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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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1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6 21:2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八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七)


十六萬梁軍援兵敗了。在這個深秋晴朗的日子裡,用一種最徹底的方式宣告了戰敗。十六萬大軍,頃刻間不復存在。也不知道城中的梁帝蕭銑得知之後,會是怎樣的一種絕望悲涼。
  
敗的稀里糊塗,敗的似乎毫無道理。
  
就在梁軍還佔據著優勢的時候,南征元帥許玄徹還曾經提到過當年李密率領二十幾萬精銳瓦崗軍圍攻洛陽之戰。他不無警醒,也不是沒有提防。但有時候潰敗無法阻止,就好像一場可怕的風暴卷過一樣,令人束手無策。如果所有的提防都有用,這世界上哪裡會有那麼多的失敗?
  
就在梁軍援兵趕回來之前,梁國皇帝蕭銑站在城牆上瞭望遠方的時候也曾經提起過李密慘敗的那一戰,他一直在告誡自己,絕不能做第二個李密。但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為什麼自己不試一試去做一次王世充?
  
洛陽城下,王世充以兩三千殘兵自殺式的進攻,竟然造成了瓦崗軍山崩海嘯一般的潰敗,只怕在進攻之初王世充也想不到勝利會來的如此輕易簡單。
  
如果蕭銑不是如此謹慎,在秦王軍大營中發生叛亂的那天率軍出城進攻的話,那麼站在人群之中放聲大笑的就不會是李世民,而是他。
  
李世民在放聲大笑,笑的那般猖狂那般放肆。
  
他被狂喜的士兵們拋上了半空再接住,李世民享受這這種輝煌的成就感。
  
十六萬梁軍潰敗,被殺者其實不過兩萬餘人。最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就在梁軍大部分潰逃投降的時候,在梁軍後陣的輜重營裡那上萬重甲步卒還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勝仗,近五千秦王軍騎兵被屠戮。只是還沒有輪到梁軍重甲歡慶勝利,前方潰兵就已經如洪水一般湧了過來。
  
潰兵衝亂了重甲的方陣,卻被嗣十三那區區一千騎兵攔住而不敢再逃!
  
十六萬梁軍,死傷兩萬多人,逃走者三四萬人。近十萬梁軍就這樣荒唐無稽的跪地投降。同樣都是梁軍,卻和南漳城裡血戰至最後一人的那支隊伍有著天壤之別。南漳守將齊漱名假裝投降,在李世民進城當日率軍突襲,險些擊殺李世民,那一日齊漱名身死,他麾下近兩萬梁軍在南漳城裡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院落中激戰廝殺,直至全部陣亡。
  
而這一支梁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其中還有蕭銑最為看重的那萬人重甲。
  
此番南征,山地險峻,南方之地騎兵本來就不善作戰,所以蕭銑將一萬人的重甲盡數都給了許玄徹。靠著這一萬重甲,許玄徹在南征初期確實戰無不勝。攻占了十幾座城池,剿平了三四股小的地方勢力。
  
這本是一支可以寫進史書中的威武之師,卻在襄陽城下留下了一段恥辱。
  
看著被拋上了半空的李世民,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的尉遲恭心裡卻沒有一絲快意。他身上的傷勢足有三十處,最大一處貫穿左肩,險些被人一槊捅穿了心臟。但這些傷沒有擊倒他,那股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和毅力支撐著他血戰到了最後一刻。
  
當勝利來臨的時候,他體會到了的卻只是遲遲才來但爆發如崩堤一般的疼和心裡的厚厚的憋悶。
  
他心裡確實很憋得慌,讓他有一種想要仰天大喊一聲的衝動。但他沒有,因為此時的尉遲恭……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嗣十三找到尉遲恭,將自己的鐵盔摘下來隨手丟在地上。他挨著尉遲恭坐下來,看著不遠處歡慶勝利的秦王李世民,嘴角上帶著一絲不明含義的微笑。
  
“雖然難以置信,但咱們確實贏了。”
  
他往後一仰,就在還流淌著血水的地上躺了下來。當脊背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嗣十三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確實有點不可思議。”

尉遲恭也笑了笑,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笑容有多難看。
  
躺在地上的嗣十三看著蔚藍如洗過一樣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說,咱們為什麼能贏,而梁軍為什麼會輸?”
  
“運氣吧。”
  
尉遲恭搖了搖頭,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不對……”
  
嗣十三將視線轉向尉遲恭,看著那張充滿疲憊憔悴的臉,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今日一戰之所以能贏,是因為秦王麾下有尉遲……而梁軍中沒有尉遲。我不是拍你的馬屁,實事求是的說,如果你是梁將……今日一戰勝利的一方或許不會是秦王。說句心裡話,我不想與你這樣的人做敵人。”
  
“秦王……還是會贏的。”
  
尉遲恭再次搖了搖頭,他只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或許只是一個屬下在潛意識裡依然維護著主公的尊嚴,可他的回答卻一點力量都沒有。他自己也忍不住去想,如果按照秦王的策略,捨棄前三軍做誘餌……這一仗真的能打贏麼?
  
“聽說襄陽城裡的梁軍出來了,又退回去了。”
  
嗣十三問。
  
“是……梁軍堵塞住了襄陽城的所有城門,等看到援軍到來再想打開已經晚了,梁軍又敗的太快,城中的人馬才衝出來廝殺已經結束,他們不回去還能怎麼辦?”
  
尉遲恭恢復了一些體力,一邊說話一邊撕下一條衣衫包紮傷口。嗣十三坐起來,接過他手裡的布為他包紮:“你將成為秦王麾下第一重臣!”
  
他說。
  
頓了一下之後,嗣十三用極低但清晰的聲音在尉遲恭耳邊說道:“就像韓世萼那樣的重臣,秦王之下的第一人。”
  
聽到這句話,尉遲恭的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震撼和恐懼,然後便是迷茫。
  
  ……
  
  ……
  
數以十萬計的梁軍降兵被分開看守,每​​一處都聚集有萬餘人。手持著橫刀和連弩弓箭的秦王軍士兵在降兵聚集的地方來回巡視,坐在地上的降兵一個個面無表情。他們或許到了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戰怎麼就會輸了?
  
不久之前,秦王李世民帶著麾下幾個得力戰將巡視了一遍所有降兵聚集的地方。然後用最慷慨激昂的語調宣布他們都無罪,不會被處死,甚至不會被剝奪繼承作為一名軍人的權冇利。只要他們肯效忠自己,他們甚至可以不參與進攻襄陽城的戰鬥。
  
這無疑讓降兵們的心裡產生了動搖。
  
城中有他們的父老鄉親,不去攻城對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梁軍南征元帥許玄徹帶著督戰隊阻止潰兵的時候,被冷箭射死。一箭貫穿了咽喉,到了現在還不知道那一箭是誰射的。長史郭華被亂兵踩死,在一地的肉泥中除了能分辨出其中一灘上有他的鎧甲之外,連面貌都分辨不出來。
  
副帥鄭文秀,先鋒將軍孫應看被俘投降。
  
在一處聚集著差不多能有一萬五千俘虜的地方,人群最深處有個梁軍士兵沒有如其他降兵那樣沮喪,他不時坐直了身子往遠處張望,觀察著秦王李世民的所在。他的眼神裡透著一股興奮,壓制不住的興奮。
  
“檔……老吳,咱們還真的混進來了!”
  
這個年紀不大的俘虜看見李世民在眾人簇擁下往另一處走去,回過頭用極低的聲音對身邊一個垂著頭似乎要睡著了的俘虜說道:“真神了,就這麼混進來了。”
  
因為他們幾個人刻意避開了其他俘虜,所以說話也不會被別人聽了去。坐在他身邊的俘虜應該已經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漢子,雖然臉上塗抹了不少血跡,但還是看得出來此人的臉色格外的白,不是病態的那種白,而是天生小白臉的那種白。他年輕的時候,說不得也是個翩翩佳公子一般的人物。
  
“費六……你就不能閉嘴?”
  
白臉老吳,自然便是吳不善。

之前費六險些叫出來一聲檔頭,最終還是自己醒悟過來。
  
“老吳,你怎麼會猜到梁軍必然會敗的?”
  
費六壓低著聲音,一臉崇拜的問。
  
“屁……老子又他娘的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一眼就看得出誰勝誰敗?你笨成這個樣子,還想著日後老子把你放出去獨當一面……”
  
“老吳……行行好,教教我?”
  
“唉……”
  
吳不善嘆了口氣,然後解釋道:“我不是孫武,也不是孔明,不懂天地玄機,也不懂兵法韜略……讓我在開戰之前就看出勝負,這就跟你給我兩個雞蛋,讓我看出來哪隻孵出來是公的哪隻是母的一樣,能看出來才他娘的是怪事!”
  
“可你想想,咱們想要混進來需要去管誰勝誰敗麼?”
  
吳不善笑了笑說道:“若是梁軍勝了,李世民被殺……咱們便冒充是秦王軍的俘虜被梁軍抓住。若是李世民勝了,梁軍戰敗,咱們就冒充梁軍的俘虜……不管誰勝誰負,咱們終究是能混進來的。”
  
“超過二十萬人混戰廝殺,誰會注意到戰場裡多了幾百個人?而且還是從各處滲透進來的,梁軍潰敗的時候,咱們衝進來跟著一塊跑,那個時候誰還會在意身邊的人認識不認識?梁軍有十六萬人,這一場廝殺之後,將領死了不少,誰知道咱們是哪個營的兵?同理,若是李世民敗了,難道梁軍將領就能看得出來咱們是假的?”
  
“笨蛋!”
  
他最後用兩個字評價了費六。
  
費六嘿嘿笑了笑,被罵也沒有一點壞心情:“能重新混進來真好,你還別說……讓咱們密諜的人在外面冷眼旁觀的感覺還真他娘的不好受,還是置身其中的好。這樣一個輝煌的時刻,怎麼能少了咱們密諜攙和?”
  
“攙和這兩個字用的不錯!”
  
吳不善瞪了他一眼。
  
“既然混進來了,老吳……你說我是不是就有第二次機會射李世民一箭?要是再有這樣的機會,我絕對不會再瞄準他的心口,我要瞄準他的脖子!”
  
“或許……輪不到你了。”
  
吳不善搖了搖頭,看向不遠處走過來的一個人。那個人穿了一身唐軍的甲胄,沒戴頭盔,露出一張刀疤密布的臉,猙獰恐怖。
  
“我一直在想,這麼狠的人不進咱們軍稽處做事,真是糟蹋了。這個傢伙……天生就應該身處於黑暗之中啊……”
  
吳不善看著那個刀疤臉自言自語的說道。
  
“對了!”
  
費六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吳不善認真的問道:“老吳,您也是算無遺策了……這麼輕易的混進俘虜裡,肯定也佈置好了後手對吧……那你告訴我,萬一咱們運氣差,勝利的一方要殺俘虜怎麼辦?”
  
“你也說了……”
  
吳不善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的說道:“那是咱們運氣差……我有個屁辦法!”
  
“啊?”
  
費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6 23:19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九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八)


武當山下

長孫無忌看了看站在面前不遠處的李孝恭,搖了搖頭說道:“若是在二十天之前……不……哪怕是十天之前,五天之前,如果我能聽到你對我說這番話,我也會很欣喜,慶幸於自己不辱使命。主公派遣我到這裡來無非要的就是你這樣一個乾脆俐落的態度,可遺憾的是……這個態度你給的稍微晚了些。”

他搖了搖頭表示惋惜。

“最遲明日一早主公大軍就會到達武當山,你猜在這個時候你才遲遲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主公會不會很高興?”

長孫無忌看了看面前桌案上的茶和點心,非常認真的說道:“多謝款待,不過我還要趕回去。羅士信將軍還等著我一塊迎接主公車駕,我不能在你這裡耽擱太長的時間。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可以告訴我的看法,不一定對你有​​用……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面色有些發白的李孝恭抱了抱拳道:“請長孫先生明示。”

長孫無忌擺了擺手道:“可不敢當……我要跟你說的也不是什麼辦法,因為在主公來之前我已經沒有權利擅做主張。沒能和你在之前好好聊聊,這是我的運氣不好。當然,也是你的運氣不好……我想要告訴你的,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長孫無忌喝了一口茶,然後緩緩起身:“人總是猶豫不決,之所以會猶豫有很多原因。或許是擔憂,或許是期待,或許是恐懼,或許是不解,也有可能是投機……但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造成的猶豫,其實都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因為只要是猶豫,往往都會錯失很多東西。”

“權利,名望,地位,功勞,或許還有一個承諾。”

長孫無忌伸出幾根手指,然後又緩緩收回去:“我不知道你是哪一種猶豫,所以不便評價你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我可以給你的忠告就在剛才那一番話裡……李將軍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將才,主公曾經說過,李淵麾下最善戰者有四人……劉弘基,張公謹,李孝恭,李道宗……如今只看誰快一些了。”

他笑了笑,話盡於此:“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完這句話之後,長孫無忌帶著自己的隨從離開​​了山腳下的這個小村子。李孝恭安排了人馬護送,回到村子裡自己的住所,李孝恭的臉色依然陰沉的厲害。

“是我太猶豫?”

他喃喃的自語了一句。

“如今只看誰快一些?”

