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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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29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0 12:3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八章 決戰(九)


一條大河,將大地分開兩邊。
  
一條大河,將敵人分開兩邊。
  
漢水東岸上那近十里的連營,是秦王李世民的人馬。這裡駐紮著超過二十萬軍隊,其中一半人馬在不久之前還屬於襄陽城的主人,梁帝蕭銑。
  
大業十三年的時候,蕭銑在羅縣起兵反隋,自號梁公,十月,稱梁王。
  
起兵之初,短短五日內就得兵萬餘人。之後蕭銑反隋的征戰路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坎坷,很快就打下來一大片江山。其實當初起兵最開始時,岳州校尉景珍,鄭文秀,許玄徹等人商議造反的時候,眾人皆推舉景珍為主。但景珍卻不肯接受,他說自己威望不足。推舉後梁宣帝的後人蕭銑,眾人以為可行。
  
李淵在長安稱帝之後,蕭銑也在襄陽城稱帝。國號大梁,年號鳴鳳。
  
他兵力最盛時擁兵四十萬,雄踞荊襄。
  
但稱梁王之後,當初在岳州推舉他為首領的老臣們仗著功勞巨大,多有跋扈,不尊王命,不但軍務上的事專權獨斷,甚至連任免官員也不請示蕭銑。蕭銑憤怒,遂開始整頓朝政,從這些老臣們手裡將權力收回。
  
這些老臣自然不甘,於是造反之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蕭銑親自率軍征戰討伐自己的老部下,連戰連勝,誅殺舊臣幾十人。
  
雖然平定了這些叛亂,但毫無疑問的是,大梁的國基也被動搖。四十萬善戰梁軍,多死於內亂。
  
到蕭銑登基稱帝的時候,雖然部下兵力依然有四十萬之巨。但這些士兵中,大部分已經換做了招募的新兵。大樑的國力沒有在蕭銑登基的時候達到巔峰,反而開始走向衰敗。再之後,蕭銑分兵駐守各郡。那些坐鎮一方的鎮帥卻因為蕭銑誅殺叛臣的事而心生隔閡,與蕭銑貌合神離。
  
以至於李世民帶著十幾萬近乎可以稱之為亂匪的人馬來攻的時候,蕭銑竟是無法及時調集人馬趕來支援。
  
忠於他的臣子並不多,在永清,南漳等城相繼失守之後。忠於他的臣子就變得更少了,掌握重兵的許玄徹鄭文秀等人卻又遠在南方。
  
一個帶著殘兵敗將的李世民,就將曾經有希望一統江南的大梁國逼得面目全非。
  
而如今,蕭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李世民,還有一個如日中天的大唐之主,燕王李閒!
  
靠坐在自己那座寬大但並不舒適的龍椅上,蕭銑的眸子裡沒有一絲光彩。襄陽如今已經成了一座孤城,內無糧草,外無援兵。谷城那邊駐紮的軍隊被李孝恭擊潰之後四散而逃。南漳被李世民民攻破,齊漱名戰歿。緊跟著許玄徹和鄭文秀率領的十六萬援兵潰敗,蕭銑這最後的希望被李世民在漢水河畔一擊破滅。
  
往事歷歷在目,蕭銑心裡如同堵了一塊大石頭般沉重。
  
“陛下……”
  
兵部尚書田文鏡和戍衛將軍周放吾站在他身邊,看著憔悴的皇帝兩個人心裡都很難受。田文鏡是當初岳州時候便主張推舉蕭銑為主的人之一,這幾年來,依然得到蕭銑重用的老臣,也就只剩下他和許玄徹幾個。如今許玄徹戰歿,郭華戰歿,鄭文秀降了李世民,當初在岳州起兵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
  
“陛下,還是先吃些東西吧。”
  
田文鏡看著皇帝,心裡酸的難受。
  
周放吾是攻克襄陽之後跟隨蕭銑的,但此人善戰且忠勇,所以格外受到蕭銑的器重,襄陽城裡的兵權盡在他手中。
  
“陛下……無論如何也要吃些東西。陛下若是餓壞了身子,襄陽城中十萬百姓士兵都不答應。為大梁,為襄陽,陛下不能如此輕慢己身。”
  
周放吾也勸道。
  
“朕……哪裡吃的下?”
  
蕭銑看著面前的食物,忍不住垂淚道:“十萬百姓士兵都在挨餓,朕有什麼面目自己吃飽肚子?朕今日在城牆上巡視的時候,看著士兵們餓得幾乎站不住腳,朕心裡就如刀子在來回割著一樣。可他們卻還要拿著刀槍,為朕守護襄陽城!”

蕭銑一邊流淚一邊說道:“朕心如何能安?”
  
他猛的坐直了身子,看著周放吾道:“你不是說燕王李閒若是能來,李世民必敗無疑麼。可如今李閒來了,卻為何遲遲不見他們兩個廝殺?再這樣下去……朕已經不敢再上城牆去了,朕沒臉去見那些守護著朕之國都的將士們。”
  
說完這句話,他頹然的往後一靠:“與其這樣,不如早降。朕只要下令打開城門,不管進來的是李閒還是李世民,襄陽城裡的百姓們也不至於再挨餓!”
  
田文鏡和周放吾面面相覷,不由得都嘆了口氣。
  
降?
  
就算是想投降,城外那兩人不分出勝負,降誰?要是降錯了人,襄陽城裡的人同樣要承受滅頂之災!
  
  ……
  
  ……
  
從殘破關帝廟走出來的年輕男子,他身上的黑袍不是軍稽處的款式。而是他偷來的,他進城的時候是穿著梁軍士兵的號衣混進來的,進城之後立刻找了個機會溜走,偷了一件衣服換了便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躲了起來。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藏著。白日不出門,晚上便出去查看襄陽城的防務。各部府的位置他都已經摸清,城防軍輪換的時間他已經摸清。現在只剩下宮城還沒有查看,他是個做事認真仔細的人,雖然以他手裡掌握的東西已經足夠幫助燕雲軍攻城的,但他還是覺著不夠。
  
不查看宮城戍衛,他不想離開。
  
他雖然知道襄陽城裡沒有密諜,但還是每日都在自己去過的地方留下軍稽處的暗記。他總是隱隱覺著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有同伴在城裡。但軍稽處不是無所不能無處不在的,軍稽處的力量也有限。
  
當初軍稽處將目光放在襄陽城的時候,是因為李世民率軍到來。大批的軍稽衛都集中在李世民身邊,根本就沒有機會混進城。
  
所以,他是孤單的。
  
但軍稽處的人從來不會懼怕孤單和黑暗,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孤單之人。
  
一路上只走小巷,年輕男子在夜色中快速的往宮城方向移動。
  
經過一處自己曾經留下暗記的地方,他習慣性的停留下來查看了一下。這只是一種習慣,雖然他明知道不會有人回應自己。但是今夜,當他看到自己留下的暗記旁邊多了一個標記的時候,他的眼神驟然一亮!
  
看清了那暗記的意思,他果斷的放棄了查看宮城的計劃。
  
他叫關小樹,隸屬軍稽處六部。
  
他只有二十歲,是軍稽處六大二十四小一共三十個檔頭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關小樹轉身,快速的離開這條小巷子。他在夜色中穿行,就好像穿行在自己家鄉的小路上一樣,自由而熟悉。
  
他回到了關帝廟。
  
靜等。
  
已經三日沒有吃東西了,不是他的身手不好偷不到食物。而是這偌大的襄陽城裡想要找到一點食物太難,除非去軍營裡偷。進城時候帶著的一壺酒在三日之前也喝光了,那一壺酒是他足足兩天的口糧。
  
撫摸著空了的酒壺,關小樹再次閉上眼。
  
不動,才不會消耗體力。他甚至可以做到不想,什麼都不想。
  
回到破舊關帝廟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外面忽然傳出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關小樹猛的睜開眼,身子微微挪動了一下藏的更深了一些。他躲在那殘破關帝塑像的後面,盯著月色照亮了的門口。
  
當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袍的胖子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這麼多天來他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
  
如果出現的是別人,他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軍稽衛。但來的是那個胖子,他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胖子。軍稽處裡各部密諜中有不少胖子,但胖的這麼銷魂的只有一個人。
  
萬玉樓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從塑像背後走出來,徑直走到那個胖子身前。

“看到你……我就能猜到襄陽城裡一定在鬧飢荒了。”
  
在看到關小樹的那一刻,萬玉樓實在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
  
“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終於不用餓死了。”
  
關小樹伸出手,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你說你身上沒帶吃的,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
  
  ……
  
萬玉樓眼睜睜的看著關小樹一口氣吃下去自己兩天才能吃完的乾糧,又喝了整整一壺酒,然後他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最恨的就是吃的比我多的人是個瘦子,你知不知道你再吃下去自己會死?”
  
“知道”
  
關小樹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所以我打算不吃撐。”
  
“你肚子帶彈性的麼?”
  
萬玉樓好奇的問。
  
“在師門的時候,我必須要學會的事就是幾天不吃飯或是吃一頓飯頂幾天。當然,也要適應獨自一人在沒有食物的地方潛藏下來,直到完成任務。”
  
“師門?進軍稽衛之前你是做什麼的?”
  
“殺人。”
  
關小樹嚴肅的解釋道:“收錢殺人,苦力的一種。”
  
“明白了”
  
萬玉樓認真的說道:“告訴我你師門在什麼地方,有空我帶著人把那一窩子殺手都剿了。”
  
“不必”
  
關小樹道:“我進軍稽處後第一件事,就是帶軍稽衛將所有的同門都殺了。”
  
萬玉樓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道:“幸好我先找到了你,不然我絕不會懷疑你在餓瘋了之後是不是毫不猶豫的吃掉自己一隻手?我知道你這樣的人肯定做的出來,所以你不用否認。”
  
“不否認”
  
關小樹語氣平淡的說道:“事實上,我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先從胳膊上割肉吃。我帶了傷藥,肯定死不了。”
  
“為什麼是胳膊而不是大腿?或是肉更多的屁股?”
  
萬玉樓不解的問。
  
關小樹道:“因為我還要跑路,所以不能傷了腿。廢掉一隻胳膊活下來,不虧。”
  
萬玉樓嘆了口氣,他發現自己和關小樹實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關小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萬玉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只是我無聊時候想著解悶的。”
  
關小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如果我真的餓到了受不了且必須吃東西的時候,這城裡有的是人,我何必要吃自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0 18:5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九章 決戰(十)


萬玉樓將一把破凳子上的灰塵吹了吹然後一屁股坐上去,那破的幾乎散架的凳子發出一聲呻吟,竟是沒有破裂。這讓關小樹大為吃驚,他忍不住走過去,蹲在萬玉樓身邊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然後讚歎道:“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這凳子能支撐住你,也算是一個奇蹟,關帝廟裡的東西果然不可小覷。”
  
“屁!”
  
萬玉樓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知道老子身輕如燕?”
  
“燕……”
  
關小樹搖了搖頭,笑了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萬玉樓不是很喜歡這個年輕漢子,因為這漢子實在沒有什麼幽默感。如果換做王啟年的話,一定會說萬玉樓啊,你說自己身輕如豬都已經算對不起豬了。要是吳不善一定會說,死胖子你能不能不糟蹋帶翅膀的東西,真以為自己會飛?
  
萬玉樓更不喜歡關小樹眼睛裡那種滄桑,因為只有經歷過很多苦難的人眼神裡才會有這種意味。
  
他是一個喜歡快樂的人,不喜歡悲傷,哪怕是隱藏起來的悲傷。
  
“這是這幾天我繪製的圖紙和城中梁軍換防的時間記錄,你想辦法送出城去吧。”
  
關小樹從懷裡摸出一沓紙遞給萬玉樓:“城中的防禦看起來堅固,但並不難打。城中百姓們已經斷糧,守軍每日只有一餐稀粥。如果主公解決了李世民,襄陽城甚至不需要攻打,只需再圍上半個月,城裡的人自己就會打開城門投降。”
  
萬玉樓將那一沓紙接過來,交給自己的手下後說道:“我進來找你,是因為主公有新的想法……雖然冒險了些,但如果做好了的話,拿下襄陽城,解決李世民一塊兒就都幹了。”
  
“哦?”
  
關小樹眼神一亮,忍不住問道:“主公的命令是什麼?”
  
“主公的命令是……”
  
萬玉樓看了看關小樹說道:“你有沒有膽子進宮城?”
  
關小樹一怔,點了點頭道:“如果是主公的軍令,我自然會去。進宮城做什麼?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
  
萬玉樓將關小樹拉過來,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遍。
  
關小樹眼神閃爍了幾下,隨即點了點頭道:“好!天一亮我就去。”
  
“這樣去可不行。”
  
萬玉樓看了看關小樹:“你這樣子太銼了,這一身髒了吧唧的衣服怎麼去?好歹你也是去見皇帝的,怎麼也不能丟了咱們軍稽處的臉對不?”
  
他回身從包裹裡取出一件簇新的軍稽處檔頭黑袍,笑了笑說道:“進城之前我就想好了怎麼幹好這件事,既然是見蕭銑,那就光明正大的去見。現在這個時候,蕭銑未見得就敢對你如何。”
  
“等等。”
  
關小樹皺眉,想了想問道:“你說的是蕭銑未見得就敢對我怎麼樣?那你呢?”
  
