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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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1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31 21:1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二十八章 策亂(三)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樂,願大家身體健康,合家歡樂,事事順心,無憂無慮。)

    金秋時節,雖然景色看起來略顯蕭條,但白日裡氣候正是讓人覺著通透舒爽的時候,風拂過人們的臉頰,就好像情人的手指輕柔緩慢的劃過。雖然亂世已經即將結束,但出兵征戰對於士兵們來說依然是生活的一部分。沒有人會對出征有什麼抵觸心理,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在長安城裡幾個月的休整,對於士兵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享受。如果說他們會有所期盼,那便是燕王殿下早一日滌蕩整個中原,將所有對手都踩在腳下,只有這樣他們才算真的能放鬆下來。

    幸好,這一日似乎看起來並不遠了。

    如今這天下間,還有資格和燕王對立者,不過竇建德和蕭銑再加上一個李世民三人而已,李世民和蕭銑激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管他們兩個誰輸誰贏,對於燕雲軍的每一個人來說這都不是一件壞事。最好兩敗俱傷,這樣也能省一點事。

    至於河北竇建德,軍師徐世績親率三十萬大軍,若是再算上李道宗那十萬唐軍,再加上鉅野澤中的守軍,兵力超過四十萬。以四十萬虎狼之師反攻河北,在所有燕雲軍士兵們的心中,並沒有對勝負的推測,而是在想竇建德能擋得住多久?

    這便是燕雲軍的驕傲,他們固執到了骨髓裡的驕傲。

    一個優秀的統帥可以改變一支軍隊的氣質,毫無疑問,因為李閒的存在,燕雲軍士兵們就是一群驕傲到了極致的傢伙們。

    大軍自離開長安城之後便開始急行軍,燕王嚴令,要在入冬前趕到襄陽,算起來,他們也就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可對於急行軍來說,燕雲軍士兵們沒有一點懼怕和抵觸心理。燕王是個喜歡奔襲戰術的人,突擊行軍對於燕雲軍來說就好像家常便飯一樣。用一個月的時間趕到襄陽,在他們看來這並不是什麼艱辛困苦的事。

    因為很久沒有出征的緣故,走在官道上的大黑馬顯得格外興奮。

    它驕傲的昂著下頜,就好像一個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一樣。

    毫無疑問,它也是驕傲的。

    “先生,這匹馬可有名字?”

    騎馬走在李閒身邊的葉懷璽好奇的打量著大黑馬問道:“便是我王庭之中,怕是也難以挑出這樣一匹雄駿的戰馬。我草原上盛產良駒,我在王庭有一匹純白色的特勒驃,已經是萬眾挑一的極品,可比起先生您的戰馬來說,好像少了些威武的氣勢。”

    “名字?”

    葉懷璽的這句話勾起了李閒的回憶,記憶中似乎很久遠又似乎就在眼前的一幕出現在他腦海裡。那一日在草原上,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大黑馬已經顯示出了超乎尋常的實力,那一天,他給大黑馬取了一個極俗氣的名字。

    “它叫黑硬。”

    李閒認真的說道。

    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李閒才忽然想起,大黑馬已經陪伴了自己十年,一般馬的壽命有三十幾年,而戰馬服役的最佳時期是兩歲到十五歲左右,再過幾年,大黑馬就要退役……想到這裡,他便生出幾分悵然。

    “黑影?”

    葉懷璽重複了一遍,隨即讚道:“好名字!這戰馬跑起來確實就好像一道影子似的,快的不可思議。”

    李閒懶得解釋什麼,不管是黑影也好,黑硬也好,大黑馬就是獨一無二的大黑馬。

    “先生,咱們要走多少天能到戰場?”

    “騎兵二十天之內就要趕到武當山匯合羅士信和宇文士及,步兵一個月內也要趕到。若是在武當山不耽擱的話,一個月多些便能到達。”

    “要走一個月……先生可否傳授學生一些兵法?”

    葉懷璽認真的問道。

    “兵書你自己隨意取了去看,隨軍帶了不少。至於我能教你的,現在說起來也沒什麼意義。”

    “哦……”

    葉懷璽有些失望,但卻沒有繼續說什麼。

    李閒笑了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先生,您打輸過麼?”