想到長孫無忌最後說的這句令人不解的話,李孝恭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實在想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只好將親信幕僚崔煥然叫了過來。今日與長孫無忌相見,是他幾次派人懇請才換來的,長孫無忌能來​​,其實已經出乎了李孝恭的預計。

如果說燕王沒有起兵南下之際,是長孫無忌追著他後面商議事情。那麼自燕王起兵之日起,長孫無忌已經沒有再追著他的必要了。

主動,在不知不覺間到了別人手裡。這種感覺讓李孝恭很難受,難受的想要罵人。

“大將軍……”

崔煥然看了李孝恭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長孫無忌走了之後,卑職也一直在想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想了很久沒有一個頭緒……後來,卑職又往前想了想,他提到了四個人。”

“您,劉弘基,張公謹,李道宗……”

“什麼意思?”

李孝恭愣了一下,沒明白崔煥然的意思。

“劉弘基率軍征戰河北,已經立下了不少功勞。將來燕王殿下必然不會虧待了他……張公謹這次隨軍南下,顯然燕王殿下對他也是有所倚重的。燕王殿下對李淵舊臣,前陣子打壓的太狠了些,所以總是要顯示寬仁的一面……劉弘基立功,張公謹再立功,這兩個人無疑就會被燕王立為李淵舊臣被重用的典範。”

“這也是燕王殿下分出功勞來給李淵舊臣,是必要的平衡朝堂之術。已經立了兩個典範,安撫人心的作用便起到了……還要震懾人心,對於還在搖擺不定的人,掌控了大局的燕王已經沒有必要再一味的拉攏,必然要打壓,就算明知道打壓會付出代價還是要打壓,因為燕王要樹立自己絕對的權威。”

“現在打壓一個人,能起到震懾群臣作用的,只有兩個人選了……您和李道宗。”

崔煥然嘆了口氣道:“這便是長孫無忌說的那句,只看誰快一些了。”

李孝恭大驚失色,一瞬間汗水就濕透了衣背:“你是說,如果現在我還不做出些讓燕王殿下滿意的事,他就算明知道我有可能投到李世民那邊去,也要不惜代價對我動兵?如果我比李道宗要快……那燕王打壓的人,就是李道宗?”

“十之六七,便是如此。”

崔煥然道:“如今掌兵的李淵舊臣,只剩下您和李道宗了。又都沒有表示出什麼,燕王必然要有所舉動……”

李孝恭跌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似乎在一瞬間就給抽空了力氣:“本以為手裡有兵便是砝碼,現在看來反倒成了禍端。”

崔煥然忍不住嘆道:“我前陣子勸過您,對蕭銑動兵……”

“不晚!”

李孝恭猛的站起來,攥緊了拳頭說道:“傳我號令,大軍今夜集結開拔……不去和蕭銑打一場沒什麼,我就直接去找李世民打一場!”

“燕王最遲明日就到!”

崔煥然臉色一變說道。

“不能等燕王到了……不然我更被動。”

李孝恭搖了搖頭,臉色沉重。

……

……

襄陽城

看著面前桌子上的書信,梁帝蕭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封信,視線裡沒有一點神采,整個人就如同一棵枯木一般。才不到四十歲的年紀,一夜之間彷彿就蒼老到了百歲似的。

“謀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銑艱難的將視線從那封信上移開看向自己的親信大將周放吾:“朕錯了……當日朕與你在城頭看見李世民大營中似有叛亂,就該果斷出兵。若是那日出城決戰,哪裡還會有今日這不解之危局?謀成,如今城內山窮水盡……糧草支撐不了一個月了,士氣又不可用,不如……”

“不可!”

周放吾快步走過來,一把將桌案上的書信抓起來撕成了碎片。

“李世民不過是在危言聳聽罷了!”

碎紙如殘蝶飛舞,落了一地。

“他怎麼可能真的敢殺那十萬戰俘?他如今麾下兵力不足十萬,這十萬戰俘對他來說是多大的力量?他寫這封信,就是欺陛下您寬厚仁慈!就算給李世民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將那十萬戰俘全都殺了。十萬人,就算是逼急了赤手空拳上陣,李世民也應付不來!他絕不敢!”

周放吾怒道:“如此卑鄙小人,陛下不可對其妥協!陛下……您應該明白,整個襄陽城裡,甚至整個大梁國,任何人都可以投降,百官可以,黎民百姓也可以,唯獨您不可以……百官投降,依然做官。百姓投降,依然生活……可您是大梁國的皇帝,您若是投降,李世民怎麼可能……”

聽到這句話,蕭銑的臉色一變,但很快就又沮喪下來:“城中十萬軍民……朕總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念,連累了他們。糧食沒了,難道朕要讓全城軍民一塊餓死?”

“陛下,再等等!”

周放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李世民現在看似得意,其實他比陛下您要心急……陛下,您想想,如果李世民不急,他又何必急著寫這樣一封信射進城裡來?他若是真如信中所說,糧草豐足,士氣如虹,無需攻城,只需圍困襄陽便是了。”

“李世民更急?”

蕭銑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隨即恍然大悟:“燕王李閒!”

想到了這一點,蕭銑心中豁然開朗!

“沒錯,燕王李閒斷然不會允許李世民打下襄陽,若是李世民在此處站穩腳跟,燕王李閒再想動兵就難了太多!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燕王李閒說不得已經調集人馬來圍攻李世民了,不然李世民為什麼如此急迫?”

周放吾道:“陛下,咱們只需堅守襄陽城,到時候燕王李閒和李世民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可是……”

蕭銑皺眉道:“就算李閒擊敗了李世民……朕困守襄陽孤城,早晚還是要城破國亡……和現在降了李世民又有何區別?”

聽到這句話,周放吾沉默下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兵部尚書田文鏡忽然站起來,撩袍跪倒在蕭銑面前用力的磕了三個頭:“臣無能,讓陛下心憂。”

說完這句,以頭觸地的田文鏡聲音沙啞著說道:“請陛下三思……就算大梁國真的要亡,也絕不能亡於仇人之手!李世民殺我大梁多少百姓?多少士兵?南漳城裡那些血戰到底的將士們,若知道大梁終究亡於李世民之手,在九泉之下將會如何悲傷哭泣?死於襄陽城外那數萬災民,只怕在陰曹地府中也不得安寧! ”

“臣不忠,不該說這樣的話。但請陛下三思,若是逼不得已必須要做選擇,那麼寧願投降李閒,也不能投降李世民!”

田文鏡抬起頭,眼中含淚道:“但,現在還遠沒有到國破家亡的時候,陛下怎麼能先沒了鬥志?陛下若放棄,城中十萬軍民盡皆放棄,哪裡還有希望?請陛下振作!死守襄陽!”

“朕明白了!”

蕭銑緩緩的站起來,攥緊了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道:“就算最終會戰敗,也要堂堂正正的敗!不戰而敗,是大梁的恥辱!”

……

……

襄陽城外

秦王軍大營

嗣十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但他卻沒有睡著。盯著大帳的頂部,他已經這樣死了一樣躺了將近一個時辰。酒囊已經喝空,但卻依然沒有一絲睡意。他的腦子裡不斷的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他告訴自己,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謹慎。

李世民只給他六千騎兵突襲梁軍輜重營,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李世民根本就還不信任他。

正在他沉思的時候,忽然簾子一動一個黑影閃了進來。

刷的一聲,嗣十三第一時間抽出了橫刀。

“誰!”

“軍稽衛”

閃進來的黑影在凳子上坐下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嗣十三手裡的橫刀:“你應該知道,早晚我們都會找上你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是不是也在等著我們來找上你?不過說起來……似乎你現在很享受成為李世民親信的感覺呢,對嗎?”

他把玩著桌子上的茶杯,看不清臉色。

聽到這句話,嗣十三忽然笑了起來。

很歡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7 18:3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章 決戰(一)


距離武當山三十里處有一個村子,大隋開皇年間這個村子最鼎盛時候能有近兩千人,可經過大業末年的戰亂,十幾年浩劫之後,這村子裡現在不過百餘人,而且這百餘人還是從北方逃難來此後定居下來的,至於原來的村民逃難去了何處,誰也不知道。

兩千人規模的村子只住著百十人,顯得格外空曠冷清。大部分房子都已經破敗不堪,看起來殘垣斷壁充滿了蕭條之意。

只是不久之前,一支足有兩萬人的精銳人馬駐紮在村子裡之後,這裡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幾天之後,村民們也從最初的惶恐不安逐漸踏實下來。偶爾還會和巡視經過的士兵說上兩句玩笑話,彼此間展現一個善意的微笑。

從昨夜裡村民就發現駐紮在村子裡的軍隊有些異樣,巡防的士兵比平時多了一倍不止。不少騎兵不斷進出,一夜都沒有安寧。等到了早晨太陽才從東方露出一個邊角的時候,早起的村民驚訝的發現,士兵們竟然已經在村外整整齊齊的列隊。步兵每一千人為一個方陣,密密麻麻的在村子外面的平原上排列著,看著令人震撼不已。

據說都是大唐國公爺的兩位大人物,身穿鐵甲站在隊列的最前面。在他們身後,上百名各級將校神色肅穆的列隊站立。烈紅色的戰旗​​在清晨的風中招展,已經近了初冬,早晨的空氣中透著幾分令人戰慄的冷冽,讓士兵們身上的甲胄顯得更加肅殺。

村民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不敢再輕易出門,趴在自己院子的牆頭上向外張望,視線中都是震撼和好奇。

當太陽徹底從地平線上掙扎著鑽出來的時候,從西北方向漫捲而來一片塵煙。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場劇烈的風暴滾滾而來一般。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村民都驚訝的目瞪口呆,膽子小的嚇得逃回屋子裡關上門瑟瑟發抖。他們以為戰爭就要降臨在這個平靜的村子裡了,以為遠方而來的塵煙是另一支前來討伐村外唐軍的軍隊。

當塵煙漸漸散去,膽子大些的村民便看清了遠處來的那一支龐大的軍隊同樣打著烈紅色的旗幟,這讓他們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站在隊列最前面的羅士信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長孫無忌。兩個人相視一笑,隨即同時快步迎了上去。上百名將校跟在他們身後,步伐整齊。

遠處而來的大軍緩緩停下,陣旗開處,數百名鐵甲騎士簇擁著一員身穿黑甲的大將緩緩而出,在那黑甲大將身後,李字大旗迎風飄揚。

“臣羅士信”

“臣長孫無忌”

羅士信和長孫無忌異口同聲的說道:“拜見主公!”

與此同時,他們兩個身後的所有將校同時肅立,將右臂橫陳胸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燕雲軍軍禮。

“拜見主公!”

嘭嘭嘭的聲音開始整齊的響起,如戰鼓,如冬雷,震耳欲聾。

那是兩萬名士兵用橫刀敲擊盾牌或是自己胸甲的聲音,他們用這樣威武肅穆的方式來迎接自己的王。這一聲一聲的敲打,宣洩著他們心中對於燕王殿下的尊敬和崇拜。場面之震撼,只怕那些親眼所見的村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端坐在大黑馬上的李閒微微頷首示意,然後將右臂高高舉起。

隨著他舉起手臂,敲打盾牌和胸甲的聲音驟然停了下來。

“士信,輔機,辛苦了你們兩個。”

李閒從大黑馬上一躍而下,看向面前這兩個人微笑著說道。在他身後,程知節,裴行儼,雄闊海,張公謹等武將緩步跟了上來。而緊跟在李閒身邊的,是那個才到他肩膀高的少年郎。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盔甲,但眼神明亮。葉懷袖和嘉兒都在馬車裡沒有下來,畢竟她們的身份不宜過多露面。

“主公遠來辛苦。”

羅士信和長孫無忌俯身道。

李閒笑了笑,一邊走一邊對長孫無忌說道:“還沒到就听說昨天李孝恭見了你,然後昨夜大軍便開拔一路往東南方向去了。斥候探來的消息說,李孝恭的人馬竟是一夜行軍近百里……速度之快,令人刮目相看啊。”

長孫無忌垂首微笑著說道:“昨日臣對他胡言亂語了一番,想是李孝恭嚇跑了吧。”

李閒道:“真要是嚇跑了,孤還饒不了你呢。大軍一路遠行勞頓,也該歇幾日恢復體力。讓李孝恭自願去做先鋒軍打兩仗也好……只是,士信,他這樣一來倒是搶了你的差事啊。”

羅士信哈哈大笑道:“李孝恭願意搶,臣總不能攔著。”

長孫無忌猶豫了一下問道:“主公真的要休整幾日再繼續南下?”

李閒搖了搖頭道:“怎麼可能,李世民急著打下襄陽,就是想要一個根基之地,為此竟是不惜與梁軍決戰。說起來……孤比李世民還要急一些……孤可擔心著,萬一蕭銑扛不住了開門投降,好好的一場平原野戰,就要變成攻堅。年後孤還要趕去河北,哪裡有時間再這裡多耽擱?”

