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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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28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8 00:10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九十八章 楊堅 王伏寶 裴矩 王咆 妖女


大帳中點著的檀香婷婷裊裊的飄起來,倒是顯得大帳中更加的安靜起來。帳中的四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躺在床上的達溪長儒等待著李閒開口說話,而李閒此時卻是滿嘴的苦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至於葉懷袖和張小狄,兩個人只剩下了震驚哪裡還能說話?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四個人甚至連親兵送進來飯菜都沒有注意到。張小狄幾次想說些什麼來緩解帳中的沉悶氣氛,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話題。她和葉懷袖對李閒的過往有一定的了解,卻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復雜。

所以,她們兩個在帳中顯得有些尷尬。葉懷袖本想離開,可此時再走顯然是有些遲了。

或是看出了她們兩個臉上的不自然,李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後坐直了身子。他看了看達溪長儒,又看了看葉懷袖和小狄。

“我本以為自己的身世是個秘密,現在看來在我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有人看破了來歷……可笑的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到這裡來。那個老尼如果真有一雙看破世間懸疑的慧眼,為什麼沒有給我留下一點指引?”

李閒的視線最終還是停留在達溪長儒臉上:“如果她當初真的皆是為我考慮,為什麼讓我一路如此坎坷難行?她既然能算盡世間諸事,難道算不到我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這些年來,我有多少次險死還生?”

“我若真是她算中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苦難折磨?”

他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可達溪長儒也不知道答案。

“或許……她覺得你是上天派下來的人,是神靈之子……所以自然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吧。”

達溪長儒想了一會兒,卻也只能想到這樣一個理由。

“那她豈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李閒嘆了口氣:“高深莫測玩多了就是裝……臨死前多說幾句話難道舌頭會抽筋?說不得……那個老傢伙此時就在下面看著我現在的樣子發笑。說來說去,爭來爭去,我還是沒能甩開她。”

“你何必要甩開她?”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若是天意如此,那麼便順從天意。可你既然現在的一切都是拼爭而來的,何必去想著都是別人賜予的?你的就是你的,若你沒有能力便是別人塞進手裡一個金元寶難道你就保得住?”

李閒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能看破我身世的人。雖然我來便是有些玄而又玄的事,可被人看破這種事說出去就更玄了啊……這就好被人剝光了衣服,所有的事都被人看個精光……對了,師父,還有件事我也想知道。”

“你問,但凡我知道的今日都不會再瞞你。”

李閒嗯了一聲問道:“當初大隋的開國皇帝楊堅到底允諾了那老尼什麼事,為什麼她這樣機關算盡要覆滅了楊家的江山?我想來想去……也想不通為什麼。 ”

聽李閒問到這個,達溪長儒的眼神一陣恍惚。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達溪長儒問李閒道:“你可聽說過楊堅小時候的事?”

李閒想了想說道:“師父說的是楊堅生下來之後因為相貌奇怪,險些被家人​​丟棄,是那老尼出現將楊堅帶走,歷經十年授他兵法韜略,待學成之後又將楊堅送回,這才有了後來大隋的開國皇帝之事?”

“嗯”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道:“說來我也不清楚那楊堅當年到底應允了那老尼什麼事,以至於讓她如此記恨……不過這些年來我和仲堅也不時談及此事,在鉅野澤閒來無事的時候我們兩個有一日都喝的有些醉,仲堅說了一句醉話……雖然無稽,可事後想想反而最貼合實際,說不得便是真相。”

“是什麼?”

李閒問道。

說到這裡的時候,便是小狄和葉懷袖也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屏住了呼吸,靜靜等著達溪長儒說出的答案。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楊堅的母親那樣厭棄他?就算他相貌有異於常人,可畢竟是親生骨肉。一個母親,怎麼可能忍心丟棄一個小孩子?你再想想,母親心狠,楊堅的父親為什麼不阻止他的妻子?是也厭棄楊堅還是別有緣故?你還需想想,為什麼就在要將楊堅丟棄的時候,那老尼恰好出現?”

達溪長儒一連問了許多為什麼,可這些為什麼誰能說的清楚?

到底還是女子的心思更細密些,達溪長儒的問題才問完,葉懷袖忽然低聲驚呼了一聲,眼神裡都是驚訝。

“莫非……楊堅……和那老尼?”

她看向達溪長儒,語氣中透著不可思議。

“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

達溪長儒嘆道:“當日仲堅醉酒後說……除非那老尼是楊堅的親娘,否則怎麼會吃飽了撐的管這閒事……我笑問仲堅,那楊堅答應了那老尼什麼?仲堅喝的比我還要多,說了句醉話,倒是極有道理。”

他說:“也許楊堅答應了那老尼,等建國立業之後便承認了他娘親的身份,可楊堅建立大隋之後並沒有提這件事,所以老尼懷恨在心。兒子不認親娘,這事總是不能讓人釋懷吧……”

這句話,如落進了湖水裡的石子一樣,在每個人心裡驚出了一層波瀾。

……

……

過了良久,帳中的氣氛這才緩和了一些。

李閒心裡想著的都是楊堅的身世,一時之間竟是連自己的身世都忘了:“師父,當初我也曾想過這件事,我本以為那老尼最多不過是幫助了楊堅之後,讓他將佛教立為國教之類的事,卻想不到還是想的淺薄了。”

“哪裡是你想的淺薄,是你想的太深了些。”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也只有你阿爺那樣的人才會想到什麼說什麼,雖然他所想之事往往粗俗,但卻更簡單直接。後來我想了很久,越是去想越覺著你阿爺推測之事十有八九便是事實。”

“這麼說來,那老尼也不過是個破了戒律的……”

後面的話李閒沒有說出來,畢竟那老尼已經死去多年。

達溪長儒卻根本沒顧忌那麼多,甚至忘了身邊還有小狄和葉懷袖兩個女子在,呵呵笑了笑道:“難道你不知道,這世間最是混亂不堪的便是尼姑庵麼?”

“師父這話道破了天機。”

李閒認真道:“小心遭了天譴。”

達溪長儒哈哈大笑,大帳中的氣氛也隨即變得輕鬆下來。葉懷袖和小狄低頭抿嘴微笑,心裡的壓力也為之一輕。

“師父。”

李閒笑了一會兒後問道:“既然師父知道我的身世來歷,您心裡是如何判斷的?”

達溪長儒收起笑容道:“今日之前我一直當那老尼是胡說八道,即便她算定了你是真龍轉世,說不得真有什麼輪迴秘法之類的東西,可今日看你的樣子,我才知道她所說的竟然是真的。”

他看著李閒同樣認真的問道:“可不可以給我講講你的過往?”

李閒表情一僵,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我一夢未醒,還是真的置身於夢中?這夢是自己的夢,還是別人夢的我自己?到底是別人在我夢裡,還是我在別人夢裡?”

達溪長儒怔住,緩緩的點了點頭:“既然是你不願提及的事,那麼不說便是了。”

李閒笑了笑,站起來走到大帳門口往外看去。不知不覺間天色竟是已經暗了下來,這半日的時間一晃而過。

“師父,等我將阿爺和姑姑從洺州城裡接出來,我便和你們一同回長安城去。河北的事就交給徐世績他們,至於草原上的事……希望日後我能解釋。 ”

葉懷袖臉色微微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

也正在這個時候,草原上一座高坡上,疲憊之極的阿史那朵朵在冒出了新綠的草坡上坐下來,她支著下頜看著南方的天空怔怔出神。在她身後的草場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屍體幾乎在地上鋪了一層,無主的戰馬發出一聲又一聲淒厲的嘶鳴。

又是一場惡戰,死去的人或許正結伴行走在黃泉路上。

打了勝仗的突厥狼騎正在打掃戰場,不遠處劉弘基等人正在審問俘虜。十二月女衛持刀站在阿史那朵朵身後,身形婀娜卻顯得格外寂寥。

“你說過你會來……可你什麼時候來?”

她喃喃自語,眼神中充滿了希冀。

……

……

洺州

裴矩看著有些錯愕的王伏寶,在他身邊蹲下來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將軍不明白我說的話?”

王伏寶搖了搖頭:“我只希望裴大人明白了我剛才說的話。”

裴矩壓低聲音道:“現在這個時候,裴某不想走錯一步路。大將軍若是覺著裴某還有可用之處,不妨開誠佈公的說幾句心裡話。我雖然做不得什麼主,可今日這關鍵之處,料來還是在我身上。”

王伏寶實在沒有想到裴矩竟然如此直截了當,他猶豫了一會兒試探道:“裴大人的意思我也不是很明白,能不能說的再清楚一些?”

“城中有十萬精兵。”

裴矩並沒有因為王伏寶的敷衍而生氣,反而笑了笑說道:“既然大將軍要我再坦白一些,那我便順了大將軍的心意……城牆上當值的是夏侯不讓,我下城之前已經與他約好。大將軍是這樣被捆綁著進城,還是帶著人馬進城都在我一念之間。大將軍若是不能讓我安心,我如何能安大將軍之心?”

王伏寶緩緩的舒了口氣,慢慢的站了起來。

“城外二十里……也有十萬精兵。”

“那便成了。”

裴矩哈哈大笑,也站直了身子回身對城牆上喊道:“煩請夏侯大將軍進宮通禀,確是叛逆之賊王伏寶伏法歸案!請開城門,押送叛賊進城!”

夏侯不讓攥緊了拳頭,身子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來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挺直了身子大聲喊道:“開城門!”

城下,王伏寶的臉色一喜。看向裴矩道:“今日之事,我銘記在心。”

裴矩卻忽然單膝跪倒,抱拳道:“臣謹遵主上號令!”三朝之臣,這一跪何其自然。

“父親……”

王咆貼過來對王伏寶道:“城中有個道姑,料來是燕雲賊的細作。此人在城中必然還有同黨,切不可走脫那妖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8 00:1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九十九章 會孤單


洺州

御書房

眉頭緊鎖的竇建德聽到敲門的聲音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心煩意亂的他將手裡的朱筆狠狠的摔在地上:“朕不是說過了麼,若是裴矩回來了讓他直接進來見朕!其他人,朕現在誰也不見!”

“陛下……是皇后娘娘求見。”

宦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可這讓竇建德的眉頭皺的更加緊了幾分。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後宮,吃住基本上都在御書房裡。他和曹皇后本來是極恩愛的一對夫妻,可是自從他登基稱帝之後兩個人的感情反而越來越疏遠起來。

原因倒是簡單,曹皇后善妒,竇建德登基之後本想擴充後宮,選一些秀女進宮裡來。可曹皇后偏是不許,後來朝中老臣來以陛下少子嗣為由勸說她才勉強應允了。即便如此,那些選進皇宮裡的女子卻哪裡能輕易見到皇帝的面?

但凡是皇帝在誰那裡留宿,第二日曹皇后必然選個由頭將那女子折磨一頓。輕者杖責,重則杖斃。天長日久,宮裡人都知道她的脾性,哪裡還有人敢去​​主動接近皇帝陛下。這樣一來可就氣壞了竇建德,他選了不少年輕貌美的女子卻偏偏碰不得,只要碰了曹皇后必然是又哭又鬧,最後他也懶得再折騰。

索性住在御書房裡,連女色都極少再碰。

後來,他又忍不住誘惑打算將蕭皇后收入宮中,這下可把曹皇后惹惱了,就在大殿朝堂之上,曹皇后鬧了一個不可開交,且還當眾掌摑了蕭怡甄。就因為此事,竇建德險些一怒廢了曹皇后。後來還是竇紅線苦勸,這才了事。

自此之後,夫妻二人的緣分其實已經快要到了盡頭。

再到後來,竇建德聽到曹皇后的名字都會心煩。他常住御書房,夫妻二人雖然同在宮城卻是經常整月整月的誰也見不到誰。曹皇后也偶爾會到御書房來尋他,他要么躲出去,要么藉口朝廷裡事情太多而不願相見。

久而久之,兩個人之間的情分早已經淡如水一般。

此時聽說曹皇后來了,本就心煩意亂的竇建德就好像心裡突然又堵了一塊大石頭般難受。可是礙於禮儀顏面,他又不能不見。

御書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身宮裝的曹皇后緩步走了進來。看到明顯憔悴了不少的竇建德,曹皇后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陛下……國事縱然再重再忙,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臣妾這些日子沒能伺候陛下,陛下竟是清瘦了這許多。回頭我親手燉一些補品送來,看著陛下憔悴臣妾心裡也難受。”

聽到這番話,竇建德的心裡一暖:“朕這段日子確實忙的有些不知道白日黑夜,南邊的戰事,朝廷裡的瑣事,哪一樣不是朕親歷其為,下面那些臣子沒一個看著順眼的,更沒一個有本事的……想想就令人心酸!”

“可惜我是個女子……若是家兄還活著就好了,也能為陛下分擔一些。”

本來竇建德因為曹皇后之前的幾句暖心的話而心情轉好了些,可一聽到曹皇后又提起曹旦心裡立刻就又變得很不痛快。

“朕不是應允你了的麼,曹旦的事朕會親自盯著。如今王伏寶父子已經伏法,就在城門外候著……朕已經派了裴矩去查驗,若是沒什麼異樣的話稍後就會押進城裡來。朕也懶得發往刑部過問了,直接砍了就是,這下你可安心了?”