萬玉樓一本正經的說道:“做事有分工……我負責接應你。”
  
“如果我被幾千梁軍包圍,然後一陣箭雨射成了刺猬你怎麼接應我?”
  
關小樹認真的問道。
  
萬玉樓想都沒想就回答道:“我出城之後會這樣告訴主公……你死的極有氣節,沒丟咱們軍稽處的臉。”
  
“謝謝!”
  
關小樹居然很嚴肅的說了一聲。
  
“別客氣,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
  
萬玉樓嘿嘿笑了笑說道。
  
  ……
  
  ……
  
襄陽城裡幾乎看不到的巡邏士兵,甚至連百姓都看不到一個。沒有了糧食,也就沒有了力氣。士兵們除了堅守在城牆的人之外都在營中休息,連訓練都停了。而肚子裡空的沒有一點東西的百姓們,哪裡還有力氣出門走動?
  
在空曠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了一隊身穿黑色長袍的人。二十人左右,身材高矮几乎一樣。黑色的袍子在清晨的風中微微擺動,呈燕尾型順著大街徑直往宮城的方向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年紀的男子,面貌清秀。

這些人昂首闊步,器宇軒昂。
  
近乎快走到宮城的時候,他們才被戍衛宮城的禁軍攔住。
  
這些黑袍男子看著擋在面前的數百名禁軍士兵似乎沒有一點懼意,甚至眼神中還帶著些輕蔑。
  
為首的禁軍校尉上前問話,得到了答覆之後他臉色驟然一變。
  
這校尉本想下令將這些詭異出現的黑袍男子全都拿下,可轉念一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他對那為首的年輕男子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快步往宮城裡面跑了進去。不多時,戍衛將軍周放吾就得知了這件事。
  
周放吾也不敢大意,親自出宮城來查看。
  
關小樹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那些看起來很憔悴的禁軍士兵,心裡卻在想著這些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很久沒有吃一頓飽飯了。禁軍,從來都是軍隊中最高貴的存在,可現在攔在他們面前的梁國禁軍,除了身上的衣服光鮮一些之外,哪裡能看到一點高貴不可侵犯的樣子?
  
當看到一個身穿銀甲的將領快步走過來的時候,關小樹就知道這次的事其實有七分已經成了。
  
城中的人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或許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若是在以往的時候,自己帶著人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襄陽城裡,只怕早就被巡防的士兵拿下,稍有反抗就會一陣亂箭射過來。
  
“我是襄陽城戍衛將軍周放吾,請問你是何人?”
  
周放吾走到近前之後先是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些人,然後語氣客氣的問了一句。
  
關小樹微微欠了欠身子說道:“我是大唐帝國燕王麾下軍稽處六部檔頭關小樹,奉了我家主公的旨意來求見大梁皇帝陛下。”
  
他將自己的腰牌摘下來遞給周放吾:“冒昧叨擾,請將軍見諒。”
  
周放吾沒接那塊腰牌,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沒必要撒謊:“不知道關大人……你是怎麼進的襄陽城,什麼時候進來的?”
  
“昨夜”
  
關小樹笑了笑說道:“實在是有些冒昧了,不過……軍稽處的人想進來,襄陽城的城牆還攔不住。”
  
周放吾的臉色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
  
關小樹卻根本沒有退避,依然直視著他的眼睛。
  
“去查昨夜當值的將軍是誰,查到之後直接砍了!”
  
周放吾冷聲回頭吩咐了一句。
  
“雖然這是大梁國的事我沒有權利說什麼,但我還是想勸勸您。大將軍,如果我們進來一次您就斬殺幾個將領……那麼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一個好消息。如果城外李世民的人知道了,也會哈哈大笑吧。”
  
“你!”
  
周放吾怒火上湧,忍不住就要發作。
  
“我是奉了燕王旨意來求見皇帝陛下的,我身上帶著燕王的親筆書信。如果可以的話,請大將軍引薦。”
  
關小樹語氣平淡的說道。
  
他的嘴角上掛著笑,不盛氣凌人,但卻顯得格外的強勢。
  
  ……
  
  ……
  
宮城
  
御書房
  
蕭銑聽周放吾將話說完之後臉​​色大變,猛的站起來快步走到周放吾身邊,一把抓著他的肩膀問道:“你說什麼?燕王李閒手下的人昨夜進了襄陽城,城牆上如此嚴密的巡防竟是沒有發現?!這怎麼可能?”
  
“陛下……人就在外面候著。”
  
周放吾垂首道:“帶來了燕王的親筆信。”
  
蕭銑的眼神閃爍了幾下,下意識的多看了周放吾兩眼。這兩眼中包含著的意思雖然沒有那麼清晰,但卻如刀子一樣傷人。周放吾已經跟了隨蕭銑幾年,自然明白皇帝眼神中的含義是什麼。他只能在心裡苦笑一聲,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楚。
  
“臣對陛下忠心不二”
  
他緩緩跪下,將橫刀摘下來放在地上:“臣雖然不是在岳州起兵的時候便追隨陛下的老臣,但臣對陛下從來沒有改變過心意。臣無能,不能為國開疆拓土,甚至連都城都不能穩固守護。”

他低下頭,額頭觸著冷硬的石板:“臣不是叛徒,臣沒有和燕王的人有過接觸!無論襄陽城這危局是解得還是解不得,臣不會苟活。”
  
蕭銑怔住,忍不住長嘆一聲。
  
他蹲下來扶著周放吾的肩膀說道:“是朕不該懷疑你……朕這是怎麼了?你起來吧,或許是朕心裡太亂了些吧。”
  
吱呀一聲,御書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身黑袍的關小樹站在門口,淡淡的看了蕭銑和跪在地上的周放吾一眼。他笑了笑,抱拳垂首道:“見過陛下……我在外面實在等的有些心急,只好冒犯陛下天威。我還要出城去向我家主公復命,所以不能多做耽擱。若有得罪,請陛下見諒。”
  
“你無禮!”
  
周放吾猛的站起來,抓起橫刀指著關小樹訓斥道。
  
“刀子是用來對著敵人的,只有最窩囊的人才會將刀子對準自己的心口。也只有最白痴的人,才會將刀子對準自己的朋友。”
  
關小樹淡淡的說道。
  
“朋友?”
  
蕭銑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一聲說道:“朕與燕王,算不得朋友吧。”
  
“主公說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關小樹笑了笑,從懷裡將李閒的親筆信掏出來遞給蕭銑:“這句話陛下肯定明白什麼意思……這是我家主公的親筆信,請陛下過目。我就在外面等著,看完了之後陛下有什麼回復還請告訴我,我好回去複命。”
  
“你就不怕朕現在就殺了你?”
  
蕭銑冷聲問道。
  
“怕”
  
關小樹點了點頭道:“陛下現在還有這個權利,也有這個能力……但陛下不會這樣做,不是麼?陛下應該知道,襄陽城裡的軍民擋了李世民兩個月,李世民的的人馬在城外死了數萬。這仇恨已經結下,一旦李世民進城會做什麼陛下心知肚明。而陛下若是殺我……我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小人物,但我家主公歷來護短,況且,我家主公一怒,又豈是李世民之流能比得了的?”
  
“為陛下計,為襄陽城百姓計……”
  
關小樹抱拳道:“請陛下仔細看一看那封信,我在外面等著。”
  
他轉身離開,將房門拉上。
  
“陛下……”
  
周放吾怕皇帝感覺到被羞辱,垂首說道:“臣現在就出去下令,將那個無禮之人亂箭射死。”
  
“不必”
  
蕭銑搖了搖,他緩步走到椅子邊坐下,看著手裡的書信喃喃道:“燕王麾下一小吏尚且有如此膽魄,不知道燕王其人……又是如何風采?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1 12:51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章 決戰(十一)


襄陽城這邊秋風掃過臉頰已經有幾分刀子割一般的冷冽,而這個時候草原上已經冷的根本就拿不出手。一望無際的大地上已經變成了金黃顏色,風捲起來的斷草能一口氣飛出去幾里遠。裹著厚厚的皮袍,風依然能打穿進去讓人瑟瑟發抖。突厥王庭向東北二百三十里外,遍地屍骸。

主人戰死,失去了靈魂一般的戰馬在死屍旁邊來回輕踏著腳步。它垂著頭不斷的摩挲著已經冷硬如冰的主人,試圖將其從睡夢中喚醒。

它似乎不知道主人已經無法再為它梳理鬃毛,也不知道躺在地上的主人已經流盡了血液。

它以為主人只是睡著了,只是累了。

等了很久,主人依然沒有起來再次躍上它的脊背。嘶鳴聲響起,透著一股濃烈的悲傷。在一座高坡上,站著一個一襲白色貂絨長裙的女子。她披著一件厚厚的大氅,嬌嫩的臉被北風吹的通紅。她看著不遠處便野的死屍,她的臉色卻平靜的出奇。

“聖女……鐵勒人向後撤了四十里安營,阿史那卜卦的人馬在鐵勒人左翼五里駐紮,札木合的黑狼頭騎兵佈置在最外圍,應該是在防備著咱們還會突襲。” 身材魁梧忠心耿耿的護衛站在她身邊,垂著頭說話。 “格楞泰,咱們損失多少人。” 她問。

“死了一萬一千人左右,傷了有四千餘人。阿史那重禮和武力奴的萬人隊幾乎打沒了。阿史那勝德克戰歿,他的萬人隊倒是還剩下大約九千兵力。”

“敵人呢?”

“鐵勒人戰死的大概有三萬人,阿史那卜卦的叛軍損失了大約五千,若不是黑狼頭騎兵來的快,這一戰咱們本來有把握滅掉敵人五個萬人隊!札木合的鼻子太靈敏了,就好像獵狗一樣。劉將軍的調虎離山之計雖然漂亮,可惜札木合太狡猾。”

身材和雄闊海不相上下的格楞泰嘆了口氣道:“要是札木合再晚來一個時辰,他手下這五個萬人隊咱們就能一口氣吞下去。”

寒風中顯得有些柔弱的女子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遠處逐漸接近的一隊騎兵:“派人選最肥美的羊給劉將軍他們送過去,將俘虜的鐵勒奴隸選些聽話的,女人選姿色最美的也都送過去。你們要記住,沒有劉將軍這妙計,咱們今日不會有這場勝利。殺敵三萬五千,傷敵超過萬人……札木合現在只怕在摔杯子吧。”

“我明白!”

格楞泰點了點頭道:“劉將軍不但是勇士,他還是個智者。他是長生天給咱們突厥人送來的最好的禮物,有劉將軍在,咱們不愁打不贏這一仗。”

“他不是長生天派來的。” 白衣女子微微搖了搖頭,看向那支裝備精良的漢人騎兵:“他們是中原的主人燕王李閒派來的援兵。

燕王還說過,只要他剿滅了最後兩個敵人,就會親自帶著最善戰的勇士來幫助咱們殺光鐵勒人。 ”

“燕王……”

格楞泰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相貌英俊的男子,忍不住感慨道:“我實在想不到,有一天咱們突厥人會和漢人並肩戰鬥。”

“仇恨是這世間最危險的東西,一直以來咱們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間只有仇恨。所以互相殘殺,千百年來雙方戰死的人化作的白骨,堆積起來比燕山還要高。仇恨是一種力量,讓人的心裡充滿了殺戮。”

白衣女子輕生道:“但仇恨不是無法化解的,當草原人和中原人能並肩戰鬥的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樣的敵人是不可戰勝的?”

格楞泰點了點頭,笑了笑道:“我去給劉將軍送酒,一會兒烤羊的時候您也來吧。” “好!”

她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極遠處。

在幾十里外,她看不到的地方便是敵人的大營。那裡至少還有超過三十萬的精銳騎兵,其中打著黑狼頭大旗的三個萬人隊,強大的幾乎不可戰勝。

“札木合……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我好不容易讓草原上變得平靜下來,好不容易讓人們短暫的忘記了廝殺和戰爭。但你卻破壞了這寧靜,讓人們再次拿起彎刀……他說過,殺戮也是追求和平的一種手段,有時候……還是唯一的手段。”

她的目光平靜,隱含殺機。 “聖女!” 遠處傳來格楞泰興奮的呼喊。

“來看劉將軍帶回來了什麼!你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 ……

劉弘基坐在火堆旁邊烤著手,看了一眼蹲在十幾米外被綁了雙手的俘虜一眼。那是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典型的草原人相貌。年紀不大,但下頜上的鬍子已經連成了一片。看這個少年的身材,要是放在中原一定會被人錯認為是個三十歲的壯漢。

俘虜蹲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因為北風太淒厲,他在瑟瑟發抖,眼神恍惚不安。

“你是怎麼抓著他的。”

格楞泰將一條烤的金黃流油的羊前腿遞給劉弘基,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這小子可是一隻肥羊啊,有他在手裡,札木合就好像被咱們攥著尾巴一樣!告訴我吧,我心裡癢癢的都受不了了。” 劉弘基笑​​了笑,從羊前腿上撕下來一條鮮嫩的肉塞進嘴裡。

濃濃的香味立刻就在嘴裡蔓延下去,熱乎的香氣在肚子裡打了個轉,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覺,舒服的甚至想要喊一嗓子。

“我帶著人馬將札木合的黑狼頭騎兵引走,札木合帶著三萬黑狼頭才追出去最多五十里就察覺到了不妥,他的人馬停下來準備返回。那個時候也聖女也就是才帶著狼騎進攻,若是札木合回來計劃可就泡湯了。”

劉弘基一邊吃一邊說道:“我就帶著騎兵返身殺回去,用你們的群狼戰術騷擾札木合。他不戰,我就一口一口的撕咬他的騎兵隊伍。他要戰我就撤,就這樣一直纏著他。後來札木合看損失太大,就把這小子留下了,讓他帶著一個萬人隊阻攔……一對一,就算是札木合手下的黑狼頭我都不怕,怎麼會怕這個毛頭小子?”