李閒掃了眾將一眼道:“士兵們就在這吃一頓飯,然後立刻開拔。能在平原之上與李世民決戰最好,若是李世民進了襄陽城……還得把城牆扒了! ”

話語雖然不激烈澎湃,但其中那份淡淡的自信令人卻讓所有人都心中的熱血逐漸沸騰起來。

……

……

襄陽城外

站在高坡上向北方眺望,李世民的臉色格外的凝重。前幾日大勝梁軍援兵的喜悅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擔憂。

梁帝蕭銑並沒有被他嚇住,雖然李世民也知道一封信不可能將蕭銑逼得開門投降,但他也沒想到,蕭銑竟是連回信都不寫,這幾日襄陽城上的守軍看起來比往日也多了不少,可以看到工匠和民夫忙著修繕城牆,又加了不少床子弩,由此可見蕭銑已經打定了主意死守城池。

這對於李世民來說,是最壞最壞的消息。

已經將要入冬,可他麾下的士兵們根本就沒有過冬的衣被!他的人馬從西城郡出征一路向東征伐的時候還是春天,打下永清縣的時候正是盛夏,可如今十月份都快過去了,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別說他的人馬,就是那十萬梁軍降兵也沒有冬衣,再過半個月,不需要打仗廝殺,到時候淒厲的北風就能將他麾下二十萬大軍的士氣徹底摧垮。

而比北風更讓他擔心的是,燕王李閒的人馬已經到了武當山。而原來駐紮在武當山的李孝恭,已經率領五萬大軍南下,星夜兼程往這邊趕來。李世民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李孝恭可不是來投靠自己的,哪怕自己才剛剛打了一場輝煌的勝仗。

“主公”

被升為行軍長史的趙毋取了一件大氅,給李世民披上後說道:“斥候探來的消息,李孝恭的人馬星夜兼程的趕路,只怕最多六七日就能趕到襄陽城… …”

“強弩之末罷了。”

李世民擺了擺手說道:“李孝恭不算什麼,李閒親自來了……他才是孤的對手啊。”

趙毋猶豫了一下勸說道:“主公,雖然剛剛一場大勝,士兵們士氣提升可堪一戰。但降兵的士氣卻依然不可用,也不能放心用……李閒那廝的兵力和李孝恭的人馬相加,也不過十二三萬罷了,但卻皆是精銳之兵。算起來,敵強而我弱……不如暫避其鋒芒。”

“李閒正在河北用兵,不會也不敢在這裡耗費太久的時間,所以他必然求的是速戰……主公如今得了十萬降兵,且是梁軍精銳,不如暫時退避,尋一地休養,最多半年再打回來,到時候蕭銑依然抵擋不住。用半年的時間整合降兵,這也是重中之重。李閒耗不起,竇建德不是草包白痴,經營河北十年,根深蒂固,擁兵數十萬,他既然不能在此地尋得速戰之機,必然揮兵北上攻打竇建德。”

“只要燕雲軍北上,誰還能擋得住主公兵鋒?只需一年時間,主公便可憑這二十萬雄兵掃平江南之地。到時候就算李閒打贏了竇建德,得了河北之地,又能如何?江南之地富庶,主公只需休養一二年,到時候可提兵百萬北上!”

李世民笑了笑道:“說的好!”

趙毋一喜,還以為李世民聽了他的建議,還沒容得高興就听見李世民繼續說道:“但孤等不了幾年的時間……趙毋,你有治國之才,有經世之策……但你忽略了一件事。你剛才說,孤用一二年就能在江南站穩腳跟,然後有望北伐……”

他轉過頭看著趙毋認真的說道:“那麼孤問你,現如今,論實力孤與李閒相比如何?你不比忌諱什麼,如實說來就是了。”

趙毋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如。”

李世民點了點頭又問:“是小不如,還是大不如?”

趙毋臉色一變,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大不如。”

李世民嗯了一聲道:“便是如此,既然現如今孤之實力大不如李閒,孤用一二年休養生息,發展實力。那麼李閒這一二年內難道會停滯不前?難道會自己實力大損?同樣是發展,孤在發展,李閒也在發展。但他本來擁有的就比孤要多,同樣的發展時間內,只要不出什麼意外,李閒依然要比孤強,而且會越來越強……”

“你說李閒必然尋求速戰,這沒錯。但你難道沒看明白,孤現在也希望速戰?不是希望,是只能速戰!”

李世民嘆了口氣道:“李閒率軍七八萬而來,已經是他能從長安抽調出的最大兵力。他的大部分兵力都佈置在黃河兩岸,最起碼有四十萬之巨……若是孤聽你的建議,暫時退避,休養一二年再戰,到時候李閒已經平定了河北,得了數十郡之地,千萬百姓,然後他調集百萬之兵南下,孤以何應對?城無一座,地無一方,怎麼打​​?”

“既然如此,孤何不趁著李閒如今身邊只有這十餘萬的時候決戰?”

李世民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既然給了孤這個機會,孤便不會放過!”

他將視線轉向北方,看向視線不可及之處:“孤與他……早晚都要決戰,既然如此,現在又是對孤有利的時候,孤為何要怯懦避戰?李家的東西都被他奪了去,那些都是屬於孤的,孤要一點一點奪回來。這是最好的時機了,以後很難再有這樣與李閒公平一戰的機會……孤不想錯過。”

“趙毋”

“臣在”

“你說,李閒為什麼這麼急著來?”

“臣……”

“孤來告訴你,因為他將孤看的最重!比父皇還重……雖然孤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孤並不以此為恥,反而覺著有幾分得意。”

“做李閒的敵人,是人生最快意之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7 21:3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一章 決戰(二)


才經歷過一場血戰的平原上,依稀還能看到大戰殘留的痕跡。馬蹄踏過的地方都是殘草,也不知道殘草下面會不會有殘肢斷臂。戰場已經被清理過,屍體被運走埋在了漢水河畔,明年初春的時候,想必漢水河岸兩側的野草會格外的茂盛吧。
  
大地被血冇洗過,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灰黑色。捧起一把沙子放在鼻子下面聞,不需要太仔細也能嗅到那一股子血腥味。
  
一入深秋,幾乎每日都有風。雖然沒有那種黃沙漫捲的壯烈,但卻將景色吹的一日-比一日蕭條。
  
聽從了兵部尚書田文鏡,戍衛將軍周放吾的勸諫。梁帝蕭銑下令堅守襄陽城,為了表示與城俱存的決心。蕭銑下令將兵部府庫中所有餘下的裝備物資都分發了下去,城中凡是拿得起刀槍的男丁,每個人都領到了兵器和一件皮甲。本打算留著更換之用的床子弩也都推上了城牆,到了現在,蕭銑已經沒有必要再心疼這些東西。
  
若是真的有城破國亡的那一天,這些東西即便留著也不過是便宜給了別人。
  
站在殘破的城牆上,蕭銑看著忙忙碌碌的士兵和民壯眼神有些飄忽。
  
“周放吾”
  
“臣在”
  
蕭銑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若是一日給所有人一頓乾飯,一頓稀飯,城裡的糧草還夠堅持多久的?”
  
“半個月……”
  
周放吾想了想說道:“陛下,倒是不如這樣,沒有戰事的時候,所有人每天一頓稀飯,有戰事的時候再加一頓乾飯,這樣的話堅持的時間能長一倍不止。如果一個月之內李冇世冇民不撤兵,而燕王李閒的人馬未到……臣願帶兵殺出襄陽城,為陛下殺出一條血路來。”
  
蕭銑心中一暖,點了點頭道:“若真有那一天,朕和你肩並肩出城廝殺。”
  
周放吾剛要說話,忽然看見西北方向一片塵煙蕩起。看樣子,就好像有一場颶風貼著地面往襄陽城這邊卷過來似的。征戰多年的周放吾自然知道那絕不是颶風,所以他的臉色一瞬間凝固下來,然後變得欣喜若狂:“來了!”
  
“什麼來了?”
  
蕭銑一怔,順著周放吾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他的表情也是先僵硬了一下,然後眼神中的光彩頓時變得盛耀起來。
  
“難道是燕王李閒的人馬?”
  
蕭銑急切的問道。
  
“這個時候,來的人也只能是燕王的人馬了……”
  
剛說到這裡,周放吾的臉色忽然間又變得難看起來。他猛的想起一件事,立刻覺著嗓子裡一苦:“也許是……屯兵武當山的李孝恭。”
  
聽到這三個字,蕭銑的表情也隨之一僵。
  
“天亡我大梁?”
  
蕭銑一聲長嘆,滿眼悲涼。
  
城牆上的守軍也都看著那個方向,每個人的神情都很複雜。有疲倦,憔悴,有恐懼,不安,還有堅定和決絕。其實他們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襄陽城早晚都會被攻破。他們越是堅守,城外的敵人就會越恨他們。可每當他們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想到皇帝陛下在不久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你們站在襄陽城的城牆上,而你們的背後就是父老鄉親……如果你們逃避了,那麼災難將降臨在他們身上。”
  
這句話,不時在每個人心裡迴響。他們已經堅守了近兩個月,如果城外的敵人恨他們的話,那麼這恨早就已經深入骨髓。
  
遠處,塵煙起處。
  
打著黑色大旗的唐軍潮水一樣朝著襄陽城的方向湧了過來。這是一支純粹的騎兵隊伍,人數竟然不下五萬!在這個地方,很少見到如此規模的騎兵。這裡不是塞北廣袤無邊的草原,中原作戰歷來都是步兵為王。這樣規模的騎兵,足夠讓人心生顫慄。
  
這五萬騎兵,是匯集大唐各路人馬的騎兵拼湊出來的。其中包括禁軍,城防軍,還有各州郡的守軍,還有河東唐軍,陸陸續續被李淵加派給了李孝恭。當時組建這樣一支龐大騎兵的目的,就是追上李世民。
  
經過了一年,李孝恭終於來了。
  
李閒入主長安之後,大唐軍隊的戰旗也由黑色換成了燕雲軍的烈紅色。但李孝恭的人馬一直沒有回過長安城,所以打的還是黑旗。
  
距離襄陽城大約三十里,浩浩蕩蕩的騎兵隊伍停了下來。隊伍停住,濃烈的塵煙順著風繼續往前蕩了出去。當塵煙散盡,遠遠的看過去數万精騎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後隊安營,分兩個折衝營戒備,分派遊騎斥候,其他人就地休息!”
  
號令聲此起彼伏的傳達了下去,後隊的騎兵立刻開始忙活起來。大唐一多半的騎兵都在李孝恭手裡,這是李孝恭的榮耀,他是大唐立國之後第一個指揮如此規模騎兵的將軍。這也是李孝恭的砝碼,但現在,他必須用這支龐大的騎兵來做些什麼了。
  
雖然他不認為燕王會真的對他動兵,畢竟這五萬精騎的戰力足夠強大。想一口氣吞掉五萬精騎,便是以善戰著稱於世的燕雲軍也未必能輕易做到。但李孝恭自己卻清楚,是到了自己該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河北那邊,燕雲軍節節勝利,已經攻克數十座城池,羅藝又帶兵封了漁陽郡,竇建德試圖聯絡高句麗人的策略被破掉,高麗人三戰三敗,被羅藝殺回了遼水以東,一時之間再也不敢輕易西望。天下大定之局面已經清楚起來,李孝恭哪裡還有時間左顧右盼?
  
“大將軍”
  
崔煥然看了臉色肅穆的李孝恭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真的要打?”
  
“打”
  
李孝恭點了點頭道:“我可不認為,燕王會念著什麼宗親之情。”
  
聽到這句話崔煥然才驟然想起來,燕王……應該算是大將軍的族弟。可這又能說明什麼?李世民還是燕王的親弟弟呢!李世民殺李建成的時候,難道念及了骨肉親情?別說同族,至親又能怎麼樣?
  
  ……
  
  ……
  
就在李孝恭從戰馬上跳下來席地而坐休息的時候,在他的人馬後面不足二百里之地,八萬精銳燕雲軍也緩緩的停了下來,選好了地勢,士兵們開始搭建營帳。只比李孝恭的騎兵晚走了半夜,而且還有一多半的步卒,但顯然李孝恭的人馬並沒有將燕雲軍甩開多遠。
  
在正在搭建的大營一邊,做在一塊石頭上的李閑靜靜的聽著葉懷璽的問題。
  
“先生,中原腹地,不善騎兵作戰。先生為什麼不派人讓李孝恭停下來?匯合了大軍之後這樣力量就會更強大。為什麼放任李孝恭先行開拔?他若是一心求戰,反而敗給了李世民……那李世民豈不是憑白得了不少騎兵?”
  
李閒笑著點了點頭道:“難得你聽了長孫無忌的話,能想到這一層。但還是太膚淺了些……輔機,你來告訴他,為什麼李孝恭急著要去打一仗。”
  
“我能想到。”
  
葉懷璽搖了搖頭道:“他是把先生您怪罪,所以趕著去立功。可兵法上說,千里奔襲必撅上將軍,李孝恭這樣做哪裡有十成勝算?”
  
長孫無忌看了李閒一眼,微笑著說道:“李孝恭這一戰,以五萬騎兵對陣李世民那不下二十萬大軍,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麼勝算,尤其是他的騎兵千里奔襲,人馬俱疲。可李孝恭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到了襄陽就一口氣全軍殺過去?”
  
“長孫先生的意思是,李孝恭只會小打而不會傾盡全力?”
  
“不會太小,但絕不會太大。”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道:“他是跑去做樣子的。”
  
“我明白了。”
  
葉懷璽點了點頭:“中原人的心思就是太複雜了。若是在草原上,沒有這樣多的想法,打便是打,誰強誰便贏。誰輸了,誰就是奴隸。”
  
李閒似乎心情不錯,笑了笑道:“草原人的性子直率,所以戰爭往往更直接慘烈。把每一戰都當做決戰來打,這種性格孤很欣賞。但草原人也不是沒有一點策略,難道你忘了當年你們突厥人是如何擊潰鐵勒人強大的騎兵的?”

“沒忘!”
  