“臣妾謝陛下。”

曹皇后抹了一把眼淚道:“家兄九泉之下,也會感念陛下恩德。”

“行了……朕還有許多國事要處理。你若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先回後宮去,若是實在憋悶,朕安排人護著你出宮去散散心。已經春暖,說不得園子裡的花都已經開了,你也可以去走走。”

“陛下……莫非現在看見臣妾就心煩麼?​​”

曹皇后淒然道:“臣妾只是惦念著陛下,所以才過來看看。”

竇建德聽了又覺得心中不忍,走過去拉過曹皇后的手說道:“這些日子國事確實太過於繁忙了些,等過陣子將外敵驅走,朕會騰出時間來多陪陪你就是了。 ”

“陛下,臣妾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你說。”

“臣妾前些日子識得了一位高人,也正是因為此人才能讓王咆認罪。此人在漁陽郡盤山上隱居多年,深得道法。陛下若是有什麼不解之事,可以與此人商議……”

“朕還有許多國事沒有處置,稍後再見那異人就是了。”

竇建德皺眉搖了搖頭道:“你先替朕好生款待就是。”

曹皇后還想再說,竇建德卻已經轉身往書桌走了過去。曹皇后只得嘆了口氣,轉身出了御書房。她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等候的張婉承,有些歉然的說道:“陛下今日正忙,等晚些時候我再帶你過來就是了。”

“陛下要治理國家,自然是極忙的。”

張婉承笑了笑,剛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後一聲驚慌失措的大喊。

“不好了!叛軍殺進來了!”

……

……

夏侯不讓看著如潮水一般湧進城門的叛軍,手心裡緊張的都是汗水。他身後幾個將領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正在這時,裴矩順著馬道大步跑了上來。遙遙看見夏侯不讓,裴矩一邊疾走一邊大聲喊道:“大將軍快下軍令,約束部下人馬不要阻攔大軍進城!”

“可……”

夏侯不讓快步迎過去說道:“可總要有個藉口才是吧!”

裴矩氣喘吁吁道:“這個好辦,你現在就派人往城中大營下令,就說朝中有人作亂,大營兵馬一律不得輕易外出。只說你親自帶人進宮護駕,其他人等膽敢靠近宮城者一律格殺勿論。”

“倉促……太倉促了些。”

夏侯不讓擔憂道:“宮中尚且還有禁軍五千,皆是自各軍中精選出來的百戰士兵。王伏寶就憑著他那萬把人,萬一失手了可怎麼辦?”

“此事你放心就是了,城外二十里處還有十萬大軍等著。王伏寶已經派人傳令,不需一個時辰城外大軍就能進城!”

“裴大人!”

夏侯不讓語氣有些發顫:“若是今日這大事不成,可是你害慘了我!”

“我自己還不是已經上了船,再想下來難如登天!”

裴矩安慰了一句,隨即轉身又往城下跑去:“我還要趕去宮城,我與兵部尚書陳政也已經約好。兵部絕不會出調兵的令牌,只要城防人馬不參與,僅僅是宮城裡那些禁軍根本不足為慮!”

“希望如此吧。”

夏侯不讓無奈的嘆了口氣,一瞬間就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似的。

裴矩也不敢耽擱,在親隨的保護下急匆匆往宮城方向趕去。而此時王伏寶已經帶著人馬盡數殺進了洺州城內,順著大街一路直接往宮城方向進攻。城中雖然尚且有十萬精兵,可今日這事太過於突兀,兵部和守備大將軍夏侯不讓又沒有軍令下來,城防士兵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很快,叛軍便殺到了宮城外面。

“清君側!誅奸佞!”

叛軍一路高喊著口號,猶如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將宮城困住。此時宮牆上的禁軍已經戒備森嚴,叛軍一靠近立刻一陣箭雨潑了下來。竇建德定都洺州之後,第一件事便是修建宮城。這座皇宮雖然比不得長安和洛陽大隋的宮城,但宮牆寬厚高大,還修建了不少箭樓,叛軍若是想攻進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外面的人立刻止步,不然格殺勿論!”

城牆上的禁軍大聲喝令,密密麻麻的硬弓瞄準了下面。

戍衛宮城的是將軍竇從善,是竇建德收養的義子。竇建德長子死於大業末年楊廣征伐高句麗往遼東運糧的路上之後,他便收養了一個孤兒。可畢竟不是自己所出,並不十分信任。他登基之後,也只是封了這義子一個縣侯的爵位,竟是沒有封公封王……這戍衛宮城的將軍雖然權重,卻也不過是個從四品的郎將罷了。

但竇從善卻極感念竇建德收養自己的恩德,對竇建德歷來惟命是從。

“城牆上可是竇從善!”

王伏寶換了一身金甲,騎了一匹頗雄壯的突厥名駒仰頭往上觀望:“我乃平南大將軍王伏寶,得了陛下密旨回都城清理叛逆奸佞!你速速打開城門,不然休怪我麾下兒郎刀槍無眼!”

“奸佞?!”

才二十六七歲的竇從善冷哼一聲道:“王大將軍,你倒是告訴我,誰是奸佞!將陛下密旨拿來我看!”

“父親!何必與那廝這麼多廢話!”

王咆催馬向前大聲喊道:“今日已經殺進了都城,生死成敗在此一舉!你們也皆知道今日做的是多大的事,若是成了,個個功名利祿享受不盡。若是敗了,你我同樣死無葬身之地!攻下皇城!殺!”

叛軍的弓箭手立刻瞄準城牆上的禁軍開弓,羽箭密集的如同飛蝗一般。很快,城門上的木樓就被白羽鋪了一層。

“快!”

竇從善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叛軍,急切吩咐自己親兵校尉何奎道:“你立刻趕去御書房,叛軍自南門殺入,北門料來無事,你護著陛下皇后先退到北門去,待陛下收攏了人馬再殺回來,叛軍兵馬並不甚鉅……快去!”

“喏!”

何奎應了一聲,不敢耽擱立刻帶著幾百人往萬春宮大殿方向奔了過去。

……

……

順朋客棧

張仲堅猛的一拍桌子道:“管它那許多做什麼,婉承還在宮裡,王伏寶的叛軍若是殺進宮城婉承就危​​險了……你們就在這裡等著消息接應,我現在就去萬春宮!”

“老爺子!”

吳不善連忙上前將張仲堅攔住:“萬春宮所有宮門都已經閉了,你怎麼進得去?再說,萬春宮外面都是叛軍,就算您能進城,您卻連城都靠近不了!”

張仲堅順手拿了一柄橫刀別在身後,看著吳不善極認真的說道:“我不管進不進得去,也不管萬春宮外面有多少人。婉承在宮裡,我自然要接她出來!”

“要接,總得想個法子接吧!”

王啟年也攔在張仲堅面前急切道。

“想法子你們兩個去想,我現在沒時間想。”

張仲堅將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大步往門外走去:“歷來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在哪裡,我便在哪裡……這一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哪裡有時間去想那麼多?若是真到了危險時候她身邊沒有我在……會孤單。”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8 20:31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章 紅顏淚落


或許是十年動盪不安已經讓百姓們對於兵禍已經變得麻木起來,從上午時候開始的廝殺並沒有讓洺州城內的百姓變得慌亂將明。大街小巷上看不到行人,各家各戶都緊閉了門窗,普通百姓家全然不擔心會受到波及,倒是富家大戶不斷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太陽升到最高處的時候,叛軍已經將萬春宮圍了個水洩不通。王伏寶在城外的十萬人馬也已經陸續進城,夏侯不讓和兵部尚書陳政下令守軍在大營中不許外出,所以叛軍控制洺州的速度快的驚人,只短短半日,除了北城三座城門之外洺州城大部分都落入了叛軍手中。

萬春宮修建的極堅固,叛軍攻了一個時辰依然沒有衝破宮門。王伏寶令人往北城的皇家園子裡砍伐巨木,做成衝城錘運到萬春-宮外。

城牆上的禁軍見攻城錘上來立刻緊張起來,竇從善令人將這一面牆上的床子弩全都調轉過來瞄準衝城錘,小腿粗細,丈餘長短的巨弩呼嘯而出。薄鐵為羽,精鋼為鋒的巨弩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雄健的戰馬撕成兩半,若是撞擊在士兵身上只怕立刻就能轟成碎肉。

數百名持巨盾的叛軍士兵組成盾陣,護著推衝城錘的士兵緩緩往前移動。數千斤沉重的巨木被粗大的鎖鏈掛在架子上,隨著行進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因為時間倉促這衝城錘做的也極簡陋,沒有輪子,只能在支架底座下面墊上滾木前行。這樣一來,本就笨重的衝城錘行進的速度變得更加緩慢。

城牆上十幾座床子弩持續發威,盤索發出的聲音如同鋼銼在骨頭上摩擦的聲音一樣刺耳將明。

巨弩接二連三的轟進盾陣中,一人多高的巨盾在重弩面前單薄的如同一張白紙。

一支重弩狠狠的砸在一面巨盾上,咔嚓一聲,才一接觸這面巨盾就被重弩崩碎。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手臂上才覺著一陣震痛人就已經向後飛了出去。重弩輕易的崩碎了盾牌,又更加輕易的撕開了盾手的胸甲,將盾手貫穿之後掛著屍體繼續向後疾飛。

後面的士兵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卻無處躲藏,只一個恍惚,這支重弩就掛著四具屍體又狠狠的撞擊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鋼鋒和石板相撞擦出一流晃目的火花。

一支重弩正撞在衝城錘巨木上,巨大的力度下,鐵鍊被撞的蕩起來,巨木向後撞了出去。後面推車的士兵躲閃不及被巨木正撞在胸口上,嘭的一聲悶響之後,那士兵的胸口立刻就坍塌下去一個大坑,倒在地上的士兵嘴裡溢出來一股濃稠血液,身子抽搐了幾下眼看是不活了。

叛軍指揮的校尉大聲呼喊著,後續的盾手冒著箭雨和重弩的打擊撲上去接替已經戰死了的同袍。

戰爭的場面並不如何壯闊,可廝殺從一開始就慘烈無比。

城牆上的禁軍弓箭手和城下叛軍的弓箭手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敵,雙方的羽箭密集到了在半空中相撞的地步。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地上,城牆上,木樓上都鋪滿了一層白羽。羽箭打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發出密集的清脆響聲,其中還夾雜著士兵們中箭倒地的哀嚎。

進攻一個時辰之後,叛軍在萬春宮修德門外就損失了千餘人馬。在靠近萬春宮的巷子裡都是被救下來的傷兵,各家各戶緊閉的門窗也擋不住傷兵們哀嚎的聲音。

一個叛軍別將頂著巨盾親自衝了上去,指揮攻城的王咆立刻下令弓箭手攢射。羽箭密集的如同在半空中組成了一道鐵拳,猛然轟擊在了城牆上面。禁軍士兵被壓制的抬不起來頭,藉著這個機會遞補上去的士兵快速的更換滾木推著衝城錘靠近了城門。

“不能讓衝城錘靠過來!”

城牆上的竇從善大聲喊了一句,劈手奪過來一張硬弓朝著那個叛軍別將射了出去。羽箭極準,卻沒能破開厚重的巨盾。

“所有重甲!”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斷喝在守軍身後響起。

竇從善回頭看去,只見身穿一身金甲的皇帝陛下闊步走上了城頭。

“所有重甲步兵,全都在城門洞裡集結。一旦城門被破開立刻頂出去,竇從善……你帶人將宮裡內庫的糧草都搬來,城門若是被撞破,重甲殺出去之後便用糧食袋子將城門堵住!弓箭手分五百人到城下集結,接應重甲撤回!”

“萬歲!”

“萬歲!”

“萬歲!”

守城的禁軍看見竇建德親自登上城牆,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而城下佔盡優勢的叛軍一看到那身穿金甲的身影,氣勢立刻就一頓!

“朕倒是要看看,幾個跳樑小丑憑什麼來奪朕之江山!”

竇建德大步走到城牆邊,看著城牆下面圍著的叛軍。雖然他已經許久不曾親自上陣,但一代大豪的威勢驟然間又爆發了出來。

“王伏寶!”

竇建德高聲喊道:​​“你是來殺朕的麼!”

……

……

當竇建德出現在城頭的時候,紛亂嘈雜的場面頓時變得安靜下來。雙方的弓箭手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放箭,而推動衝城錘緩緩向前的士兵們也停住了腳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身穿金甲的老者身上。

竇建德已經五十歲了,不再年輕。

但他十幾年殺伐的銳意還在,眼神中依然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普通百姓士兵對於皇帝本就有著一種天生的懼意,此時看到皇帝親自上城,叛軍的心裡立刻就打起了鼓,甚至有人萌生退意。

“王伏寶,你剛才使人喊出清君側的口號。那朕來問你,你要清的是誰,是君側,還是君!”

這一聲斷喝如驚雷入耳,城下的叛軍士兵們幾乎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城牆上的禁軍士兵卻士氣大振,紛紛以橫刀敲打胸甲發出一陣一陣極有節奏的戰歌。

竇建德揚起手臂緩緩下壓,禁軍士兵隨即停止動作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陛下!”

王伏寶催馬向前走了幾步,仰頭看著竇建德朗聲道:“大夏這幾年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當初陛下威震河北,哪個敢敵?可如今呢!大夏的江山已經搖搖欲墜,外敵侵入,距離都城不足千里。是外敵太強嗎!”

“不是!”

王伏寶抬起手指著竇建德說道:“是你太昏庸!這些年,助你奪了天下的忠臣良將一個個被你逼死,以至於現在軍中找不出一個領兵的將才!若是殷秋石贊等人皆在,何至於被外敵欺辱?!陛下……你不反省自問,卻依然寵信奸佞之臣。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國……”

竇建德抬手指天:“國是朕的國,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將明!”

