被打得血肉模飛,看著一條條剛才還活生生的生命,在瞬間就變成了一堆碎肉,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誰不害怕啊?誰不雙腿發軟啊?在這個時候,我們就必須混淆自己的記憶力。”

鬼才低聲問道:“怎麼混淆?”

“我的娘和我的大姐,就在我的面前,被幾個鬼子的刺刀生生捅死。可是我當時太小了,太害怕了。我只記住倒在血泊中地娘和大姐。卻沒有記清楚,那幾個鬼子地樣子。”

說到這里,雷震揚起了臉。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澀聲道:“所以每次在戰場上和敵人舍命相搏的時候,我就會把眼前敵人的容貌,嵌套在我兒時地記憶中,嵌套進那幾張模糊卻真實存在的臉上。到了那個時候……只要能為我的娘,為我的兩個姐姐報仇,哪怕只能狠狠踢對方一腳,咬上他一口,被子彈打成篩子,被炮彈炸成一堆爛泥。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這些話,雷震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看著雷震緊緊捏住的雙拳,鬼才也識趣的閉緊了自己的嘴巴,一時間兩個人的身邊,只剩下微風掠過樹梢時,發出的沙沙聲響。

到了這個時候,鬼才已經明白雷震究竟想教會他什麼,抽象思維能力。對指揮官而言,是一把鋒利地雙刃劍!使用它,即可以用近似畫梅止渴的方法,畫出一個美麗的結局,讓自己的部隊變得驍勇善戰,也可以讓一位指揮官,因為過度沉迷在自己畫下的完美世界里不能自拔,而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

“日本軍人很強,因為他們信奉武士道,他們都堅信自己能為天皇戰死,為祖國盡忠,是一名武士最大的光榮。相比較而下,我們這些從小就接受儒家思想,講究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戰鬥的國人,缺乏的就是那種為了勝利可以傾盡一切,舍生為刀見佛殺佛,遇魔諸魔地霸氣!”

最後還是雷震說話了,他緩緩吐出了肺葉里的空氣,沉聲道:“一支擁有信仰的軍隊,是可怕的,而我們現在,就在和這樣一支軍隊在戰鬥!可是,過了這麼久,我除了報仇,卻沒有找到真正支持我戰鬥不息的信仰。我真的擔心,遲早有一天,我會因為過度幻想,而無法分辨出真實與虛幻的區別。”

聆聽著雷震的低語,鬼才不由狠狠打了一寒顫,他常聽老人說,天才和白癡只有一線之隔。鬼才一向把這樣的話當真無稽之談,天才那麼聰明,他們又怎麼可能和白癡只有一線之隔?

可是現在,鬼才信了!

雷震在沒有信仰的情況下,面對一次次最殘酷的戰鬥,必須一次次調動他最痛苦的回憶,來刺激自己,當他終于累了,或者精神的承受力到達了極限,他真的會……瘋掉!

雷震對著鬼才擠出一絲微笑,道:“對了,我不是說過,要教你一些快速記憶細節的技巧嗎,你看好了。”

雷震從背包里取出大大小小二三十件物品,把它們無規則的擺到了地上,對鬼才道:“給你三十秒鍾時間,記住這些物品的名稱和擺放位置。記住,一會考試的時候,如果你沒有絕對的把握,就絕對不要用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去隨意胡亂添補自己的記憶空缺!”

鬼才雖然自詡是一個聰明過人的小天才,可是讓他在短短三十秒鍾時間內,就記住二三十件物品的名稱和擺放位置,還是太困難了一點。一分鍾後,鬼才轉過身,在雷震的監督下,開始背誦他記住的內容。

鬼才記住了十七八樣物品的擺放位置和名稱,面對這樣一個結果,雷震暗中點了點頭。想當年,面對馬蘭的威壓,他可是只記住了十二件!

當著鬼才的面,雷震又將二三十件物品,重新排列位置和順序,在鬼才又注視了三十秒鍾,准備轉頭的時候,雷震突然伸手從地上拾起一塊只有花生米大小的石子,當著鬼才的面,將它也放到了物品排序里面。

鬼才轉身後,飛快的背道:“在第三排第二格,放了一枚小石子,在第一排第一格……”

雷震突然打斷了鬼才的背誦,道:“我們坐在這里,可不只是為了圖個說話方便,我們必須保證整支隊伍的後翼安全。你跟我一起往後步行五百米,進行巡邏警衛!”