和草原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劉弘基說話也帶著一股粗獷的味道。 “殺散了那個萬人隊,抓著這小子我才知道,原來還是隻肥羊……竟然是鐵勒大汗札木合的兒子!” 一直安靜坐在一邊的阿史那朵朵微微俯身:“我代表幾百萬突厥子民向你道謝,劉將軍,沒有你便沒有今日這一場大勝。鐵勒人自南下以來連戰連勝,已經佔去了上千里肥美的草場。若是再沒有一場勝利的話,我不知道子民們會有多惶恐哀傷。”

劉弘基連忙起身回禮道:“聖女千萬別這麼說,主公既然派我來,我自然要盡心盡力的做,這是我分內的事。
主公說過,要向對他那樣尊敬你。 ”

“但對我突厥部族來說,是恩情。”

阿史那朵朵真誠的說道:“我們突厥人最重視朋友!”

“對!”

格楞泰用力拍了拍劉弘基的肩膀說道:“你是我們的朋友!” 劉弘基一怔,心裡竟然生出一種很荒謬的感覺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被突厥人當做朋友的這一天。

不管是在大隋任職,還是在大唐為將,他都不止一次幻想過率軍遠征塞北,將突厥人徹底擊敗。但是今天,他卻帶著一萬精銳輕騎在幫助突厥人作戰。或許是察覺到了劉弘基臉上的變化,阿史那朵朵笑了笑說道:“當仇恨解開的時候,剩下的只是最純粹的友誼。” 這句話讓劉弘基心裡微微震動,他點了點頭,鄭重認真。

“等殺光了鐵勒人之後,劉將軍你還是會回中原的對吧?” 格楞泰問。

“嗯!” 劉弘基點了點頭:“中原還沒有一統,主公還等著我回去。” “要是你能留下就好了。”

格楞泰嘆了口氣說道:“你的智慧比青牛湖的湖水還要深,有你幫助我們,不管敵人是誰又有什麼可怕的?來一個殺一個,來一萬殺一萬就是了。要不我把女兒嫁給你吧,這樣你就能留在王庭了。”

“啊?”

劉弘基嚇了一跳,訕訕的說道:“她才十二歲吧?”

格楞泰大笑道:“已經不小了,她從小就說要嫁給一個英雄,在我眼裡你就是個英雄,我想她也一定這麼想。”

劉弘基見格楞泰不似說笑,連連擺手:“我比你可是還要大三歲的!” “怕什麼!” 格楞泰大聲道:“我不嫌你老!”

“我嫌你太年輕!” 劉弘基急道。

格楞泰沒明白,阿史那朵朵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著面前這兩個男人,心裡想著的卻是,如果草原人和中原人能永遠這樣友好該多好?

…… ……

距離突厥人的營地不到五十里外,有一大片看起來連綿不盡的帳篷。這片營地中火把通明,照亮了半邊夜空。在最高大的那座帳篷裡,暴怒的鐵勒大汗札木合摔碎了他心愛的玉杯。

“如果你們今晚不把小納哈給我搶回來,我就把你們的腦袋全都擰下來!”

他指著面前幾個鐵勒將領說道:“博赤,你帶一個萬人隊攻打突厥人大營的東面,盡力將聲勢做的大一些。看起來,就好像有十萬人進攻那樣的大!把突厥人都引過去,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給你五百頭牛,三千隻羊,你還可以騎著馬跑半天,圈下來多大的草場都是你的!”

“遵命!我的大汗!” 壯碩如牛的博赤應了一聲,恭敬的低下頭。

“蘭旭海…..你帶一個萬人隊策應博赤,如果突厥人殺出來,你要保證他們不會一口氣殺到大營這邊來。”

“是!” 札木合轉過頭看向坐在一邊垂頭不語的阿史那卜卦,冷冷笑了笑道:“阿史那卜卦,雖然你是個突厥人,但你在我面前下跪稱臣的時候,你就已經是鐵勒人了。這是一場決戰,你不應該被排斥在外。今夜主攻便是你,你負責把我的兒子納哈救出來。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封你為賢王!”

“啊?” 阿史那卜卦臉色大變,本想拒絕,可看到札木合那陰寒的眼神,他的心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遵命!我的大汗。”

“你們都去吧,我期待著明天一早太陽升起的時候,你們把我英俊的小納哈帶回來,我在大帳裡等待著你們這些鐵勒最強大的勇士歸來。你們要記住,草原上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咱們鐵勒部族!突厥人從咱們祖先手裡搶去的王座,今天咱們就要搶回來!”

“為偉大的鐵勒汗!”

眾人舉起酒杯大聲說道:“為長生天眷顧的鐵勒部族!”

札木合飲盡了杯中的烈酒,側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蒙著臉的女人壓低聲音說道:“我能得到你,是我最大的收穫……也只有你這樣的美人,才會想出讓阿史那卜卦他們去狗咬狗這樣的妙計……” 蒙著臉的女人依靠在札​​木合肩膀上,柔聲道:“大汗要記得對我的承諾,一統草原之後,帶著強大的騎兵翻過燕山,翻過長城,將我的家搶回來。”

“你放心!美人……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

札木合輕輕拍了拍這個女子的臉,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倒在札木合懷裡的女人吃吃的笑著,眼神中閃過一絲惡毒。

李閒……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1 12:5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一章 決戰(十二)


當所有將領都退出大帳之後,札木合一把將懷裡的女人推到在氈毯上。喝得半醉的札木合嘴裡噴著酒氣,看著那個女人笑著說道:“長生天真是眷顧我,讓我得到了你這樣的美人兒。我不管是你是從什麼地方跑來的,也不管你到底是誰。既然你進了我的大帳,那你就是我札木合的女人!”

他撲在那女子的身上,用滿是鬍鬚的臉摩挲著她依然嬌嫩的肌膚。

她吃吃的笑著,沒有抗拒。

札木合粗暴的將她身上的衣服都扯掉,甚至還撕壞了她心愛的衣裙。這是一件漢人女子的長裙,很漂亮。

她白玉一樣的肌膚在燈火照耀下散發著一種誘人的光澤,雖然她已經不再年輕,但她的肌膚依然很有彈性,她的腰肢依然纖細,小腹上看不到一絲贅肉。她的胸脯也依然高聳,就如同少女的嬌柔胸峰一樣的迷人。

她並緊了雙腿,扯過一張氈毯蓋住半邊身子,但她躺著的姿勢太過撩人,蓋上的氈毯反而給她白皙的身子增加了不少魅惑。她纖細的腰肢和雙腿輕輕的扭動著,白羊脂玉一般的修長雙腿讓人看了血脈噴張。氈毯遮擋住了她的臀,卻勾勒出一道誘人的弧線。

她抬起一條腿,用腳趾在札木合赤裸健壯的胸膛的上輕輕摩挲。

“我的大汗,從你把我抱進帳篷的那天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她媚笑著說道:“我是你的,只是你一個人的。大汗您是這天下間最強壯的男人,能給我快樂,給我幸福。”

她的腳趾順著札木合的胸膛緩緩向下滑過,最終抵在札木合胯下那物上。腳掌在那裡來回摩擦著,一下一下,極盡挑逗之能。

札木合的眼睛裡充斥著最原始的慾望,他猛的的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聲咆哮。俯下身抓住她的腳踝,用力的分開了那一雙迷人的修長美腿。

沒有一點前戲,也沒有愛撫。

猛然刺入的東西讓她有些難以承受,但她卻做出一臉享受的表情。嬌喘聲,呻吟聲,在大帳中響起,似乎是在鼓勵著粗暴的男人更加粗暴的索取。

大帳外的風變得更猛烈了一些,嗚嗚的嚎叫著,就好像號角吹起的聲音,隱隱中似乎還能聽到廝殺的聲音,還有彎刀相碰的鏗鏘之聲。

又好像,是鬼哭狼嚎。

偷襲突厥人營地的隊伍已經出發,戰馬踏地發出的聲音遮擋住了大帳中的呼喊。在濃烈如墨的夜色中,數万騎兵長龍一樣出了大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帳中的呼吸聲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札木合坐起來,抓起身邊的酒囊拔開塞子灌了一口。他回頭看著已經累的虛脫了一般的女子,滿足的笑了笑。

“你真是長生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比起那些只會哭喊叫痛的年輕女人,你更讓人著迷,征服你這樣的女人才會讓我感覺到自己還沒有老。”

“大汗春秋鼎盛,正是最強壯的​​時候。”

她捲縮在氈毯裡,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中原的女子就是美!”

札木合由衷的讚嘆了一句:“草原的女人雖然火熱,但卻沒人比你的腿更能纏人的。有勁!哈哈!”

他放聲大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被突厥人俘虜了去的兒子。

“你為什麼要到草原上來?”

他問。

“我跟您說過的啊……有一個惡徒毀了我的家,殺光了我的家人,也殺死了我的男人,搶走了我的女兒……他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現在,那個惡徒就睡在我的家裡,身邊躺著的是我如花似玉的女兒。我尊敬的大汗,您不知道,我的女兒比我還要美麗一百倍,​​她的身子才是長生天為您準備的最完美的禮物。”

她爬起來,伏在札木合的腿上:“只要您能幫我奪回我的一切,我願意和我的女兒一起侍奉大汗。”

“你的男人死了?”

札木合問道。

“死了!”

她咬著牙點了點頭,心裡想著那個廢物已經認了命,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看來他沒有馴服你這頭小母狼啊!”

札木合哈哈大笑起來,撫摸著她光滑的脊背:“等我先把突厥人都殺光,奪回我的王座……我就帶兵南下,無論是和都要去看看中原的錦繡江山。順便幫你把家園搶回來,幫你把女兒也搶回來,讓你的仇人匍匐在你的腳下……”

札木合又喝了一口酒,酒水順著他赤裸的胸膛滑落滴在她身上。

“我要他死!”

她喃喃著狠毒的說道:“我要親手殺了他!”

那一夜,那兩個耳光。

她依然沒有忘記,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次回想起來,她都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

……

草原上是突厥人和鐵勒人之間的決戰。

襄陽城裡城外,是三方的決戰。

燕王李閒,秦王李世民,梁帝蕭銑。

毫無疑問,如果說突厥人和鐵勒人之間的決戰是在改變草原格局的戰爭,是爭奪霸主之位的戰爭。那麼在襄陽城這裡,這一場決戰無論是誰取得最後的勝利,也都將改變天下的格局。如果是李世民勝了,那麼他就能一反頹勢,非但可以在頃刻間擁有一大片江山領地,還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重新成為長安城的主人,乃至於中原天下的主人。

如果是燕王李閒勝了,荊襄之地遂平。

江南遂平,川蜀之地遂平。

自古荊襄便是極重要之地,誰得之誰都有機會再進一步爭霸天下。

就在突厥人歡慶第一場大勝的這個夜裡,鐵勒大汗札木合在自己的大帳中征服著一個女人。在襄陽城裡那座宏大巍峨的宮殿中,一襲黑袍的關小樹坐在梁帝蕭銑的對面,面帶微笑,眼神中都是自信。

在秦王軍的大營中,李世民坐在尉遲恭的床榻前面。看著依然昏迷不醒的愛將,眼神悲傷。

在燕雲軍最高大的那座帳篷裡,燕王李閒的手指輕輕撫過一個女子的臉頰,為她擦去淚水,手指依戀著她的臉,她依戀著他手指上的溫度。

經歷了這麼久的分離,她終於再次見到了他。

歐思青青在笑,眼睛裡含著淚珠兒的笑。

“安之……”

她輕聲呼喚了一聲,然後撲倒在李閒懷裡無聲的哭泣著。在草原上,在青牛湖邊的那座小樓裡,她每一日都在思念著他,也曾悄然落淚。看著清澈但冰冷的青牛湖,似乎湖面上都是他的倒影。

坐在小樓的窗邊,她總是會想起第一次和他相見的時候。他的靴子,他的笑,他背後的硬弓,他俯身疾馳的背影。

她總是會想起,他第一次出現在青牛湖的夜晚。那一晚她坐在窗邊想他,然後他就突兀的毫無徵兆的出現在自己窗口。就好像一個竊賊,成功的偷走了她的心。

今天,又看到了他,觸摸到了他,歐思青青放肆的宣洩著自己的眼淚和思念。

李閒撫摸著她的髮絲,眼神中都是歉然。

“苦了你”

他說。

“見著你就不苦了。”

歐思青青抬起頭,在李閒的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眼淚和鼻涕:“我不要再離開你好不好?我也不想再回草原上了,好不好?”

“好!”