“人有不臣之心,難道朕還要引頸待屠不成?王伏寶,朕知道你早有反心……只是朕念及你十幾年功勞,所以不忍傷你。便是你那假子指證你有謀逆之實,朕也沒有下旨將你誅殺而是命人將你帶回都城辯解。想不到,你竟然敢帶兵造反!”

“陛下!”

王伏寶冷哼一聲道:“你已經老糊塗了……你只顧著貪戀自己的權威,你的眼睛裡除了那張龍椅之外什麼都看不到了,你且問問城上城下的士兵,他們哪個心裡沒有怨氣!”

“告訴我!”

王伏寶手指竇建德大聲發問:“你們想要什麼!”

“除昏君,強國體!驅逐外寇,誅殺奸佞!”

王伏寶手下的親兵們率先喊了出來,漸漸的,城下的叛軍也將對皇帝的恐懼拋到了腦後。殺昏君的呼喊聲如浪潮一般翻騰起來,震得城牆上的屋瓦似乎都在瑟瑟發抖。竇建德這些年在軍中殺了太多的有功之臣,士兵將校,哪個心裡沒有怨氣?

這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竇建德的臉色隨即變得格外難看。

“叛徒,都是叛徒!”

竇建德的臉色變得越發猙獰起來,他猛的將腰畔的橫刀抽出來指向王伏寶:“誰若能誅殺刺謀逆之賊,朕便封其為國公,食邑五千戶!”

王伏寶一聲冷笑道:“既然已經到了此時,也不需再遮掩什麼……兒郎們!誰若第一個衝進萬春-宮,封大將軍,賞千金!誰若是生擒那昏君,我願與他結拜為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殺!”

王咆趁勢大喊了一聲,叛軍的弓箭手隨著一聲令下紛紛將羽箭送了出去。城牆上的禁軍士兵連忙將竇建德護住,不少禁軍士兵被羽箭射翻從城牆上跌落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道婀娜的身影快速的跑上了城牆,不顧眾人阻攔衝到城樓前面,滿臉淚痕的她看著城下王伏寶撕心裂肺的喊道:“王伏寶!難道你連我也要殺麼!”

……

……

“紅線……”

當王伏寶看到城牆上那婀娜的身影,表情忍不住僵硬下來。他看著那張熟悉的俏臉,心裡就好像突然**進一柄刀子一樣的疼。

“你下去!這裡太危險了!”

他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大喊,語氣急迫。見身側的弓箭手還有人放箭,王伏寶從馬背上直接躍起來雄鷹一般落下,一腳將那弓箭手踏翻在地。那士兵也不知道被踏碎了幾根肋骨,噗的噴出一口血一命嗚呼。

“都住手!”

他厲聲下令道。

“我不下去!”

一身紅色長裙勾勒出動人身材的竇紅線滿臉都是淚痕,她站在城牆邊上看著王伏寶淒婉說道:“你若退兵,我便下去!王伏寶……我大哥就算錯了太多,他也是我的哥哥,也是一國之君!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再打了!”

“父親!”

王咆連忙衝到王伏寶身前勸道:“父親,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收手啊。一旦收手,功虧一簣,你我父子二人,只怕也只有身首異處這下場!”

王伏寶臉上的肌肉抽搐著,眼神裡都是痛苦。他沒理會王咆,而是看著城牆上的竇紅線哀求道:“紅線,你下去好不好?我保證不殺他,我保證!只要你我能在一起,便是他還做大夏的皇帝我也不會反對,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竇建德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他現在才後悔,若是早日答應了竇紅線和王伏寶的婚事,只怕就沒有今日這危局了……可是已經到了現在,哪裡還能回得去?

“你帶兵退出城去!我獨自出城去尋你好不好!”

竇紅線淒婉呼喊道:“我答應跟你走,求求你退兵吧!”

噗!

一支羽箭不知從何處而來,精準的鑽進了竇紅線飽滿的胸脯裡。羽箭去勢極快,竟是沒有人看清。這一箭來的突兀之際,射穿了竇紅線的心口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竇紅線身子猛的顫了一下,緩緩的低下頭看著自己心口上那還在顫抖著的羽箭。她的身子晃動著,眼神逐漸回到城下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身上。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最後一次觸摸到那張滿是鬍鬚的臉。

可是手臂才抬起來,就又頹然的垂了下去。

那紅色的身影從城牆上跌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激蕩起一片塵土。

“啊!”

王伏寶眼睛赤紅著發出一聲驚天的咆哮,如一頭被激怒了的惡狼。

城下人群中,裴矩悄悄挪動了下身子,擋住了自己身後的親隨裴勇……裴勇將硬弓丟在地上,快速的鑽進人群裡不見了踪跡。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8 20:3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一章 極好的歸宿


那一襲紅衣的女子恰好跌落在衝城錘前面,腦袋撞在堅硬的青石板地面上,嘭的一聲,腦殼立刻便塌下去一塊。紅的,白的一股腦湧出來,哪裡還分辨的出生前的容貌?

王伏寶啊的一聲怒吼,鬚髮皆張。

他想衝過去將那紅衣女子的屍首搶回來,可見竇紅線身死,城牆上的竇建德悲怒交加,下令弓箭手亂箭射下來,王伏寶被親兵們攔住根本就沖不過去。盾牌手一擁而上將王伏寶護住,羽箭噼劈啪啪的砸在盾牌上就如同落下一陣暴雨一般。

王咆下令親兵護著王伏寶退到陣後去,他親自擂鼓指揮士兵們繼續攻城。隨著戰鼓聲響起,停下來的衝城錘再次緩緩啟動。

“不要傷了她的屍首!”

王伏寶在人群中大聲嘶喊,嗓音沙啞的厲害。

裴矩擠到王咆身邊,貼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要再顧忌大將軍,怎麼能因為一具屍體而讓衝城錘停下來?此時已經城破在即,若是再延誤難保不會出什麼差池。城中十萬人馬被陳政和夏侯不讓壓著暫時不能動彈,可他們兩個未見得就能控制的住!萬一有忠於竇建德的人鼓動士兵,誰知道還會不會出什麼亂子!”

“裴大人說的是。”

王咆回身看了掙扎的王伏寶一眼道:“可父親的心意我也不好違背……尤其是此時,說出去,總是顯得太過不孝。日後我還要以忠孝面貌示人,怎麼能自己毀了自己聲譽?”

“非常時期,自然非常行事。”

裴矩肅然道:“若是今日大事得成,還需要顧忌什麼?”

王咆臉色一變,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該如何做,今日我父子進城裴大人當居首功。日後我王咆,絕不會忘了裴大人今日的功勞。”

“臣多謝少將軍。”

通通通!

王咆笑了笑,隨即奮力擂動戰鼓。隨著戰鼓和吶喊聲再次響起,在盾陣護衛下,二百多名力士推著衝城錘繼續向前。因為距離城牆已經太近,床子弩無法再進行打擊。禁軍的弓箭手探出身子往下放箭,卻奈何不了厚重的巨盾。因為羽箭太過於密集,就連沖城錘的撞木上都扎滿了白羽。

鋪在衝城錘前面的滾木也已經用盡,衝城錘從滾木上滑下來轟然停住。一股血水從衝城錘底座下面湧了出來,那一具屍體竟是被壓成了肉泥。在衝城錘下面,露出一角紅衣。數千斤沉重的衝城錘下,紅顏成了碎屍。

“我要殺了你們!”

王伏寶奮力的掙扎著,卻被親兵校尉王群路等人抱住哪裡能衝的出去。幾十個親兵將他團團護住,就連身上的刀子都被奪了去。

“王群路!”

王咆回身大聲吩咐道:“護好大將軍,若是今日大將軍出了什麼事,今日我就屠了你們!待攻進萬宮之後,我自會在父親面前請罪!”

“大將軍……冷靜啊。”

王群路抱著王伏寶,拼命的將他向後拖拽。

“咆兒!不要傷了她的屍骨啊。”

王伏寶一邊哀嚎一邊痛哭,此時的樣子哪裡還有一個亂世梟雄的風範。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順著下頜往下淌,他此時根本就不是一個大將軍,只是一個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子的苦命男人。

“大將軍心力交瘁,不易再指揮大軍!”

裴矩轉身道:“把令旗給少將軍!”

王群路知道這個時候容不得出一點差池,立刻從王伏寶手裡將令旗搶了過來。有親兵接過令旗快步跑過來交給王咆​​,王咆將號令三軍的旗子抓在手裡,立刻往城牆上一指:“暴君不仁,禍亂天下,誅殺此賊,擁立大將軍為帝!”

“撞!”

推動衝城錘的幾百名士兵整齊的發出一聲吶喊,隨即奮力的將巨木上捆著的繩子拽了起來。上百人拽著繩子向後退,那巨木漸漸被拉高。隨著指揮的別將一聲令下,眾人一同鬆手,巨大的撞木蕩了回去狠狠的撞在了萬宮的城門上。

轟的一聲,城牆上的塵土都被震落了下來。

宮門厚重,裡面橫陳的擋木又極粗大堅固。如此沉重的衝城錘一撞之下,城門只是發出一聲痛苦不堪的呻吟卻並沒有被破開。城門洞裡的禁軍士兵被撞得向後退了出去,很快就發一聲喊又衝回來,用自己的肩膀死死的扛住城門。

“撞!”

又是一聲吶喊。

巨木再次被拉起來,然後狠狠的撞擊在城門上。城牆上的禁軍弓箭手瘋了一樣往下放箭,拉衝城錘繩索的叛軍士兵一層一層的倒下去。可破城在即,此時叛軍都已經陷入了瘋癲。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立刻就有人衝過去填補同袍丟下的空當。

連續五次撞擊之後,城門終於在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後垮塌了下來。城門洞裡的禁軍士兵被震的向後飛了出去,很多人的五官都被震的流出了血。

“殺!”

王咆以令旗一指城門高喊道:“第一個進城者,封大將軍,賞千金!”

隨著城門被破開,叛軍如潮水一樣湧了過去。

……

……

城門洞就算再寬闊,也不過能容納十來個人並排而行罷了。而城門雖然破開,可此時卻有數百名重甲禁軍把城門洞堵的嚴嚴實實。最前面的兩排重甲禁軍手持巨盾將城門封住,後面的重甲士兵則將步槊整齊的對著城外。

外面的叛軍士兵將衝城錘推開,決堤的洪水一樣往城門洞裡灌。當洪流和重甲組成的堤壩撞上之後,立刻就激蕩起來一陣血浪。幾乎武裝到牙齒的重甲堵死城門,叛軍士兵想要擠進去又怎麼可能是容易的事。

重甲禁軍躲在巨盾後面,順著刻意留出來的縫隙瘋了一樣用步槊往外猛刺,根本就不需要瞄準敵人,每一刺都會戳穿一個身體。叛軍士兵們衝到近處之後,用肩膀狠狠的撞擊著巨盾,硬生生靠著血肉之軀將前兩排盾陣擠壓的逐漸變形。

“往外頂!”

竇從善親自從城牆上下來指揮重甲禁軍,見前面的盾陣有些崩潰的跡象,竇從善發一聲喊,大聲催促重甲禁軍往外面壓。數百名重甲如同一整塊山石一般,整齊的向外擠,很快就把衝進城門洞裡的叛軍又擠了出去。

丟下了上百具屍體,叛軍卻依然沒能衝進宮門半步。

重甲步兵身上的甲胄太過於厚重,即便是鋒利的橫刀斬在上面也很難造成致命的傷害。近身交戰,又是在這麼狹窄的地方裡,輕甲步兵的人數就算再多,也極難將重甲步兵推開。若這樣用人命填下去,就算填到天黑也未見得能將城門殺穿。

眼看著手下士兵又一步一步退了回來,王咆眸子裡的怒意越來越盛。

“砍一些腿粗的樹,給我撞進去!”

他嘶啞著嗓子喊道。

一旁的士兵連忙跑出去,尋了路邊大腿粗細的樹木用橫刀噼劈啪啪的砍了起來。橫刀砍樹並不趁手,但勝在人多。不多時,就砍倒了四五棵樹木。士兵們用橫刀將枝杈砍去,十幾個人抬起一根,朝著城門洞裡擁堵著的重甲禁軍撞了過去。

重甲禁軍堵在城門洞裡,眼睜睜的看著那四五根大腿根粗細的撞木沖向自己卻躲無可躲。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手持巨盾的士兵,他們身後就是擠得嚴嚴實實的同伴,就算是想退都沒有地方退!

嘭嘭嘭的聲音不絕於耳,很快,那些持盾的重甲士兵就被撞翻在地。後面的士兵也受到波及,站立不穩的重甲禁軍一排一排的跌坐在地上。他們身上的甲胄太過於沉重,跌倒之後再想站起來都很艱難。

而城外的叛軍,又怎麼可能給他們站起來的機會?

幾十名抬著撞木的叛軍士兵往前衝,大批的長矛手跟在他們身後往前擠。倒在地上的重甲根本就站不起來,或是被亂七八糟的長矛戳死,或是被叛軍有意識的踩死。他們身上的重甲可擋刀箭,卻擋不住踐踏。

很快,在厚重的鐵甲裡面血水就如溪流一樣滲透了出來。

城門洞裡的重甲只能往後退,可竇從善怎麼可能允許他們退回來?他轉身吩咐盾手頂上去,一層一層的在重甲後面組成了堅實的盾陣。可這樣一來,城門洞裡的重甲禁軍卻再也沒了生路。

前面是數不清的敵人,後面的退路又被堵死。

“快,將麻包都堆過來!”