十五分鍾後,當兩個人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鬼才再次背誦時,他背的第一個物品仍然是:“在第三排第二格,放了一枚小石子,在第一排第一格……”

因為過了十五分鍾,又要巡邏警戒,這一次鬼才只背出十四件物品的名稱和排序,其中還有一件物品,鬼才說錯了位置。

“你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記憶特點,”雷震示意鬼才轉過頭,他伸手指著面前那些無機擺放的物品,微笑道:“你總是能背出體積比較大,或者排序比較靠前的物品。因為它們也許是因為位置的關系,也許是因為比較醒目的關系,你才會對它們記憶深刻!尤其是這把我自己親手磨制出來的格斗軍刀,無論我把它放在哪里,你都能准確的說出它的位置。換句話來說,位置比較特殊的,體積較大或顏色醒目的物品,就是你記憶習慣的敏感點。”

“而它,才是提高你細節關注力的關鍵!”

雷震伸手當著鬼才的面,將那一枚最後才放進去的小石子拾出來,並托到了手掌心里。雷震微笑道:“這枚石子只有一粒花生米的大小,位置更是在第三排的第二格,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可是你每次背誦時,都會下意識的第一個把它的名字和位置報出來,鬼才,你告訴我這樣做的原因。”

“那是因為你排放所有東西的時候,為了防止我提前默記,都不讓我看,可是最後你卻當著我的面,把它放……”

說到這里,鬼才的聲音嘎然而止,他瞪著雷震手掌上那塊只有花生米大小的石子,鬼才的眼睛突然亮了。

“對,一語中的!”

雷震微笑道:“其它的東西,在你的眼里看來,都是靜止的,可是這粒石子,在你的記憶里,卻是活動的!而且我特意當著你的面,把它放進排序里,更是對你的記憶進行了一次提醒式的強化,你想不關注這樣一個細節,也絕不可能!以後你要尋找一切機會,對自己進行類似的記憶訓練,不斷通過提醒式強化,消除自己記憶習慣中的盲點,直到你任意組合物品的排序和數量,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一個不漏的把它們完全記住,再加上隨時做筆記的習慣,在記憶力這個領域你就可以出師了!”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9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四章 強敵!  

趙珺真的被累趴了,和這些游擊隊員走在一起,她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急行軍!她在學校時,也是女子長跑比賽的冠軍,可是和這些背著步槍手榴彈和干糧袋等裝備,不聲不響快速前步,只用了八九個小時,就在山路上穿行幾十公里,卻仍然面不改色的游擊隊員相比,她真是想不服氣也不行。

趙珺雖然是共產黨員,但是從小在城市里長大,因為信仰而加入共產國際的她,還是第一次和游擊隊接觸。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游擊隊員一走出大路,竟然不約而同的脫下了腳上那雙嶄新的布鞋,從背包里翻出破破爛爛的草鞋。

“趙同志你別笑話俺們。”

和趙珺說話的,是這支游擊隊的隊長孫喜來,他是一個三十多歲,全身都透著一股憨厚氣息的男人★喜來這個人看起來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得如果他放下手中的槍抓起一把鋤頭,絕對不會有人相信,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竟然是一個親手擊斃了三十多個日本鬼子,帶著游擊隊員炸鐵路、剪電線、襲擊炮樓並且取得不菲成績的戰鬥英雄!

迎著趙珺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在這麼近的距離,可以清楚的聞到對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馨香味道,孫喜來的臉都紅了,伸出那雙布滿厚繭的大手,撓著自己的頭皮,道:“我們都是鄉下人,平時穿慣草鞋,這一次執行任務,能換上新衣服和布鞋,大家都寶貝得不得了,生怕把衣服和鞋子弄髒、弄壞了。趙同志你別看我們穿的是破破爛爛的草鞋,但是就連鬼子汽車的四個輪子,也跑不過我們的兩條腿!”

汽車的四個輪子也跑不過他們的兩條腿……這也太唯心論了吧?!

但是看著面前孫喜來這樣一個耿直而憨厚的漢子,趙珺仍然的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趙珺地右腿踏到了路邊一塊突起的小石頭上,隨著一股酸楚到極點的痛苦從腳底直沖上來,趙珺發出了一聲壓抑的低叫,要不是孫喜來及時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拉了她一把,只怕趙珺已經狠狠撲到了地上。

看著眼前這個痛得咬緊了牙齒,晶瑩的淚花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得不讓它們流出來的漂亮女孩子,再看看她腳上那雙帶著精美金屬裝飾品。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皮靴,孫喜來扶著趙珺坐到一個樹樁上後,在趙珺“??”倒抽涼氣中,為她脫下了腳上地皮靴。

看著趙珺腳上已經被磨破的水泡里正在滲出絲絲鮮血,孫喜來第一次生氣了:“趙同志你這不是勇敢,是胡鬧!你是我們的任務,首長給我們下了死命令,不能把你接回來,我們就一個也別回去了!如果你的腳爛了,走不動了。我們這些人走得再快又有什麼用?”