    沉默了一會兒,葉懷璽忽然問道。

    “輸過……”

    李閒想起那次在燕山上,第一次和文刖交手時候,血騎和鐵浮屠近乎全滅,正是因為自己的年少輕狂。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李閒都認為自己在那個時候表現的雖然不算完美,但已經足夠好。血騎和鐵浮屠的戰沒,是因為敵人太過於強大,而且當時已經和突厥人廝殺了一場,無力再抵抗數十倍於己的龍庭衛。

    只是經歷的越來越多之後,李閒才發現自己當初是多麼幼稚。如果他當時有現在的認知,有現在的閱歷,說不定血騎和鐵浮屠不會近乎死絕。

    “誰都輸過。”

    李閒想了想,看著葉懷璽說道:“這個世上沒有人永遠處於不敗之地,每個軍人都以成為百戰百勝的將軍為最高榮耀。可誰又能保證第一百零一次會不會輸?有些人,輸很多次都能再爬起來繼續戰鬥,而有些人……輸一次就會再也站不起來。”

    “我很少會輸。”

    李閒認真的說道:“或許不是因為我有多強大,而是因為我敬畏戰爭。還可以說,我是一個輸不起的人,所以不能輸……”

    他知道,這次他要面對的,是一個同樣已經輸不起的人。

    ……

    ……

    行軍到了第五日的時候,葉懷璽被葉懷袖叫上了馬車。李閒並沒有阻止,畢竟葉懷璽的身份……和葉懷袖在一起似乎更合適一些。

    行走在碧藍的天空之下,人的心胸似乎也變得開闊了不少。李閒想起自己率軍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在城門口小狄不捨的眼神。她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囑託什麼要小心之類的話。但李閒卻知道,她心裡充滿了擔憂。

    她只不過是在假裝堅強。

    一個學會假裝堅強的女子,就已經不再是一個女孩了。

    他現在還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兵行進的第五天,一行大概三百餘騎人馬風塵僕僕的到了長安城外,這一隊騎兵看起來格外的疲憊,但當看到雄偉的長安城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神都變得明亮起來。

    眾騎簇擁著的是一個身穿皮甲的女子,連日的奔波她臉上也帶著濃濃的疲倦。可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她的心裡就格外的歡喜也格外的緊張。說起來,這幾年沒有見面,每一天她都在思念中度過。

    才剛剛送走了李閒的張小狄站在門口等待,當她看到那一隊騎兵從官道上沖過來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青青姐姐!”

    小狄笑著快步迎上去,站在她身後微笑著看著那騎馬而來女子的張仲堅臉色釋然,看著那女子,就如看著小狄一樣充滿了慈祥。

    “小狄!”

    馬背上的女子勒住戰馬,偏腿從戰馬上躍了下來:“想死我了呢,小狄……你竟然都這麼高了,已經追上我了,你生的可真美。”

    歐思青青握著小狄的手由衷的讚美了一句,眼神卻忍不住往四周打量。

    “安之哥哥不知道你的行程……軍稽處的消息說你要率軍返回草原,匯合朵朵姐姐之後才會回來,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若是安之哥哥知道你回長安,肯定會等著你的。”

    歐思青青難掩失落的笑了笑,握著小狄的手說道:“確實太心急了些,大軍沒有出關我就趕了回來。因為臨時改變了主意,也來不及和軍稽處的人聯絡就直接趕來長安。本想著給你們一個驚喜的,沒想到……”

    歐思青青看了小狄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出兵了?去了哪兒?”

    “襄陽”

    小狄拉著歐思青青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那邊的戰事出了變故,軍稽處損失了不少人手,局面有些失控,安之哥哥便親自率軍趕過去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

    “年前只怕趕不回來。”

    “啊?”

    歐思青青頓住腳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小狄一眼,喃喃的重複道:“一直到過年他都趕不回來麼?”

    “就算戰事順利,一來一回的時間就要走幾個月,年前肯定是趕不回來的。而且襄陽戰事似乎並不容易解決,這一戰應該會拖上一段日子。”

    “那我不進城了。”

    歐思青青看著小狄認真的說道:“給我一份地圖,我要去襄陽。”

    “啊?”

    這次輪到小狄大吃一驚了,她看著歐思青青問道:“可是安之哥哥囑咐過,若是你到了就在長安等他回來。”

    “我等不及,我很急!”

    歐思青青握緊了小狄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思念了幾年,​​在草原上只是想得難受。可到了中原,尤其是到了長安,看不見的難過便越發濃烈了起來,等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熬的事,我不想再等待了。”

    “地圖!”

    張仲堅回身吩咐道:“糧食,水,錢,更換戰馬,再調五百騎兵……青青,別急,阿爺陪你去!”

    小狄張了張嘴,張仲堅卻對她搖了搖頭說道:“你不行,你必須留在長安。”

    小狄想了想,然後使勁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阿爺。”

    歐思青青叫了一聲,眼角有些濕潤。

    “你和小狄一樣,都是我閨女!”