竇從善一邊讓盾手封堵重甲的退路,一邊大聲下令士兵們將裝滿了糧食的麻包往城門洞這邊搬運。城中的禁軍來來回回的奔跑​​著,很快,城內這一側的門洞就逐漸被堵死起來。而裡面的重甲禁軍,注定了不可能再看一眼陽光。

“竇將軍你不能這樣做!”

“放我們退回去!”

城門洞裡的禁軍士兵瘋狂的喊著,一邊抵抗著叛軍的突進一邊試圖將後面的圍堵沖開。

“我竇從善!”

竇從善緩緩的單膝跪下來,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對不住兄弟們了!若真有來世,我給你做牛做馬為奴為婢!”

……

……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萬宮最後面的皇帝寢宮中,曹皇后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踱步。她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皇后的儀容,身上的衣服也亂了,頭上的珠釵也歪了,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看不到一點血色。

“前一刻的時候陛下還告訴我說王伏寶父子已經伏法,怎麼這會就已經帶兵打進洺州城裡來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萬一萬宮守不住,王伏寶那個賊子第一個就會殺了我……”

“法師。”

曹皇后猛然醒悟,轉身拉住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張婉承哀求道:“法師道德高深,法力無邊。請法師施展大法力,將城中那些反賊盡數滅了。法師,求求你發發慈悲!”

“皇后娘娘,到了此時只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張婉承掙脫開曹皇后的手,笑了笑說道:“皇后娘娘可曾聽說過,有哪個人能擋得住千軍萬馬?”

“您不是神仙麼?”

曹皇后愕然道。

“神仙?”

張婉承笑道:“我若是神仙倒是好了,難道還陪在這裡和你一道等死?皇后娘娘,害王氏父子你是主使,我也做了不少事。剛才皇后娘娘有一句話說的對極,只怕城破之後,那王氏父子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而第二個就是我。”

“法師……你如此淡然自若,難道不是有脫身的辦法嗎?”

“我有,但沒為你準備。”

張婉承笑了笑,緩緩起身對曹皇后施了一禮:“多蒙皇后相助,不然要想讓你們大夏亂起來還真是要費些手段。無論如何,這一聲謝謝是不可少了的。今日就次別過,若日後有緣再見……我只能說皇后娘娘好運氣啊。”

她抱拳一禮,然後一扭身子從窗戶躍了出去。

“皇后娘娘不是一心想挽回竇建德的心意麼?若是你此時登上城頭和他站在一處,他必然感念你的情義……能死在一起,何嘗不是極好的歸宿?”

聲音遠遠的飄過來,曹皇后衝到窗口去看哪裡還能看得到人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9 12:4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二章 你可後悔?


冒著城牆上禁軍弓箭手射下來的箭雨,叛軍士兵們將堵在城門洞裡的重甲禁軍的屍體一具一具拖了出來,絕大部分重甲步兵被堵死在城門洞裡,撤回城內的少之又少。那些屍體因為披掛著鐵甲的緣故看不出身上有什麼傷勢,可屍體拖出來的時候幾乎每一具屍體上都會如瀑布一樣往下淌血。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整整廝殺了三個時辰,叛軍損失了超過三千餘人依然沒能攻克萬春宮,從王伏寶手裡接過令旗的王咆怒火幾乎從眼睛裡鑽出來,他不斷的大聲發令,嗓子已經呀的幾乎發不出聲音。

士兵們冒著密集的羽箭將城門洞裡的屍體清理乾淨之後,開始往裡面丟擲火把。不多時,堵在城門裡面那一側的麻袋就開始燒了起來。

濃煙順著城門洞往外冒,滾滾的煙塵熏的城牆上的禁軍士兵都無法立足。

又半個時辰之後,等裡面的火燒的差不多了,王咆下令士兵們用濕布蒙住口鼻,抬著撞木再次沖進城門洞裡。

堆積在門洞裡的糧草已經燒的差不多,禁不住幾次撞擊就坍塌下來。

踩著還冒著濃煙的炭灰,叛軍士兵們嗷嗷叫著殺進了萬春宮裡。抵抗了將近四個時辰,萬春宮的大門終究還是沒能攔得住志在必得的叛軍。

竇從善帶著數百名弓箭手再次撲了上去,試圖用密集的羽箭將殺進來的叛軍逼出去。可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叛軍士兵哪裡肯放過機會。

屍體在城門洞裡面堆積了一層又一層,前面的士兵才倒下後面的人已經踏著同袍的屍體衝了上來。

叛軍如洪水一樣,羽箭再密集也擋不住他們向前的步伐。當血已經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血泊的時候,踏著血水的叛軍士兵終於將竇從善的士兵逼退。廝殺變得更加慘烈,城門裡面到處都是屍體。

當城門告破的時候,禁軍士兵護著竇建德從城牆上撤了下來退往崇武大殿。

崇武大殿是萬春宮最高大的建築,站在崇武大殿門前的高台上,可以俯視整座攻城,這個地方居高臨下,宮牆失守後這裡算是最好的防御之地了。竇建德被侍衛們和禁軍士兵簇擁著向後退,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驚慌失措的閹人和宮女。

當逃到崇武大殿的時候,迎面正碰見獨自一人朝著這邊衝過來的曹皇后。

“你怎麼還不走!”

竇建德看到曹皇后臉色一變,忍不住發怒道:“朕不是安排了侍衛護著你先從北城撤走的麼,你怎麼還在這裡!”

“因為……陛下還在這裡!”

曹皇后扶著忍不住顫抖的竇建德,語氣淒婉道:“雖然那個妖道騙了我,但她還是說了一句讓我幡然醒悟的話。她告訴我,我的全部就是陛下。陛下在哪裡,我就應該在哪裡。當初咱們夫妻二人都是這般想的,只是後來卻漸漸忘了當初彼此給出的承諾。”

“陛下……”

曹皇后抹去眼角的淚水極認真的說道:“若今日真的是絕路一條,那麼我也願意陪著您走最後一程!”

“好!”

竇建德心裡一暖,握緊了曹皇后的手說道:“到了最後這時刻,我才知道原來對朕最真心的還是你。咱們夫妻今日便一同走這段路,不管有沒有生機,都不離不棄!”

“陛下!”

侍衛首領邢開山勸道:“陛下和娘娘怎麼能如此絕望?都城雖然陷了,可大夏還有數不清忠於陛下的臣民,只要陛下殺出洺州,振臂一呼,立刻就會有無數人馬來投。王伏寶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若不是城中有裴矩和陳政他們那些奸佞之臣做內應,王伏寶連都城都進不來!”

“陛下,咱們現在殺出去還不算晚。只要出了城,退到北邊去。陛下在博陵郡南面佈置了數萬精兵防備羅藝和博陵崔氏,只要得了那支人馬,打回都城根本用不了多久!”

“對!”

竇建德眼神一亮:“你說的沒錯,朕還沒有徹底輸。只要朕手下還有兵將,在河北就誰也不是朕的對手!”

“殺竇建德!”

“誅殺奸佞!”

就在這個時候,叛軍已經徹底沖開了禁軍的防禦殺進了宮內。聽到呼喊聲,竇建德等人不敢耽擱,聚攏殘兵一路往北門方向急沖。衝到半路的時候邢開山忽然又站住,衝上前將竇建德又攔了下來。

“陛下,這樣走不行!”

邢開山氣喘吁吁的說道。

竇建德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驚懼問道:“怎麼,難道你也想反朕?”

邢開山跪下道:“陛下,臣蒙陛下收留,怎麼敢做出那等忤逆不忠之事,臣只是忽然想到,這樣撤走的話只怕瞞不住叛軍的追兵。臣剛才想到一個法子,雖然也瞞不了多久,但卻能為陛下多爭取一些時間。”

……

……

叛軍殺入萬春宮之後,偌大的宮城裡立刻就如燒開了的一鍋水一樣沸騰起來。到處都是奔走逃命的宮女和宦官,還有退下來的禁軍士兵依然在頑強的抗爭。只是隊伍已經被殺散,三五十人組織起來的抵抗根本就擋不住叛軍如林的刀槍。

殺進城門之後,叛軍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萬春宮近一半的地方都佔據下來。再往前就是萬春宮中最肅穆莊嚴的地方,竇建德上朝的所在崇武大殿。

大殿地基打的極高,站在高台上可以俯視整座宮城。而就在這裡,竇從善帶著潰敗下來的千餘名禁軍士兵圍成了一個圓陣,將崇武大殿團團護住。在大殿門口,隱隱能看見那個一身金甲的人被侍衛們簇擁著站在那裡。

王咆帶著人馬殺到崇武大殿,看到禁軍士兵列成圓陣準備最後的廝殺竟是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竇建德!”

他上前幾步,遙遙指著站在高台上大殿門口的那個金甲身影高聲喊道:​​“這些年來你數度要殺我父子二人,只怕你死也不會想到會有今日!我義父對你忠心耿耿,你卻總想著謀害於他。蒼天有眼啊……今日也讓你嚐嚐什麼叫做妻離子散,眾叛親離的滋味!從你迫害忠良開始,你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高台上面的叛軍士兵用羽箭回答了他,這是禁軍士兵們最後的陣地。他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今日萬難再有活命的機會,所以反而將所有的鬥志都催發了出來。整整將叛軍阻擋在萬春宮外面一天,那些殺紅了眼睛的叛軍恨不得將他們所有人碎屍萬段。

“咱們已經退無可退了!”

竇從善手提橫刀,站在圓陣的最前面:“弟兄們,你們也應該都知曉,今rì咱們都沒了活路……但男子漢大丈夫,即便是死也要死的磊落光明,死的像個爺們!用你們手裡的橫刀長槊,告訴那些叛賊,忠於陛下的人從不怕死!”

“為陛下,為大夏!”

最後這千餘名士兵發出一聲高喊,握緊了手裡的兵器。

“不怕死?”

王咆冷哼了一聲道:“那是你們已經沒了活路,哪裡還有怕死不怕死的事。弓箭手!把那些頑抗之人盡數射死!”

數不清的叛軍弓箭手衝了上去,將崇武大殿團團圍住。隨著王咆的一聲令下,羽箭如飛蝗一般激射而出。禁軍士兵們用手裡的盾牌擋著羽箭,到後來連同袍的屍體都成了抵擋羽箭的兵器。

死屍一層一層的倒下來,就如同在崇武大殿外圍堆積起來一圈矮牆。

“殺!”

第一個揮舞手臂吶喊著衝上去的不是王咆,也不是王伏寶手下的將領,而是洺州城守備大將軍夏侯不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與其裝作若無其事,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在新主子面前立些功勞。

叛軍的士兵如漫過台階的洪水一樣,迅速的往高台上沖了上去。此時高台上剩下的禁軍士兵已經不足五百人,竇從善的肩膀上胸口上插著三支羽箭。血順著他的衣甲溪流一樣往下淌,可他此時的眼睛卻格外的明亮。

他轉身看向那金甲之人,緩緩的跪下來叩首:“陛下,兒臣雖然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但自從被您收養那日開始,便將您視為親生父親。兒臣今日要先走一步了,不能盡孝,還請陛下不要記恨孩兒!”

說完這句話他緩緩起身,握著橫刀高呼道:“大夏的兒郎!殺賊!”

殺賊!

殘存的數百名禁軍士兵吶喊著迎著敵人衝了過去,就如同撲進了狼群中的獅子。

……

……

崇武大殿外面一圈,地上橫七豎八的全是屍體。最後這千餘名禁軍士兵,竟是硬生生的又拼死叛軍上千叛軍士兵。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大夏的皇帝陛下鑄成了最後一道城牆。

竇從善身首異處,他的兩條胳膊兩條腿都被人卸了下來。最後才被人一刀將頭顱剁掉,那顆大好頭顱順著台階滾了下來,正巧滾落在拾階而上的王咆腳下,看著腳邊這顆死不瞑目的人頭,王咆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怒意,他抬腳將那人頭踢飛了出去,忍不住啐了一口:“竇建德的愚忠部下,合該如此下場!”

裴矩,夏侯不讓和陳政幾個大夏的降臣,緊緊跟在王咆身後走上了台階。當他們步上高台的時候,看到的是被叛軍士兵團團圍住的最後十幾個人。

十幾個侍衛,將一身金甲的皇帝陛下護在身後。

“竇建德,其實你已經可以死的安心了。”

王咆冷笑著說道:“臨死之際還有這麼多人願意為你而死,你當自豪……可你更應該反思,若不是你偏聽偏信任人唯親又嫉賢妒能,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殷秋,石贊,凌敬,齊善行,邢景天,蘇定方……這些人都被你明裡暗裡的逼死,以至於到了現在你手下竟是連個能領兵的人都沒有!”

“還有我父親,他對你本是忠心不二,若不是你不識忠臣,不辨是非,怎麼會有今日這結局?若不是將我父親逼到不得不反的地步,他又怎麼可能反你?!”