葉懷璽驕傲的挺起胸脯說道:“大漢阿史那魁拔親率六萬狼騎,打贏了鐵勒人二十四萬大軍!而且用的是包圍戰術,這永遠是我們突厥人的驕傲。 ”
  
“那一戰,值得深思啊。”
  
李閒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一種迷人的光彩。葉懷璽還不太了解李閒,但葉懷袖和嘉兒等人卻都知道,當李閒的眼睛裡出現這種神采的時候,往往就說明他的心裡已經有了辦法,而且絕對是最正確的辦法。
  
“六萬包圍二十四萬,這種事說出來誰會信?”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道:“可事實上,正是如此。”
  
“怎麼包圍的?”
  
嘉兒不解的問道。
  
“一條大河啊……”
  
李閒說了半句,後面的卻沒有繼續說出來。
  
“襄陽城外也有一條大河。”
  
他說。
  
“是啊……也有一條大河。”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眼神也明亮了起來。
  
  ……
  
  ……
  
距離襄陽城外三百七十里的官道上,十幾匹高大的戰馬踏著塵煙一路疾馳。這十幾個人俱是一身的黑袍,帶著官帽,以黑巾遮面,只露出來一雙眼睛。他們坐下的戰馬都是草原良駒,速度快的令人讚嘆。
  
官道上的行人紛紛避讓,險象環生。可那十幾個騎士騎術都極好,竟是一個人都沒有傷到。
  
為首的那個黑袍騎士身形明顯比其他人肥了一圈,所以他坐下的戰馬承受的痛苦也遠比它的同伴要大的多。但他的坐騎是草原名種博踏烏,耐力和爆發力都遠非一般戰馬可比。這匹馬,可是燕王殿下因為其功勞而特意賞給他的。
  
眼看著天就快黑了,為首的騎士勒住戰馬,兩腿都被磨破了皮的痛苦讓他幾乎忍受不住,屁股只怕也好不了多少。
  
“檔頭,要不要休息下?”
  
他身邊的人氣喘吁吁的問道。
  
“休息?”
  
為首的人一把將黑巾扯下來,露出一張肥碩圓潤的大臉:“主公嚴令,後天午時之前必須趕到襄陽,現在還有近四百里的路程,哪裡有時間休息?你們到前面村子裡買些吃食,討要些水來。吃飽了肚子,咱們繼續趕路。”
  
“南衙的事才有了頭緒,主公就急匆匆的把您調來襄陽……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或許只是以防萬一吧”
  
這胖子搖了搖頭,灌進去一大口水臉色痛苦的說道:“不管是騎他娘的什麼馬,時間久了都一個罪過……蛋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8 12:54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二章 決戰(三)


又狂奔了一夜,人熬得住可是戰馬實在熬不住了。萬玉樓只好下令休息,恰好天亮的時候經過一個鎮子,算計了一下路程一夜竟是奔行了將近二百里,剩下的路程再抓緊一些倒是不難趕到。他索性讓眾人找了家客棧好好睡上半日。
  
吩咐伙計餵馬,萬玉樓等人連飯都沒吃就鑽進被窩裡呼呼大睡。這一覺睡的極香甜,若不是他特意叮囑伙計中午一定要把他們叫起來,說不定眾人真的會睡上一天一夜。
  
一覺睡醒,萬玉樓立刻就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的。
  
從最東面的江都不遠數千里晝夜兼程的往襄陽這邊趕路,若不是每人雙騎,若不是他們的戰馬足夠雄駿,換做普通的馬匹也不知道累死多少次了。睡覺的時候連衣服都沒有脫,起來的時候萬玉樓才發現褲子竟然都已經粘在了大腿上。屁股,大腿內側全都磨破了皮,新肉和衣服粘一起,一動就火辣辣的疼。
  
不只是他,所有人幾乎都這樣。
  
一直硬扛著趕路,除了疲勞睏乏倒是沒怎麼覺著疼,可這半日睡過來之後,這種疼竟是讓人有些忍耐不住。他將包裹打開翻出一身乾淨衣服,然後呲牙咧嘴的將粘在身上的褲子脫了。
  
破皮的地方露出來的白肉看起來觸目驚心,碰都不敢碰。萬玉樓從包裹裡翻出來傷藥敷好,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褲子穿上。看了一眼還溫熱的被窩,他滿眼都是不捨。看著那軟乎乎的棉被,萬玉樓忽然想起了什麼,隨即嘴角咧出一抹賤賤的微笑。
  
他立刻將十幾個手下叫了過來,湊在一起低聲嘀咕了一會兒。眾人愣了一下,隨即都露出和他一樣賤的笑容。十幾個人竊竊私語,就好像一群要做壞事的老鼠。
  
換好了衣服之後,眾人也沒在客棧吃飯。買了不少饅頭熟肉再次上路,休息之後再踏上急行軍的路疲勞更加的濃重起來。眾人咬著牙頂著,竟是一口氣又跑出去一百餘里。然後餵了馬又休息了一會兒,想到眾人離開客棧之前做的那壞事,如此疲勞的情況下眾人竟是還能勉強笑出來。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眾人已經真正到了強弩之末。幸好的是……襄陽城到了。
  
被巡邏的騎兵攔住之後,萬玉樓出示了軍稽處的腰牌,等了一會兒就被領進了大營裡,安排在一座帳篷裡休息。太累了的眾人幾乎是躺下就又睡著了,哪裡還在意身上疼的好像散了架似的。
  
就在他們呼呼大睡的時候,燕王殿下親自到了他們的大帳門口。撩冇開簾子看了看,李閒擺手示意手下不要叫醒萬玉樓他們。吩咐親兵給他們蓋好了被子,李閒轉身走出了這座帳篷。
  
在他身後跟著的將領們都有些感慨,從江都趕到襄陽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由此可見萬玉樓等人簡直是在拼命,這種素質,無疑讓所有軍人肅然起敬。
  
“佑安”
  
李閒回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孤聽說……在太原的時候,你和李世民的私交最好,可是如此?”
  
走在他身後的李孝恭身子微微一顫,臉色變了一下:“是……臣在太原時候,確實和二公子走的頗近。他自幼在隴右老宅,到了太原之後熟人不多。臣當初曾經幾次回隴右考究其學識,所以他便將臣看的親近一些。”
  
“昨日一戰……你心中可有不願?”
  
李閒又問。
  
就在昨日,先到了襄陽城外的李孝恭,調集一個營萬餘騎兵突襲秦王軍大營,雙方廝殺超過一個時辰,仗著騎兵速度快,後援及時,這一戰李孝恭佔了一些小冇便宜,損傷騎兵三千餘人,擊殺秦王軍馬步兵過五千。
  
無論如何,這一戰都算不得太激烈。但李孝恭用這一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打輸還是打贏其實並不太重要。

“臣沒有不願,只是士兵疲憊,這一戰臣沒能打好,請主公恕罪。”
  
“哪裡有什麼罪能治你的,你把心安在肚子裡。”
  
李閒笑了笑說道:“孤今夜叫你來,不是責備你,不是試探你,更不是閒極無聊……孤初到襄陽,有些事需要請教你。”
  
“臣惶恐”
  
李孝恭垂首道。
  
“李世民麾下兵士,戰力如何?”
  
“回主公,李世民的人馬皆在漢水東岸安營。而臣的人馬在漢水以西,昨日一戰,臣派人繞出去三十里渡河,偷襲李世民大營。但李世民卻有所防備,突襲不成又險些被敵軍所困,臣派去的一萬精騎殺回來的時候損失了三千餘人,雖然敵人的損失比這個數字應該要多近一倍……但若不是臣親自率軍接應,這一萬騎兵幾乎難以撤回漢水以西。”
  
“雖然敵軍裝備不甚精良,但士氣很足。那些士兵又都是經歷了一年的廝殺,所以戰力倒是不俗。”
  
“若不是主公趕到,臣本打算今夜再去突襲的。”
  
李閒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就在這之前大約三個時辰,萬玉樓等人休息了半日的那家客棧中。一個客人從房間裡衝出來,對著掌櫃的咆哮道:“你們這什麼破客棧,連一床好被子都沒有還開客棧?!他娘的,還是你看不起老子?!”
  
掌櫃的連忙跑過去,當看清了那人手裡拎著的被子時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起來。他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麼,六七個人從別的幾個房間裡衝出來,抱著被子大罵。
  
只見那些被子上,每一張都有個屁股形狀的窟窿……
  
睡得迷迷糊糊的萬玉樓起來撒尿,坐起來的時候感覺屁股上軟軟的才想起來墊了東西,他將那割下來的墊子從褲子裡抽出來,鑽出帳篷灑了一泡尿。回來之後一坐下覺得屁股很疼,於是又將那墊子塞了回去。
  
“這東西真好……白天騎馬用,晚上睡覺用……日夜兩用,日夜兩用……”
  
某賤胖一邊嘀咕著,再次陷入夢鄉。
  
  ……
  
  ……
  
“主公”
  
裴行儼抱拳道:“臣派了十二隊斥候過河查看,敵軍連營大約九里,鹿角,拒馬齊備,營寨打了土基,每隔五十步就搭建了一座箭樓,而且在大營外面挖了不少陷坑,顯然是為了防備騎兵突襲。每隔半個時辰遊騎巡營一次,戒備森嚴。敵軍大營西面距離漢水恰好一箭之地,若強渡進攻,損失必然極大。”
  
李孝恭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心裡微微一嘆,心中對燕雲軍不由得心生敬意。
  
才到了這麼短的時間,李世民大營那邊的情況就已經摸的差不多了。尤其是聽到李世民大營外面挖了不少陷馬坑,這讓他臉上微微發燙。自己若是事先也打探的如此清楚,昨日那一戰或許不會險些葬送一個營的騎兵。
  
李閒聽完之後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葉懷袖。
  
葉懷袖微微頷首後輕聲道:“吳不善留下的負責聯絡的斥候我已經見過,密諜的人稍後就會將敵軍的情報整理後送過來。吳不善做事謹慎仔細,所探聽到的消息都很重要。”
  
李閒嗯了一聲道:“李世民挨著漢水結陣防禦,這一手做的倒是漂亮。大營距離河畔一箭之地,咱們的人馬很難衝上去。就算衝過去還沒有展開陣型就到了大營外面,散亂的進攻很難撕開敵人的防禦……要想打,只能繞過去渡過漢水。”
  
他微微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隨即擺了擺手道:“先讓士兵們徹底休息,繼續派斥候過河查看。你們都先回去吧,明日昇帳再議。”
  
“喏!”
  
眾將起身抱拳行禮,然後依次退了出去。
  
等眾人都走了之後,李閒問葉懷袖道:“擔心李孝恭?”
  
葉懷袖點了點頭輕聲道:“此人在太原時候就與李世民交好,當初李淵派他為帥追殺李世民,其實便是因為此節……從一開始,李淵或許就沒打算殺了李世民。若是他對李世民真有殺意,隨便派誰來都比李孝恭來要合適。我剛才沒有詳盡的說,就是擔心李孝恭……昨日那一戰是在做戲。”
  
“擔心的不是沒有道理。”
  
李閒點了點頭:“吳不善那邊什麼消息?”
  
“吳不善帶著差不多所有密諜都混進了李世民的大營裡,已經和獨孤鼎聯絡上……六部的人負責和吳不善聯絡,另外負責清理其他叛諜。”
  
“刺殺李世民,可有把握?”
  
李閒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難!”
  
葉懷袖搖了搖頭:“或是因為韓世萼的緣故,李世民身邊的護衛現在多了不少。尉遲恭晝夜不離其左右,密諜又才混進去,刺殺極難。”
  
“關小樹呢?”
  
李閒問。
  
“關小樹進襄陽城了。”
  
葉懷袖忍不住讚歎道:“這個人膽子倒是不小,竟是不帶任何手下,一個人混進了襄陽城……李世民與許玄徹決戰之日,襄陽城中守軍出城接應許玄徹,關小樹就是在那個時候扮作梁軍士兵混進去的。”
  
“軍稽處的人該提幾個就提幾個,等事情了結之後。讓萬玉樓做南衙鎮撫使,關小樹調往江都任南衙六部的檔頭,他們兩個人做事都很好。吳不善就先提為三部的大檔頭吧……葉翻雲還是跟在你身邊的好。等過陣子,吳不善是可以做北衙鎮撫使的。勝屠小花……他接替謝映登做大檔頭,也不勉強。”
  
“嗯,我回頭安排。”
  
葉懷袖應了一聲。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不是要親自過河去查看?”
  
“是!”
  
李閒點了點頭:“今夜便去……總得看清楚了才能打,這條大河……可是有大用處的,地形如何我必須清楚,所以我只能自己過河去看看。我讓萬玉樓跟著,把他暫時調回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啊。”
  
“我不認為李世民會贏,但卻不敢保證他跑不了。”
  
李閒微笑著說道。
  
“尋踪覓跡,沒人比得上萬玉樓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8 19:0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三章 決戰(四)


當李閒看到程知節集結起來數千燕雲精騎的時候,不由得搖頭苦笑了一聲。

夜色中,這數千精騎列陣以待。火把照耀下,每個人的臉色都很肅穆。毫無疑問,他們已經做好了隨時出征的準備。

李閒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諸多戰將,語氣無奈的說道:“只不過是趁夜過河去看看,這樣興師動眾的過去還能看什麼?”