    張仲堅大手一揮,然後大聲吩咐道:“先去準備熱水和飯菜!我們吃完了就走。”

    ……

    ……

    正午的陽光暖暖的讓人覺著舒服,襄陽城牆上的梁軍守兵三三兩兩的靠在城牆上坐著休息,享受著難得的平靜,他們貪婪的呼吸著空氣,貪婪的享受著陽光,貪婪的喝每一口水,貪婪的吃每一口飯。

    因為誰都不知道,下一次廝殺之後自己還會不會活著。

    戰爭中從來不會有什麼仁慈,也從來不會用什麼上天的眷顧。每個人都可能會死,或許就在下一秒。

    在戰場上仁慈的人,是最有可能變成死人的人。

    雖然連續兩日秦王軍都沒有繼續攻城,但城牆上的防備卻一點也不敢鬆懈。李世民的人馬已經持續攻打了一個月,雙方都疲憊到了極致,但卻都還在堅持著。兩日沒有戰事,士兵們越發的覺著活著就是天下間最幸福的事,

    雖然午後的陽光很暖,但大梁皇帝蕭銑的心裡卻一點也不暖。

    穿了一身金甲的蕭銑在城牆上來回巡視了一遍,他沒有訓斥那些靠在城牆上睡著了的士兵,因為他知道這些士兵們有多累有多困,因為他自己也一樣,只要坐下來,只怕閉上眼就能睡著。

    就算是沒有戰事的這兩日,他的睡眠每日裡也不足兩個時辰。

    算起來,這一個多月他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了。

    襄陽城被圍的死死的,他最少派了十幾批人衝出去召集援兵,但這十幾批人卻只有兩批衝了出去,到底有沒有聯絡到援軍,城中的人根本就無法得知。

    “陛下……看樣子今日李世民也不會攻城了,您還是先回宮裡休息一會吧,若是有異變,臣立刻就派人進宮告訴陛下。”

    蕭銑手下大將周放吾勸道。

    “不能睡啊。”

    蕭銑看著城外那連綿不盡的秦王軍大營,臉色雖然疲倦眼神中還透著一絲擔憂:“你可知道,為什麼李世民兩日沒有攻城了?”

    “臣推測……或是咱們的援軍要回來了。”

    周放吾試探著說道。

    “嗯!九成便是如此。”

    蕭銑看著城外說道:“李世民之所以這兩日沒有攻城,便是在養精蓄銳。他在等著朕的援軍到來,他想在襄陽城下與朕決戰!”

    “自大!”

    周放吾冷笑道:“他的人馬疲憊不堪,憑什麼以為能打贏這一戰?”

    “朕的援軍……同樣疲憊。”

    蕭銑嘆了口氣道:“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朕之所以不下城,就是擔心出什麼意外。萬一出現變故,朕即刻帶人馬出城去接應。”

    “陛下,放心吧……李世民沒那個實力。”

    “實力?”

    蕭銑搖了搖頭,皺眉道:“朕現在清醒的很,所以才會擔憂。難道你忘了王世充是怎麼戰勝李密的?二十幾萬精銳的瓦崗軍,是怎麼在東都洛陽城外灰飛煙滅的?”

    他緊了緊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道:“朕……不容許有這樣的失敗。”

    ……

    ……

    秦王軍大營

    “主公!”

    尉遲恭急匆匆進了李世民的大帳,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營中似乎有些不對勁!今日上午,只半日臣就已經處置了十幾個傳播謠言的士兵,但謠言依然止不住,整個大營裡都在議論著,士兵們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

    “果然無恥。”

    李世民咬了咬嘴唇低聲罵了一句,眉頭緊鎖。

    “主公,不能再耽擱了……若是再由著韓世萼這樣挑撥,士兵極有可能譁變。韓世萼隱藏在背後,士兵們萬一被慫恿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趙毋忽然單腿跪下後鄭重道:“臣請主公早下決斷!”

    尉遲恭猶豫了一下,也跪下來抱拳道:“主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外敵當前,最遲明日午時梁軍援兵必到,若是再這樣下去,軍心根本不可用。臣擔心,十幾萬大軍就此崩潰!”

    “孤若先動手……依然會失了軍心。”

    李世民頹然的坐在椅子上,一瞬間竟是喪失了所有鬥志一​​般。

    趙毋以頭觸地懇求道:“主公!最遲今晚,韓世萼必然慫恿士兵作亂。主公,已經到了這個緊迫的時候,不能再有猶豫了!”

    李世民的眼神木然了很久,終於還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尉遲,派人去請韓將軍到孤大帳中議事,就說孤已經打算好了,今日便要撤軍,但還沒有想到要往何處撤軍,所以請韓將軍過孤大帳商議!”

    “趙毋……你從孤的親衛營抽調精銳之士埋伏在帳外,只要韓世萼到來,立刻便一擁而上,先殺了再說。至於大軍亂不亂……孤暫時想不了那麼多了。”

    “喏!”