王咆看著面前那大夏的皇帝一字一句問道:“事到如今,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可後悔?”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9 12:4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三章 你運氣不怎麼好


數不清的叛軍將崇武大殿圍了個水洩不通,高台上的屍體已經將地面完全覆蓋住,血水順著台階往下淌,每一層台階上都會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流瀑布。

孤零零的十幾個侍衛護著那身穿金甲的大夏皇帝,就站在崇武大殿的門口看著一步一步逼過來的王咆和諸多叛將。

數百名弓箭手已經將硬弓拉開,只要王咆一聲令下就會將最後這殘存的十幾個人射成刺猬。而之前一言不發的大夏皇帝,甚至顯得有些畏縮懼怕,他一直垂著頭,似乎是不敢看自己麾下最後一批士兵戰死的慘烈場面。可當他身邊只剩下十幾個忠心不二的侍衛的時候,他卻緩緩的抬起了頭。

“竇建德,其實你已經可以死的安心了。”

王咆冷笑著說道:“臨死之際還有這麼多人願意為你而死,你當自豪……可你更應該反思,若不是你偏聽偏信任人唯親又嫉賢妒能,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殷秋,石贊,凌敬,齊善行,邢景天,蘇定方……這些人都被你明里暗裡的逼死,以至於到了現在你手下竟是連個能領兵的人都沒有!”

“還有我父親,他對你本是忠心不二,若不是你不識忠臣,不辨是非,怎麼會有今日這結局?若不是將我父親逼到不得不反的地步,他又怎麼可能反你?!”

王咆看著面前那大夏的皇帝一字一句問道:“事到如今,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可後悔?”

“後悔?”

那身穿金甲的人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顯得那麼瘋狂。在所有人詫異的眼神中,這人將頭上的金盔摘下來朝著王咆狠狠的擲了過去。王咆身邊一個親衛抽刀將那金盔劈開,當的一聲,金盔落地後滾出去很遠。

“王咆……你這樣的小人物一朝得志,難免會有些得意忘形……可越是如此,越顯得你是多麼的白痴。陛下此時早已經出了洺州城,我不過是陛下身邊一忠犬,就戲耍的你團團轉,你這樣不入流的小人物,憑什麼和陛下爭?憑什麼問陛下後悔不後悔?”

這人竟然不是竇建德,而是竇建德貼身護衛邢開山。

“我想陛下應該後悔自己太過於仁義,既然當初就察覺你們這一對賊子有不臣之心,就不該念著往日的舊情,若是早早的一刀剁了你們父子才不會有今日這醜陋無恥之極的叛逆之事發生!”

“我是小人物?”

王咆怒極反笑,看著邢開山冷笑道:“我若是個小人物,那竇建德就更應該覺著恥辱……就在今天,堂堂大夏的皇帝陛下竟然使了金蟬脫殼這一招,像狗一樣狼狽的​​逃了。是被我這樣的小人物逼的如此,你還提什麼尊嚴,提什麼皇帝的威儀?”

“你!”

王咆指著邢開山說道:“你說這話,難道自己不覺得好笑?”

“來人,帶兵去追!竇建德身邊沒幾個人,他就算逃能逃到什麼地方去?你真以為北城三門我還沒拿下?夏侯不讓,你來告訴這個不入流的小人物為什麼北城三門自始至終都沒有攻打!”

夏侯不讓俯身應了一聲,往前上了一步道:“少將軍神機妙算,就知道竇建德會逃所以才故意留下北城三門不打,竇建德若是逃,也只能往北城逃​​……可他以為那邊是生門,卻不知​​道那裡才是真正的死門!”

邢開山臉色大變,猛的將腰畔的橫刀抽出來朝著王咆衝了過去:“賊子,你不得好死!”

幾十個叛軍士兵湧上去,亂刀將邢開山手下的侍衛們砍翻在地。邢開山被人一刀卸去右臂,那飛出去的斷臂手裡依然緊緊的握著刀子。

王咆緩步走過去,輕蔑的看了一眼被按住的邢開山道:“我不會現在殺了你,我倒是要你親眼看看,最後是誰不得好死……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沒興趣知道。因為此時的我已經站在山巔,而你不過是山腳下一隻弱小不堪的螻蟻。”

他俯下身子,冷冷笑著說道:“你若是跪下來求饒,說不定我會一直讓你活下去,讓你活著,看到我怎麼成為天下至尊之人!”

王咆直起身子轉身走下高台,沒有多看一眼滿臉絕望之色的邢開山。他負手而行,眉宇間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驕傲。

“夏侯不讓,你可知道曹皇后前陣子結識了一個道姑?”

“回少將軍,臣知道這事。”

“你可曾見過那道姑的模樣?”

“臣見過。”

“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就算將洺州城翻一個底朝天,你也要將那個**給我找出來。城門皆閉,料來她還在城中某處藏著。這也是一件極大的功勞,若是做的好了,我絕不會忘了!”

“臣遵命!”

……

……

萬春宮裡已經亂作了一團,那些驚慌失措的宮女和宦官要么沒頭蒼蠅似的亂跑,要么就是龜縮於某處瑟瑟發抖,有膽子大些的竟然不忘了衝進皇帝和皇后的寢宮,搶一些值錢的珍寶試圖帶著逃出去。

而王咆為了籠絡人心,沒有下令屠殺宮中的下人。他嚴令手下士兵不得肆意搶奪財物,不得姦淫宮中女子。尤其是後宮妃嬪,若是有犯戒著一律凌遲處死。

裴矩帶著人趕去宮中內庫,親自監督著封存內庫財物。而陳政則帶著人趕回兵部,將兵部府庫封住。夏侯不讓帶著手下人馬封鎖了全城,幾乎是挨家挨戶的搜查那個和曹皇后交往甚密的道姑。

王伏寶被人護衛著暫時進了一座偏殿休息,因為竇紅線的死對他打擊實在太大,城中諸事,他全都交給了王咆處置。王咆是個睚眥必報的陰冷性子,攻破宮城之後立刻就派人四處緝拿刑部眾官員。

當初他在洺州城裡養傷的時候,刑部的那些官員可是沒少折磨他。

就在萬春宮最裡面一座無人的偏殿門外,一襲黑色道姑服飾的張婉承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發現自己,她撥開了房門輕靈的閃了進去。進了門之後,張婉承將身上的道袍快速的脫了下來,從腰畔的鹿皮囊裡取出藥粉灑在上面,然後擦燃了火折子點著一把火燒了。

她從包裹裡翻出一身普通宮女的服飾換上,然後對著屋子裡的銅鏡,在鹿皮囊裡取出一副人皮面具粘在自己臉上,沒多久,一個陌生的女子就出現在銅鏡中。

張婉承仔細看了看銅鏡中那張臉,確認沒有什麼瑕疵之後這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小手段……姑奶奶靠著這些小手段行走江湖幾十年了。若是今日能從這萬春宮裡逃出去,真的找個酒樓好好慶祝一下才是。就是不知道大哥會不會犯傻跑來救我……”

喃喃著說到這句的時候,張婉承忍不住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他若不來救我,才是怪事!只盼著這次他聰明一些,可別冒冒失失的闖進來。也盼著信鴿能安安全全飛回去,不要慢了……”

“是誰在外面?”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稍微帶著些沙啞但卻十分悅耳的女子聲音從偏殿裡面的屋子傳了出來。這聲音響起來的突兀之極,將張婉承嚇了好大一跳。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從包裹裡將她善用的軟鞭抽了出來,左手抬起,只要手指一動就能將腕弩裡的短弩激發出去。

裡間的簾子被人從裡面撩開,進入張婉承眼睛裡的是一隻纖纖玉手。這隻手很白,修長而秀美。即便看這一隻手,也能讓人幾乎下意識的就猜到這手的主人必然是個有著傾城傾國之色的美人。

“我住在這芳華殿裡,除了每日送飯菜的下人許久沒有見過生人了。”

隨著話音落下,一道婀娜絕美的身影從裡間房子裡緩步走了出來。這女子穿了一件素色的長裙,腰身收的恰到好處,將她完美的身材勾勒的淋漓盡致。一頭順滑烏黑的長髮沒有盤在頭上,而是隨意的披散在腦後。她步伐輕柔舒緩,儀態萬千。

“你是誰?”

張婉承有些緊張的看著面前這個絕美的女子,幾乎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你不知道我是誰?”

那女子猛然間看起來竟是分辨不出年紀,只是張婉承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是自己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之人,非但臉美,身形美,她身上帶著的那一股雍容華貴又有些慵懶的氣質也極美。

葉懷袖和長孫無垢,或許能和她在容貌身材上相比。可比起這個女子,總是少了些令人迷醉的韻味。

……

……

“你不知道我是誰?”

一身素色長裙的女子在椅子上坐下來,好奇的打量著張婉承:“難道你是才進宮的下人?看著雖然眼生可你的年紀又不似……若是在宮裡久了,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誰?”

“別裝神弄鬼!”

張婉承往前上了一步,以腕弩遙指那女子的額頭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有什麼奇怪的?難道第一次相見你就知道我是誰麼!?”

那女子搖頭笑了笑,雖然嘴角微微上揚,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看她的笑容都是那麼淒美。毫無疑問,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看見這樣的女子都會動心。

因為靠近了些,張婉承仔細打量才發現這女子原來也已經不再年輕。

只是卻還是沒辦法看出她的年紀,雖然眼角上隱隱有細小皺紋,但她臉上的皮膚依然光滑,看起來如二八處子一般嬌嫩。

“我只是個本該死了多次,卻至今苟活的怕死之人罷了。”

這女子看了看張婉承手裡的軟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那麼……你又是誰?”

“我?”

張婉承怔了一下後認真的回答道:“我也是個曾經想死,卻又貪戀人世間諸多情分的人。你既然該死而不死,想必運氣必然極好的。今日在這個時候遇到你,說不得也是我的運氣呢……只要你配合我,我保證不殺你。一會兒若是有人搜到此處,你就說我是伺候你的宮女,聽到沒有!”

“你是刺客?”

那女子問。

“算是吧。”

“那你的運氣可真的不怎麼好,因為這芳華殿裡除了我自己之外再無其他人,當初險些被這宮裡做主的人打死,怎麼可能會有宮女伺候我?”

素衣女子笑了笑,然後繼續問道:“行刺皇帝?”

“嗯。”

“成了?”

“沒有!”

聽到這個答案,那女子忍不住微微搖頭極輕的嘆息了一聲:“真是可惜了。”

她這一聲嘆息,竟是讓人跟著心裡為之一緊。

張婉承又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那女子皺眉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我……”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極不願意提及自己的名字。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最終她還是回答了出來。

“我叫蕭怡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19 12:5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四章 你的人 我的人


因為之前點燃了的道袍,儘管這偏殿裡頗為空曠但很快屋子裡的空氣就變得渾濁起來。安靜坐在椅子上的蕭怡甄似乎對這種味道很難接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燒了的,是之前你刺殺竇建德穿的衣服?”

“是”

張婉承的臉上貼著人皮面具,現在看起來她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年老色衰的宮女。眼角上的皺紋很深,鼻子旁邊還有一顆看起來實在不敢恭維的黑痣。此時的她身材看起來依然充滿誘惑,可若是盯著臉看很快就會讓人失去興趣。

這人皮面具做的極精緻,真不知道是出自誰的妙手。蕭怡甄之前看她的樣子便說不似是新入宮的下人,能瞞得住她這樣心思細密的女子已經殊為不易。

“只是不知道你是誰派來的,使一個女子來宮裡行刺……你背後那人想來也不怎麼光明磊落,我一直以為男人之間的爭鬥還是放在戰場上好一些。他有沒有想過,你到這裡如此險惡的地方行刺皇帝即便成功,或許也再難生還。”

“是我自願要來的,若是他知道只怕會氣得暴跳如雷吧。”

張婉承想到李閒,嘴角上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

“哦?”

蕭怡甄一怔,隨即苦笑一聲:“原來你也是個為了情義可以捨棄一切的女子,可你想過沒有……你這般付出,往往苦了的還是自己。”

“啊”

張婉承沒有回答蕭怡甄的話,卻忽然低聲驚呼了一聲。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靠近蕭怡甄身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後說道:“你叫蕭怡甄……莫非便是大隋的皇后娘娘?就是……就是楊廣的妻子? ”

“難得,人們記住的,我還是他的妻子……記住的,我只是他的妻子。”

蕭怡甄沉默了一會兒,抬起手指了指那堆灰燼說道:“你還是趕快打掃了的好,既然你行刺失敗說不得追兵很快就會找來。看到這個東西,難保不會有人懷疑。”

“你打算幫我?”

張婉承問。

“我能不能幫你,誰也不知道。如果追來的是宮裡的侍衛,即便我想幫你也瞞不住。因為這宮裡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這芳華殿裡只有我自己。我不過是被丟棄在這偏殿裡帶髮修行的人,身邊並沒有人伺候。”

“宮裡……”

張婉承搖了搖頭道:“這個時候這宮裡只怕已經沒幾個老人還活著了,叛軍已經殺進了萬春宮,竇建德雖然沒有死在我手裡,只怕也難以逃出叛軍的圍追。那些叛軍進了宮之後,怎麼會知道你身邊沒有宮女伺候?”

“叛軍?”

蕭怡甄微微皺眉,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是這樣……那個曹皇后說我是個災星,做大隋的皇后,大隋亡滅。做了宇文化及的皇后,大許亡滅。後來竇建德也想過要立我為皇后,雖然沒有得逞,想不到還是難逃這樣的結局。陛下是遇到了叛逆,宇文化及是遇到了叛逆,竇建德還是遇到了叛逆……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她口中的陛下,只有那一人。對她來說,宇文化及也好,竇建德也好,都不是她心裡那唯一的陛下。

“這樣的事再正常不過,這個亂世,本就是各種背叛的亂世……有時候叛亂是因為利益驅使,有時候叛亂甚至來的毫無道理。”

她看著張婉承道:“若真如你所說,那麼你又逃什麼?叛亂之人要殺竇建德,你也要殺竇建德,說起來你們是一路人才是。”

“因為我也害過那個叛亂的人。”

張婉承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這人運氣果然極差,叛賊和竇建德都是你的死敵。你這人甚麼來路?​​能把兩邊人都得罪的想來也不是凡夫俗子。”

蕭怡甄頓了一下說道:“不過說起來,還是竇建德更可憐些。這一天裡竟是有這麼多人要殺他,眾叛親離……做皇帝的難道都逃不出這個結局?”