“主公萬金之軀,不可輕涉險地。”長孫無忌躬身道:“臣斗膽勸一句,請主公三思。”其他人也勸,李閒只是不答應:“若是孤沒有來,換做你們之中任何一人為帥,孤自然放心大膽的由著你們去打,但孤既然來了,自然還是親眼看一看的好。這一戰務求全勝,江南之地遂平,不敢不謹慎從事。為將者,何為知天文曉地理?不外乎多看,然後記在心裡。”

他擺了擺手道:“都回去,孤只帶三五十親兵去。人​​多反而容易被李世民的斥候察覺,明日正午,孤在漢水此處往下游三十里渡河回來。雄闊海帶兵接應便是,其他人各司其職。”

“請羅將軍裴將軍同去!”

見李閒心意已決,長孫無忌跨前一步再次攔在李閒面前垂首說道:“主公一人之身,繫天下蒼生之命。萬萬里河山之重,不如主公安危之重。主公若是執意要去,請帶羅將軍和裴將軍同行。三五十人的護衛也太少了些,還需再多帶精兵。”

李閒笑了笑點頭道:“孤答應了還不行?羅士信和裴行儼,你們兩個都跟著。再帶一百名刀衛,這總行了吧?若是再多帶人馬,那便不是去查看而是去開戰了。”

長孫無忌還再要說,也見葉懷袖對他微微搖了搖頭。長孫無忌心中一動,隨即挪開腳步道:“請主公為天下計……速去速回。”

“知道了知道了……與杜如晦一般的囉嗦。”李閒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打了個響指,不遠處的大黑馬立刻就跑了過來,伸著腦袋蹭著李閒的手臂。

李閒拍了拍大黑馬的脖子翻身上馬,帶著一百名刀衛和羅士信裴行儼二人縱馬往下游方向奔馳而去。

雄闊海不敢大意,點起重甲陌刀營人馬往下游三十里處進發,為了以防萬一,程知節又調了數千精騎在河岸這邊戒備等候。

待李閒走後,長孫無忌連忙問葉懷袖道:“如此冒險之事,葉大家何故不阻攔主公?”

“攔不住的。”

葉懷袖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既然主公到了,怎麼可能不親自去看看地形?這一戰事關南方大局,若是換了任何人為帥只怕都要做足了準備再開戰。我已經調了密諜先過河去,如果遇到敵軍斥候盡數殺了。再安排精兵接應,不會有什麼意外。”

“我還是不敢放心啊……”長孫無忌嘆了口氣說道。

“你還是不了解主公。”葉懷袖輕聲道:“若是按著他以往的性子,只怕都不會告訴你們。然後自己孤身一人過河去查看地形,明日回來了再嚇你們一大跳。主公經歷過的事,只怕咱們這些人一百個加起來也不如主公一人多。而且過河去查看地形,真如你說的那樣帶上萬餘精兵,哪裡還有時間看什麼,只怕過河去就會和敵軍打起來。那不是去查看的,是去挑戰的。”

長孫無忌一怔,搖了搖頭道:“我還是認為,主公不應輕出大營。”

葉懷袖笑著搖了搖頭,越發的佩服長孫無忌的固執。

一百多騎人馬順著漢水一路往下游走,白日的時候斥候就已經查看過哪里水淺可以直接騎馬蹚水過去,李閒等人到了這裡的時候,軍稽處密諜的人已經守著了,河道那邊也有軍稽衛的人看守,以防被敵軍斥候發現。當李閒看到河邊的密諜中站著一個高大的胖子的時候,不由得怔住。

“臣萬玉樓,叩見主公。”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李閒詫異道:“孤前半夜的時候去看過,見你睡的香甜就沒叫醒你。”

萬玉樓挺起胸脯說道:“臣從江都數千里晝夜兼程而來,不是來睡覺的!臣是為了為主公分憂效力而來,怎能抱被而眠?”

“這句話說的倒是有幾分王啟年的味道。”李閒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

萬玉樓嘿嘿笑了笑:“其實臣是被葉大家趕出來的……葉大家說,要是我不在主公到這里之前到這裡,她就把我送回長安城裡去做個掃地端茶的下人。”

“這倒不算什麼嚴厲的處罰……只是做下人,為什麼偏要送你回長安城?”李閒笑著問道。

“葉大家說最近太極宮裡的太監不夠用了……”

噗的一聲,李閒實在忍不住笑的噴了出來。

…………

趁夜過河是為了不被李世民的斥候發現,但查看地形這種事在濃墨一般的夜裡自然做不到。

過了河之後,李閒讓人找了個隱秘的地方休息,等天亮之後再行動。

萬玉樓第一次身負保護李閒的重任,自然不敢懈怠。因為興奮的緣故,睏倦早就不知道被他甩到什​​麼地方去了。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他的一雙小眼睛裡精光四射。便是屁股都不覺得疼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那護墊好使……

過河的時候其實離天亮已經沒有多久,經過了最黑暗的大約半個時辰左右,東方的天空漸漸的變成了魚肚白的顏色,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李閒起身上馬,帶著眾人沿著漢水往上游走,見不遠處有一座高坡,李閒等人將戰馬藏在高坡後面,徒步爬了上去。

趴在高坡上,李閒取出千里眼往李世民大營的方向看了過去。因為還有很遠的距離,就算用千里眼也只是看了個輪廓。

李閒看了幾眼便將視線轉向大河,漢水這一段有兩個巨大的轉彎,李世民的大營距離第一個轉彎不遠,兩面臨水,北面和東面是開闊地。

若是硬攻的話,只能從這兩個方向。但要想從東北兩個方向進攻,大軍就要先渡過漢水……這樣一來的話,主動權還在李世民手裡。

若是大軍半渡的時候李世民率軍猛攻,只怕燕雲軍就算再善戰也難以渡河過去。而若是大軍渡河直接強攻李世民的大營,損失會更大。因為沒有太多的船隻,要想渡河只能搭建浮橋。

一想到這裡,李閒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大業年間楊廣第一次征伐遼東高句麗人的那一戰。精銳的大隋府兵踩著民工搭建的浮橋攻向遼水東岸,結果宇文愷建造的浮橋短了一些靠不到東岸去,士兵們在浮橋上成了高句麗弓箭手的靶子,第二日重建的浮橋又被高句麗人的床子弩射斷了幾座,以至於老將軍麥鐵杖和錢世雄等人帶著幾百殘兵被困遼水東岸,全部壯烈戰死。

搶灘登陸,太艱難了些。

“若是強攻,人馬渡河過來有些困難。只要大軍一動,李世民立刻就會帶兵來攻……或是可以讓騎兵繞過襄陽城去,從正北或是正東方向攻打敵軍大營。”羅士信看著面前的地形,也覺得有些為難。

李閒搖了搖頭道:“繞出去就太遠了,若是一旦騎兵進攻失利,援軍根本就趕不過去支援,被困在河岸這邊的話九死一生。”

“渡河強攻……”裴行儼想了想說道:“可李世民有超過二十萬大軍,兵士近乎比咱們多一倍。兵力多還只需防御河道,這一戰還沒打敵人就已經勝了七分……損失太大,即便衝過河,除非形成萬人以上的規模,不然零零散散過來的人根本就沒有戰力。只要有一萬人渡河過來,就能站穩腳跟護住陣地,後續的兵力才能順利渡河……可強渡一萬人過來,太難了。”

“不是難。”羅士信指了指極遠處的敵軍大營說道:“是根本不可能……李世民只留出河岸一箭之地那麼寬,就算你能過來一萬人怎麼列陣?沿著河岸擺一字長蛇?還不夠敵軍弓箭手當靶子射的!”

“李世民會不會等不及主動攻過河去?”裴行儼問。

“暫時不會。”李閒搖了搖頭:“守,優勢在他。若攻,他麾下兵力有一半是梁軍降兵,根本就不好用。但用來防禦的話,降兵的戰力就能發揮出來。”

“唉……”裴行儼和羅士信同時嘆了口氣,都想不到什麼辦法了。

李閒將視線看向更遠處的襄陽城,若有所思。

…………

用了小半日的時間,將河岸這邊差不多三十里的地形繪圖,李閒便下令返回大營再做議論,眾人上馬往約定好的地方疾馳而去。

這半日雖然遇到了幾批敵軍斥候,但能避開的都避開了,實在避不開的盡數殺了,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回程的時候,眾人的心裡都變得輕鬆不少。

距離約定好的地方還有十餘里的時候,前面卻忽然出現一隊大約二百餘人的騎兵。沒打旗號,正是在空曠的地方相遇,雙方想躲都躲不開。

羅士信和裴行儼對視了一眼,裴行儼點了點頭催馬向前,羅士信則留在李閒身邊。

雙方距離大約百步停住,顯然都很吃驚。

是李世民的人馬。

而最讓人吃驚的,不是遇到了敵人這二百餘騎精銳騎兵,而是李世民就在其中!就這樣突兀的,毫無徵兆的,兩方陣營的主帥相遇了。

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以至於所有人都有些失神。

兩邊人馬中,為首之人皆是一身黑甲。

同樣的面貌清俊,同樣的裝束打扮。

事實上,就連李閒也吃了一驚。

但是很快,他就猜到了為什麼會遇到李世民。而與此同時,李世民也猜到了為什麼會遇到自己這個宿命中的敵人。

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李世民催馬向前走了兩步遙遙對李閒抱拳道:“安之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李閒點了點頭,笑了笑指向河對岸:“才回來。”

李世民頷首道:“才回來……要回去?”

李閒道:“要回去。”

“真巧”李世民感嘆道:“安之兄親來,弟不敢不小心謹慎,所以昨夜渡河去了安之兄大營外面查看,不成想倒是在這裡遇到了你。”

李閒笑了笑道:“不是真巧,是真不巧。”

聽到李閒這句話,李世民臉色微微一變。

他認得出來李閒身邊那兩員大將,一個是羅士信,一個裴行儼。這兩個人武藝絕倫,而自己身邊只有一個尉遲恭。

這不算最壞的事,最壞的是……李閒的武藝本身就極強!

“安之兄既然看了,自然知道這裡距離我的大營稍微近一些。”他看著李閒認真的說道。

李閒點了點頭淡然道:“你卻離著我更近一些。”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9 12:4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四章 決戰(五)


李世民說:“安之兄應該明白,這裡距離我的大營稍微近一些。”
  
李閒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然後淡然而認真的說道:“你現在卻離我更近一些。”
  
“走!”
  
尉遲恭忽然伸手在李世民的照夜玉獅子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這匹李世民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寶馬啾啾的叫了兩聲,兩條後腿猛的一蹬向前衝了出去。驟然前衝,如離弦之箭一般,速度快的令人震撼。
  
見那白馬竟是如此神駿,大黑馬猛的抬起頭看了過去。四蹄踏動,顯然是起了爭勝之心。
  
“殺盡這些人。”
  
李閒淡然吩咐了一聲,一拍大黑馬的脖子:“追上去”
  
大黑馬興奮的叫了起來,充滿了爆炸力的後腿轟然一踏,蹬起來一片碎土,在塵煙蕩起的那一剎那已經如電一般衝了出去。遠比一般戰馬要濃密要長的馬鬃飄起,看起來充滿了雄性的力量之美。
  
“保護主公!”
  
“殺!”
  
尉遲恭大喝了一聲,帶著麾下二百餘名騎兵筆直的衝了過來試圖阻攔李閒。羅士信看了尉遲恭一眼,眼神中的一抹殺意冷森森的溢了出來:“裴行儼,你去保護主公,其他人我來殺了就是。”
  
“好!”
  
裴行儼雖然心中極想​​和傳聞中不曾一敗的尉遲恭較量一番,但卻更不放心李閒的安危。畢竟這是在河東岸,距離李世民的大營只有不過二十餘里。憑藉李世民座下那匹寶馬的腳力,這二十餘里用不了多長時間。李世民麾下第一戰將尉遲恭的名號確實足夠響亮,但和燕王比起來,裴行儼還知道誰輕誰重。
  
“我也去!”
  
萬玉樓喊了一聲,撥馬追向李閒。他坐下的博踏烏叫了一聲,不情願的追了上去。它可看得出來,不管是敵將騎的那匹通體雪白的戰馬,還是那匹驕傲到了極致的大黑馬都不是自己追的上的。可當看到裴行儼騎著的特勒驃超過了自己的時候,這博踏烏也起了好勝之心,打了兩個響鼻,撒開四蹄追了上去。
  
羅士信將長槊從得勝勾上摘了下來,卻沒有催馬向前。他身後的百名刀衛整齊劃一的將背後的環首刀抽了出來,一片刀光,就如同白日裡突然降下來的一道閃電。這百人催馬到了羅士信身邊,成燕尾狀排開。
  
尉遲恭一馬當先,挺槊刺向羅士信。
  
眼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羅士信忽然一提韁繩。他坐下的草原駿馬叫了一聲猛的人立而起,兩條前腿高高的抬了起來,這一瞬間的力量之美令人炫目!坐在人立而起的戰馬上,羅士信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持槊,居高臨下一槊刺向尉遲恭的咽喉!
  
他的槊比尉遲恭的槊要晚出手了半拍,可卻竟是比尉遲恭的槊還要快上一分。尉遲恭大驚,立刻回槊擋在自己咽喉前面,鐺的一聲脆響,羅士信的槊鋒狠狠的撞在了尉遲恭的長槊上。
  
羅士信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向下一壓戰馬。與主人早就心意相通的戰馬立刻將兩條前腿踏了下去,勢大力沉!
  