在幫趙珺處理好腳上的傷口。並用一卷乾淨的白布把趙珺的雙腳裹緊後,孫喜來望了一眼趙珺那雙漂亮的皮靴,悶聲悶氣的道:“這鞋子看起來漂亮。可就是不實用,還沒有我們的草鞋好使呢。你先別穿它了!”

“沒有鞋子怎麼走路?”

這個問題趙珺還沒有問出口,就覺得身體突然一輕,不由自主地被孫喜來甩到了背上。

“不要動!”

孫喜來道:“趙同志你放心,俺是山里人,從小就在大山里練出了一付好腿腳,你別看俺長得不高不大,但是扛著一頭兩三百斤重地豬,我都能一口氣走上四十里山路去趕集!更何況你比豬輕多了!”

被孫喜來趕鴨子上架般趴在他背上的趙珺,聽著孫喜來如此耿直。如此口無遮掩的話,她不由倒翻起了白眼,她活了這麼大,在成為陳公博地秘書後,更成為所有人獻媚的對象,還從來沒有把她和一頭豬去對比。但是看著孫喜來那已經紅到脖子根的臉,感受著孫喜來緊崩得比石頭還要硬的肩膀,趙珺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孫隊長,你娶媳婦了沒有?”

孫喜來木聲木氣的回答道:“沒有!”

趙珺心里暗自道:“你當然沒有娶媳婦了。要娶過媳婦的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有沒有女朋友?”看到孫喜來一臉的茫然,趙珺強忍著已經盈出嘴邊的笑意,提醒道:“就是相好的。”

“也沒有!”

趙珺湊到了孫喜來的耳邊,低聲道:“那,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嗚……咳咳咳……嗚……咳咳咳……”

孫喜來猛然發出一陣被什麼嗆到了的干咳,他這可不是裝的,而是真的被嗆到了。過了好半晌,孫喜來才終于緩過氣來,他結結巴巴的道:“趙、趙、趙、同志,我們是同志、關系……這個……咳咳咳……”

“哈哈哈……”

看著如此尷尬,如此窘迫的孫喜來,看著他用機器人般的動作,機械性的向前挪動腳步,似乎連路都不會走了,趙珺再也無法忍耐沖到喉嚨邊的笑意,整個山野間隨之揚起了一片銀鈴般地歡暢笑意,而那些隨風揮舞的樹葉,似乎也在為這個精靈古怪的女孩出色表演而喝彩。

直到自己笑夠了,笑得肚子都痛了,趙珺才笑著叫道:“我在和你開玩笑呢,不要當真,不要當真!咦,你的耳朵都紅透了,真的像兔子的耳朵呢,哈哈哈……真是太可愛了,我能不能摸上一下?就悄悄的,小小的摸一下就好,行不行嘛?”

孫喜來在這個時候當真是欲哭無淚,欲語還休,這位趙珺同志,怎麼就這麼古靈精怪,怎麼就這麼喜歡惡搞,就這麼喜歡看到他出糗啊?!而他這個大笨蛋,竟然沒有看出這位趙同志的本質,竟然還傻乎乎的,本著同志之間要相互愛護的原則,把她給背到了自己的背上,這下可好,連甩都甩不掉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握住了身上的槍。就在他們警戒的注視中,負責後衛警戒的一名游擊隊員一溜小跑的跑過來,他迅速向隊長孫喜來報告道:“敵人追過來了!”

孫喜來狠狠一搖頭,把所有的尷尬與不自在都甩到了一邊,他沉聲問道:“有多少人,和我們有多遠?”

看著孫喜來臉上瞬間揚起的精悍與沉穩,趙珺暗中點了點頭,這才符合她心目中。一位戰鬥英雄的形象。

“估麼還和我們有三里遠,看不太清楚,不過估麼怎麼也有四五十號人,應該還沒有發現我們。”

聽完這位游擊隊員的報告,孫喜來不由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這麼快?我們利用那批人引著上海保安部隊追兵走錯了方向,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應該這麼快就追到我們的身後啊?除非……他們根本就沒有走那條路!”

孫喜來的大腦在飛快地思考著,說實話,雖然他已經做好了被敵人追上,被迫短兵交接的准備,但是敵人的反應。實在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最重要的是。從時間上來分析,敵人的行軍速度,竟然比他們這些最擅長打游擊戰的游擊隊還快!