張婉承怔住,隨即明白了一件事:“你還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蕭怡甄一怔,然後輕輕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從何處來,可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才只說了兩句話你竟是能如此懂我,倒也難得。這樣便是你我的緣分,既然如此我便幫你一次。”

她站起身,轉身往裡間走去:“你跟我來。”

張婉承不解,但還是跟著她進了裡面的房間。蕭怡甄走到床邊,把旁邊矮几上的花盆轉了一下,床榻旁邊的牆壁卡卡的一陣響動,竟是露出來一個半人高的黑黝黝的洞口。

“這裡……怎麼會有機關密道?”

張婉承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密道……是竇建德為了與我私會特意讓人修建的。”

“啊?”

張婉承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著那只有半人高的密道忍不住心中感慨萬千。

“是不是覺著我是個賤女人?”

蕭怡甄問。

張婉承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怡甄笑了笑,可這笑容怎麼看都沒有一點生機:“他們看中的不過是我這身子皮囊罷了,他們願意搶那就隨便搶去。身子髒了一次,就再也不會乾淨。可我自己卻知道,我心裡是乾淨的。那裡住著我的陛下,只有他……”

張婉承很難理解這種想法,因為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罷了,可她不願意說破什麼,因為她知道這個傾城傾國的女子,其實早就死了。死在過去美好的回憶裡,何必要把她叫活而承受無盡煎熬?

……

……

外面嘈雜的聲音逐漸傳進來,聽說話和腳步聲院子裡來了不少人。蕭怡甄對張婉承點了點頭說道:“你且躲進去,不要走到盡頭……這密道的出口就是竇建德的御書房,你若是跑到那裡去只怕更加危險。只躲在裡面就是,等安全了再出來。”

張婉承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多謝矮著身子鑽了進去。

蕭怡甄扭動花盆,那密道又緩緩的合攏起來。恰在此時,偏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叛軍士兵闖了進來,見外面沒有人又衝到裡間。當這些士兵看到屋子裡盤膝坐著一個絕美女子的時候,全都驚訝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了。

“真美……”

有個士兵艱難的咽了口吐沫說道:“怪不得都想做皇帝,隨便一個偏宮裡的妃子都美的這樣讓人挪不開眼睛。”

“美,你也只能看看!”

領隊隊正白了他一眼道:“少將軍嚴令,宮裡的女子一個也不能碰!”

“可惜了啊。”

那士兵痛苦的搖了搖頭:“如果能跟這樣的女人睡一次,現在死了都值得啊。”

“隊正……這裡是偏殿,連個下人都沒有,想來這女子也不過是個被竇建德遺棄的妃嬪罷了,如此冷清,十有八九已經失寵被人遺忘。這裡只有咱們又沒有外人,要是……您放心,您老先來,我們在外面把風。”

一個士兵湊近那隊正淫笑著說道。

那隊正顯然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不敢:“算了,為了一個女人而丟了性命不值得……不過……”

他頓了一下說道:“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好像不拼一把會他娘的後悔一輩子啊。”

“你們都出去給老子看著,看見有人來了趕緊叫我!”

那些士兵歡呼了一聲,轉身跑向門口:“隊正,你老可快著點,可別讓兄弟們等太久啊!”

蕭怡甄緩緩的睜開眼,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髒兮兮一身血污的隊正,臉色竟是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她只是微微搖頭嘆息了一聲。

上天給我如此容貌,原來不是垂憐而是厭惡……

躲在密道裡的張婉承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握緊了手裡的軟鞭。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往外緩緩的移動了過去。

……

……

萬春宮

御書房

王咆緩步走進了這間代表著大夏國至高無上權利地位的書房,站在門口仔仔細細的把這房間裡的一切都看了一遍。他的眼睛裡都是掩飾不住的貪婪和得意,就連嘴角上露出的滿足笑容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沒有察覺,但站在他身邊的裴寂和陳政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忍不住會心的笑了笑。

“少將軍,要不要坐上去?”

陳政俯身輕聲說道。

王咆看了看那張椅子,腳步挪動了一下卻又忍住:“來人,將大將軍請來。這裡是屬於大將軍的位子,除了大將軍之外再無一人有資格坐上去。”

後面的親兵立刻應了一聲,轉身去請王伏寶。

不多時,親兵校尉王群路陪著大將軍王伏寶一塊到了御書房,王群路擺了擺手,跟在他後面的親兵隨即將御書房外麵團團護住。

“抓到竇建德了沒有?”

一進門,王伏寶就問道。

“父親,還沒有……不過料來他也出不了洺州城,夏侯不讓帶著人馬在全城搜索。父親放心,他逃不了的。”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在屋子裡響起,突兀之極。

王咆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看向王伏寶問道:“父親為何打我?”

“跪下!”

王伏寶怒聲咆哮道。

王咆眼神裡閃過一絲異樣,但還是跪了下來。

“紅線從城牆上跌落下來的時候,我讓你搶回屍首……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還要下令推動衝城錘碾過去?我在城門口找了許久,竟是連她的屍首都沒有找到……只找到了一身殘破不堪的衣衫,便是想為她立一座墳都不能!”

“父親!”

王咆抬起頭道:“大事當前,您怎麼能只顧著兒女私情?那個時候,怎麼可能停的下來?”

“閉嘴!”

王伏寶再次狠狠的扇了王咆一個耳光:“你再頂嘴,我就把你拉出去剁了!和紅線相比……江山又算的了什麼?”

王咆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後站了起來:“父親……你沒資格坐在那把椅子上。”

他指著書桌後面的椅子,那是皇帝批閱奏摺時候坐的位置。

“你說什麼?”

王伏寶驚怒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你不夠狠。”

王咆搖了搖頭,隨即指了指王伏寶的心口:“本來我還想著,你年紀也不小了,就讓你做幾年這把椅子,等你死了之後我還要盡心盡力的為你送終。為你選一塊風水寶地,風光大葬。等幾年之後,我再繼承你的皇位……可現在看來,我錯了……在你心裡,我這個義子其實什麼都不是,還不如那個女子對不對?”

“既然你這樣無情,就別怪我無情了。”

王咆輕聲嘆息,然後平靜清冷的說道:“殺了他。”

“誰敢殺我?!王咆!你莫要忘了軍中都是我的人!”

王伏寶暴怒,下意識的抽刀。可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橫刀在竇紅線死的時候被親兵校尉王群路奪了去。他立刻轉身,看著王群路道:“把我的橫刀拿來!”

“喏!”

王群路應了一聲,隨即抽刀遞給王伏寶,王伏寶伸手去接,可那刀子半路上卻忽然一轉,刀鋒猛的的遞過來,噗的一聲刺進了王伏寶的心口裡。

王咆忍不住搖頭笑了笑,走到王伏寶身邊輕聲道:“父親……軍中確實都是你的人,但這屋子裡……都是我的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20 00:0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五章 男人心和婦人心


王伏寶看著面前的王群路,滿眼都是震驚和憤怒。他實在想不到捅自己一刀的,竟然會是這個跟了自己好幾年的親兵校尉。一個在戰場上領兵多年的大將軍,必然不止一次的想到過自己會如何身死。

被亂箭射成刺猬。

被亂刀剁成肉泥。

被人割了腦袋掛在旗桿上示眾。

被戰馬的四蹄碾壓成一灘肉泥。

被人一刀捅穿了小腹內臟流下來掛在身上。

甚至被敵人生擒之後百般折磨,剝皮抽筋。

但王伏寶真的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他從沒有想到過,自己身邊的人會做出背叛之事。雖然這些年他看過太多的背叛,但卻從不懷疑自​​己身邊人的忠誠。因為他知道如何善待自己身邊的人,他不是一個薄情寡恩的人。在戰場上,他曾經無數次挽救自己身邊親信的性命。

“為什麼要背叛我!”

他一把攥住王群路的衣服前襟,眼神裡的怒意如昇騰的火焰一般令人心悸。

“背叛……這個詞真的不好聽,你或許可以換一個,比如……選擇?”

王群路掙脫開王伏寶的手臂,向後退了一步,雖然他可以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但他的手卻還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雖然殺王伏寶這是之前王咆就和他商議好的事,可真的實施起來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做到心如止水。畢竟這麼多年,他所扮演的一直都是對王伏寶忠心耿耿的角色。

“選擇?”

王伏寶軟軟的倒下來跌坐在地上,他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還插著的橫刀,血並沒有流下來多少,但是王伏寶卻知道,只要那橫刀從胸口裡抽出來,血就會如瀑布一樣噴射出來。王群路這一刀因為害怕所以刺的稍微偏了些,沒有正中心臟。但王伏寶極清楚,只要刀子抽出來,用不了多久流血也能讓自己漸漸的死去。

他坐在地上,低頭看著胸前的橫刀:“你的選擇就是殺了我?他們給了你什麼樣的允諾,你竟然能做出這樣天誅地滅之事?”

“天誅地滅?”

王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走到王伏寶對面蹲下來,看著這個將自己養大的義父一字一句的問道:“那麼你反了竇建德,是不是也應該有個天誅地滅的結局?父親……世道已經成了這樣,你怎麼還這麼單純白痴?”

他笑著說道:“看不懂這個世道的人,注定了會被淘汰。”

“你殺了我……就不怕我的部下殺了你們?”

王伏寶抬起頭看著王咆,眼神裡的恨意卻逐漸淡然了下去:“我知道從小你就要強,你的心也足夠冷硬。但我還是沒有想到你的心會硬的這個地步……告訴我,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殺我,從什麼時候和這些人勾結在一起的。”

“很簡單啊,我的父親。”

王咆指了指裴寂,又指了指陳政:“和他們勾結在一起的時候,自然就想到了要殺你。這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件事,認識了他們這樣的人,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之前真的太軟弱了。他們教會我,做什麼樣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立足,才能成為人上人。”

“是我送你回洺州養傷的時候?”

王伏寶問。

“是啊……你把我送回洺州之後就不聞不問,如果不是我自己夠機靈,只怕我早已經死了不止一次了。那個時候有不少官員都來宅子裡逼問我你造反的事,也正是那個時候,裴大人他們開始接近我……你知道的父親,他們這樣的人總有一種預感到危機的本事,然後在危機到來之前為自己鋪好後路。”

“怪不得……”

王伏寶點了點頭,轉身看向王群路:“那麼你呢?你能得到什麼?”

“少將軍……少將軍許我一大筆錢財,還許我回家和親人們團聚。這該死的戰爭老子早就打的厭煩了……今日不知明日會不會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看到親人,我過夠了……我要回家!我的兒子已經五歲,可我還沒有抱過他!”

說到這些的時候,王群路變得越發激動:“我不想打仗!”

“我也不想。”

王伏寶笑了笑:“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是因為這個殺我,為什麼你不和我說?只要你說了,我怎麼可能不放你回去?”

“因為他要的可不止這些。”

王咆笑著走到王群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他確實是想回家去和娘子孩子團聚,但他更想衣錦還鄉。一個開國公的身份,一大筆錢財,一個冠軍大將軍的軍職,一塊免死金牌……這些,你能給他麼?”

“白痴!”

王伏寶苦笑著搖了搖頭對王群路說道:“免死金牌……你怎麼會信這些,你殺了我……他們若是不把你推出去,怎麼安撫我手下那些將領?”

“你看,我就說父親這麼聰明,若不是你來下手肯定極難成功吧。”

王咆笑著,忽然將匕首戳進了王群路的心口然後用力擰了幾下:“再說……我忤逆弒父的事,少幾個人知道總是好一些。可是你放心,我應允了你的事不會反悔。我會派人告訴你的家人,你是為了保護大將軍力戰而死的。會給你家人一大筆錢財,這樣他們還會對我感恩戴德……不是麼?”

“不行!”

陳政往前跨了一步大聲道:“你這樣做,誰來頂罪!”

……

……

陳政怒道:“之前已經商議好的事,你怎麼能臨時變卦?若是你把他變成一個忠心耿耿的人,那麼殺王伏寶這個罪過誰來扛?外面還有至少有幾十個對王伏寶忠心的將領,他們若是反了誰來鎮服!”

“你!”

聲音來自陳政身後,不是他身前的王咆所說。

噗的一聲,一柄匕首刺進了陳政的後心,刀子全都沒入了他的身體,陳政甚至感覺到了那冰冷的刀鋒在自己心臟裡來回絞動。他艱難的轉過身子,就看到了裴矩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第一次,陳政發現裴寂笑起來是那麼可怕。

“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這感覺不怎麼好。”

裴矩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有避開陳政身子裡噴出來的微燙的血液。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搖頭嘆道:“文人要親自動手殺人,這是一件多麼無奈的事。”

“為……為什麼?”