    尉遲恭和趙毋兩個人應了一聲,眼神明亮起來。

    韓世萼大帳中

    韓遂看著李世民派來的那親兵離去的背影,冷笑著嘲諷道:“看來他是坐不住了,大將軍,您絕不能去李世民的軍帳,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必然會在帳外埋伏刀斧手。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大將軍也無需再顧忌什麼了!”

    韓世萼笑了笑道:“還是不行……還差一點點。”

    “還差什麼?”

    韓遂不解的問道。

    “還差一口怨氣!”

    韓世萼看了看外面,語氣平淡的說道:“士兵們現在雖然怨恨,但他們對李世民還有懼意,讓他們輕易造反殺了主將,這可不是一件太輕易簡單的事……你一會兒派人再去軍中散佈消息,就說李世民知道此戰必敗,所以剋扣糧草,都截留下來給了他的親衛營……讓輜重營那邊今天只做一餐飯,有人問,就說糧草都被秦王秦軍扣下了!”

    “喏!”

    韓遂眼神一亮,忍不住笑了起來:“李世民……過不了今晚!”

    “今晚你安排人衝擊李世民的軍帳,盡可能的慫恿士兵們一塊去。我會親自帶著人馬在外圍維持,以防真的譁變。殺了李世民之後,立刻整頓人馬撤走。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午後梁軍援兵就能趕到,咱們的時間不充裕!”

    “屬下遵命!”

    韓遂點了點頭,快步走出了大帳。

    韓世萼低頭看了看肩膀上包紮的紗布,忍不住笑了起來。極開心,極釋然。

    ps:今天凌晨兩點睡的,看書上癮了。睡了一個小時就起床坐車去北京,下午才回來,所以今天就這一更了,但字數比兩更應該不差多少。請大家諒解,實在有些熬不住,睡了。再次祝大家元旦快樂,身體健康。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 20:1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二十九章 策亂(四)


不管人們喜歡不喜歡,黑夜和白日總會按照某種秩序準時交替。當夕陽斜沉的時候,人們已經準備著迎接黑夜的到來。在襄陽城外的秦王軍大營裡,已經兩日沒有戰事的士兵們幾乎沒有人懷疑,平靜的一天馬上就又要過去了,所以他們都很開心,因為……他們又多活了一天。

秋天的夜晚來得已經明顯提前了不少,黑夜也開始逐漸拉長自己統治世界的時間。

一大一小兩個士兵靠坐在一起,看著西墜的夕陽怔怔出神。

“陳哥,你說咱們如果能一輩子不打仗得多好!”

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年輕士兵看著血一樣的殘陽感慨道:“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太陽沉下去,美美的睡一覺再看著太陽升起來……多幸福。”

“出息!”

姓陳的漢子看起來有三十幾歲,他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裡,一邊咀嚼著微苦的草一邊問:“小六子,當初你為什麼要當兵?”

“當兵能吃飽肚子唄!”

小六子笑了笑,不覺得自己這參軍的目的有什麼恥辱:“秦王大軍過境的時候,鄉里就跟遭了蝗災似的,寸草不生。糧食都被大軍徵繳了,鄉親們又被逼著往襄陽這邊來。若不是我還有把子力氣,只怕也會跟著大夥一塊餓死在逃難的路上。當時我就想,能參軍挺好,最起碼不必餓死……總不能做個餓死鬼不是麼。”

“這他娘的什麼世道!”

陳姓漢子嘆了口氣道:“我實在想不到蕭銑竟然會那麼狠,他可是一向以仁義自居的,可數万難民湧到襄陽城下,他竟是真的不開城門,難民靠的近了他就下令一陣箭雨放下來,死的人太多了!據說那天襄陽城下的死屍,堆起來有半人高!”

“蕭銑狠?”

小六子冷冷的笑了笑,看了陳姓漢子一眼說道:“你是最初跟著秦王殿下的,不敢說秦王的壞話也就罷了,可你難道真的以為是蕭銑心狠?若不是秦王搶奪糧食,驅趕災民,會有萬人會被活活餓死?!會有數千人被射死在襄陽城下?”

他轉頭看向夕陽,低沉著聲音說道:“若我是蕭銑,也不敢輕易開城門的。誰知道災民裡有沒有混著秦王的細作,萬一開了城門,細作在城中作亂怎麼辦?我聽說蕭銑在城門樓子上對災民行禮,哭著下令放箭!相比來說……還是秦王的心更狠。”

“噓……”

陳姓老兵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種話可不敢胡亂說!”

“怕什麼!”

小六子忽然神秘兮兮的說道:“看著吧,也就這一兩天,韓將軍肯定會和秦王殿下鬧翻的。你難道沒瞧見營中都亂成什麼樣子了?大部分人都站在韓將軍那邊,誰都不願意和梁軍在襄陽城外決戰!我聽說……有人正在議論著,要兵諫!”

“你說什麼?!”