李閒點了點頭,很用力。

帶著淚痕的歐思青青笑了起來,在燈火下格外的迷人。她猛的抱住李閒的脖子,主動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李閒緊緊的抱住歐思青青的腰,感受著她溫涼柔軟的唇瓣。

兩個人這一吻吻了很長時間,長到時間似乎都停止下來。大帳中的燈火搖曳,但卻無法將兩個人的影子分開。

……

……
坐在梁帝蕭銑面前的關小樹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表情淡然。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急,雖然他之前說自己很急。就在大梁皇帝陛下的御書房裡,這個軍稽處六部的小檔頭,從五品的小吏,看起來倒更像是個主人。

蕭銑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將燕王李閒的親筆信看了兩遍,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將書信放在桌案上,手臂隨即頹然的垂了下來。

“這件事……朕想和下面的臣子們商議一下。”

蕭銑看了關小樹一眼,肅然道:“雖然朕的大梁已經到了滅國的邊緣,但朕還是皇帝。這襄陽城還是朕的國都,城中有百姓軍民十萬,朕要對他們負責。朕希望你給朕一點時間,可以嗎?”

關小樹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道:“請陛下盡快……我家主公心誠意切,等著陛下您的答覆,而且您也知道,戰局瞬息萬變,若是在您下決斷之前決戰就已經開始,到時候即便您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只怕也錯失了最好的時機。”

關小樹站起來,抱了抱拳說道:“您應該能做出判斷,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者會是誰。當今天下,誰才是真正的霸者!告辭……請陛下盡快安排。”

說完,他轉身離開。

出了宮城之後,帶著二十名軍稽衛走了一段,關小樹忽然想到自己既然已經是以使節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現身,那何必還要回那座破廟裡去棲身?所以他立刻回頭,將暗中跟著他的一個梁軍士兵抓了過來。

“回去告訴周放吾將軍,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住在驛站中。”

那士兵慌慌張張的跑了回去,不多時就有人從宮城中出來為關小樹等人引路。一個軍稽衛靠近關小樹壓低聲音問道:“要不要派人去請萬檔頭一塊來?”

關小樹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讓他睡破廟吧,那裡比較適合他。”

問話的密諜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聽從了命令。

“豬啊……豬啊……睡到哪裡去,自然是睡在破廟裡……”

關小樹輕聲的哼唱了幾句,聲音壓的極低……極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2 10:00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二章 決戰(十三)


從來不喜歡​​殺生的人或許在某一天會成為一個屠夫,從來不喜歡​​喝酒的人或許在某一天變成一個醉鬼。人世間的際遇之奇妙怪誕令人唏噓,當初在隴右老宅裡每天枯燥乏味活著的時候,李世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人生會有如此的大起大落。

離開隴右老宅的時候他便發誓,自己一定要拿回這些年李淵虧欠他的東西。

他幾乎成功。

然後跌入谷底。

在谷底他被韓世萼拉了起來,一步一步攀爬再次成為人上人。然後他迎來了韓世萼的反叛,但幸運的是,他靠著一個叫嗣十三的人再次成為勝利的一方。

前幾日,他帶著尉遲恭等人過河去偷偷查看燕雲軍大營,歸來之際碰到了他自認為是自己宿命中的敵人,燕王李閒,

他經歷過許多可以稱之為恥辱的事,但毫無疑問,那一天的事,最恥辱。

李閒的刀

自從歸來之後,連續好幾個晚上他都會夢到那柄刀。濃墨一般的黑色,無可匹敵的鋒利。

這幾日李世民都是在尉遲恭的帳中睡的,不久之前是尉遲恭夜夜守護在他的大帳門口。現在換成了他日夜守護在尉遲恭身邊,這個鐵打一般的漢子終究還是倒了,而且極有可能再也不會站起來。

韓世萼反叛當日,尉遲恭血戰一日。身上的傷口多的幾乎數不過來,他沒有倒下。再之後與梁軍援兵決戰,他一馬當先殺入敵陣。帶著數萬棄子成為戰場上的主角,這一次,他身體上的傷又多了十幾處。血滿征袍,但他還是沒有倒下。

路遇李閒,他挑戰羅士信。

被羅士信三槊震的吐血,他縱馬躍入漢水。逆流而上靠著一股頑強的意志游了數里,然後爬上岸邊徒步返回大營。被尋找他的斥候救回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雖然經過醫官精心的治療,奈何他的傷太重了些。又在水中泡了那麼久,傷口都被水洗的發白。第二天便開始出現潰爛,高燒不退。

這幾日來,李世民吃住都在尉遲恭的帳篷中。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讓自己這個最忠心的部下回來,回到以前生龍活虎的時候。

坐在尉遲恭的床榻旁邊,李世民有些失神。

忽然,他發現尉遲恭的手指微微動了幾下。李世民臉色一變,立刻回身吩咐親兵去將醫官叫來。

“主公……”

尉遲恭沒有睜開眼,嘴唇乾裂的都是口子:“主公……速走!羅士信……羅士信果然天下無雙……主公……這一戰咱們……打不贏的。”

“主公,快走!”

尉遲恭猛的的伸出手揮舞了一下,然後胳膊又重重的摔在床上。

“打不贏的……打不贏的……”

他喃喃的說著,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李世民伸手在尉遲恭的額頭上觸碰了一下,他額頭上的溫度燙得嚇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醫官急匆匆的衝了進來,撩開尉遲恭的眼皮看了看。然後診脈,看著醫官臉上越來越凝重的表情,李世民的心裡忍不住一緊。

“還能不能救他?”

李世民沙啞著嗓子問。

“臣盡力而為……但尉遲將軍的傷實在太重了些,軍中的藥物又湊不齊全,臣已經派人出去找藥了。只要燒能退下來,或許還有的救。若是再過幾日還是這樣燒著,就算尉遲將軍能醒過來只怕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李世民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有些失神的問道:“誰能救他?”

“臣無能!”

醫官叩首,不敢抬頭。

“你下去吧。”

李世民無力的擺了擺手,坐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他轉過身子,在桌案上鋪開信紙,提起毛筆寫了起來。他每寫一個字,內心裡便如同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

短短幾百個字寫完,他感覺自己經歷了一場煎熬。

安之兄親啟

在信封上寫下這五個字,他轉頭看了看尉遲恭自語道:“孤之半生,到現在為止只有兩個知己,一敵一友。李閒是我的敵人,但我卻知道他與孤根本就是一樣的人。而你……尉遲,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孤要救你!”

他說。

……

……

夜色中,數萬騎兵緩緩的接近了突厥人的大營。在距離大營五里左右的時候,這隊騎兵緩緩的分成了兩隊。大部分騎兵​​都在濃密的牧草中潛藏下來,便是戰馬都被壓著趴伏在地。一個萬人隊離開了大隊人馬,朝著突厥人大營的方向繼續進發。

領隊的博赤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騎兵,心裡其實忐忑不安。

突厥人的大營裡有最少十五萬人馬,而大汗卻只給自己一個萬人隊。這場仗不可能打贏,他自認為不是個怕死的人,但卻不想死的這麼窩窩囊囊。大汗許諾給他的奴隸,給他的牛羊,給他的草場他不懷疑是假的,但他懷疑自己有沒有命去領。他是個鐵勒人,堅信鐵勒人是草原上最勇武的民族。可他卻也不會盲目的認為,自己這一個萬人隊能擋得住突厥那十五萬狼騎。

是個女人給大汗出的主意。

博赤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吐沫。

但札木合的軍令他不敢違背,大汗的殘忍好殺讓每個人都畏懼。

明明是來救大汗的兒子,可為什麼不動用那三萬最精銳的黑狼頭?

他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他就不打算繼續想,他是個性子直率的草原漢子。既然大汗的軍令無法違背,那打就是了。從南下的那一天開始,博赤就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著回到自己的家園。不……那個家園已經被大汗遺棄,大汗說突厥人的王庭才是鐵勒人的家園。

一個萬人隊的鐵勒騎兵緩緩的靠近突厥人的大營,在距離那座營地大概二里左右停了下來。

“打起火把!”

博赤大聲喊了一句,他身後的騎兵們隨即將火把點了起來。一瞬間,黑暗的夜裡便升騰起一小片火海。

“吹角!”

“去四個千人隊佯攻,放火燒他們的帳篷!”

博赤大聲吩咐道。

四個千人隊催馬向前衝了出去,一邊急沖一邊嗷嗷的叫著。他們手裡的火把掄動起來,如同在夜空中來回盤旋的鬼火。

四個千人隊並不多,但是濃烈的夜色中,四千名騎兵打著火把散開衝鋒,卻能迷惑住防守的一方。揮舞的火把在夜色中顯得如此狂亂,狼一般的嚎叫聲讓人心生膽寒。這就是草原人,抽出彎刀的時候他們便不再是一個純粹的人,而是野獸。

寂靜的突厥大營中頓時傳出一陣呼喊聲,隨即嗚嗚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沒有出現鐵勒人預想中的慌亂,幾乎是在一瞬間,藏身在大營外圍拒馬後面的狼騎全都站了起來,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幾排。在號角聲響起的同時,狼騎的士兵們將手裡的彎弓鬆開,狼牙箭暴雨一樣射了出去。

太突兀。

箭雨來的毫無徵兆!

本是鐵勒人偷襲突厥人的營寨,現在卻變成了鐵勒人被偷襲。那羽箭密集如飛蝗,甚至遮擋住了天空中的繁星。暴烈而迅疾的羽箭從營地中猶如一片在崖口宣洩出來的瀑布,狠狠的沖向了那衝過來的四個鐵勒人的千人隊。

就在一瞬間,沖在前面的幾排騎兵就好像被鐮刀放倒下的麥子似的,一層一層的倒了下來,鐵勒騎兵衝鋒時候嗷嗷的叫聲立刻被慘呼聲取代。

博赤大驚失色,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突厥人有防備!埃斤……怎麼辦?!”

他的親信喊了一句,聲音中帶著顫抖。

“不對勁!突厥人既然猜到了咱們要來偷襲,為什麼不在半路埋伏而是在大營中等候?肯定有什麼問題!”

博赤是個直率到簡單的人,他只能想到這麼多。

“快去看看阿史那卜卦那邊怎麼樣了,來人……去向蘭旭海求援,就說突厥人有埋伏!”

聽到命令的鐵勒騎兵立刻催馬衝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不見了踪跡。博赤的臉色有些發白,不明白為什麼突厥人會猜到自己來偷襲。

突厥人的大營裡,一定有一個智者。

他想著,然後就看見自己的側翼忽然閃出一片火光。那個方向,是負責主攻的阿史那卜卦的人馬。

“糟了!”

博赤一拍腦門。

阿史那卜卦看到自己這邊點起了火把,肯定以為已經成功偷襲所以他那邊也發動了進攻。如果阿史那卜卦那邊也有突厥人的埋伏……博赤的心裡一慌,不知所措。

……

……

阿史那卜卦看著周圍火把的組成的海洋,嚇得面無血色。他是個造反者,本來心裡就有些愧疚害怕。幾次鐵勒人和突厥人的戰鬥他都沒有主動參與,這讓札木合不滿,但卻沒有對他怎麼樣。

但是這次,他知道自己的厄運來了。

他是阿史那埃里佛的親信,當初在中原娘子關被困的時候,他經歷了九死一生,也眼睜睜的看到了大汗阿史那咄吉世將汗位傳給了阿史那埃里佛。同樣的,他也眼睜睜的看著阿史那埃里佛慘死在阿史那朵朵的手裡。

汗位最終落在阿史那結社率的身上,但他不過是個孩子!

真正掌權的是阿史那朵朵,這讓他不滿!突厥王庭從來沒有由一個女人掌權過,哪怕她是草原上的聖女。

如果是阿史那埃里佛繼續做可汗的話,以阿史那埃里佛對他的信任,他最少也會做到特勤的位子上,可阿史那朵朵只給了他一個萬夫長。再之後,他看著阿史那埃里佛的親信逐漸被阿史那朵朵清除,死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心裡就越來越惶恐。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想辦法的話,早晚也會被阿史那朵朵清理掉。

恰逢鐵勒大汗興兵四十萬南下,他索性帶著自己的部族逃出了王庭。有他做引導,札木合連戰連勝。

但是今天,他真的絕望了。

四周都是狼騎,數不清有多少人。他的三個萬人隊被死死的困住,羽箭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就好像漫天的星辰都墜落了一樣令人害怕。

在外圍,看著被困住的敵軍。阿史那朵朵的眼神分外的明亮,站在他身邊的劉弘基笑了笑,自信而淡然。

“劉將軍!我就說你的智慧比薩爾湖的湖水還要深!真的來了,鐵勒人的騎兵真的來偷襲了!”

格楞泰興奮的喊著,揮舞著手裡的彎刀。在他眼裡薩爾湖也好青牛湖也好,總之都很深很深。

“僥倖而已”

劉弘基笑了笑,指著面前的戰局說道:“不過可惜,來的不是札木合麾下那三個萬人隊的黑狼頭,只是一些叛軍。”

“是叛軍最好!”

阿史那朵朵抿著嘴唇說道:“突厥人從來不會對叛徒手下留情,阿史那卜卦的腦袋今夜將懸掛在狼頭大纛下!”