和日本人打了幾年交道。不知道在戰場上多少次出生入死的孫喜來,直覺的發現,跟在他們身後銜尾追擊,已經逼近到三里范圍內的部隊,絕對不是那種普通地雜魚!

孫喜來伸手把趴在自己背上地趙珺又往上托了托,他環視全場,微笑道:“陳公博養的狗,鼻子還挺靈的嘛!”

保護趙珺地這支游擊隊,連隊長孫喜來在內,只有十四名成員。在知道身後有數倍于己的敵人銜尾追擊後,每一個人的表情卻都很平淡,在他們的眼里看來,不停的戰鬥已經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被敵人追在身後,更是家常便飯司空見慣。

看著圍護在自己身邊的這些人,趙珺的眼睛里亮了,在她的臉上,更揚起了一縷引以為傲的微笑。因為她清楚地感受到。在這支就連布鞋都舍不得穿的游擊隊里,充斥著一股面對戰鬥,面對死亡綻放出來的從容!

這是一支屬于共產黨領導,因為擁有了信仰,武裝了頭腦,而變得勇敢,變得善戰的軍隊!

“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全速行軍!”

隨著隊長孫喜來一聲令下,一分鍾後這支游擊隊又開始了行軍。這一支小部隊,默不作聲的向前挺進,在沙沙的腳步聲中,將道路迅速拋到身後。

趙珺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剛才並不是這支游擊隊最快的行軍速度!為了照顧她,他們已經刻意放慢了動作。趴在隊長孫喜來的背上,靜靜聆聽著孫喜來胸膛里那一顆有力地心髒,在跳躍不息將熾熱的鮮血,輸送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低下頭看著隨著孫喜來每一步跨出,被他狠狠甩到身後的路,趙珺的心里突然莫明其妙的湧起了一個她以前,一向認為只應該用來形容霸者、王者的詞語:“龍行虎步!”

不知道這樣急行軍了多久,孫喜來的腳步突然停下了,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道路的分支點。

為了接應趙珺,已經事件對撤退路線進行了實地探查的孫喜來,當然知道他們應該選擇哪一條路。站在分支點上,望著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孫喜來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絲微笑,他伸手指著左邊的路,揚聲道:“李虎,黑頭,二蛋,你們沿著這條路往前走,盡量多留下一些腳印。等走出兩里路後,給他們留下一顆鐵西瓜和兩個山藥蛋,再想辦法抄近路和我們會合!”

“對了!”在三名游擊隊員點頭接受命令後,孫喜來想起來什麼似的,他抓起自己掛在腰間的那一雙皮靴,扭頭對趙珺道:“反正你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再穿它了,先借我用一下好不?”

趙珺剛剛點頭,就猛然睜大了雙眼,因為孫喜來這個該死的家伙,竟然一得到她的許可,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用粗魯不文的動作把她那雙價格不菲的皮靴上用來點綴裝飾用的金屬扣下來一顆,然後把那枚金屬紐扣和受傷的小皮靴,一起交到了副隊長李虎的手里。

“路上用這雙有錢人地靴子多敲幾個鞋印,走上半里路,再把這枚扣子丟到路邊。”

做出這樣的叮囑。目送副隊長李虎,帶著二蛋和黑頭兩名游擊隊員一路制造鞋印,沿著左邊的小道向前方走去,孫喜來又扭頭對剛才那名負責後衛警戒的游擊隊員命令道:“馬富貴,你負責清理掉我們留下的腳下,不要給那些狗留下一點痕跡!”

馬富貴點了點頭,他隨手從路邊收拾了幾根帶著樹葉的樹枝,然後彎下腰。一邊倒退著走,一邊用手中的工具,掃掉了右邊小路上所有人留下的腳印。

看著這些游擊隊員在隊長孫喜來地指揮下,設下了一個近乎完美的陷阱,引導著身後的追兵,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趙珺發現,自己對這個一點也不懂女人,居然把一個美女和豬相提並論的大老粗,有了一點點崇拜,問道:“你剛才說的鐵西瓜和山藥蛋是怎麼回事?”