陳姓漢子一愣,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兵諫……”

“要逼秦王下令退兵。”

小六子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大營遠處忽然一陣大亂。數不清的士兵喊著亂七八糟的話,往秦王大帳那邊走了過去。看樣子人數最少有幾千,小六子他們兩個仔細聽了聽,發現那群人喊的是不做屈死鬼,撤兵之類的話。

“不好!”

陳姓漢子大驚失色:“要譁變!”

他猛的站起來就要往秦王大帳那邊跑,卻被小六子一把拉住:“陳哥,你不想活了啊!現在誰也攔不住了,你去擋在那些人面前只能被活活打死!這種事,咱們不攙和就算對得起秦王了。”

“可……”

“可什麼可,走!咱們躲起來,不能靠前。”

小六子拉了他一把,往自己帳篷那邊跑了過去。

與此同時,上千名秦王的親軍也在尉遲恭的指揮下快速的**起來,在秦王大帳前面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幾層。弓箭手已經將羽箭搭在了弓弦上,只等一聲令下就會放箭。可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握著硬弓的手也都在顫抖著。沒有人願意對自己的同袍下殺手,刀子和羽箭是用來對付敵人的!

“都站住!”

尉遲恭站在李世民的親兵前面大聲喊道:“再靠前一步,休怪本將軍無情!”

“尉遲將軍!”

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道:“我們要見秦王殿下,我們不做屈死鬼!我們要問問秦王殿下,糧食哪兒去了!”

“對!我們要回家!”

“停住!”

尉遲恭大喝道:“秦王殿下已經派人去請韓將軍商議退兵之事,你們不要輕信謠言!有人想要慫恿你們作亂,你們不要犯傻!”

“我們要是餓著肚子和幾十萬梁軍決戰廝殺,那才是犯傻呢!”

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立刻就將士兵們的情緒撩撥了起來。

“退兵!”

“退兵!”

“退兵!”

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

……

“主公!”

趙毋撩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面,臉色有些發白:“請主公快下決斷,若是此時讓親衛騎兵突襲,抓住韓世萼立刻處死,那些要譁變的士兵們被震懾住,場面還能控制住。若是士兵們被慫恿著衝擊大帳,局面就很難……”

“已經晚了。”

李世民搖了搖頭道:“孤犯了一個錯誤……孤就不該派人去讓韓世萼來我大帳議事,孤派人去了,韓世萼就猜到孤要對他下手,他怎麼會繼續等著?若是孤甩親衛騎兵直接衝過去……不會有現在的局面。”

他將鐵盔戴上,然後看了看腰畔的橫刀:“其實孤一直不信任韓世萼,但孤一直忍著……或許你們都認為孤優柔寡斷,但孤的難處你們難道看不清楚?殺李靖,孤已經被人稱為薄涼冷酷。以至於不少臣下與孤離心離德,在長安那場慘敗不無這一層的原因。而韓世萼的功勞太大,就算心懷叵測孤也只能裝作不知道!若是孤已經問鼎江山,已經坐上了那把椅子,孤第一個就要殺他……可江山未定,天下不平,孤怎麼能殺他以寒了所有人的心?”

他忽然笑了笑,看向外面說道:“韓世萼知道孤不敢殺他,孤也確實不敢殺他……可他也不敢明著殺孤,所以才會慫恿士兵們作亂。但他卻忽略了一件事,若是孤現在就走出去,站在士兵們面前宣布即刻撤軍,你猜士兵們還會譁變麼?韓世萼……他把造反這種事想的太簡單了些。”

說完這句話,他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門外聚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將李世民的大帳圍了個水洩不通。上千親衛軍一層一層的站著,手持兵器戒備。他們緊張的看著面前的越來越憤怒的人群,手心裡都是汗水。人群中不時有人高聲呼喊,慫恿著士兵們衝擊大帳。但幸好,士兵們還沒有被激動的情緒完全沖昏了頭腦。

毫無疑問,韓世萼在人群中安插了不少親信。

正是這些人,在不斷的喊著口號。

李世民走出大帳,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群楞了一下。他緩緩的吸了口氣,然後大步往前走了出去。

“散開,讓他們過來。”

李世民一邊走一邊吩咐道。

尉遲恭見李世民出來,剛要說話就被李世民阻止。他順著士兵們分開的一條小路,緩步走到那些圍著的士兵們面前。看到李世民走出來,那些呼喊著的士兵立刻就安靜了下來。站在最前面的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激動的情緒被內心中對於天潢貴冑的天生恐懼和服從又鑽了出來。

“你們想要孤做什麼?”

李世民讓人搬了一把椅子站上去,掃視了眾人一眼說道:“你們想退兵是麼?你們擔心糧食不夠吃是麼!”

沒人回答,沒人敢回答。

“你們這群白痴!”