她看著那火把連成的海洋,嘴角勾出一抹冷傲的弧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2 10:0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三章 決戰(十四)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大帳的縫隙擠進來的時候,歐思青青睜開了眼睛,她伸手觸摸了一下身邊,卻發現身邊已經沒了人。她猛然一驚,坐起來的時候腿間一痛讓她微微皺眉。發現李閒不在自己身邊,歐思青青的心裡生出一種驚慌的感覺。

但很快她就​​醒悟,竟是忘了李閒有早起練功的習慣。

掙扎著想要起身,可才動下面的痛楚就讓她的嘴角忍不住挑了挑。想起昨夜的瘋狂,她的臉就不由自主的變得發紅發燙。昨夜,兩個人極盡纏綿。或許是因為太久的分離,兩個人都很瘋狂。

但才經歷這種風雨的歐思青青怎麼可能擋得住李閒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沒多久就敗下陣來。最後還是她用別的方式為李閒解決,雖然很累很疼,但她喜歡這種被李閒抱在懷裡愛撫的感覺。

抓過身邊的衣服想要起床,門簾突然被撩開,李閒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看見歐思青青快速的往被窩裡躲藏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不要起來了,知道你很累,所以讓人做了些吃的,你吃完了之後再躺一會兒。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多休息。”

歐思青青的臉更加的紅了起來,就如同一朵綻放在初冬的山桃花。

“去練功了?”

歐思青青紅著臉問,在被窩裡將貼身的衣服穿上。

李閒點了點頭笑著坐在她身邊,幫她將垂下來的髮絲理順。她的頭髮帶著些微微的捲曲,再加上已經成熟的面容,看起來透著一股令人心動的嫵媚。她的美不同於小狄的清純,不同於嘉兒的柔順,不同於葉懷袖的成熟,她的美是純潔中帶著一絲狂野,令人沉醉。

“吃些清淡的東西。”

李閒端起粥碗,親手餵給青青:“這次千里迢迢的趕來,累了吧。”

“不累”

青青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草原上的事似乎不太好。鐵勒大汗札木合傾盡全力而來,鐵勒騎兵超過四十萬南下。我知道你見過朵朵了,但她那個性子怎麼可能如實說?朵朵回到草原上之後,殺了不少阿史那埃里佛的親信,也殺了不少反對她的部族元老,突厥王庭的實力大不如前。”

“我離開草原的時候特意去過一次王庭,和朵朵聊了一個晚上。她說突厥人元氣大傷,壯年的牧民都被朵朵分派到了各部族,狼騎最多也就能集結起來十五萬人,無論如何也太少了些……札木合是個凶狠殘忍的傢伙,反​​抗他的部族都被他屠滅。若是萬一朵朵戰敗……”

“而且,我把人馬送出關的時候聽說,鐵勒人連戰連勝,已經搶奪走了突厥人超過千里的草場。草原上的那些小部落都是見風使舵的,見鐵勒人強大都會靠過去,朵朵的日子必然更加的難過……”

“她沒有和我說,但我能猜到。”

李閒的語氣有些沉重:“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她也不會親自來中原將阿史那結社率交給我。我了解她的性子,她是想沒有顧慮的和鐵勒人決戰。所以我才會急調劉弘基帶兵入草原,讓羅藝從漁陽撤軍回來,留一部兵力守住燕山,最好他親自帶虎賁重甲出塞北……但說實話,我不知道羅藝會不會照做。”

李閒頓了一下說道:“羅藝將虎賁重甲視為他的性命,我怕他捨不得。”

“所以……我才會急著趕來襄陽。”

李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襄陽這邊的事解決之後,我會立刻帶兵北上。從襄陽出發過東平郡,換走水路,由水師護送一路到涿郡,再從燕山出關。不管竇建德能不能滅掉,我都必須出關一趟。”

他將瓷勺送到青青的嘴邊:“放心,我會幫她。”

“朵朵是我的好姐妹。”

歐思青青將粥喝進嘴裡,看著李閒說道:“我不想她受到傷害……她是個好姑娘。安之……能不能再想別的辦法幫幫她?”

“我知道,我會的。”

李閒點了點頭,眼神裡刻意壓制的擔憂一閃即逝。

……

……

草原上冷冽的風捲著一股子血腥味吹向遠方,風沒有捲起幾株枯草,因為枯草都被血水凍結在了地上。遠遠的看過去,這一大片區域內的草都是紅色的。廝殺整整進行了一夜,一開始突厥人佔據著絕對的優勢,但當札木合親自帶著大批援軍趕到之後,這種優勢就逐漸消失不見。

埋伏襲殺,變成了一場正面對決。

一夜瘋狂的殺戮之後,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阿史那朵朵果斷的下令大軍後撤,邊戰邊退的向西南方向撤出去二百餘里,才將札木合的追兵甩開。這一戰,突厥狼騎損失了近兩萬人,但值得慶幸的是,活捉了阿史那卜卦,他帶走的三個萬人隊的狼騎大部分都投降,兵力上的損失算起來倒是並不大。

鐵勒人那邊,博赤的萬人隊幾乎死絕。蘭旭海的援兵將博赤救出去的時候,他身邊只剩下不足三百騎兵。

圍困了阿史那卜卦之後,突厥狼騎還沒來得及歡慶勝利。札木合親自帶著三個萬人隊的黑狼頭和不下十萬鐵勒騎兵趕來支援,雙方大營的距離只有不足五十里,敵人的援兵來的速度又超乎尋常的快,所以這次對於阿史那朵朵來說並不是一個勝利。

退後了二百多里,雖然刻意沒有往王庭的方向撤,但此處距離王庭已經沒有多遠了,如果再敗……鐵勒人的騎兵就能一鼓作氣殺到王庭去。

一夜沒睡的阿史那朵朵眼神裡都是疲憊,她看著外面整頓營地的士兵們有些出神。遠處她部下的幾個親信將領緩步走了過來,站在她身邊,或許是因為太疲勞,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阿史那重禮,武力奴,格楞泰,柯查沁,還有劉弘基等人都聚了過來,等著阿史那朵朵吩咐下一步的行動。

“清點過傷亡了?”

阿史那朵朵的嗓子有些沙啞,讓人聽了心疼。

“清點過,損失了差不多兩個萬人隊。但損失最大的是糧草……大營裡的牛羊大部分來不及帶走,倒是都便宜給了鐵勒人!”

格楞泰恨恨的罵了一句:“那群該死的鐵勒人,願長生天降下來神罰劈死他們!”

“長生天不會去管草原上的爭鬥。”

阿史那朵朵笑了笑,揉著發酸的眉頭說道:“長生天高高在上,它任由草原上的牧民自相殘殺,然後從中選出強者作為它在人間的使者……不要說什麼被長生天遺​​棄的話,也別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神靈身上。還得靠咱們自己……不算太壞的消息,最起碼咱們清理了叛徒,阿史那卜卦不死,札木合有他做嚮導打起來順風順水!”

“這樣打不是辦法”

劉弘基皺眉道:“當初……”

他頓了一下,有些猶豫。

“沒事,在這裡的都是好朋友,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就是了。”

阿史那朵朵微笑著說道。

劉弘基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措辭說道:“當初突厥大汗阿史那咄吉世率軍圍困雁門關的時候,你們突厥人集結了超過六十萬大軍,那個時候,中原人的局面就如同你們現在一樣,舉步維艱……燕王殿下和羅士信將軍親率兩萬精騎進入草原……”

“我明白了!”

阿史那朵朵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派一支軍隊殺到鐵勒人的老家去?”

“不管札木合有多殘忍好殺,但他的家終歸是他的家。在沒有完全佔領草原之前,他不可能對自己的家園一點也不在乎。正是冬天,北風這麼猛烈……”

劉弘基壓低聲音說道:“不需要打,只要在鐵勒人的草場上不斷的放火,那些南征的鐵勒人聽到這個消息,怎麼可能還與心思打下去?就算札木合的黑狼頭騎兵再強大,也擋不住心裡的恐懼!”

“是個好辦法!”

阿史那重禮說道:“臣願意帶兵去!”

“我也願去!”

格楞泰拍打著自己的胸脯說道:“保證將鐵勒人的家搞的不安寧!”

“阿史那重禮去吧。”

阿史那朵朵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但我不能給你太多人馬,最多一個萬人隊。”

“五千!”

阿史那重禮鄭重的說道:“聖女只需給臣五千人,臣一定不辱使命!”

阿史那朵朵剛要說話,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淒厲的號角聲。

“敵襲!”

“敵襲!”

“鐵勒人又殺過來了,到處都是騎兵!”

……

……

在一條最終匯入薩爾湖的小河河畔,十二月女衛的首領正月小心翼翼的為阿史那朵朵包紮著肩膀上的傷口。昨日才安頓下來,士兵們還沒來得及休息,札木合部下的鐵勒騎兵就追了上來。疲憊不堪的突厥狼騎倉促應戰,雖然頑強,但最終還是擋不住鐵勒人兇猛的攻勢,損失了超過一萬人之後,才靠著格楞泰和劉弘基帶人繞到了鐵勒騎兵的後面,打亂了鐵勒的隊伍之後才將鐵勒人逼退。

阿史那朵朵的肩膀被一支冷箭射中,幸好她的甲胄足夠堅固,是葉懷袖親手打造的。只是這一箭的角度很刁鑽,恰好從肩甲的縫隙裡鑽進來。不過傷的並不深,只是擦出來一道口子。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士兵們已經超過一日兩夜沒有睡覺。”

劉弘基揉了揉眼睛,有些擔憂的說道:“札木合仗著兵多,肯定是將人馬分成了幾批輪換追擊。一隊人追上來的時候,其他人休息,這隊人馬才撤下去,第二隊人馬就殺了過來……這樣打下去,疲勞就能擊敗咱們!”

“我知道”

阿史那朵朵點了點頭:“札木合鐵了心要先將咱們殺光才去攻打王庭,現在咱們不論往哪邊撤他都會緊追不放。我已經安排人輪流當值休息,士兵們能睡一會兒就睡一會兒。可咱們的兵力不足,沒辦法和札木合的人正面抗衡。”

“希望這次能甩掉鐵勒人。”

劉弘基搖了搖頭:“只要讓士兵們睡一晚上,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阿史那朵朵點了點,看著劉弘基說道:“倒也不算都是壞消息,趁著亂,阿史那重禮帶著他的人馬已經成功分開,希望他能盡快殺到鐵勒人的家園……只是辛苦你了,讓你跟著一塊受罪……劉將軍,若是戰事不利,你可以帶著騎兵返回中原去。”

“若真的沒有辦法戰勝鐵勒人,我會那樣做!”

劉弘基道:“但現在還不是那個時候。”

“敵襲!”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示警的號角聲再次吹響。

鐵勒人,再次追了上來。

如群狼,一旦咬住就不鬆開嘴巴。

不死不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2 10:0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四章 太他媽的爽了


連續幾日幾夜的廝殺,就算再強大的戰士也抵擋不住疲勞的攻勢。鐵勒人的騎兵就好像蒼蠅一樣,一波才殺退,另一波已經死死的咬上來。劉弘基的判斷沒有錯,札木合將近四十萬大軍分成了三批,輪番追殺突厥人的隊伍。

從那夜伏殺阿史那卜卦開始,南撤的突厥人已經整整兩日兩夜沒有休息過。

這裡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不是城池繁密如星的中原。如果是在中原,札木合的這種戰術或許根本就無法實行。突厥人沒有城池,所以他們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地方固守待援。哪怕是有一座高山也好,這樣就能分出一部分士兵休息恢復體力。

草原太廣袤,地勢太平坦。

雖然已經退了將近三百里,但哪怕再退十天,他們依然處於茫茫的草原上,依然不會有一處可以依靠的堅固堡壘。

第三天的清晨,經過了半夜的廝殺之後士兵們終於可以短暫的休息一會兒。但每個人都知道,或許才閉上眼還沒睡著,鐵勒人的騎兵就會嗷嗷叫著從遠處殺過來。所以沒有人敢睡,休息的時候右手也會緊緊的抓著彎刀的刀柄,坐在草地上嚼一​​口冷硬的乾糧。已經兩日兩夜,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吃一頓飽飯。

“再這樣下去……士兵們的鬥志就會被瓦解。”

劉弘基坐在草地上,嚼著冷硬的滷牛肉如同在嚼木頭一樣。

“哪怕有一座小山也好啊。”

他艱難的將嘴裡冰碴子還沒有完全融化的冷肉嚥下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灌進嘴裡一口烈酒。也只有烈酒喝進肚子裡才會有些許的溫暖,才會讓人們感覺自己還活著。這樣的戰爭劉弘基也是第一次遇到,這兩日來他絞盡了腦汁也沒有想到破解的辦法。

“如果沒有援兵,或許真的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手下親信劉會語氣有些傷感的說道,雖然他不喜歡突厥人,但他更不喜歡鐵勒人。相比較來說,阿史那朵朵曾經在娘子關幫助過燕王殿下,他更容易接受和突厥人做朋友。而更現實的想法是,中原人不允許有一個新的霸主在草原上出現。突厥人元氣大傷,最起碼短時間內無法揮兵南下擾亂中原。

但鐵勒人不一樣,他們在很多年前敗於突厥人之手。之後便一直棲居在最冷的北方,中原的繁華只存在於部族老人聽來的回憶中。鐵勒人這次大舉南下,一旦重新掌控了草原的話,為了彌補戰爭帶來的損失,用不了多久札木合就會糾集草原各部族南下侵擾中原。到時候,戰火又將在邊關燃起。

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好兒郎戰死沙場,多少人家妻離子散。

“援兵?”