“鐵西瓜是我們自己兵工廠制造的地雷。山藥蛋是我們從日本人手里繳獲的甜瓜式手雷。我們自己兵工廠里生產的地雷不好使。很多根本就是一個鐵疙瘩,就算是踩到都不會爆炸,所以我們經常直接把絆線綁在手雷上。用日本人的手雷來引爆我們的地雷。一次綁上去兩顆,這樣肯定能爆,威力也大,夠陳公博手下地那些惡狗喝上一壺了。”

孫喜來一邊背著趙珺大踏步沿著右邊的路向前,一邊道:“李虎他們一路上要敲出十幾個人的腳印,怎麼也走不快,很容易被敵人追上,所以我命令他們走出兩里後,就想辦法和我們會合。但是你想啊,如果敵人發現。路上地腳印突然沒有了,他們就會發現自己上當了,就會返身再追我們。這樣的話,你想想看,就算讓他們多跑了兩里路,也沒有多少意思啊!”

趙珺連連點頭,只要看看這支高速挺進的游擊隊,她就明白,對于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來說。多跑了幾里路,在急行軍的狀態下,能耽誤的時間相當有限。

“所以啊,孫虎他們會找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埋上一顆我們兵工廠自己制造的地雷,給那些急著抓住你回去領賞的惡狗腦袋上狠狠敲那麼一棒子。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知道我們前面還有多少地雷在等著他們,等他們提心吊膽的向前摸上一陣子,發現沒有地雷,也沒有腳印地時候,我們早跑遠了。”

“孫隊長,你好英明啊!”

聽著趙珺發自內心的贊賞,孫喜來好不容易恢複原狀的耳朵根子再一次紅透了,他過了好半晌,才回答道:“我們游擊隊和日本人打交道,靠的就是這種方法來保命,如果逃命的本事也沒有,早讓敵人給連鍋端了!你看大家背著三十來斤的武器裝備,還能走得這麼快,這可都是被敵人逼的。日本兵里神槍手可真不少,又有大炮和裝甲車,哪怕是跑得稍慢一點,沒有來得及逃進大山和森林里,就會被他們隔著幾百米遠,一槍給放倒了。”

孫喜來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從他的話里,趙珺卻能讀出敵強我弱,卻必須拼死作戰的慘烈,看著孫喜來那一張突然揚起了濃濃悲哀地臉,就算趙珺平時再喜歡捉弄人,再擁有強烈的好奇心,她也不忍心再詢問,孫喜來在幾年的游擊生涯中,究竟親眼看著多少同志和戰友倒在了敵人的槍口下。

趙珺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孫喜來的肩膀,她柔聲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是一位最優秀的隊長。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把敵人從我們的土地上趕出去,還我河山,重揚國威。到了那個時候,相信長眠在九泉之下的英靈們,也會笑著瞑目的。”

“是啊,等到那一天,我就可以放下槍,回家去娶一個婆娘,再生他七八個孩子,好好種地過日子了。”

發出這樣的感歎後,孫喜來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他們走過的路,馬富貴正在那里彎著腰,用樹枝小心翼翼的清理著他們在這條路上印下的腳印。原來他應用這樣的戰術,不知道多少次把日本軍隊和偽軍引入了歧途,趁機帶著自己的游擊隊逃出生天,這種近似于調虎離山的手段,他已經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孫喜來的心里,卻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擔憂。

孫喜來沒有告訴趙珺,追在他們身後的那批敵人,一定也有一位出色的隊長。

半個小時後,藤原楓帶領著他那支全幅武裝的特別行動部隊,出現在相同的道路分支點上。日本軍方高層並不喜歡沖鋒槍這種武器,對于資源緊張,尤其是黃銅、鋼鐵等戰略資源緊張的日本來說,沖鋒槍這種彈藥消耗量過大,命中率卻超低的武器,絕對不能大量裝備軍隊。在那些軍方高層的眼里看來,與其裝備這種制造成本高昂,維護成本高昂,彈藥消耗驚人的沖鋒槍,不如訓練士兵,把他們都變成神槍手,然後再裝備口徑小,射擊穩定的步槍!

但是藤原楓帶領的這支特別行動部隊,卻清一色的裝備了日本兵工廠在四一年二月份剛剛投入生產,還處于試用階段的“百式”沖鋒槍。

不過這種“百式”沖鋒槍,卻像是一個怪胎。國際上設計沖鋒槍的思想,是通過密集火力對敵人進行壓制,但是日本陸軍卻對拼刺刀有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這款他們兵工廠參照德國u碧型沖鋒槍研制的“百式”沖鋒槍,竟然還可以……安裝刺刀!

也正是因為這樣,藤原楓挑選出來的特別行動組成員,不但個個是神槍手,更是信奉武士道精神,在必要的情況下,能用沖鋒槍上的刺刀和敵人進行肉搏,精通空手道和劍道的搏擊高手。

看著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路,藤原楓伸出右手,捏成了拳頭狀,對著所有人做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仔細觀察著兩條路上的細節,看著左邊道路上那十幾串不斷向遠方沿伸的腳印,藤原楓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嘲諷的微笑。

“小木君!”