借助戰馬下壓之力,單手持槊的羅士信一槊將尉遲恭的長槊崩開。
  
嘭嘭兩聲,羅士信戰馬的前蹄狠狠的踏在了尉遲恭坐下戰馬的身子上。尉遲恭的戰馬發出一聲哀鳴,身子歪斜著向一邊倒了出去。尉遲恭大驚失色,身子猛的向後一仰躲開羅士信如毒龍一般刺過來的長槊,然後將手裡的長槊向旁邊地上一戳,竟是靠雙臂之力將險些栽倒的戰馬穩住。
  
羅士信一擊沒能得手,反而眼神一亮。
  
“有些本事!”
  
他輕聲說了一句,猛的向前提馬再次殺了過去。
  
尉遲恭一招失利,知道面前這個黑臉漢子武藝極強,只是非但沒有生出懼意,反而戰意更濃!人皆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習武之人的好勝之心最強,他半生戰場廝殺未曾遇到過敵手,如今碰到羅士信立刻就激發出了鬥志。

“來的好!”
  
他大叫一聲,長槊橫掃斬向羅士信的脖子。槊鋒足有三尺,刺可為槍,掃可為刀,兩鋒開刃,乃是一等一的殺人利器。這一槊速度奇快,帶著破空之風切向羅士信的咽喉。
  
縱馬中,羅士信將長槊向上一挑。
  
鐺!
  
一陣火星閃耀,尉遲恭的長槊被羅士信蕩開,兩人戰馬一交錯之際,同樣的伸手抓向對方後背的袢甲絛。眼看著出招相同都是微微一愕,兩個人又同時變抓為拳,兩隻拳頭狠狠的撞在了一起。轟然一撞,羅士信身子微晃,尉遲恭卻險些從戰馬上摔落下來。
  
兩個人交錯而過,羅士信勒住戰馬隨即皺了皺眉。
  
“你身上有傷?”
  
他問。
  
尉遲恭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跡,笑了笑道:“大丈夫沙場廝殺,哪有身上無傷之人?你便是羅士信?人皆說羅家公子使槊天下第一,今日一見… …不如聞名!”
  
他猛的發一聲喊,再次沖向羅士信。
  
“白痴”
  
羅士信冷冷的罵了兩個字,看著瘋子一般殺過來的尉遲恭眼神中卻出現了一絲敬意。兩槊再次撞擊在一起,一連串的火星在半空中炸了開來。尉遲恭身子一晃,嘴裡又溢出一絲鮮血。
  
“再來!”
  
他以長槊指著羅士信喊道。
  
“白痴”
  
羅士信又罵了一句後語氣平淡的說道:“你以為你拖著我便能救得了你家主公?莫說你身上有傷,便是你沒有傷也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燕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
  
  ……
  
  ……
  
李世民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就算是在長安城裡那一場慘敗來臨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害怕過。就算是在那大山裡,眾人找不到​​水源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這樣害怕過。但是今天,他終於深深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恐懼!
  
他不斷的拍打著照夜玉獅子,試圖讓自己坐下這匹寶馬再快一些。
  
他有自知之明。
  
他處處模仿李閒,穿黑甲用玄鐵刀,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刻意模仿,但實力是模仿不來的。當李閒手裡有黑刀的時候,便是羅士信也不敢說自己能打贏!而他……雖然武藝不俗,可卻很清楚的知道,他絕不是李閒的對手。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逃!
  
不顧一切的逃。
  
什麼臉面,什麼尊嚴,在這一刻一個銅錢都不值。
  
距離他的大營只有二十里左右,以照夜玉獅子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趕回去。甚至不用進大營,離著大營還有幾里的時候李閒絕對不敢繼續再追!他知道李閒絕不會放棄殺了自己的機會,但也同樣知道,李閒更不會以身犯險!殺了敵人而讓自己也陷入險地,這種事李閒絕不會幹。
  
李世民知道自己了解李閒,就如他了解自己一樣。
  
一邊拼了命的打馬,李世民一邊在心中祈禱李閒那匹該死的大黑馬跑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才不過跑出去一里左右,大黑馬已經將兩者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五十步之內。要知道照夜玉獅子在以前也是同樣沒有遇到過對手的,從來沒有一匹馬比它跑的還要快。
  
但是今天,照夜玉獅子的驕傲將不復存在。
  
或許是感受到了身後的威脅,照夜玉獅子竟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
  
聽到這一聲嘶鳴,大黑馬驕傲的昂起了腦袋,腳下生風,速度提到了極致!李閒習慣性的摸了摸身後,卻發現今日沒有帶上鐵胎弓,他搖了搖頭,一手握著韁繩左手緩緩的抬了起來。
  
只要追進二十步內,腕弩就能用的上!
  
追進二十步內,大黑馬只用了三里路。一黑一白兩道閃電在原野上飛馳,幾乎形成了殘影!越是追的近了,大黑馬顯得越是興奮。

就在李閒抬起手臂的那一剎那,前面的李世民忽然一回身抬手對著李閒。兩個人幾乎在同時扣動了腕弩的機括,十幾支​​短弩帶著破空之風打了出去!
  
李閒眼神一亮,右手瞬間鬆開了韁繩,幾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黑刀已經出現在他的手裡。左手的腕弩才射盡,六七支李世民射過來的短弩已經到了他的身前。李閒的黑刀驟然動了起來,這一刻,仿似回到了草原雪山上練刀的時候,他眼前那些短弩,就是達溪長儒拋過來的那些小木棍。
  
噹噹噹噹噹……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六七支短弩竟是全部被李閒劈開!
  
這一份眼力,這一份腕力,這一手刀法。
  
天下無雙!
  
黑刀如電,如鳳點頭,如龍擺尾,刀鋒連續變換方向,一個不落的將所有的弩箭全都斬落。火星在李閒身前接連炸開,可卻根本沒有觸碰到他的身子。
  
與李閒不同的是,前面飛馳而逃的李世民卻只來得及往前俯身。但即便如此,還是慢了半拍。
  
他躲開了大部分弩箭,但前三支卻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中!
  
卻沒有刺入!
  
他身上沒有軟猬甲,但自從費六射了他心口那一箭之後,他在自己的鎧甲裡面又穿了一件鏈甲!雖然鏈甲穿在裡面實在不舒服,但毫無疑問,他的小心謹慎再一次救了他的命。三支短弩都卡在後心的甲胄裡,沒能繼續刺入。
  
李世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從腰畔的鹿皮囊裡取出一包粉末捏開了紙往後面灑了出去。然後手上的動作不停,鹿皮囊裡的飛刀,銀針,碎石,被他一件接著一件向後打,他也不敢回頭看,心裡慶幸著李閒沒有帶著那張霸氣無雙的鐵胎弓。李世民深知,若是李閒帶了那張弓……只怕自己已經是個死人。
  
李閒催動大黑馬在後面不斷的輾轉騰挪,一一避開。
  
一開始那一包石灰粉,險些迷住了他的眼睛。
  
看著面前那個靠著諸多不入流的小手段成功又將距離拉開的身影,李閒竟然恍惚了一下。看著那背影,他竟是有一種看著很久之前的自己的錯覺。遼西,燕山,草原,涿郡……一瞬間那些過往都從心裡鑽了出來。
  
似曾相識。
  
在漁陽郡,面對達溪長儒的時候。他好像也是這樣無恥的將這些手段一件一件的使出來,卻還是躲不開達溪長儒的出手一刀。
  
而如今,李世民那諸多保命的手段一一使出來的時候。
  
李閒竟然生出一種錯覺,他的敵人……是自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9 12:4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五章 決戰(六)


大黑馬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興奮過,黑色發亮的馬鬃上下起伏,而馬背上一身黑甲的李閒身子端坐如山,他那一頭黑髮被迎面而來的風激蕩的在身後飛舞,黑馬,黑甲,黑髮,如同一幅壯烈的令人窒息的潑墨畫。

只用了一里路,大黑馬將李閒與李世民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五十步。

又三里,雙方之間的距離到了二十步。李世民以腕弩回身激射,李閒拔刀,黑刀出現在李閒手裡的時候,就好像這一幅潑墨的畫裡又多了一根線條,靈動而不失霸氣。那刀的變化太快,如一條墨龍在李閒身前盤旋,將所有弩箭都激盪卷飛。

李世民中了三箭,卻沒有傷及身體。

然後他靠著學來的小手段成功將距離再次拉開到了五十步之外,可這個時候他的小手段已然用盡。李世民依然不敢回頭,他怕自己回頭看過去,就看到那柄入了魔道一般的黑刀出現自己眼前。

十里

雙方的距離被拉近到了十步之內。

李世民的手心裡都是汗水,不只是手心,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甲胄裡面的衣衫,全都粘在了身上。風穿透了甲胄吹進來,讓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冷。從身到心的冷,如墜冰窟!

他的手不斷在鹿皮囊裡摸索,試圖再找到一件能阻止李閒靠近的東西。可手指在鹿皮囊中劃動了好幾次,終究是一無所獲。暴怒的李世民索性將鹿皮囊拽了下來,回身朝著李閒砸了過去。

他回了頭,於是瞳孔在瞬間張大。

那魔鬼一樣的人,竟然已經欺近了他身後不足五步!他甚至能看清李閒的眼睛,能看清那眼睛裡森寒的殺意。

啊!

李世民瘋狂的吼了一聲,從腰畔將他的黑刀抽了出來,本打算狠狠的刺自己的白馬一刀,可腦子卻在驟然間清醒過來。如果傷了照夜玉獅子,或許吃痛的戰馬會再次將距離拉開。但跑不出去五里路,受了傷的戰馬將再也跑不動!

轉眼間,一里路過去。李閒的大黑馬已經觸及到了照夜玉獅子的屁股。此時距離才過去大概一半左右,距離李世民的大營還有差不多十里。看起來,無論如何李世民今日都難以逃脫。

李世民感覺到身後的冰冷,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向後劈出去一刀。

鐺的一聲脆響!

兩柄黑刀重重的撞擊在一起,然後半截刀尖嗖了一聲打著旋疾飛了出去。也不知道飛向了何處,是否沒入了沙土中再難見到天日。

李世民的刀斷!

“你似乎處處都在學我,學我的小手段,學我的穿戴裝束,還照葫蘆畫瓢鑄造了一柄黑刀,可惜……這些東西,都是假的。那些小手段是用來保命的,你不了解它們。每一種或許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救命,但絕不是如你這樣胡亂的都丟出來。”

這話就在李世民的身後響起,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譏諷嘲笑。

“我才不是學你!我是要告訴自己,你是我的敵人,我一定會殺了你!”

李世民猛的一撥馬轉了一個方向,同時瘋狂的揮舞著手裡的大半截黑刀。

李閒冷冷笑了笑,催動大黑馬再次追了上去。

“從你我見面的第一天開始,你就想殺我。”

李閒在李世民身後說道:“但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用盡,可曾傷到我分毫?當初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感覺的到你身上的殺氣。現在我依然不明白,當初你我初見,為什麼你心中就有殺我的念頭?!”

“因為我知道將來你必然是我的攔路石!”

李世民頭也不回的大喊:“誰攔著我,我就殺誰!”

他忍不住回頭喊道:“你又何嘗不是?!當初我也是第一眼就從你的眼神裡看到了殺意。你來告訴我!為什麼你也想殺我!”

“跟你的理由一樣。”

李閒嘴角挑了挑,一刀斬出。

噗的一聲,黑刀的刀尖堪堪觸及到了李世民的後背,但鋒利的黑刀依然在李世民後背上割出來一道長長的口子,甲胄被切開,裡面的鏈甲也被切開,然後是他的衣衫,再然後是他的後背肌膚。

一道血線乍現!

李世民啊的驚呼了一聲,這一刻竟是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照夜玉獅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恐懼,猛然發出一聲嘶鳴,出人意料的將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些,或許是將身體裡的全部潛能都逼發了出來。白馬竟是在李世民的驚呼中將距離再次拉開,足有一個身位。

大黑馬憤怒的咆哮了一聲,竟然隱隱有龍虎之音!

閃電,黑色。

……

……

眼看著李閒再次追及到了李世民身後,忽然正對面衝過來大約七八名騎兵。看裝束,正是李世民麾下的斥候!為了防止燕雲軍悄然渡過漢水,李世民在大營三十里範圍內佈置了大量的斥候。李閒追行了十餘里,終於還是遇到了一個斥候小隊。

離著很遠,他們就認出了李世民身上那件黑甲和他坐下的照夜玉獅子。

“救孤!”

李世民大聲喊了一聲,驚慌失措到了極致:“他是燕王李閒,殺了他!”

喊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因為充血而變得赤紅一片。

噗!

就在李世民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李閒再次一刀斬落,將李世民的一片肩甲削飛了出去,隨著肩甲飛出去的,還有一大片血肉。血雨水一樣灑出去,濺了後面緊追不捨的李閒一身。

“殺!”

七八名斥候不敢放箭唯恐誤傷了李世民,紛紛抽刀迎著李閒殺了過來。看著李世民突然出現的幫手,李閒的眉頭微皺,臉色卻沒有變化分毫。斥候迎面而來,讓過李世民一刀斬向李閒的頭頂。只是他的刀子才舉起來就感覺自己的咽喉上一涼,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顆大好頭顱噗的一聲離開了身子,帶著一股血飛上了半空。

剩下的斥候連吃驚都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沒有了腦袋的同伴依然騎著戰馬向前急沖。無頭的屍體還舉著橫刀,脖子裡的血噴泉一樣噴著。

李閒的黑刀接連遞出去,每一刀必殺一人。六七個斥候,竟是沒有一人的刀子接近李閒的身邊!