劉弘基搖了搖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吃下去的東西似乎都在胸口裡卡著,憋的有些難受。

“突厥人已經無力再聚集起一支成規模的騎兵了,雁門關那一戰,阿史那咄吉世慘敗,損失超過二十萬人。沒過幾年他就再次率軍南下,終究戰死在中原。娘子關困住了突厥人的殘兵敗將,能活著回來還是拜咱們主公所賜。若不是聖女……說不定現在突厥人的王權早就被別的部族奪去了。”

“聖女回到王庭之後殺的人又太多,部族的實力損失加劇……雖然她這樣做沒有錯,但不巧的是偏偏鐵勒人選擇在這個時候南下。”

“一個女子……”

劉會嘆了口氣:“扛著這麼大一副擔子,必然艱辛。”

“主公曾經說過……這世間從來不會有永遠的一帆風順,也不會有永遠的晦氣霉運,只要突厥人能扛過去這次災難,再用百年的時間恢復,依然是草原上獨一無二的霸主。”

“百年……先把今年過去再說吧!”

劉弘基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去和阿史那朵朵商議一下,如果還想不到好的辦法,我只能帶著咱們的騎兵返回中原去,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跟我出關的這些兒郎們葬身他鄉。實在不行,咱們只能帶著阿史那朵朵走。至於突厥人怎麼樣……咱們已經盡力了。”

正說著,忽然見遠處一個突厥狼騎士兵急匆匆的往這邊跑了過來。

“劉將軍,聖女請你過去。札木合派了使者來,聖女說請你一塊見見來人。”

“我知道了!”

劉弘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鎧甲,大步往阿史那朵朵的方向走了過去。

……

……

“尊敬的聖女,你應該知道……現在你面對的是誰,那是草原上至高無上的大漢札木合,是沒有人可以戰勝的鐵勒大汗!長生天已經選擇了偉大的札木合為草原新的主人,你作為聖女一定也感受到了長生天的旨意,所以請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札木合派來的使者奇塞認真的說道:“這兩日兩夜的戰爭你也看的清楚,不要太久,最多三天,你的軍隊將會徹底潰敗。大汗是仁慈的,所以他派我來向你宣示他的旨意。只要你肯投降……”

奇塞說到這裡的時候,看到了走過來的劉弘基。

“漢人?”

他詫異的問了一句。

阿史那朵朵微笑著點了點頭:“現在你應該知道了,你剛才說我是孤單無助的話有多可笑。中原最強大的帝國是我的盟友,如果我願意,隨時可以請求中原的皇帝派兵來支援我。而我認為這是咱們草原人的事,所以一直拒絕我盟友的好意。但希望你明白的是……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拒絕盟友表達出來的善意。 ”

奇塞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草原上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卑賤的兩腳羊來管了?那些孱弱的漢人不過是咱們蒼狼子孫的奴隸和食物罷了。他們的身份如此卑賤,怎麼能做聖女你的朋友?大汗會因為這件事而憤怒,他會視你為蒼狼神的叛徒!”

嘭的一聲。

聽完了格楞泰的翻譯之後,劉弘基忽然毫無徵兆的一腳將奇塞踹翻在地。雖然他很疲勞,但這一腳卻勢大力沉。

奇塞沒有反應過來,被一腳踹翻之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這卑賤的兩腳羊!”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在他臉上炸響。

劉弘基一腳踏在奇塞的心口上,俯下身子冷笑著說道:“如果你嘴裡再出現一個不乾淨的字,我現在就把你剁了餵狗!”

格楞泰哈哈大笑著將劉弘基的話翻譯了過去,奇塞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聖女,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客人麼!難道草原人之間的規矩你都忘了?哪怕咱們是敵人,我出現在你的帳篷裡,你也要用最好的羊肉最好的酒來款待客人!”

“這裡沒有帳篷……但我不會失了待客之道。”

阿史那朵朵對劉弘基微微頷首示意,劉弘基鬆開腳走向一邊。

掙扎著站起來的奇塞揉著心口,畏懼而憤恨的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那個漢人。他將視線緩緩收回來,喘息了一會兒說道:“尊敬的聖女,我是來宣示大汗仁慈的旨意的。偉大的札木合說,只要你肯將小納哈恭敬的送回他身邊,他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大汗寬仁,甚至願意原諒整個突厥部族的罪過。”

“當然……”

奇塞昂起下頜說道:“還有一個條件。”

阿史那朵朵沒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這個面目可憎的鐵勒人。

“大汗說,願意屈尊降貴娶你為妻子。這樣就能讓兩個部族免於戰爭,突厥人只要歸順大汗,大汗會視其為子民。請你考慮清楚,如果你反對,將帶給突厥人一場毀滅的災難。”

聽完了格楞泰的翻譯,劉弘基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

他握著橫刀的刀柄,緩步走向奇塞:“你真的不該提出這個條件!”

奇塞嚇了一跳,雖然他聽不懂那個漢人在說什麼,但他卻感覺到了那個漢人身上森寒的殺意,那是一種比北風還要冷冽的殺意。

“難道這裡是由這個卑賤的漢人來做主嗎!”

奇塞一邊退後一邊大聲喊著:“這是突厥人的恥辱,這也是整個草原上所有部族的恥辱!聖女,你會被長生天唾棄!”

刷的一聲,劉弘基抽出了腰畔的橫刀架在奇塞的脖子上:“現在你尊敬的長生天就要唾棄你了,你沒有發現?”

“等一下!”

阿史那朵朵忽然叫住劉弘基:“劉將軍,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她說。

劉弘基轉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阿史那朵朵。

阿史那朵朵對他笑了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說道:“這樣做確實不是待客之道,咱們怎麼能如此對待一個使者?”

劉弘基搖了搖頭,卻沒有表示什麼。

“殺了他……太不划算了。”

阿史那朵朵微笑著,忽然轉身對格楞泰說道:“去把札木合大汗的兒子帶來,讓這位尊貴的使者把他帶回去交給札木合大汗,來表達咱們的善意……當然,為了方便這位尊貴的使者把他帶回去容易些,你最好把他裝進一個袋子裡。”

格楞泰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他轉身走向遠處,不多時就傳來一陣哀嚎聲。過了一會兒,格楞泰拎著一個血淋淋的袋子走回來,將那袋子撲通一聲丟在奇塞的腳邊:“我把納哈給你帶過來了,你現在可以帶著他回去。”

阿史那朵朵揉了揉眉角,遺憾的說道:“我聽說札木合只有這一個兒子?所以我就更不能不滿足一個父親的請求,你帶他回去,告訴札木合……讓他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樣,讓我嫁給他……他是用屁股想事用**說話的麼?!來人,把這個烏龜孫子王八蛋的兩隻手兩隻腳都砍下來,一群從北方跑出來的野狗……他媽的……氣死我了!”

這番話罵出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劉弘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著阿史那朵朵一臉的震驚。他實在想不到,看起來永遠恬淡如水甚至有些文弱的,給人一種聖潔感覺的阿史那朵朵,竟然會罵出這樣的髒話……

太讓人意想不到了,太……太……太他媽的爽快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2 23:07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3-1-12 23:11 編輯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有猛虎名格楞泰


裂斬了札木合的獨子,砍斷了鐵勒使者的四肢,無論如何這樣做表達出來的態度已經足夠明確,明確到足夠讓札木合暴怒。聽從了身邊那神秘女子的建議,札木合不在分兵追擊,而是調集全部人馬洶湧而來,將突厥狼騎最後的不到十萬人馬圍困在王庭以東一百五十里處。

突厥人沒有如以往那樣立刻反攻,而是緩緩的停了下來然後聚集在一起。

騎兵結陣防禦,擺出了一副弱者的姿態。這讓札木合更加的對阿史那朵朵看不起,用他的話說再強大的部族被一個女子指揮,也會漸漸的喪失掉狼性。女人就是女人,永遠不會成為戰場的主角。

追上突厥狼騎的時候,太陽剛剛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冒出半個頭。微紅的東方,映射著微紅的光芒照耀在血紅的草原上。

“主公曾經說過,在廣袤的草原上兩敵相遇,騎兵對決,實力較弱的一方若想取勝合理的戰術只是條件其一,最重要的是士兵們必須有寧死不退的意志。 ”

劉弘基騎馬停在阿史那朵朵是身邊,指向對面鐵勒人軍陣中最中間位置上那一根黑色大纛:“若有必死之心,直衝敵陣心臟。不管身後左右,一往無前… …這樣的戰術被主公叫做掏心,或可取勝,但不顧後隊左右的打法,傷亡必然極大。”

阿史那朵朵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麼,只是側身看著劉弘基問道:“劉將軍為何不走?”

她將自己的披風解開丟在地上,緩緩的握住了彎刀的刀柄:“以劉將軍輕騎之精銳,便是札木合分兵去追也未必追的上。這是草原人的戰爭,劉將軍幫我的已經足夠多了。”

“不走……您可以理解為我犯傻。”

劉弘基笑了笑道:“人在有些時候總會犯傻。”

阿史那朵朵微微一怔,隨即點頭道:“確實……人在有時候總會犯傻。我本來可以置身於事外,草原上的爭鬥與我何干?但我留下了,而且做好了死在這場戰爭裡的準備。會有遺憾……但若走了,可能更遺憾。”

“掏心之術”

她喃喃的說了這四個字,然後緩緩的將彎刀抽了出來:“那我便親自去掏了鐵勒人的心,阿史那重禮只怕還沒有趕到鐵勒人的家園,等不到他攪亂敵人後方了……這場戰爭也該到了結束的時候。”

“不行”

聲音從阿史那朵朵是身後響起,粗獷而堅定。

阿史那朵朵回頭,就看到了身材極雄壯魁梧的格楞泰催馬走了上來:“我尊敬您,從來沒有違背過您的命令。但今天不行,聖女……抱歉!”

他一揮手,幾個金帳侍衛立刻上前,用戰馬前後左右將阿史那朵朵圍住。

“我與劉將軍商議過了,如果這一戰咱們突厥人敗了,他帶著你去中原找燕王……大汗還在那裡,您也在那裡,咱們突厥人的希望就不會破滅。真是有些不習慣啊……”

格楞泰揉了揉鼻子有些歉疚的說道:“從來沒有違背過您的命令,這是第一次……不過這感覺不錯!”

他哈哈大笑,將彎刀抽了出來。

“蒼狼的子孫,告訴我誰才是草原的主人!”

“突厥!”

“誰才是長生天的寵兒!”

“突厥!”

“誰才是戰無不勝的勇士!”

“突厥!”

“跟著我!”

格楞泰猛的催馬向前衝了出去:​​“讓那些卑賤的鐵勒人看看,誰才是草原的王!”

“突厥!”

三個萬人隊的騎兵洶湧而出,如一道黑色的浪潮湧向鐵勒人漫無邊際的軍陣。那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沖在最前面,狼頭大旗在他身後隨著風呼啦呼啦的抖動著。三萬突厥狼騎組成了一柄巨大的彎刀,刀尖筆直的對著鐵勒人陣中的那桿黑色大纛。

“不自量力!”

札木合冷哼了一聲,指著衝過來的突厥人大聲問道:“谁愿意去把那些弱小的突厥人都殺死?我會用最肥美的草場作為獎勵!”

“我去!”

幾日前夜裡吃了敗仗的博赤大聲喊了一句,揮舞著彎刀。

“我也願去!”

大將蘭旭海俯身說道。

“給你們五個萬人隊,殺光那些突厥人,去吧……我最忠誠的勇士,你們將得到長生天的護佑,你們將戰無不勝!”

“殺!”

博赤大聲喊了一聲,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決戰

展開

……

……

在大帳中,李閒看著手裡的書信默然不語。

說實話,這封信讓他有些震撼。不是震撼於這封信是李世民寫的,而是震撼於書信中懇切的語氣,甚至可以說是哀求。雙方敵對,不死不休。而為了一個部將李世民竟然能給李閒寫這樣的一封親筆信,不得不讓人感慨。

尉遲傷重,軍中匱藥。弟知安之兄有妙手回春之能,軍中藥物也必齊全。弟唯求幾樣**,以解尉遲病危之急。

李閒將書信遞給身邊的葉懷袖,眉頭微微皺著。

“有些可笑了。”

看完了之後葉懷袖也微微皺眉,將書信放在桌案上輕聲道:“李世民以為這是什麼?這是戰爭,戰場廝殺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他為了尉遲恭求藥……這是在表示自己的仁慈重義?”

“不管是什麼”

李閒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才知道,李世民是個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對死亡的看法,也知道我對尉遲恭這樣的人心存敬意。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只想救尉遲恭,還是他是想藉此讓我生出憐憫之心……藥我會給。”

李閒轉身吩咐道:“將隨軍攜帶的傷藥每一種都抓一些包好,派人送到河對岸李世民軍中去。”

門口站著的親兵立刻應了一聲,轉身去辦。

“他這樣做到底圖謀的是什麼?”

葉懷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可不認為,他有顆悲天憫人的心。我也不會覺著,因為尉遲恭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就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李世民是在告訴他,他現在心很亂。”

李閒笑了笑,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示弱……他希望這封信能讓我生出嘲笑他的心情,看不起他。然後覺著他已經亂了心境,正是大軍進擊的好時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世民現在應該已經在佈置突襲咱們燕雲軍大營了。”

李閒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確實有了嘲笑他的心情啊……李世民……掩耳盜鈴了,計是好計,但做的太過了些。”

“太過,就是假了。”

李閒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告訴關小樹,今夜之前必須讓蕭銑給我一個態度。若是蕭銑還心存僥倖的話,那就不要怪我破了襄陽城之後對他蕭家不留情面了。在長安城裡我能殺蕭瑀,難道倒了蕭瑀我就不敢殺他蕭銑?”