隨著藤原楓一聲低喚,一名同樣全幅武裝的上尉迅速邁前一步,放聲道:“到!”

藤原楓指著左邊的路,道:“你帶領一個班,沿著這條路追下去,如果發現自己追錯方向,立刻抄近路向我們靠攏!”

“是!”

“還有……”藤原楓略一思索,繼續命令道:“你每隔五分鍾,對天鳴槍一次,我們聽到槍聲後,會同樣鳴槍回應,以此方法保持聯系。如果你發現左邊道路目標足跡失蹤,立刻連續鳴槍三次,通知我後迅速向大部隊靠攏。如果你一直能找到腳印,就一直追下去,我聽不到你的槍聲,就證明我們兩支部隊已經拉開相當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已經足夠說明你追的方向是正確的,我會立刻帶領所有人放棄右邊道路,向你的方向靠攏!”

“是!”

小木上尉再接到命令後,他的臉上遲疑的神色略略一閃,但是這一切仍然沒有逃過藤原楓那雙銳利的雙眼。藤原楓伸手從路邊拔起一株被人踩折的野草,道:“從這株野草的根莖折斷程度來看,他們通過這里的時間並不長,敵暗我明,我們又必須一路探查他們留下的印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蹤。現在距離目標這麼近,我們馬上就要到收網的時候了。我們要做的,就是用盡一切方法,減少自己面對敵人陷阱損耗的時間,立刻行動!”

小木上尉用尊敬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上司,他右手再次狠狠劃到自己的帽沿,放聲叫道:“是!”
默默…… 發表於 2012-11-15 11:09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五章 運籌帷幄  

一個小時後,小木上尉追上了藤原楓,看著這位助手滿臉的汗水和鮮血,再看看他身後那些同樣身上或多或少帶了一些傷痕的士兵,藤原楓不由皺起了眉頭。

“敵人在路上布下了地雷,我帶的士兵一人重傷,兩人輕傷。”

小木上尉走前一步,將一只情報部門專門在現場收集各種證據的紙袋交到藤原楓手里,這位接受任務後,帶領所有人沖在最前面,全身上下到處是傷,身體里更是還嵌著幾塊彈片,卻能親自背著身受重傷的士兵追上大部隊的鐵血軍人,面對自己的長官,猛的低下了自己的頭,放聲叫道:“身為一名情報官,我不能保持冷靜的態度,就是因為我貪功冒進,才導致部下受到損傷,是我沒有完成好您交付給我的任務,對不起!”

“不,你做得很好!你帶領的部隊雖然付出了代價,但是卻為我們整體行動贏得了時間。而且你的傷大部分都集中在身後,這本身就說明,你在行動時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我為帝國有你這樣英勇的軍人,而感到驕傲!”

看著眼這個傷痕累累,身體卻依然挺得就像是一杆標槍的部下,藤原楓喝道:“現在,請你抬起頭來,因為一個並沒有犯錯誤的勇士,是不需要低頭的!”

聽到藤原楓的話,小木上尉霍然抬頭,迎著藤原楓那雙爍爍生光的雙眼,小木上尉的眼睛也亮了。

藤原楓打開了手中的那個紙袋,略略檢查後,沉聲道:“小木君,你和我一樣,都是帝國陸軍學院畢業的優秀學生,我相信自己的母校,也相信你的眼光。你能在中伏受創後,專程收集這些彈片。就說明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說說你的看法!”

“是!”

小木上尉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迅速道:“我從現場收集到的彈片分為兩種,一種是我們帝國軍工廠出產的九一式手雷,一種是支那人軍工廠制造的地雷。而且從現場爆破點留下的種種跡象表明,敵人很可能是將兩枚九一式手雷和一枚地雷捆綁到一起!”

“而我在收集地雷的彈片時,我發現那顆地雷的彈體鑄造工藝非常落後,用雙手都能掰將彈片掰成兩半。就是因為這樣。這顆地雷的爆炸威力,遠遠達不到常規碎片型地雷地標准,坦率的說,我個人認為,對我們造成真正殺傷的武器,還是那兩枚我們帝國軍工廠出產的九一式手雷!還有,雖然從明治維新後,帝國在科技、經濟、政治、軍事等領域一日千里,一跨成為一個工業國度,大大超越了中國。但是支那人也在發展。在一些維新派的推動下,也建立了自己的工業體系,他們絕對不應該使用這種落後的武器!”