陳政的身子緩緩倒了下去,不甘的看著裴寂的眼睛。

“王群路是王伏寶的親兵校尉,沒有道理突然刺殺他對不對?就算說出去也沒幾個人會相信,王群路已經跟了王伏寶這麼多年,忽然下手,總是有許多令人生疑的地方。但你不同啊……我們可以說,你是竇建德忠心不二的臣子,為了給竇建德報仇而假意投降,然後趁機刺殺了王伏寶大將軍。”

“這個故事,更可信一些。”

裴矩從懷裡摸出一塊潔白的緤布手帕,擦拭著手上的血跡:“總得在大夏的朝廷裡找一個有分量的人來頂這大罪,既然要說謊,總要認真些。你是兵部尚書……勉強夠了。”

王咆笑了笑,在王伏寶身邊坐下來:“父親,你不知道我在洺州城裡受了多少苦,刑部的那些雜碎對我動了多少手段。還有曹皇后那個**,刑部的那些狗東西都是她指示來的,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發誓要報仇,我要讓那個**死無葬身之地!而在做這些之前,自然是先要把大夏的皇帝幹掉。”

“可是憑我的能力,想要謀逆造反顯然不可能。幸好……還有你,我最敬重的父親,真應該對你說聲謝謝。”

王伏寶冷冷笑了笑,看著反而比自己先死去的王群路說道:“利用人的野心,這一點你做的真的很好……可你這麼急著跳出來,難道沒有想到自己以後怎麼辦?誰稱帝,大唐的人馬就會殺到誰面前……憑你現在的實力,你可擋得住燕王李閒?”

“沒什麼,大不了退到涿郡去。”

王咆微笑著說道:“父親,博陵崔氏富可敵國,我只需帶兵走一趟糧草錢財什麼都不缺。涿郡現在空虛,只要我拿下涿郡,北可出塞北,東可走遼西,李閒就算再強又能怎麼樣?只需給我三五年時間,我就能把河北搶回來!”

“皇帝……男子漢大丈夫,既然生於亂世,哪怕是做一日皇帝也是極好的。這句話……父親應該不會忘了吧?”

“好……很好。”

王伏寶冷冷笑了笑,抬起手指著王咆的臉說道:“想不到我還養了一頭野心這麼大的惡狼……不過也好,今日紅線死了,我這就去追她。只是……你要看清楚,今日我反竇建德,你反我……難道日後就沒有人反你?”

王咆臉色一變,下意識的看向身後的裴矩。

這一眼,將裴矩嚇的向後連著退了兩步。

但是很快,王咆就笑了笑說道:“父親,我知道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想讓我和裴大人生出隔閡,互相懷疑對不對?可你還是低估了我和裴大人之間這關係的牢靠,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只有利益……他需要我,我需要他,所以……反而比有感情羈絆的關係,更牢靠。”

“哈哈!”

王伏寶放聲大笑,艱難的挪動了身子貼近王咆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這樣想?難道他也這樣想?男人啊……既然生於亂世,哪怕做一天皇帝也是極好的……極好的。”

說完這句話,他猛的將自己胸口裡的橫刀抽了出來。

微燙的血一下子噴了出來,濺了王咆滿臉都是。

而王伏寶的話,卻在他耳邊久久不曾散去。

……

……

“陛下……這是哪兒?”

“這是芳華殿。”

竇建德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屍體,急切吩咐道:“你們快換上這些叛軍的衣服,一會兒說不得還有人會搜到這裡來……北城三門都是夏侯不讓的人,朕實在想不到那幾個賊子竟然早就已經投靠了王伏寶。”

換上了一身叛軍衣衫,竇建德緩步走進芳華殿。當他看到那個傾城之美的女子,身上的衣衫被扯亂了卻依然臉色平靜忍不住心裡氣惱。

“若不是朕來的及時,今日你只怕會被那些卑微的亂兵凌辱!”

曹皇后跟在竇建德身後,從這個自己曾經極端仇視的女子身邊走過,只是此時,她哪裡還有心思去計較以前的那些事。她看都沒有多看一眼蕭怡甄,快步走進去尋了一杯茶灌進嘴裡。

躲在密道裡的張婉承長長的舒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衝動的闖出去救蕭怡甄。她是最看不得這種事的人,若不是竇建德等人恰好到了此處,此時她早已經殺出去了。

“陛下逃到我這裡,似乎也不安全。”

蕭怡甄看了竇建德一眼,語氣清冷的說道。

“朕休息一會兒就走,換上叛軍的衣服,總有機會混出去。”

“是啊……”

蕭怡甄忽然笑了笑,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蕭皇后:“臉上塗些血污,陛下再將鬍鬚剃掉,換上叛軍的衣服的確有很大的機會混出去,陛下身邊還有這十幾個忠心耿耿的侍衛,活著逃出洺州的機會並不是很小……只是,我卻不能跟著陛下一塊走了。”

這話觸及到了竇建德心裡的柔軟,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你放心,朕若出去,必然也會想辦法帶你一起走。”

“可不行呢。”

蕭怡甄看著曹皇后,微笑著說道:“我是女人,就算女扮男裝還是極容易被人發現,陛下應該清楚的很……帶著女人出宮,無異於自尋死路。陛下九五之尊,怎麼能因為我這樣一個小女子而枉送了性命?”

她的嘴唇輕開輕閉,聲音悅耳動聽,眼神沒有看竇建德而是始終盯在曹皇后身上:“我倒是好羨慕曹皇后,能和陛下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一瞬間,曹皇后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藏在密道裡的張婉承臉色也一變,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PS:字數實惠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20 12:5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六章 極美和不美的女子都有一顆毒藥


已經入夜,沒有掌燈的芳華殿裡寂靜的讓人覺著害怕,十幾個近身侍衛將那些叛軍的屍體藏好之後,就隱藏在暗處監視著外面的動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裡突然傳出來一陣輕輕啜泣的聲音。

“陛下……殺了這個女人。”

曹皇后軟倒在椅子上垂淚,她眼神憎恨的看著蕭怡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此時的蕭怡甄身上只怕早已經千瘡百孔。

蕭怡甄之前淡然如水的話語,實則無異於一柄鋒利之極的刀子戳進了曹皇后心裡。她話裡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清楚,是在給竇建德提醒,帶著一個女人想要混出萬春宮難如登天,而丟下這個女人,那麼這個女人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朕知道你記恨她。”

竇建德緩步走到蕭怡甄面前,接著外面透過窗子灑進屋子裡的微弱月光努力看清她的容貌,他語氣平淡的說道:“當初她百般羞辱你,你心裡恨她也是情有可原。雖然你剛才說的話太惡毒了些,但朕並不怪你。”

竇建德嘆息了一聲:“這幾年倒是朕虧欠了你太多,本打算讓你過上平靜的日子卻終究還是做不到。朕雖然是大夏的皇帝,但有些事還是身不由己。今日叛賊已經攻破皇宮,朕其實也明白,若是想東山再起談何容易?也正是因為如此,朕不想失去更多的東西了。”

竇建德轉身走到曹皇后身邊拉起她的手:“這些年,朕負了太多的人,可是說來說去還是虧欠你多些,若你不棄,朕終究是要帶著你一起走的。若是運氣好,咱們能一同出了洺州城,朕寧願與你隱居一處無人認識的地方,趁著還不算太老再生個孩子,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沒關係。”

“至於你。”

他看向蕭怡甄:“若你願意跟著朕一塊冒險逃走,朕也不會丟棄你不管。宮裡現在到處都是亂兵,隨時都有可能再有人找來這裡。你這容貌便是最大的禍端,哪個男人看見你會不起歹心?”

“多謝陛下了。”

蕭怡甄笑了笑淡然道:“聽了陛下這番話,我才明白自己確實有些齷齪了。你們夫妻既然打算同生共死,我又何必給你們心裡添堵……趁著天黑你們走吧,我是不會走了的。若今日難逃一死,那又什麼不捨?我想死想了近十年,終究沒有勇氣去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下面等我……料來已經轉世投胎了吧。”

“你們走吧。”

蕭怡甄緩緩的閉上眼睛:“這芳華殿不錯,做墳很好。”

“咱們走!”

竇建德低聲說了一句,但語氣堅定。

曹皇后含著淚站起來,緊緊握著竇建德的手與他並肩而行。侍衛拉開芳華殿的房門,在月色中,十幾個人漸漸消失不見。

蕭怡甄看著竇建德等人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笑了笑,格外的釋然.

“比我幸福些,最起碼在這個時候醒悟誰才是身邊不離不棄之人。”

她走回裡間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密道的所在輕聲問道:“你可還在裡面?”

她等了一會讓不見有人回答,知道藏在裡面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已經走了,想到自己這個時候竟是還救了一條人命,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值得自豪驕傲。她起身,走到衣櫃前找出自己最美的一套衣服。

那是大隋皇后的朝服,華麗而端莊。大隋已經滅亡了近年,楊廣也已經死了近年,這套衣服她卻一直沒有丟棄。捧著衣服走回到床邊,她動作輕柔的將自己身上的素色長裙緩緩褪了下來。

淡淡的月色下,她的身材依然完美無暇。她的胸脯依然高聳,腰身依然纖細,平坦的小腹上沒有一絲贅肉,兩條美腿修長而筆直。在微弱的光芒上,她的肌膚散發著一種令人心中​​難以平靜的柔和色彩。

仔細認真的將朝服穿戴整齊,她從枕邊翻出一個瓷瓶。

這瓶毒藥,她一直隨身帶著。

只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勇氣吃下其中一顆。

從瓷瓶裡倒出一顆晶瑩玉潤的藥丸,竟是還帶著一絲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毒藥做的這般美這般香,這做藥的人也真有心思。蕭怡甄看著玉珠般的毒藥,又轉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嘴角上勾勒出一抹笑意,美的動人心魄。

她將懷裡貼身藏著的一串珠鍊取出來,緊緊的攥在手心。

那是她現在擁有的唯一一件楊廣送她的禮物,她卻記不得是什麼時候送的了。

半個時辰之後,幾十個叛軍闖進芳華殿。發現這個空蕩蕩的地方透著一股陰森,裡間的床上躺著一具屍體,絕美,但已經冷透。

“這是誰啊?怎么生的這般美?”

“是啊……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死人竟然也有這樣美的。看起來,好像還活著一樣。你看她那面貌,美的好像天上的仙子一樣。”

“可惜,再美還不是死了?”

“確實可惜……這麼美怎麼就死了?”

“走吧走吧,死人再美也是死人。少將軍嚴令不許傷及宮中女子,一會兒被人看見再說是咱們動的手。”

“等等再走,看看這裡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沒有。”

“手裡有串珠子!”

“怎麼攥的這麼緊!”

“掰斷她手指!”

“看,這串珠子值不少銀子吧?”

“扒光了她的衣服,看看還藏著什麼好東西沒有!”

“好!”

“哎呀……可惜已經死了,不然真想弄一下,這身子真他娘的美。”

……

……

御書房

王咆走到書桌後面的椅子旁邊,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在椅子上緩緩的坐下來,他的手放在桌案上,觸手可及的地方是一個筆架,還有一方上好的石硯。在石硯旁邊有一個精緻的木盒,王咆將那木盒打開,裡面是拳頭大小的一塊玉。

是大夏皇帝的玉璽。

“逃的這麼匆忙,竟是連玉璽都沒來得及帶走。”

王咆從木盒中將玉璽拿出來,接著燈火的光芒仔仔細細的觀察著。

“裴大人,我聽說當初大隋皇帝楊廣對你極為寵信,他的玉璽就在你手中保管,各部府衙門,地方官員呈遞上來的奏摺楊廣看都不看,全部都是由你來處置……這可是真的?”

“不敢欺瞞少將軍,確有其事。”

站在陳政的屍體旁邊,裴矩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王咆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問題,但心裡卻隱隱有些不祥的感覺。

“將玉璽蓋在聖旨上,是什麼感覺?”

王咆問。

裴矩不答。

不能答。

王咆笑了笑,把玩著手裡的玉璽微笑道:“錦繡江山,盡在我手?是這樣麼?裴大人?”

裴矩撩袍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冷硬的石板道:“微臣裴矩,叩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

王咆忍不住放肆的大笑起來,笑得臉上的表情在火光下都顯得那麼的猙獰:“裴大人,你不必擔心。我心裡明白父親臨死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不外乎是想讓你我離心離德。安心……我離不開你,朝中諸事,還指望著裴大人你來指點。”

裴矩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嘈雜:“抓到了!抓到了!”

王咆聽到外面的興奮的呼喊聲,臉色微微一變隨即起身,他快步走到王伏寶的屍體旁邊跪倒,伏地大哭。

“父親!”

哀嚎聲從御書房飄了出去,在夜空中久久不曾散去。

……

……

順朋客棧

張仲堅看著手裡的字條臉上都是擔憂之色,就在他即將出門的時候那隻鴿子飛回了客棧。紙條上只有簡短之極的一句話,寥寥七八個字。

“原地等我切勿來尋。”

就在不久之前,叛軍士兵剛剛搜查過順朋客棧,因為之前張婉承就住在這裡,所以搜索的叛軍格外的仔細。本來見張仲堅等人還要盤查,但聽客棧的老闆提起張仲堅等人和那道姑有些仇恨,那些叛軍士兵也就沒有再問轉身離去。

“老爺子,不必過分擔心……姑奶奶她既然有時間能把信鴿放回來,就說明還沒有遇到什麼危機的事。您不是也說了麼,姑奶奶聰慧,想來早就有脫身的辦法。”

吳不善輕聲勸道。

王啟年湊過來,本想說幾句玩笑讓眾人放鬆一下,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看著張仲堅擔憂的樣子,王啟年忍不住也嘆了口氣。

“老爺子,等天一亮我就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宮裡面還有咱們佈置的暗樁,一直沒有消息送出來,現在不知道宮裡到底什麼情況,若是潛伏在宮裡的密諜還活著,姑奶奶就也不會有事。”

“咱們現在不能離開順朋客棧。”

吳不善認真道:“尤其是您,若是您不在的時候姑奶奶恰好回來了,依著她那個性子說不得還會再出去尋您,這樣尋來尋去,反倒不如您就在客棧裡等著。我和老王,關小樹三個出去就夠了,您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張仲堅看著那紙條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我性子太急,最不喜歡的就是等人……可我已經等了她二十年,再多等一些也沒什麼。你們去吧,如果有什麼不好的消息……不要瞞著我。”

與此同時,萬春宮御書房中。

已經換了一身孝服的王咆看著面前被強迫按跪下來的女子,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他緩步走過去,一腳重重的踹在那女子臉上,嘭的一聲悶響,那女子的鼻樑骨立刻就斷了,血噗的一下子噴出來,濺在王咆身上那件白衣上不少。

白衣鮮血,顯得分外的醒目。

“說竇建德在哪兒!”