“我知道了,現在就去安排人。”

葉懷袖起身,轉身欲走。

“今夜你和青青她們不要出大帳。”

臨出門之際,李閒叮囑道:“李世民寫這封信的目的不是為了救尉遲恭,而是讓我以為他很頹廢沮喪。一個頹廢沮喪的人怎麼可能還有鬥志?一個沒有鬥志的人怎麼可能率軍夜襲?不出意外的話,今夜李世民必然親自率軍渡河而來,這一戰便是決戰……我不想你們幾個有什麼意外,不要出門,我會派人守著你們。”

“我知道!”

葉懷袖點了點頭,心裡一暖:“今夜我安安靜靜的在帳中讀書就是了。”

李閒笑了笑,很暢然:“我本來還在愁著怎麼能盡快結束這場戰爭,襄陽這邊的事拖的太久了不好。李世民既然自己送給我一個機會,若是我不把握豈非對不起他的好意?今夜決戰,了結此事之後……我便率軍北上,出塞北。”

葉懷袖身子微微一震,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

阿史那朵朵是她的妹妹,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

……

鐺的一聲!

兩柄彎刀重重的撞在一起,激盪出一片火星。

博赤的右​​臂被震得向後甩了出去,他手裡的彎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盪飛了出去。他是鐵勒部族中出了名的勇士,可卻擋不住面前這魁梧如山的突厥人出手一刀。那彎刀上巨大的力度甚至可以劈開一座山峰,根本就無法阻擋。

身上最少插著四支狼牙箭的格楞泰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不屑的看了面前這個鐵勒人一眼。

再次一刀斬了出去:“你們鐵勒人都是這樣的懦夫麼!”

他大喊。

手裡已經沒有了彎刀的博赤嚇得趴在馬背上躲過了這一刀,然後撥轉馬頭就要逃走。面前這個被劈開了皮甲,還中了好幾箭的傢伙簡直是個瘋子,根本就不像是個人。明明已經受了那麼重的傷,他怎麼還能揮舞起彎刀?

噗的一聲,趕過來護衛博赤的鐵勒騎兵被格楞泰一刀削飛了腦袋。在那脖子裡噴出來的血霧中,殺神一樣的格楞泰催馬衝了過來。他緊緊的追在博赤的後面,臉色猙獰的如同地獄中鑽出來的魔鬼。

“懦夫!和我一戰!”

他大聲喊著,手中的彎刀不斷的揮舞出去將攔住他的鐵勒騎兵斬殺。

博赤不敢回頭,不停的拍打戰馬。恰在此時,鐵勒大將蘭旭海帶著幾十個騎兵趕來救援,離著五十步左右蘭旭海一箭射中了格楞泰的胸口。這一箭幾乎將這魁梧的突厥漢子擊倒,羽箭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身體之中。但他卻沒有倒下去,身子晃動著,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眼神卻依然明亮。

“博赤!我來救你!”

蘭旭海一箭得手,丟下硬弓揮舞著彎刀衝了過來!

“去死!”

格楞泰突然將自己手裡的彎刀擲了出去,那刀子劇烈的旋轉著如一道閃電般迅疾而去,帶著呼呼的風聲,噗的一下子正戳進蘭旭海的心口裡。急沖向前的蘭旭海身子一僵,隨即從戰馬上跌落了下去。

格楞泰一刀擊殺了衝到二十幾步外的蘭旭海,然後追上博赤從後面一把將其從馬背上抓了下來。

也很魁梧的博赤被格楞泰抓在手裡,兩手兩腳慌亂的揮舞著卻根本掙脫不開。格楞泰一隻手卡著博赤的脖子,另一隻大手一把攥住了博赤的下頜。咔的一聲,格楞泰的手指摳穿了博赤的下巴,幾根手指扣進了博赤嘴裡。

噗!

格楞泰手上一用力,博赤的整個下頜竟是被他硬生生的撕了下來!

隨手將帶著一排牙齒一根舌頭的下巴甩在地上,格楞泰的大手從博赤血糊糊的半邊臉裡伸了進去。兩根手指從眼窩裡鑽出來,將眼球擠出來掛在臉上。格楞泰一聲虎吼,手上一用力,咔嚓一聲!

竟是將博赤的臉和顴骨從腦袋上揭了下來!

滿手都是腦漿子和血水的格楞泰仰天一聲長嘯,然後朝著那一桿黑色大纛繼續前衝!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2 23:1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六章 虎賁無雙!


三萬突厥狼騎,以格楞泰為鋒銳破開了五萬鐵勒騎兵組成的堤壩。刀子一樣從中間豁開了一條口子,繼續朝著黑壓壓的鐵勒大軍軍陣衝了過去。到了這個時候,札木合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突厥人強大札木合本來是極清楚的,但他選對了帶兵南下的時機。這是自從突厥人成為草原王者以來最虛弱的時期,而他則有機會趁著敵人弱而重新建立起屬於鐵勒人的時代。札木合統治下的鐵勒人在這個時期並不真正的強大,但敵人弱這就足夠了。

如果在突厥人的強盛時候,哪怕是阿史那咄吉世在位的時候屢次南下大敗,元氣大傷的時候札木合都不敢輕易動兵,因為在那個時候突厥人還是能輕易聚集起來數十萬大軍。而且突厥人的統治地位也決定了,他們可以隨時命令其他部族參戰。

他抓住了最好的時機,卻輕視了突厥人的戰力。

連番的勝利讓他有些忘乎所以,在格楞泰帶著三個萬人隊自殺式的進攻之後他才驚覺,自己有些狂妄了。

所以他立刻下令他麾下最精銳的三個萬人隊參戰,那是鐵勒人數十萬大軍中僅唯一有資格懸掛黑色狼頭大旗的騎兵隊伍。

三個萬人隊的黑狼頭騎兵加入戰團,戰爭立刻就其了變化。

已經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好的突厥狼騎就好像迎面撞在了一座大山一樣,立刻就激蕩起來一層血浪。黑狼頭騎兵這三萬人是札木合從數百萬鐵勒人中精選出來的,每個人都是強大的武士。

之所以在與突厥人的戰爭中雖然長期處於劣勢但沒有被剿滅,鐵勒人仗著的就是這支已經存在了很多年的黑狼頭。每一代黑狼頭的指揮官都是鐵勒大汗本人,由大漢親自挑選騎兵,以保證黑狼頭的忠誠。

最關鍵的時刻,總是黑狼頭騎兵力挽狂瀾。

這次,也不例外。

強弩之末的突厥​​狼騎已經拼勁了全力,卻無法撼動黑狼頭騎兵的陣型。雙方從撞在一起形勢就對突厥人不利,從一開始,黑狼頭就展現出了強大的戰鬥力。本來如長矛貫敵一樣衝過去的突厥狼騎遭受了重創,這支長矛折斷了。

斷裂在鋒刃處。

鋒刃處是格楞泰。

這個無所畏懼的突厥漢子已經幾乎殺的脫了力,札木合麾下的兩員大將接連死在他手裡,蘭旭海被他一刀戳死,而博赤被他先是硬生生將下頜拽了下來,然後撕開了面骨,整個頭顱被他拆散。

但此時的格楞泰已經身中數箭,最重的一處是被蘭旭海所傷,那一箭幾乎從他的胸膛裡衝出去,差一點就撕開了他的心臟。

他撐著繼續前衝,卻陷入了黑狼頭的重圍。

很快,格楞泰的身上就被無數柄彎刀覆蓋。迎面而來的黑狼頭騎兵沒有人在他身邊停留,但擦身而過的騎兵每個人都會在他身上留下一刀。當格楞泰深入敵陣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是一具屍體。

兩條胳膊被卸掉,胸口上的皮甲早就被切的面目全非。露出來的胸膛上血糊糊一片,誰也不知道格楞泰到底身中多少刀。當他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空了。內臟不知道在多久之前就流了出來,落在地上後又被戰馬踏成了肉泥。掉在地上的屍體是一具殘破的軀殼,被破開的肚子裡空空如也。

“黑狼頭動了!”

劉弘基的親信副將劉會喊了一聲,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面的戰團。

“咱們還有大約六萬多人,集中兵力繞開黑狼頭直衝札木合的大纛!”

劉弘基看著阿史那朵朵急切的說道:“機會只有這一個,請聖女趕緊下令!**全軍進攻,不能讓格楞泰用性命創造出來的機會浪費!”

“格楞泰……”

阿史那朵朵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神中都是悲涼。

“不能等了!”

劉弘基猛的轉身對柯查沁等人說道:“立刻吹角進攻,什麼都不要管只管往前殺,只要砍倒了札木合的大纛就算勝了!留下一個萬人隊保護聖女,其他人全都要衝上去!”

柯查沁用力點了點頭:“聽劉將軍你的!”

“劉會!”

劉弘基大聲吩咐道:“帶上我的親兵護住聖女,其他人跟我衝上去!勝敗在此一舉,今日我就瘋狂一回!”

“大將軍坐鎮!”

劉會卻搖了搖頭,對著劉弘基喊了一句後催馬朝著前面衝了出去:​​“咱們殺過去,撕了札木合!”

“殺!”

留下了一個萬人隊保護阿史那朵朵,其中有一半是漢人精騎。其他所有的人馬全都往前衝了出去,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的決絕!

……

……

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戰馬的哀鳴聲和士兵們臨死前的悲呼此起彼伏。戰場上充斥著一股血液和糞便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這一片戰場上甚至沒有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踩下去的時候必然會踩到一具或者是半具屍體。

突厥人用這種壯烈血腥的自殺式進攻來宣告著他們的驕傲,而這一刻札木合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多麼強大的敵人。

格楞泰雖然死了,但他麾下殘存的騎兵依然死死的咬住那三個萬人隊的黑狼頭。他們用自己的性命為同袍換取時間,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拖住那支號稱不敗的黑狼頭。只要黑狼頭騎兵不撤回去救援札木合,傾盡全力一擊的突厥狼騎就有可能扭轉局面。

那一桿黑色大纛,是所有突厥人眼睛裡的目標。

柯查沁是阿史那朵朵的親信,最早的時候就跟在阿史那朵朵身邊。他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刻,也知道自己會在這場戰爭中成為無數屍體中的一具。或許會死無全屍,以至於收拾戰場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自己是誰。

值了!

他告訴自己。

當初他不過是個沒地位的小牧民,若不是因為追隨聖女怎麼可能有今天的地位?聖女給了他一切,榮譽和權利。現在到了自己用性命來回報聖女的時候,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若這一戰最終輸了,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若這一戰僥倖勝了,那他將成為改變草原歷史的那個人。

一生榮耀!

“砍斷札木合的大纛!”

柯查沁大聲喊著,帶著自己的親兵奮力向前急沖。他一直沒有出刀,眼睛死死盯著那根矗立在鐵勒人軍陣中的大纛。他的親兵為他擋住了所有攻過來的彎刀,死了的親兵立刻就會被後面的人取代位置,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正前方,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就在與柯查沁相距大約三百步的地方,另一隊騎兵在漢人將領劉會的帶領下同樣勢如破竹的向前急沖。這更勾起了柯查沁的鬥志,他可不願意輸給一個漢人。

刀子和刀子相撞,刀子和肉體相撞。

這種聲音,才是戰場上的主旋律。

終於,突破了層層敵人,柯查沁距離那桿大纛只有不足百步的距離,他心裡的鬥志也催發到了極致!

“殺!狼神的子孫們,讓那些鐵勒人知道什麼叫做殺人!”

“殺!”

狼騎兵如狼一般嚎叫著,每個人都紅了眼睛。

雖然向前急沖的隊伍越來越單薄,但他們沒有停下來步伐。

“廢物!”

札木合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抽出了自己彎刀:“跟我殺過去,殺盡突厥人,搶回屬於咱們鐵勒人的榮耀!”

他向前催動戰馬,在他身後,超過十萬鐵勒騎兵轟然向前。

很快,突厥人向前突擊的隊伍就如同被淹沒在汪洋中的小船,上下起伏,頑強的依然前行。但鐵勒人太多了,兵力足足是他們的數倍。整體向前的鐵勒人如同一座移動的大山,無可阻擋。

柯查沁和劉會率領的騎兵很快就在浩瀚如海般的鐵勒人騎兵中消失不見,如同被浪頭打翻了的漁船。而這個時候,脫離開格楞泰部下糾纏的黑狼頭騎兵也轉了一個方向,朝著總攻的突厥狼騎殺了過去。

劉弘基忍不住搖了搖頭,一聲長嘆。

“還是兵力太少了些,哪怕再有三個萬人隊……”

“劉將軍,全軍進攻!”

阿史那朵朵擦去眼角的淚珠,將彎刀抽了出來:“沒有人願意做懦夫,活下來的人將整夜不得安睡!”

“不!”

劉弘基搖了搖頭:“我的使命是保護你的安全,現在必須離開了。”

“我的部族在為了榮耀而血戰,我怎麼能離開?!”

阿史那朵朵語氣堅定的說道:“如果這樣離開,我一輩子也不會安寧!”