迎著藤原楓充滿贊賞的眼神。小木上尉鼓足了勇氣,繼續道:“我見過一種共產黨部隊使用,被他們稱為‘邊區造’的手榴彈樣本,這枚地雷的碎片,和‘邊區造‘手榴彈地鑄造工藝十分接近,而且從彈容和爆炸動能及熱能來分析,炸藥填充方法也類似。這樣落後的武器,和雷震他們為了將英國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帝國軍隊身上,而在孤軍營動用的爆炸裝置相比,至少相差了五十年!綜合以上各項證據。我認為,我們正在追捕的目標,並不是雷震和凌維誠,而是被陳公博動用上海保安部隊,全力通緝的趙珺和保護她的共產黨軍隊……”

說到這里,上木上尉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他做出如此驚人的判斷等于直接宣布這一次追捕任務失敗,但是藤原楓的嘴角卻向上一掀,緩緩揚起了一個笑容。

藤原楓笑得自信而張狂。在他的雙眼中,更帶著一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智慧,他淡然道:“我們一路上銜尾追擊,對方也曾經設下不少誘導我們走上歧路的陷阱,其中不乏異想天開的創意與構思,更包含著這個民族地智慧綻放。但是我必須說,他們使用的特種作戰技巧,包括他們正在使用的武器,雖然都帶著經過戰火考驗的印痕,但是還無法和西方那些軍事強國,經曆了幾百年時間不斷沉澱,投入巨額資金不斷改良,已經形成一種科學體系的現代軍事作戰理論相比擬。雷震是謝晉元的徒弟,據說他還接受過國民黨最精銳軍隊中央教導總隊直屬特務營一名連長的特訓,他這樣接間受過德國特種作戰系統訓練,和軍事理論指導的人物,在這場貓捉老鼠的游戲中,怎麼也應該能比我們前面地敵人做得更好!”

說到這里,藤原楓再次笑了,他從自己身上的挎包里,取出了一張包裹過果丹皮的塑料紙和一張沾滿鮮血的圖畫紙,望著圖畫紙上那一幅用鉛筆畫成的草圖,沉吟了片刻,藤原楓微笑道:“真不愧是謝晉元的徒弟,高手!”

追錯了敵人,注意無法完成任務,看到自己的上司還能這樣面帶微笑的對敵人贊賞有加,小木上尉望向藤原楓的眼神更加尊敬了,知道藤原楓和雷震之間的仇恨,也知道藤原楓為什麼才來到了上海,擔任情報官的工作。

可是面對親手殺死自己弟弟的刻骨死敵,藤原楓卻可以如此淡然自若,甚至能用欣賞的姿態來評價雷震把他們耍得團團亂轉的妙招!

只有真正的戰略大師,才能在戰場上,保持這種淡然灑脫,不受任何環境影響,更不會被情緒左右的心態!

“趙珺取得的情報,不過是一些汪偽政府和帝國秘密達成的協議,就算被公諸于眾,對帝國也沒有任何影響,只會讓汪精為一黨更靠近帝國。”小木上尉道:“我建議立刻放棄對趙珺及其黨羽的追捕,重新鎖定任務目標!”

“你認為我們現在就算立刻回頭,還能追得上嗎?”

小木上尉張開了嘴巴,可是他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回答藤原楓的這個問題。

“在這個世界上,搖旗?喊的人太多,而運籌帷幄的人卻太少了。”藤原楓望著自己這個頭腦不俗,軍事技術也相當過硬,但是進入情報領域時間尚短。相對經驗也比較缺乏的助手,微笑的問道:“小木君,請你告訴我,你是想當一個搖旗?喊的人,還是想當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人?”

小木上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當然是運籌帷幄的人!”

“那就行了,搖旗?喊的事情,就讓別人去做吧。”

在小木上尉莫明其妙的注視中,藤原楓把手一揮。沉聲道:“拿地圖來!”

一名士兵迅速將地圖放到了藤原楓的面前,在占領上海之前,日本情報機關已經對上海市和周邊所有地區,進行了無孔不入的實地堪查,擺放到藤原楓和小木上尉面前的這份軍用地圖,密密麻麻的羅列了上海周邊幾乎所有地道路、山脈和河流,並對它們的數據進行了精確的測量。而藤原楓在被調到上海情報部門後,更進一步對這份地圖進行了細化,現在他就算沒有地圖,閉上自己的眼睛。也能在自己的大腦中。浮現出所處區域的地形樣貌,更知道在前方可能出現的分叉通道。

“我們被雷震用一張糖紙,一張圖畫紙引得追上了趙珺及其黨羽。換句話來說,如果沒有出現意外情況,我們和陳公博手下的部隊,應該走的是同一條路。可是追了這麼久,我們身後連一個影子也沒有,這只能說明,陳公博的手下,也因為某種原因追錯了方向。”

藤原楓一邊繼續觀查著地圖,努力判斷雷震及凌維誠可能到達地位置,一邊對小木上尉道:“你覺得。是雷震那一批人好對付一些,還是保護趙珺地人好對付一些?”