李世民手指著輜重營的方向大聲說道:“你們自己的眼睛是幹什麼用的?只會用耳朵去聽不會親眼去看麼!輜重營裡的糧食都在,你們只需去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慫恿你們作亂!”

“孤已經在安排人馬斷後,準備今日連夜撤兵。”

他大聲問道:“你們不想戰,孤很失望。但孤同樣心疼你們的性命,如心疼自己的性命一樣。既然你們都想撤回去,那就撤回去。咱們等明年春暖重新再來就是了!孤憤怒在於,你們都是些被人挑撥了當刀子使的白痴!”

“你說謊!”

有人在人群中喊道:“你要派幾萬人做誘餌,你要犧牲我們的性命!”

“誰!”

李世民眼神如電的掃過人群:“站出來,與孤面對面​​說話!”

“真的今天就退兵?”

有人問。

李世民斬釘截鐵的說道:“退兵!今日就退!咱們退回西城郡,再做打算!”

“假的!”

有人高呼道:“他在說謊!我親眼看見的,輜重營的糧食都被運到他的親兵營裡去了。他是要退兵,但卻是自己跑!他要把咱們都丟下當替死鬼,讓咱們擋著梁軍的援兵,他自己跑回西城郡去逍遙快活!”

“站出來!”

李世民大怒道:“誰親眼看見了,站出來!”

就在這一刻,忽然一支冷箭從人群中某處激射而來。如電一般,直奔李世民!

……

……

鐺的一聲,羽箭精準的射在李世民的心口上。將他鐵甲的護心鏡震的裂了開來,因為李世民站在椅子上,這一箭又是在不遠處射來,力度奇大,雖然沒能鑽透鎧甲卻將李世民從椅子上撞了下去。若不是李世民早有準備,在甲胄裡面又藏了一塊護心鏡,只怕這一箭就已經要了他的命。

“殺李世民啊!”

有人高呼了一聲。

“秦王死了,大家殺了那些秦王的親兵,不然咱們都沒活路!”

“請韓將軍來主持軍務!”

喊聲一起,人群突然如開了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站在前面的人看見了李世民中箭,但他們也看到了李世民很快就被人扶著站了起來。可後面的人潮水一樣往前擠,他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人群不斷的前壓,不少羽箭從人群中射出來砸向那些李世民的親兵。

“放箭!”

尉遲恭一邊攙扶著李世民一邊大喊道:“殺!殺盡反賊!”

在大營外圍,端坐在戰馬上的韓世萼笑了笑。將頭抬起來往前一指:“衝過去,趁著忠於李世民的人還沒集結起來,將李世民殺了。死要見屍!”

“殺!”

韓遂大聲喊了一聲,帶著數千騎兵朝前衝了出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1 23:5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章 策亂(五)


尉遲恭已經不知道自己手裡的長槊到底收割了多少生命,也不知道自己殺了的到底都是誰。但他卻知道面前衝過來的在不久之前還不是敵人,而是袍澤。從一開始的慌亂到暴戾,圍住李世民大帳的士兵們這種情緒上的轉換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一開始士兵們並沒有殺人的慾望,可是當死的人足夠多之後,所有人的腦子裡漸漸的就只剩下一個字,那就是殺。

不管面前的人是誰,是昔日的朋友還是並不認識的袍澤。他們手裡的橫刀拼了命的砍下去,微燙的血液噴在他們臉上卻並沒有讓他們清醒過來。軍中譁變往往來的很突兀,但一旦開始就變得暴烈血腥。

外面的人一開始還是有目標的衝擊著大帳,到了後來廝殺變得混亂不堪。有人毫無徵兆的對身邊的同伴舉起了屠刀,也有人在為同伴護持左右的時候卻死於同伴的手裡。血花在人群中不斷的飛濺,逐漸匯聚成了一條血河。

李世民的心口上疼的厲害,羽箭雖然沒有射穿了甲胄又被護心鏡擋住,但這一箭的力度極大,護心鏡都被射裂。猛然承受了這一擊,李世民感覺胸口裡猛的一窒,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就好像被人狠狠的一拳砸在心口上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被尉遲恭扶起來之後大口的喘息著,心中卻一陣後怕。

那一箭來的太突兀,突兀到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站在尉遲恭的身後,臉色極難看的李世民看著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士兵,他的手顫抖著,身子也在顫抖著。走出大帳的那一刻,他有自信控制住局面。因為韓世萼慫恿士兵作亂的藉口無非就是退兵,他只要下令退兵,士兵們自然不會再鬧起來,韓世萼的圖謀也就再也無法進行下去。

但那一箭來了,來自人群中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人。

“尉遲……”

李世民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抽刀劈死一個暴戾的士兵,靠近尉遲恭身後大聲道:“想辦法殺出去,帶親衛騎兵找到韓世萼殺了他。這會局面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孤意外,只怕他也意外!韓世萼之所以忍不住要反叛,就是心疼士兵,若是局面太亂他比孤還要心急!只怕他已經將所有人馬都派出去維持秩序了,身邊不會留下多少人!”