迎面而來的騎兵速度何其之快,兩馬相對急沖,甚至連對方的相貌都看不清楚就會錯身而過,可李閒硬生生沒有放過一個斥候,黑馬從血霧中穿越而出,留下了六七具無頭的屍體騎著馬依然向前猛衝。

六七個訓練有素的斥候,竟是連李閒半分鐘都沒有阻止。

李世民的身上依然在淌血,但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本以為自己手下的斥候能阻擋李閒一陣,可誰想到李閒殺人竟是信手拈來一般將那六七人盡數斬殺。那樣快速的交錯而過,李閒就算不將人殺盡那些斥候再撥馬也追不上來,但他卻沒有留手,殺人之快令人心生澎湃!

“你若放我!我願為臣!”

李世民淒厲的喊了一聲,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恐懼。

李閒卻根本不答話,甚至神情都沒有一絲改變。

李世民這才驟然醒悟,莫說為臣,便是為奴李閒又怎麼可能不殺自己?若易地而處的話,就算是李閒跪地求饒他也斷然不會留情。他們兩個其實都一樣,從一開始就彼此就明白,自己和對方絕不會共處,除非有一方身死才會罷休。

“啊!”

幾乎承受不住壓力的李世民回身將半截黑刀擲了出去,卻因為太過於恐懼而擲偏了。李閒連躲閃都沒有,眼神盯在李世民的後頸上。此時雙方的距離再次被拉近到了黑刀可及的距離,大黑馬驕傲的昂著頭疾馳,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勝利而驕傲著。

黑刀劃出一道軌跡,筆直的斬向李世民的後頸!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羽箭擦著李世民的身子驟然出現在李閒面前!

李閒眼神猛的一凜,黑刀一卷反轉過來將那支羽箭撥飛。他沒有再出第二刀,而是立刻勒住了大黑馬。

正前方,數千騎兵!

長史趙毋,握著硬弓的手還在顫抖。

……

……

“殺……給我殺了他!”

李世民此時心裡的澎湃簡直抑制不住!

援兵終於到了,他與趙毋約定好了時間接應他,想是趙毋擔心所以提前帶兵而來,卻想不到恰好救了他的性命。眼看著李世民身後那人的刀子就要斬落,趙毋顧不了那麼多,一箭射了出去。

這一箭險些傷了李世民,也險些就傷了李閒。

驟然停了下來,連大黑馬都有些承受不住。它痛苦的呻吟了一聲,身子打了個橫又躥出去跑了十幾步才穩下來。

“殺了他!他就是李閒!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衝進自己部下陣中的李世民放聲大喊,臉色猙獰!

可就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李閒竟然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事。他竟然沒有掉頭撤走,而是催動大黑馬朝著數千騎兵衝了過來。羽箭一時間密集而來,李閒將面甲拉下,黑刀潑出一片墨色,叮叮噹噹的將羽箭大部分都撥落在地。雖然偶有羽箭射中,卻根本射不穿他的黑甲。

迎著數千騎兵,名聞天下的燕王單人獨騎而來!

李世民看著那魔鬼一樣的身影再次逼近,竟是嚇得叫了一聲撥馬鑽進陣中繼續逃跑。來接應他的將領一怔,沒想到主公竟然被嚇成了這樣。就在這片刻的功夫,李閒已經到了那數千騎兵陣前。

大黑馬高高躍起,直接將一個李世民手下的武將踏翻在地。

就在這一瞬間,李閒左手探出一把將嚇傻了的趙毋從戰馬上提了起來。他身材高大修長,趙毋被他提在手裡竟是如提了一隻雞崽子一樣。

擒了趙毋,李閒看了一眼卻已經找不到了李世民的踪跡。他微微嘆息一聲,撥馬往回衝了出去。踏翻敵將,生擒趙毋,快的如電光火石一般,那些秦王軍的將領們竟然沒有一人敢上前阻攔!

李閒催動大黑馬衝出去二百步左右又停了下來,緩緩撥轉戰馬面對那數千秦王軍騎兵。

“是你射孤一箭?”

他微微垂頭看著拎在手裡的趙毋。

已經嚇傻了的趙毋哪裡敢說話,眼神中都是恐懼。那隻修長而有力的大手卡著他的脖子,讓他呼吸有些艱難。一張臉都憋成了豬肝色,眼睛向外凸著表情猙獰。

“當殺”

李閒語氣平淡的說了兩個字,掐著趙毋脖子的大手一扭。咔嚓一聲,趙毋的頸骨便被折斷。李閒鬆手,那一具屍體便在數千人的目光中緩緩墜地,撲通一聲,砸起了一陣塵煙。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9 19:1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六章 決戰(七)


單人
  
獨騎
  
騎黑馬,擎黑刀,直面數千敵騎。
  
騎在大黑馬背上的燕王殿下,捏著敵軍將領的脖子,如拎著一隻死雞,手指一緊,咔嚓一聲,秦王軍長史趙毋的脖子便被扭斷。這個智謀過人,被李世民引為臂膀的人物還沒有實現自己的報復,還沒有展開屬於他的畫卷就被燕王硬生生扼殺。
  
被拎在半空中的人,兩條腿掙扎了幾下隨即斃命。李閒的手指鬆開,屍體緩緩的墜落了下去。撲通一聲,砸起來一股塵煙。
  
目瞪口呆。
  
數千人的秦王軍騎兵,數十名戰將竟是沒有人敢說話。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長史趙毋被燕王奪了去,眼睜睜的看著趙毋被扭斷了脖子。膽子小的士兵竟然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不敢去看對面那個修長的身影。
  
“孤只一人,爾等千軍……臨陣對敵,你們便只有這等膽魄?”
  
李閒冷冷笑了笑,以黑刀指著那些秦王軍的騎兵緩緩掃過:“誰人敢戰,便上前來!”
  
幾十個騎兵將校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應聲。過了好一會兒,有人鼓起勇氣大聲喊道:“怕他什麼!他只有一個人,就算他是燕王又能如何?咱們大夥殺過去,一人一刀也能將他剁成了爛泥。弟兄們,殺燕王建功立業!只要李閒一死,燕雲軍不戰而敗!這功勞之大,足夠青史留名!”
  
“對!怕​​他幹什麼。大家上啊!”
  
有人高聲附和。
  
“他也是人,不是神靈!”
  
“殺了他,建立不世之功!”
  
“咱們有數千人馬,他只有一人一刀。難道還能把咱們都殺了不成?別猶豫了,大家上啊!”
  
喊話的人越來越多,鼓足勇氣的話語也越來越激昂。可喊了半天,數千人竟還是沒有人願意第一個衝上去。
  
“亂箭射死他!”
  
也不知道是誰先反應了過來,眾人立刻就心中一喜。對啊,沒有人敢第一個衝上去,那就亂箭射死他啊,不管是誰第一個上去都是死,可放箭大家都會吧,隔著這麼遠還怕個屁啊。眾人恍然,紛紛將硬弓摘下來準備射殺李閒。可燕王李閒退出去的距離在兩百步之外,羽箭就算能飄過去也早就失去了力道。
  
“上!”
  
“你先上!”
  
“你箭法比我好!”
  
“進一百步就能殺了他,大家這麼多人這麼多弓。怕他做什麼!”
  
“對啊,怕他做什麼。”
  
“上啊!”
  
李閒搖了搖頭,心裡一陣惋惜。他不是惋惜於對面那數千騎兵的怯懦,而是惋惜於自己沒有帶著鐵胎弓。若是有鐵胎弓在,這個距離也足以射殺對面的敵將。只需射翻三五人,剩下的人哪裡還有膽子向前?
  
若是有鐵胎弓在,李世民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你們還在等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秦王軍陣中忽然傳出來一聲淒厲暴怒的呼喊。眾人回頭去看,就見之前鑽進人群裡逃走的秦王李世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催馬回來了。他的肩膀上還在淌血,後背上也在淌血,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太多還是因為憤怒,他的臉色白的有些嚇人,更嚇人的是他猙獰恐怖的表情。
  
秦王這一聲大喝,讓眾人臉上都有些發燙。
  
不是他們真的懦弱,而是燕王的名氣實在太大了些。站在他們面前的雖然只是一個人,卻毫無疑問是先在天下間最高大雄偉的那個。論地位,論權勢,無人可出其右。殺這樣一個人確實能成就不世之功,可同樣需要巨大的勇氣支撐。更何況,十年前便傳聞對面那人是個殺人魔王。世人皆說,死於燕王手裡的人,不下百萬。
  
“誰殺了此人,孤便封誰為王!”

李世民猙獰著喊了一句,從身邊的騎兵手裡將硬弓奪了過來催馬往前:“跟孤一同向前,亂箭射死此人!”
  
“喏!”
  
秦王軍的騎兵應了一聲,人就是這樣奇怪,沒有人帶頭,人們都在推諉。有人站出來之後,他們便會跟在後面。可就在這個時候,燕王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踏地之聲,一片濃烈的塵煙從遠處迅速的朝著這邊蕩了過來。
  
李閒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
  
他回過身來看向李世民,搖了搖頭說道:“可惜了,孤今日沒能斬了你。而你也應該覺得可惜,因為今天你同樣有機會殺了孤。奈何……將乃兵之膽魄,你尚且怕死成了這個地步,又怎麼能帶得出來一支勇武之軍?”
  
李世民臉色大變,攥著硬弓的手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看著對面那雄偉的身影,喃喃自語:“他應該很怕死的才對!為什麼面對數千騎兵,他竟然不逃?他為什麼不怕?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了解他……他應該是怕死的,他是最怕死的!”
  
自語間,神情有些瘋癲。
  
“燕雲精騎!”
  
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隨即掉頭就往回撤。幾十個將領簇擁著李世民,有人勸說,有人直接去拉了照夜玉獅子的韁繩,數千人調轉方向迅速的離開。越跑越快,竟是沒有人敢回頭多看一眼!
  
  ……
  
  ……
  
李閒看著那數千敵騎倉皇而逃,忍不住也鬆了一口氣。
  
手心裡都是汗水。
  
若是那數千騎兵一擁而上,別說他武藝非凡,便是大羅金仙只怕也難逃一死。他知道自己賭對了,若不是之前在千軍之中奪將殺人震懾住了那些敵騎,只怕這會自己真的就要轉身而逃。
  
可他是燕王,是戰無不勝的燕王。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怎麼能逃?
  
李世民說的不錯,李閒是怕死。從始至終都怕死,若是換做十年前李閒剛從草原上回來的時候,面對數千精銳的騎兵,他只怕一個字都不會多說掉頭就跑。別說十年前,五年前,他就算已經在河南站穩了腳跟,坐擁三郡之地,可若是如今日這樣面對危局,只怕他也掉頭就跑了。
  
但是現在不行,最起碼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逃。
  
不再看那些遠去的身影,不再看逐漸淡散的塵煙。李閒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心裡的汗水,忍不住搖頭笑了笑。一瞬間,緊繃著的神經和身體都放鬆下來。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上其實也已經滿是汗水。
  
“裝逼果然是個技術活啊……”
  
他笑了笑,心中覺得慶幸。若不是援兵及時趕到,今日自己只怕真的只能做一回逃命王爺了。
  
不多時,裴行儼和萬玉樓等人衝了過來。見李閒無事,眾人這才鬆了口氣。裴行儼和萬玉樓本來是先追過來的,可半路上被一隊秦王軍的斥候發現截住,兩個人殺盡了那十幾個斥候之後,再找哪裡還能看得到燕王的影子。幸好有萬玉樓在,眾人這才循著痕跡追了上來。
  
李閒看了看,卻只看到五六十個刀衛,還有羅士信三人。
  
眾人的戰馬尾巴上都栓著不少樹枝,看起來就好像每匹馬都拖著一個大掃把……
  
李閒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五六十人,竟是驚走數千精騎!
  
“臣等來遲,請主公降罪!”
  
羅士信等人下馬,單膝跪倒。
  
“都起來吧,是孤自己要追過來的,你們有什麼罪……只是今日損了這麼多人手,倒是孤的罪過。一會兒回去,將袍澤的屍首帶回大營。”
  
殺盡李世民麾下那二百餘騎護衛,刀衛也損失了三十幾人。
  
“主公……”
  
羅士信垂首道:“臣無能,讓尉遲恭逃了。”

他看了李閒一眼,語氣中透著深深的遺憾:“此人倒是個有本事的,與臣戰了幾個回合,卻沒料到尉遲恭最後竟是騎馬直接衝進了漢水,人馬在水中翻騰了幾下就看不到了。臣惦念主公安危便往這邊趕來,也不知道尉遲恭是死是活。”
  
“不管他”
  
李閒擺了擺手道:“下游雄闊海他們守著,若是他不死也逃不了。咱們回去,總不能等著李世民點起大軍再走。”
  
眾人皆笑,隨即上馬返回大營。
  
還沒有到約定好的地方,程知節見過了約定的時辰心中急迫,帶著三千騎兵過河來尋,說起來,倒是沒有看到水中有人馬的屍體漂下來。接著燕王,程知節也鬆了口氣。大軍加速返回,今日過河來這一趟可以說驚險皆有,便是李閒也不得不說一聲僥倖。
  
  ……
  
  ……
  
回到自己大營之後的李世民先是陷入一種癲狂的暴怒狀態,摔了大帳中所有能摔的東西,然後將那趙毋帶著去救他的那數千騎兵的將校每人打了二十軍棍,這才想起來尉遲恭遲遲未歸,李世民立刻調派人馬出去救援。
  
這之後,李世民陷入了另一種極端。
  
安靜
  
出奇的安靜。
  
站在他身後為他包紮傷口的醫官小心翼翼的做事,連大氣都不敢出,可也不知道沉思何事的秦王殿下,似乎根本就忘記了他的存在似的。就連醫官處理好傷口之後告辭離去,李世民都沒有聽到。
  
沉默了很久,想透徹了某件事的李世民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我不如你……”
  
他低聲自語了幾個字,眼神中有些傷感。
  
他站起來,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緩步走出大帳,他打算親自帶兵去搜救尉遲恭,如今這個大營裡,能讓他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尉遲恭一人了。若是尉遲恭再出了什麼事,他將如斷了一條手臂般痛苦難受。
  
“主公!”
  