“我沒有和雷震正式交手,但是從其一系列行事風格上看,他是一個受過嚴格軍事訓練擁有豐富作戰經驗,做事又不擇手段,根本不按牌理出牌,行事膽大妄為的人物。支那人有句老話,人以群聚,物以類分。沒有相當實力的人,根本無法跟上雷震的節奏,更無法成為他信賴的助手!”

說到這里,小木上尉斷然道:“相對比之下,我認為還是雷震比較強!”

“陳公博的手下,也並不全是蠢豬,從國民黨軍統局戴笠身邊挖來的丁默雨,是一個搞情報工作的高手,連同他一起投效的還有一批在軍統局受過嚴格訓練,曾經和帝國軍隊為敵積累了豐富經驗的特工人員。如果陳公博舍得把這一批人派出來,就算他們無法追上雷震,也能步步緊逼,讓雷震無法得到喘息之機,只能一路向前逃亡。”

藤原楓拿出一枝紅藍鉛筆,在地圖的某一個位置上,畫出了一個重重的圓圈。“戰爭進行到現在,從上海到廣州,幾乎所有的戰地城市都落入帝國軍隊地手中,雷震帶著凌維誠和兩個孩子,必須避開被帝國軍隊占據的城市和鄉鎮,避開有帝國軍隊巡邏的交通線,在這種情況下,他能選擇的逃亡路線屈指可數。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誤,四天後雷震帶領的武裝匪徒,將會離開平原,進入更適合游擊作戰和逃亡的山脈地帶,並在這個叫苦窯井的小山村,進行適當休整。”

“而我們這些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趙珺及其黨羽地身後,時不時的打他們一下,卻不殲滅他們。打毛他們,打怕他們,打痛他們,打急他們,打得他們慌不擇路。只要我們把手里的鞭子揮舞得急一些,下手狠一些,堵住其它的通道,我相信為了生存,這些人辛苦一下,也能在四天時間,趕到苦窯井吧?!”

小木上尉到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明白了藤原楓的構思。與其放棄趙珺和保護她的共產黨游擊隊,不如對他們施加壓力,逼著他們向雷震方向靠攏。

想想看吧,兩支目標不同,沒有任何隸屬關系,為了逃亡成功還曾經各施計謀把禍水向對方身上引的部隊,在經過將近一周的逃亡與激戰,精神已經處于最緊張狀態時,突然發現了這樣一個冤家對頭,他們之間只要有一個人略略情緒失控,就會爆發一場“鶴蚌相爭魚翁得利”的好戲!

“從腳印上來看,保護趙珺的,是一支人數為十四人的小部隊。嗯……在趙珺和雷震會合之前,我們就先意思一下,敲掉她這邊一半的兵力好了。”

藤原楓微笑道:“我們已經幫陳公博的手下,把他們要追捕的目標打殘了。等要對付雷震的時候,無論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們也應該幫我們一把,為我們搖旗?喊,打上一回頭陣吧!”

小木上尉的身體狠狠一震,他發現自己最終還是沒有看懂藤原楓,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藤原楓說的“這個世界上搖旗?喊的人太多了,而運籌帷幄的人太少了”這句話的含意!

雷震帶的部隊絕對不好對付,這是兩個人公認的事實,們先撿一顆軟柿子捏了,再命令陳公博手下的精英部隊去和雷震的手下硬碰。

陳公博手下的特工陣亡,那是陳公博的事,總好過送他們大日本帝國情報部門最精銳的職業軍人去陣亡吧?!

“這些共產黨的軍隊,天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玩什麼游擊戰、地道戰、地雷戰,還對此沾沾自喜樂此不疲,他們之所以能用這種方法抵擋我們帝國軍隊的鐵蹄,不過是占據了地利與人和的優勢,但是在這里,沒有所謂的根據地,他們這套行不通了!”

藤原楓的雙眼里,猛然迸射出一縷鋒銳到極限的殺氣,他淡然道:“小木君,你和我各帶一支部隊利用游擊戰術不斷打擊他們,讓這些泥腿子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游擊戰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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