“晚了”

劉弘基搖了搖頭道:“就算現在帶著這最後一個萬人隊殺過去也於事無補,鐵勒人太多了。”

“看!”

忽然,劉弘基身邊的親兵驚喜若狂的吼道:“札木合的大纛倒了!”

劉弘基和阿史那朵朵就愣了一下,隨即將視線往那親兵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他們沒有看到那黑色大纛倒下去的場面,但他們卻看清了對面黑壓壓的人群中確實沒有了那一根大纛!

“柯查沁做到了!”

阿史那朵朵驚喜的喊了道,側頭對劉弘基急切道:“快,咱們必須衝過去!”

劉弘基皺著眉,卻不敢輕易下達進攻的命令。就算札木合的大纛倒了,可這一萬人衝過去只怕也還是起不了什麼作用。他的使命是保護阿史那朵朵的安全,而不是跟著突厥人一塊去拼命。

“不對勁!”

他忽然發現了不對的地方,立刻催馬衝上一個高坡用千里眼往敵陣中看了過去。鐵勒人的大纛倒了,但敵人卻是從後隊開始亂起來的!整個鐵勒人的後隊都在潰敗,而且敗的根本無法阻止

一支人數不是很多的騎兵如一柄鋒利而厚重的陌刀一樣,狠狠的將鐵勒人的後隊斬斷!

“虎賁!”

劉弘基驚喜的忍不住仰天高呼:“虎賁重甲!”

這一刻,劉弘基才真正認識到了什麼叫做虎賁重騎!才領會到了那句長城有隙虎賁無雙的真諦,才明白什麼叫天下無敵!

八千虎賁!

勢不可擋!

“虎賁重騎!”

所有的漢人騎兵都歡呼了起來,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長城有隙!虎賁無雙!”

“虎賁無雙!”

“虎賁無雙!”

“殺!”

劉弘基縱馬從高坡上沖了下去,興奮的想要仰天大喊。

鐵勒人身後的一座高坡上,幾千名輕騎兵簇擁著一個身披玄甲的老者。這人雖然鬍鬚都已經變白,但一雙眸子卻炯炯有神帶著一股不可一世的威勢。他輕撫著自己的鬍子,笑了笑指著前面廝殺的戰團道:“太久沒出來,草原人想必已經忘了老夫。”

“那老夫就讓他們看看,什麼才是騎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3 12:01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3-1-13 19:10 編輯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五十七章 天之將明 其黑尤烈


在草原上的戰局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襄陽城這邊卻平淡的有些出奇。整個白天,不管是李世民大營中的士兵,還是襄陽城裡已經困頓疲乏不堪的梁軍,又或是在漢水西岸的燕雲軍士兵,都有些百無聊賴。
  
尤其是一向以紀律嚴明著稱的燕雲軍,除了必要安排的斥候和遊騎之外,大部分士兵因為天氣轉冷竟是沒有操練,都窩在帳篷裡呼呼大睡。李世民派過來的斥候藏身在草叢裡,觀察了整整一日,發現燕雲軍的士兵們在中午吃過飯之後便一頭鑽進帳篷裡,很少有人再出來。
  
這個消息在天黑之前傳回漢水東岸的秦王軍大營裡,這讓李世民的心裡踏實了幾分。
  
在他的大帳外面,所有從五品別將以上的將領全都聚集在這裡。為首的幾個將軍神色都有些緊張,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今夜將會發生什麼樣的大事。中低級的將領們還沒有得到消息,但隱隱間人們似乎都猜到了些什麼。
  
在眾人到齊之後,不多時,身披金甲的李世民緩步走出了大帳。
  
披著一件大紅色的披風,身穿金甲的李世民顯得格外英武。他將金盔抱在懷裡,緩步走到眾人身前站住。
  
視線緩緩的在這些將領們的臉上掃過,李世民的臉色竟然平靜的出奇。
  
“你們所有人可能都想過,這一場戰爭會在什麼時候結束。你們的前程又會是什麼,戰死?還是成為驕傲的勝者?”
  
李世民語氣平緩的說道:“不只是你們,孤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這一戰,能不能取勝?現在……孤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逐漸將語氣提高說道:“要想取勝,就必須有一顆必勝之心!”
  
“如果你們自己心裡都在不安,都在忐忑,都在做著兩個打算,沒有一顆必勝之心,那麼這一戰還沒有打就已經輸了!孤也犯過錯,就在不久之前還犯過錯!若不是尉遲恭用他的無畏來告訴孤,孤現在還不明白什麼叫做戰爭!”
  
“以決死之心上陣,方能百戰不殆!”
  
李世民大聲說道:“今夜,孤將與你們一同,以決死之心上陣殺敵!敵人就在漢水對岸,他們不會想到咱們會在這個時候突襲。孤不願意瞞著你們… …軍中的糧草已經不多,要想活過這個冬天咱們只能去敵人的大營裡將糧草搶過來!”
  
“而搶糧草之前要做什麼?”
  
李世民緩緩掃過眾人,高聲說道:“殺光敵人!”
  
“今夜,如果你們不能把所有的勇氣都拿出來,那麼勝利者就有可能是對面的敵人。想想吧,你們戰敗了之後會成為什麼?成為死屍?還是懦弱的乞求一口食物搖尾乞憐的狗?而若是你們奮力向前,將所有敵人踩在腳下,那他們才是狗!才是屍體!”
  
“殺燕王!”
  
李世民縱聲高呼:“創基業,建功勞!”
  
他猛的將橫刀抽出來,指向濃墨一般的蒼穹:“用你們手裡的橫刀,去為自己博一個前程似錦!踏平敵陣,誓殺李閒!”
  
“殺李閒!”
  
不少人的熱血被李世民鼓動起來,紛紛抽出自己的橫刀。就連一些梁軍的將領也被李世民的激昂所感染,骨子裡那股軍人特有的鬥志逐漸復蘇。他們雖然戰敗了一次,成為了李世民的俘虜。但他們骨子裡依然有著對勝利的渴望,既然大樑已經走到了盡頭,那麼他們有必要為了自己的前程而拼爭。
  
誠如李世民所說,軍人,是不願意去做懦夫的。
  
只要有勝利的希望,谁愿意成為敗者?
  
嗣十三站在眾將面前,眼神格外的明亮。他高舉著橫刀,跟著李世民呼喊口號的時候表情十分激動。他似乎很興奮,在期待著這個時刻的來臨。

“尉遲傷重……嗣十三……你可願意跟在孤的身邊,為孤護持左右?!”
  
李世民忽然看向嗣十三問道。
  
“臣……萬死不辭!”
  
嗣十三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說道:“臣雖不如尉遲將軍勇武,但臣願意用自己的身體為主公做盾牌!除非臣死了,否則無論是誰,都不會威脅到主公安危!”
  
“你與尉遲,是孤之肱骨!”
  
李世民將自己的橫刀遞給嗣十三,接過嗣十三的橫刀:“今日以此刀為證,若得勝,孤與卿當為兄弟!不離不棄!”
  
夜色中,留下了親信龐德帶兵五萬鎮守大營。李世民親率十幾萬大軍分作四路,往漢水下游水淺處渡河。天黑之後大軍即刻開拔,繞出去最少七八十里的路,趕到燕雲軍大營的時候恰好是天將亮,正是人睡的最深沉的時候!
  
李世民告訴自己,自己一定會成為勝者!
  
一定!
  
  ……
  
  ……
  
李世民知道,在下游可以渡河的地方,李閒必然佈置了大量的斥候監視著,所以他將隊伍分成了兩批,挑選大約兩千名精銳善水的士兵游泳到河對岸,在燕雲軍斥候返回本寨的必經之路上埋伏,來一人殺一人,以確保大軍行踪不會洩露。
  
這兩千在黑暗中游泳渡河的士兵,能活著到對岸的將成為戰爭勝負的關鍵。所以李世民許以厚祿,他許諾,只要是渡河過去的士兵,每個人在戰後都能得到一百畝良田。不幸戰死的,將會得到五百兩銀子的撫卹。
  
李世民親自率領大軍,用了一個多時辰趕到下游淺水處,大軍開始渡河,在河道那邊果然有燕雲軍的守兵,廝殺一場之後,守兵開始撤退。李世民下令大軍加速前進,天亮之前必須趕到燕雲軍大營。
  
撤走的燕雲軍守兵被事先渡河過來的秦王軍攔住,一場廝殺之後上百名斥候被殺。趁著濃烈的夜色,秦王軍十幾萬人馬瘋了一樣的往燕雲軍大營方向急衝。
  
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時候他們終於趕到。
  
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燕雲軍大營,李世民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冷冽!
  
“衝進去!殺李閒!”
  
“殺李閒者,賞萬金,封國公!”
  
李世民大聲吼了一句,用橫刀向前一指!
  
“殺!”
  
洶湧如潮的秦王軍士兵點起了火把,匯聚成一片火的海洋。照亮了半邊夜空的火海蔓延向燕雲軍大營,如洪水決堤一般。很快,燕雲軍大營裡便響起了示警的號角聲,能看到數不清的燕雲軍士兵迅速的往營寨這邊衝了過來。
  
站在一處高坡上的李世民忍不住在心裡暗嘆一聲,燕雲軍果然是當世一等一的強兵。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集結起來,不得不讓人敬佩。但李世民看的出來,燕雲軍大營中的火把很凌亂,顯然敵人已經慌了。
  
聚冇集起來的燕雲軍弓箭手開始放箭,而已經衝到大營不遠處的秦王軍弓箭手也開始放箭,不同的是,秦王軍的弓箭手射出去的是點燃了的火箭。就好像從九天之上墜落下來的銀河,火箭如滔滔大河一樣洶湧澎湃的衝進了燕雲軍大營中。
  
羽箭之密集,讓人震撼。
  
士兵們臨死之前的哀嚎聲響徹天際,短短片刻,在燕雲軍大營外面秦王軍士兵的屍體就覆蓋了一層。衝在最前面的秦王軍士兵被羽箭,和威力更大的床子弩放翻在地。當大批的燕雲軍弓箭手登上箭樓之後,進攻的一方兵力的損失越來越大。
  
站在大營營寨裡面的雄闊海臉色肅穆,看著洶湧如海的敵人緩緩的攥緊了拳頭。
  
堅守最少三個時辰!
  
這是燕王殿下給他的嚴令。
  
而他手中,只有不足兩萬人馬。
  
李世民派來藏身在燕雲軍外圍的斥候,看到燕雲軍中士兵們吃過飯之後就進了帳篷裡沒有出來。但他們沒有看到的是,天色黑下來之後,絕大部分燕雲軍精銳已經悄然集結離開了大營。
  
此時在大營中的燕雲軍士兵,要裝出猝不及防的樣子還要堅守住。
  
雄闊海看了看身邊站著的張公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分兩隊,你在後我在前,若我的人馬扛不住,你為督戰隊。若敵軍攻勢太猛,你再帶兵上來。”
  
“三個時辰”
  
張公謹揉了揉鼻子,忽然搖了搖頭:“你退回去,重甲陌刀營不到守不住的時候不能上來。我在前,你在後!”
  
雄闊海沉吟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珍重!”
  
“放心吧”
  
張公謹笑了笑:“我這個人沒別的本事,就是命大。而且說起來……論戰場衝鋒,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我不如你。率軍防禦,布陣阻擋,你不如我。三個時辰而已,我來擋,你來反攻!”
  
  ……
  
  ……
  
一個年紀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磕磕絆絆的往前跑著險些栽倒在地。跑在他身邊的漢子伸手拉了他一把,壓低聲音說道:“別只顧著跑,看清楚前面有沒有人擋著自己!羽箭無眼,別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少年感激的看了身邊的漢子一眼,卻發現對方身上穿的是梁軍的甲胄。
  
“你是梁軍?”
  
那漢子一怔,奔跑中從地上的一具死屍身邊撿起來一塊盾牌遞給少年:“是,但你應該記住,現在在你身邊的都是同袍!”
  
“嗯!”
  
少年臉一紅,頂著盾牌往前跑:“大哥!你說咱們能打贏麼?”
  
“肯定能!”
  
梁軍士兵笑著說道:“燕雲軍就算再強,夜晚驟然遇襲也必然大亂。再說,你看到沒有,前面的弓箭手放的火箭已經將燕雲軍的大營點著了。只要大火一燒起來,敵人就不得不往後撤!這種時候,誰退後誰就輸!”
  
他交待道:“這會別急著往前衝,等到燕雲軍撤的時候再減加速沖上去。黏著敵人的屁股後面殺,只要咬住,敵人必敗無疑。看著敵人的後背殺人,立功也容易些!記住,砍夠了五顆腦袋就停住,功勞有的是,但命只有一條!”
  
“我知道​​!”
  
少年使勁點了點頭:“就是天太黑了!看不清前面的路!”
  
“天太黑了!”
  
站在防禦陣列後面的張公謹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搖了搖頭:“若是李世民派人四面圍攻,防禦起來就難了。天太黑……他派人滅了火把從別處偷襲……來人,請雄闊海將軍分兵巡視大營!”
  
“喏!”
  
他的親兵大聲答應,轉身跑了出去。
  
“天之將明……其黑尤烈”
  
張公謹喃喃的說了一句,看向外面的火把海洋:“但終究會亮起來,就看這天亮……屬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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