才出門,就看見不遠處幾個人攙扶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往這邊來。
  
“尉遲將軍回來了!”
  
對面那幾個親兵喊著,李世民臉色大變,快步迎了上去。那幾個人幾乎是拖著尉遲恭在走,渾身濕漉漉的虎將尉遲閉著眼,顯然是昏迷了過去。
  
“尉遲將軍怕是一路逆流游上來的,脫了力昏過去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世民顫抖著手親自將尉遲恭扶過來,然後竟是蹲下,不顧自己後背上的傷勢將尉遲恭背了起來。他背著自己忠心耿耿的部將,大步往醫官所在的方向走了出去。
  
“哪怕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拿不起刀槍,舞不動長槊,孤也不能沒了你……尉遲,孤……不能沒有一個親信啊!自離開長安,你無數次救了孤的性命。到瞭如今孤已經將你視為手足,你要活著……活著……孤總不能連個放心說話的人都沒有……”
  
李世民一路走,輕聲說話。
  
語氣悲涼。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夕陽將他們兩個的影子拖出去很長很長。在人潮擁擠的大營中,似乎所有人所有事都靜止了下來,只有那個孤獨的身影背著他唯一的親信快步而行,這一刻,很多人都為之感慨。
  
沒有人看到,秦王殿下的眼角……掛著兩行清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9 23:1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四十七章 決戰(八)


回到大營裡,李閒回到自己大帳之後便讓人將萬玉樓又找了來。嘉兒服侍著他洗澡更衣的時候,萬玉樓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本打算與嘉兒洗個鴛鴦浴,結果因為某胖子來的速度太快不得不打消這個年頭。
  
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李閒緩步走進會客大帳,萬玉樓跟在他後面進來,或許是剛剛經歷過與李世民的人馬相遇這麼刺激的事,這個胖子臉色倒是沒有什麼疲憊反而有些興奮未退。也才洗過澡,白胖胖的萬玉樓看起來就好像一隻剛出鍋的饅頭似的,看起來讓人格外的有食慾……
  
“主公,您找我臣有什麼吩咐?”
  
萬玉樓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垂著頭說話。
  
“別這這拘束,孤知道這不是你的性子。”
  
李閒坐下來,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說道:“坐吧。”
  
萬玉樓猶豫了一下,沒拒絕。欠著屁股在凳子,垂著頭做扭捏狀。這麼大個胖子,扭捏起來的樣子看了還真有亮點。李閒忍不住笑了笑問道:“孤聽說,你和王啟年,吳不善兩個私下裡關係極好,是嗎?”
  
“是……”
  
萬玉樓應了一聲,然後又搖了搖頭道:“不過……臣有時候也想狠狠的揍他們兩個一頓。”
  
“嗯,這句是真話。”
  
李閒點了點頭,然後俯下冇身子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有時候看見王啟年,孤也特別想揍他一頓。也沒有什麼理由,就是見了他就想揍的那種。”
  
聽到這句話萬玉樓眼神一亮,猛的的抬起頭道:“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看見他就想​​把那乾癟老頭的羅鍋給他撅直過來,有好幾次臣都忍不住想要動手了……可那傢伙張嘴閉嘴就用縣侯的爵位壓著臣……臣還真不敢揍他。”
  
“沒事。”
  
李閒笑著搖了搖頭道:“孤若是揍他,這個有失身份……等你再立些功勞,孤也給你個縣侯的爵位。你倆爵位相同,品級也相同,揍他就正合適了。”
  
“臣謝主公!”
  
萬玉樓連忙起身。
  
“先別謝……立了功勞再說。”
  
李閒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孤問你,軍稽處裡的人,你覺得和誰合作讓你最放心?當然,現在大營內外軍稽處的人也沒有多少,可以給你選擇的人不多……孤只給你兩個選擇。”
  
他伸出一根手指:“吳不善”
  
再伸出一根手指:“關小樹”
  
萬玉樓一怔,心裡忽然生出來一股極濃烈的不祥。他的心跳開始加速,竟是忍不住手都開始顫了起來。
  
“孤比較喜歡胖子,所以先讓你選擇。”
  
李閒微笑著說道:“稍後王啟年就會到,等他來了,這個問題孤也會問他。”
  
才說完這句話,就听見外面有人用一種特有的諂媚聲音說道:“臣王啟年求見主公。”
  
“滾進來”
  
門簾撩開,瘦如枯木的王啟年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微微垂著頭,一邊諂媚的笑意:“臣早就想過來給主公請安了,但輜重營的事確實太多了些。既然主公將這差事交給了臣,臣自然不能玩忽職守。也不知道聽不到臣由衷的讚美之詞,主公您這幾天過的還適應不適應。”
  
李閒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王啟年問萬玉樓道:“是不是這個時候,特別想?”
  
萬玉樓使勁點了點頭道:“沒錯!”
  
聽到萬玉樓的聲音,王啟年嚇了一跳:“哎呀我……你怎麼在這裡。”
  
哎呀**……因為在李閒面前,第四個字王啟年沒敢說出來。
  
“都坐吧”
  
李閒擺了擺手吩咐道:“孤今日將你們兩個找來,自然不是閒聊。這次到襄陽,務求速戰速決,你們兩個當然也都明白這一點,之所以剛才對你們說這些話,是想讓你們放鬆一些……因為接下來孤要讓你們做的事,絕對不輕鬆。”

“有沒有危險?”
  
王啟年下意識的問道。
  
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刻改口道:“臣的意思是,臣年紀比萬玉樓要大,如果有危險的話還是交給臣來做好了。他還有好些年能活呢……主公不是經常教導臣說要尊老愛幼麼,臣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萬玉樓這娃去做有危險的事呢。”
  
李閒嗯了一聲道:“高風亮節。”
  
萬玉樓小聲嘀咕了一句:“無恥之極……”
  
李閒微笑著說道:“既然王啟年有這個風度,那萬玉樓你也不要客氣。剛才孤的問題,還是你先來回答。這是王啟年讓給你的機會,你自己要把握。”
  
“臣明白。”
  
萬玉樓的臉色變得極為糾結,猶豫了很久之後說道:“關小樹這個人臣不了解,也沒有共過事。但是臣聽說此人極有能力,是六部最能幹的一個。只是臣和吳不善一起做過不少事,彼此之間更熟悉也更默契一些。”
  
“你的意思是,你選擇吳不善?”
  
李閒問。
  
“是”
  
萬玉樓垂首道。
  
“好吧”
  
李閒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王啟年,用遺憾惋惜的語氣問道:“孤會給你選一個風水寶地做墓地,你要記住,你沒能安享晚年是萬玉樓害的你,不是孤……”
  
  ……
  
  ……
  
王啟年臉色嚇得發白,忍不住顫聲問道:“主公……臣沒犯什麼過錯吧。”
  
“沒!”
  
李閒篤定的搖了搖頭。
  
他笑了笑解釋道:“有兩個任務給你們,每人一個。但孤一時不好決斷該讓你們兩個做什麼,所以將選擇權交給你們兩個。萬玉樓先到,所以孤就讓他選了。而且你也沒有意見,剛才你不是說了麼,艱鉅的事交給你,容易些的交給他。”
  
“臣……”
  
王啟年艱難的咽了口吐沫:“臣還不知道要去做什麼……當然臣謹記主公尊老愛幼的教導,那個……但是!既然是公務,便必須為主公您考慮。任何事和主公您相比都什麼也不算,所以臣還是覺得,應該選臣力所能及的事來做……”
  
“果然無恥!”
  
萬玉樓白了王啟年一眼,然後抱拳認真的說道:“主公公正,既然已經有了決斷自然不會輕易更改。不然如何取信於臣子?不能取信於臣子,如何取信於天下?所以……主公您還是吩咐吧,打算讓臣做什麼?”
  
“你不是選了吳不善麼?”
  
李閒笑道:“吳不善現在在李世民的大營裡潛著,他身邊的力量還是頗單薄,孤打算讓你混進李世民的大營裡去,和吳不善聯絡。你們兩個做事孤是放心的,至於該做什麼,吳不善自然會告訴你。”
  
“臣……”
  
萬玉樓的喉結上下起伏了幾下,感覺自己嗓子裡疼的厲害。
  
李閒轉頭看著王啟年說道:“既然萬玉樓選了吳不善,那你就只能選關小樹……關小樹孤身一人進了襄陽城,他沒有幫手,很難成事。所以孤必須派人想辦法進襄陽城,協助關小樹做好他要做的事。”
  
王啟年愣住,忍不住說道:“可襄陽城城門緊閉,根本進不去啊。”
  
李閒點了點頭:“你會爬牆麼?”
  
王啟年使勁搖了搖頭:“不會!”
  
“所以孤才會說,害你的是萬玉樓。你既然不會爬牆,可要進襄陽城卻必須要爬那兩丈多高的城牆進去……以你的本事,十成十會摔死。放心,孤既然應承了給你選一個好墓地,孤就不會敷衍你。”
  
“臣會爬牆!”
  
萬玉樓馬上站起來嚴肅的一本正經的說道:“臣雖然沒有機會親耳聆聽主公關於尊老愛幼的教導,但剛才聽王將軍說尊老愛幼這四個字臣已經深有感觸。臣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老傢伙去爬那麼高的城牆?這樣艱鉅的事還是臣來做比較好。進李世民的大營不需要爬牆,走進去就行了… …所以臣想,簡單的事還是讓王將軍來做吧。”

“高風亮節!”
  
李閒重複了一遍剛才咱們王啟年的話。
  
“無恥之極!”
  
王啟年小聲嘀咕了一句。
  
“既然這樣……”
  
李閒擺了擺手道:“萬玉樓,你就想辦法進襄陽城吧。至於怎麼進去,似乎還難不住你。至於王啟年……你怎麼不謝謝萬玉樓如此謙和禮讓?”
  
“臣……”
  
王啟年狠狠的看著萬玉樓說道:“感謝萬玉樓八輩祖宗……”
  
萬玉樓認真的說道:“我替我八輩祖宗們說不客氣。”
  
“行了,王啟年你先回去忙輜重營的事吧,至於什麼時候去聯絡吳不善,孤會再找你。進襄陽城的事比較緊迫,萬玉樓你留下。對了……王啟年你在輜重營將萬玉樓用的上的東西準備一下,最遲明晚就要用到。”
  
“喏!”
  
王啟年歡快的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了大帳。看著王啟年那一臉輕鬆愉悅的表情,萬玉樓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算計了?
  
  ……
  
  ……
  
夜色濃烈如墨,襄陽城城牆上的火把遠遠的看起來只有豆粒大小的光輝閃爍。城牆上當值的守軍巡邏士兵來回走動,不時將目光看向漢水兩岸那兩片連營。一邊是燕雲軍的,一邊是秦王軍的。遠遠的看過去,燈火如海,竟是帶著一種別樣的壯闊之美。
  
黑暗中,幾十個身穿黑色勁裝的漢子悄無聲息的接近了城牆。他們將身形完全隱於黑暗之中,​​動作輕如狸貓。為首的是一個蒙著臉,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的胖子。也不知道這胖子是不是人,如此體重,竟然輕飄飄的好像一隻巨大的蝴蝶一樣,幾個起落就到了城牆腳下。
  
後面的人陸續跟上來,眾人一字排開蹲在牆根下。
  
為首的那胖子看著兩丈多高的城牆,發出一聲微微的嘆息。他搖了搖頭,然後緊了緊褲腰帶。伸出兩隻帶了鹿皮手套的手,夾住城牆轉彎處的直角,猛的提了一口氣向上躥了出去。他的雙手夾住牆角,雙腳一蹬身子便向上攀上去一大截,手腳並用,只短短的兩三分鐘就攀住了牆沿。
  
露出頭往四周看了看,見沒有巡邏的士兵經過,這胖子手勾住牆垛,一翻身就躍了上去。迅速的將後背上縛著的繩子在牆垛上拴好拋下去,他蹲在暗處戒備。城牆外面的黑衣人接住繩索,開始陸續攀爬。
  
算計過時間,巡城的士兵每隔半個時辰就會經過一次。這幾十個漢子用盡最快的速度也就剛好能全部登城,再多一人只怕都會被發現。幾十個人全都上去之後,將繩索拴在另一邊的牆垛上,在夜色中滑進了襄陽城內。
  
襄陽城
  
一座破敗的關帝廟中。
  
在殘破的關帝塑像後面坐著一個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衣。即便是仔細搜索打量,在夜色中也極難發現他的存在。他閉著眼,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身畔的酒壺。
  
酒壺已經空了。
  
過了一會兒,這年輕男子睜開眼,緩緩起身,猶豫了一下之後往破廟外面走去。
  
他的目標
  
襄陽城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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