“臣盡力!”

尉遲恭應了一聲,奮力向前跨出去一步。

但是很快,他就被洶湧的人群壓了回來。死在他面前的人倒下去,屍體已經在地上鋪了一層。但死的人卻遠沒有擠過來的人多,漸漸的,尉遲恭手裡的長槊都變得有些施展不開。人越來越近,長槊根本就沒有辦法舞動起來。

“換刀!”

尉遲恭大聲喊了一句,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長槊往前猛的一刺。噗的一聲,槊鋒狠狠的刺進一個士兵的胸膛裡。鋒利的槊鋒輕而易舉的撕開了那士兵身上的皮甲,然後撕開了心口,撕裂了心臟。三尺長的槊鋒將身體戳穿後又露出來一截,尉遲恭發一聲喊,竟是推著那屍體向前急沖。

一連撞翻了四五人,尉遲恭將手鬆開,掛著兩具屍體的長槊緩緩的倒了下去,他從身邊的屍體上拔出來一柄橫刀,吼了一聲繼續向前頂。

“弓箭手!”

站在大帳門口的趙毋眼見著尉遲恭要往前衝,他立刻大聲吩咐道:“攢射,為尉遲將軍開出一條路來!”

後面還沒有和叛軍接觸的親兵立刻拉弓開箭,朝著尉遲恭身前射了出去。密集的羽箭組成了一隻強有力的拳頭,狠狠的砸進了叛軍人群中。上百支羽箭立刻在尉遲恭前面清理出來一小片空檔,讓尉遲恭終於能緩一口氣。

他就算再勇武,在這樣密集的人群中也難以施展開來。

前面的壓力一輕,尉遲恭立刻帶著幾十名親兵往前擠。

但……沒過多久,他又被洶湧如潮的叛軍擠了回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尉遲恭忍不住搖了搖頭。

“主公……還是往後面突圍,先殺出去再說……前面的叛軍太多,臣無法衝出。”

李世民一怔,忍不住哀嘆一聲。

……

……

在大營外圍的韓世萼臉色陰沉,看著面前那混亂不堪的局面忍不住暴怒喊道:“去查!是誰射的那一箭!”

他確實在人群中安插了不少親信,但卻嚴令不許在士兵們暴-動之前殺了李世民。因為如果李世民死於士兵們暴-動之前的話,局面將會徹底失控。感覺自己除了拼殺出去再無生路的士兵們,再想控制住就變得極難!

李世民必須死,但絕不是在這個時候死!

這一箭,非但將那些圍著李世民的士兵們逼上了絕路,也將韓世萼逼上了絕路,更將李世民也逼上了絕路。

除了拼死廝殺之外,再無別的辦法。

這絕不是韓世萼想要看到的場面,他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除掉李世民,而不是如以往那樣繼續隱忍在李世民的身後,正是因為他心疼於這十幾萬大軍。若是和梁軍死拼,他看不到多少勝算。李世民或許還可以輸一次兩次,但他卻輸不起。一旦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軍隊崩潰,他再想進入爭霸天下的行列中便難如登天!

他曾經對李世民說過,燕王李閒給不了我的,但您能給。

這句話其中最深的一層意思,便是韓世萼早晚要殺李世民取而代之。燕王李閒身邊精兵強將如雲,根本就輪不到他來做什麼。他即便立一些功勞,又怎麼可能比得了徐世績等人?而在李世民身邊則不同,他輔佐李世民重新站起來,重新成為有可能奪取天下的人之一,他就是李世民身邊唯一的那個人。

他居功至偉!

等到了擁有一定實力的時候,他再除掉李世民而自立。可在燕王身邊,他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他才會背叛李閒,因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做一個位極人臣的地位,而是那個更高的地位。他這樣的身份,如果憑藉自己的本事和影響力去爭奪天下,無異於一個笑話。若是在亂世之初他還有這個機會,可天下大局基本已定,他再想去逐鹿中原已經晚了太多。所以,他需要一個人幫他。

他選擇了站在李世民身後,便是要利用李世民的身份。

他已經快要接近成功了,奈何李世民在這個時候與他產生了分歧。李世民堅持要在襄陽城外與梁軍決戰,堅信可以戰勝雖然人數眾多但遠來勞頓疲乏的梁軍援兵。韓世萼也知道,確實有幾分勝算。可他賭不起,所以他反。

而現在,那一箭逼得士兵們展開了殺戮,也有可能毀掉韓世萼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實力!