這一腳太重了些,以至於仰倒在地的女人竟是好半天都沒有緩過來。王咆蹲下,一把抓著那女人的衣襟將其拽了起來。

“別以為你不開口,我就沒辦法讓你開口!”

王咆猙獰的笑了笑,一把將那女子的衣衫撕開一道口子:“雖然你已經老了,而且長得也實在說不上漂亮……但你好歹是大夏的皇后,我敢打賭,外面十萬兒郎,有興趣幹一次皇后的人比比皆是!”

“啐!”

神智依然還有些恍惚的曹皇后往王咆臉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瞪著面前人一言不發。

“你也算是個節烈女子,為了讓竇建德脫逃竟是甘願自己離開……竇建德卻是個孬種廢物!任憑妻子在這裡被人凌辱卻不敢來救!”

王咆低聲嘶吼了幾句,隨即站起身子大聲吩咐道:“去!把這個女人叉出去,問問外面的弟兄們,願不願意伺候一下咱們大夏的皇后娘娘!”

裴矩忍不住眉頭挑了挑,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

王咆的手段,在他看來實在太噁心。

“陛下……何必跟一個女人生氣。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是商議一下什麼時候登基為好,還有……是不是也該定個國號?”

裴矩走過去俯身說道,走過曹皇后身邊的時候從他袖口裡漏出來一顆藥丸,落在曹皇后的手邊,曹皇后看了看,隨即用袖子將那藥丸蓋住。

但求心安吧。

裴矩在心裡嘆息一聲:“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2-21 00:0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零七章 年老色衰褶還多


四月份的時候就連北方的天氣都再也感覺不到一絲寒意,這個季節正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時候。不冷不熱,再有清爽的風一吹更顯得愜意。雖然河北大地上樹木方綠,但蓬勃的生機還是讓人看哪裡都覺著心裡暢快。

這時節,江南已經花開。

塞北仍在飄雪。

萬萬里河山,若是能有瞬身之法術都看一看,當是人生最值得驕傲得意之事,哪怕只是走馬觀花,也能讓人心胸分外的開闊起來。

昨夜裡一場廝殺,讓這大地遍綠的景色中添了幾許肅殺之氣。燕雲軍趁著清漳夏軍大營兵力空虛之際,混於夜色中殺過去。清漳夏軍大營裡的兵馬本就沒有多少,哪裡擋得住如狼似虎的燕雲軍。

只一陣衝殺,留守清漳大營的萬餘夏軍就潰敗下來。這一戰算不得慘烈,從開始到結束也沒有一個時辰。燕雲軍斬敵兩千餘,剩下的夏軍全都投降。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混入夜色中遠遁,也不知道逃去了何處。

清漳攻克之後,此去洺州已經再無甚麼險要之處。王伏寶帶走了夏軍最後一支主力,剩下的城池即便想要反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河北戰事,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沒了什麼懸念。只要沒有奇蹟發生,就算王咆登基稱帝又怎麼可能擋得住已經云集河北的近六十萬燕雲軍?

春暖,柳綠。

李閒推著一輛讓工匠連夜打造出來的輪車,車上坐著的是已經日漸消瘦的達溪長儒。兩個人就順著漳河岸邊緩步而行,河邊的空氣清涼濕潤,呼吸起來覺著格外的舒服,就這樣走一走倒是讓人心裡也能平靜。

“安之……洺州城那邊是否有消息過來?”

“城裡的諜子消息送不出來,緊急派過去的密諜帶回來的消息也沒什麼要緊的……阿爺和姑姑的事一點也打探不到,不過王伏寶父子倒是真讓人刮目相看。這個時候,竟然還想著跑回洺州去奪權。”

“確實讓人覺著驚訝,我在東平郡的時候與王伏寶交過手。此人領兵頗有大將風範,只是不得竇建德信任。當初得知竇建德將兵權盡數交給他的時候我還擔憂,深怕北上的人馬一個不小心折在此人手裡。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不必擔心什麼了……就算他們父子奪了竇建德的位子,洺州一座孤城還能翻騰出什麼風浪來?”

“等阿爺和姑姑有了消息,我便陪你回長安去。”

李閒輕聲說道。

“長安……”

達溪長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回長安也沒有別的念想,只是想去你修建的那座陵園裡看看當年的老兄弟們。可是後來又想想,不過是一座一座冰冷沒有生機的墓碑罷了,看不看的也沒有什麼大區別,我早晚是要下去找他們敘舊的,所以看陵園反倒是其次了……這幾天我閒來無事的時候,忍不住就想自己最想去看的是什麼地方。”

達溪長儒頓了一下,笑了笑道:“先是想到了弘化,畢竟那個地方在心裡記的太深了些。有時候一閉眼,就能夢到那三日血戰時候的老部下。可是再仔細想想,那裡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地方了,人不在了,戰場還看個什麼意思……”

他轉頭看著李閒道:“心裡最想的,竟然還是回西拉木倫河南岸那座無名山再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咱們當年修建的寨子還有沒有。”

“路途太遠,您現在不能長途跋涉。”

李閒勸道。

“無妨……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不等到把想看的都看到,我還死不了。”

達溪長儒道:“等你阿爺和紅拂有了信兒,你就陪著我走一趟吧。長安城裡有杜如晦房玄齡程名振他們在,也沒什麼值得你擔心的。河北戰事,如你所說,一個徐世績就足夠王氏父子筋疲力盡。趁著你還沒坐上那把椅子,有空陪著我,能多走走也好。”

“不敢不依。”

李閒笑了笑:“希望走一趟以前住過的地方,您的身子反而好起來。”

“順道去看看阿史那朵朵那丫頭吧。”

達溪長儒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惦念她,她只怕也盼著你去。劉弘基和羅藝也不能總在外面飄著,塞北的事能儘早解決就儘早。一個札木合就搞的整個草原風聲鶴唳一片狼藉,既然插手了,就要插的徹底些……若是有可能,在草原設個衙門,朵朵那丫頭跟你一條心,應該不會反對。”

“還有阿史那結社率。”

李閒想了想說道:“朵朵是想扶著阿史那結社率上位的。”

“你真以為師父老眼昏花了?”

達溪長儒白了李閒一眼道:“明明是個女娃,朵朵瞞的倒是辛苦。可是你看看那個娃,身子都已經藏不住了還整天覺著自己藏的挺好!唇紅齒白的,哪裡像個男人。”

李閒笑了笑道:“她自己願意騙下去,那就騙著吧。”

“就這麼定了,等你阿爺和姑姑出了洺州,咱們就北上……我前半生和突厥人打了無數次惡戰,臨死再去草原上走一遭……最好在王庭金帳外面撒幾泡尿,再找塊石頭寫上到此一遊。”

達溪長儒笑呵呵的說道。

“霸氣了!”

李閒也跟著笑,眼神裡卻都是擔憂。

……

……

整整半個月,竟是沒有搜查到竇建德和那個道姑的踪跡,這讓王咆氣的幾乎七竅生煙,這幾日也不知道他摔了多少茶杯,罵了多少手下。竇建德那夜趁著夜色逃出了萬春宮,到現在還沒有查到他們是怎麼出去的。

至於那個道姑,更是一點音訊都沒有。

已經定了國號為大周,登基稱帝,年號嘉統的新任皇帝怎麼能忍得了這屈辱?當初在洺州城裡的時候,羞辱他最甚的除去兵部的那些差役官員之外,就是曹皇后和那個道姑這兩個女子。

曹皇后被士兵凌辱,至死也沒有說出竇建德去處。王咆一怒之下讓人將曹皇后行了車裂之刑,碎屍餵了狗還不解氣。派人將城中凡是和曹皇后有瓜葛之人全都抓了起來,三日之內,竟是在菜市口砍了四百多顆腦袋。

若不是裴矩苦勸,王咆說不得會把整個大夏朝廷的官員殺一個乾乾淨淨。

王伏寶一死,軍中將領雖然偶有懷疑,卻還沒有懷疑到王咆身上,而且沒有一絲證據,那些王伏寶帶出來的將領們也無法說什麼。為了籠絡人心,王咆對這些人又是給了極厚重的賞賜,所以倒是頗平穩的接過了兵權。

掌管著洺州十萬守軍的夏侯不讓,因為功勞巨大被封為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賜免死金牌,卻將守備大將軍的軍職奪了,十萬洺州守軍也被王咆拆開來打算重新編制,將自己親兵中將校全都分派了下去領兵。

朝權更迭之事順利,可抓不到人讓王咆日夜不得安寧。

順朋客棧還勉強經營著,除了每日都會有衙役來檢查一遍之外,倒是冷清的有些可怕,因為洺州城門進出管制的極嚴,住在順朋客棧裡的老客索性都選擇留下來,等城中太平一些再走。

包下了整個二層上房的那個大漢這些日子足不出戶,自從叛軍進城那日起就再也沒出過客棧。他手下那些伙計倒是進進出出的顯得頗為忙碌,掌櫃的打聽過,原來是叛亂那日這大漢手下幾個伙計走散了沒有回來,想來是遭了兵禍此時說不定葬身在哪個亂墳崗子上。

遇到這種事,掌櫃的除了唏噓一番也沒有別的辦法。

幸好還住著這些老客,不然順朋客棧都開不下去了。遠近百姓都知道了洺州鬧兵禍,行商誰還敢往這邊跑?

大街上都看不到幾個行人,都是大隊大隊巡邏經過的大周士兵。

正是晌午時候,客棧裡住著的人大部分都在自己房間裡吃飯。那大漢手下的幾十個伙計倒是都坐在大堂裡吃喝,只是場間的氣氛有些沉悶,喝酒的人也提不起什麼性質,大部分都在悶頭吃飯,之間也沒有什麼交談。

就在這個時候,從門外進來一個背著包裹的女子。看起來四十幾歲年紀,模樣實在不敢恭維。腰身有水桶般粗細,走路雖然故意板著卻看得出來有些跛腳。

進門之後這女子打量了一番,然後在人少的一個桌子旁坐了下來。

“掌櫃的,給我來一碗白飯,再炒兩個小菜。”

這女子也不拘束,坐下來要了吃食後又問:“有沒有房?”

坐在這張桌子邊吃飯的一個枯瘦老頭不耐的瞪了那女子一眼,冷哼了一聲道:“也不知道長沒長眼,難道看不出來這裡有人坐了!”

那女子沒搭理他,等白飯小菜上來之後狼吞虎咽的吃了。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碰落了筷子筒,彎腰撿的時候趁機在那枯瘦老頭的腿上狠狠擰了一把。

“王啟年,你要是敢喊姑奶奶現在就閹了你。”

這句聲音極低的話把王啟年的慘叫聲硬生生壓了下去,聽到這句話,王啟年幾乎哭出來:“姑……”

坐在他身邊的白臉漢子連忙說道:“姑且讓她坐在這裡吧。”

入夜

在張仲堅的房間裡,王啟年忍不住痛哭流涕:“我的姑奶奶呦​​……您總算是回來了,您看看這些日子把我急的,吃不下睡不香,都瘦的沒肉了。 ”

依然帶著人皮面具的張婉承笑了笑道:“你除了那張嘴,本來就什麼地方都沒肉。”

張仲堅依然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連著灌了兩大口酒才緩過神來:“婉承,你是怎麼從萬春宮裡出來的?”

張婉承笑了笑道:“該著走運,本以為還得在萬春宮裝幾天宮女,為了不暴露,我把宮裡管事的幾個閹人和宮女都殺了,反正一開始宮裡正亂著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死的,沒有他們,王咆的人根本不知道宮裡的下人有多少。”

“沒過幾日,王咆令人清點宮裡的人數。我也混在宮女裡,那管事的問我為什麼跛腳,我說犯了事被打的,他竟然嫌棄我年老色衰還是個瘸子,將我給趕出來了……他娘的,真不把老娘當個人物!老娘真想就賴在宮裡不走了,一氣之下恨不得把那傢伙的狗眼挖出來!”

“那管事的叫什麼名字啊?”

王啟年忍不住問。

“你問這做什麼?”

張婉承不解道。

“回頭我置辦個長生牌位,我得把那位爺供起來……要不是有這麼個**,我還得擔驚受怕到什麼時候啊。”

王啟年認真的說道,一臉的欠揍。

“光供個牌位可不夠。”

吳不善也認真的說道:“這大恩大德的,老王你也無以為報,不如今晚我就勉為其難閹了你,送你進宮去給那位爺以身相許了吧。”

“不行!”

王啟年轉身看了自己屁股一眼,極正經且大義凜然的說道:“年老色衰褶還太多又鬆了​​……我怕人家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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