所以,韓世萼暴怒。

“裴淨平,你帶兵去左翼,圍攏亂兵,讓他們都老實下來!”

“李希,你帶人去右翼,協助韓遂將敗兵圍住,絕不能讓亂兵衝出大營……若一旦形成了崩潰的勢頭,根本就攔不住!”

“宋安申,你去看看是誰放了那一箭!”

韓世萼的眼睛逐漸變得赤紅,心情激盪難平。

與此同時,擠出人群的陳姓士兵看著自己身前這個熟悉的人,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震撼,他張著嘴,無法平復下來自己的心情。

“小六子……你……為什麼要射秦王那一箭!”

“因為我恨他!永清方圓二百里的鄉親們,都是他逼死的!”

小六子將硬弓隨手丟掉,然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皮甲,看了看橫刀還在,又在地上撿起來一面步兵盾:“你要是不想死,咱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一會兒不管是韓世萼控制了局面還是李世民的人反敗為勝,咱們立刻就找機會逃出去。這仗老子早就不想打了,不然早晚死的不明不白!”

“不對!”

陳姓男子掙脫開小六子的手,猛然間醒悟了什麼似的:“你不是恨秦王……你是韓世萼的人!你以前從沒說過你是永清的人,今天你才說起來!你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只等著今日射秦王那一箭!”

“我不是!”

小六子嘆了口氣道:“我是誰的人都沒關係,關鍵是咱們都想活下去。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走?能去哪兒?”

陳姓漢子怔住,眼神有些迷茫。

“天下正統所在!”

小六子笑了笑,忽然說了一句讓陳姓漢子不明白的話:“我想吃狗肉包子了……可惜了剛才那一箭,李世民肯定沒死。”

……

……

尉遲恭下令殘餘的親兵組成一個錐形陣,以他自己為鋒銳朝著大帳後面叛軍比較薄弱的地方殺了過去。李世民被緊緊的護在中間,大約有七八百名親兵組成的錐形陣在汪洋一樣的叛軍中顯得那麼單薄無力。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會再有什麼仁慈之心。擋在面前的任何人都是敵人,仁慈只會讓自己早一分死去。

血順著尉遲恭的甲胄溪流一樣往下淌,面前的叛軍一個又一個被他手裡的橫刀砍翻在地。向前突圍出去不足二十步之後,他手裡的橫刀已經崩出了不少缺口,再難砍破皮甲。

“刀來!”

他猛的將殘破的橫刀擲了出去,將一個叛軍的腦袋戳出來一個窟窿。那橫刀卡在腦袋上,前後通透。

一個親兵將自己的佩刀遞給了尉遲恭,他持了步兵盾站在尉遲恭身側護衛。

“殺出去,咱們就有活路!怕死,只能更快死!”

尉遲恭一邊殺人一邊狂吼,暴烈的如同一頭下了山的猛虎。沒有長槊的尉遲恭,依然勢不可擋。

正往前廝殺的時候,忽然有人帶著一隊騎兵朝著這邊撲了過來。離著幾十步遠一陣羽箭射來,走在最前面李世民的親兵立刻就倒下去二三十人。尉遲恭因為有親兵護持沒有倒下去,但身上還是中了一箭。羽箭將他的小腿射穿,幾乎站立不住。

走在他身邊舉盾的親兵已經倒了下去,眼窩中插了一支被染紅的破甲錐。

“殺李世民!”

騎馬沖在最前面的正是韓世萼的親信韓遂,他將硬弓丟在一邊,持了長槊衝了過來,筆直的殺向尉遲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2 12:5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一章 你我無仇


李世民走在那七八百人的組成的錐形陣最中間的位置上,他的臉色陰沉到了極致。混亂的廝殺已經超過半個時辰,往日裡那些宣誓對他效忠的將領們沒有一個帶兵過來支援的。不可否認,其中一部分人肯定被韓世萼的人馬攔住,但絕大部分在這個時候都選擇了觀望。

從一開始,李世民便清楚的知道那些世家中人的嘴臉。因為他本身就出自世家,雖然自幼便被遺棄在隴右老宅裡。但是從小到大,他便深知世家為了利益可以犧牲任何人的根性,那些跟在他身邊的世家子弟,都是家族派過來兩邊站隊的籌碼而已。

這些人,在他得勢的時候會讓他更得勢,但在他處於敗勢的時候,沒有幾個人會義無反顧的衝過來。

所以,尉遲恭的忠勇更顯得彌足珍貴。

看到尉遲恭中箭,李世民心裡一股血隨即沸騰了起來。他將腰畔的橫刀抽了出來,奪了身邊一個親兵的步兵盾大步衝到了前面。

“尉遲!”

他持盾站在尉遲恭身邊,看著已經拼到幾乎脫力的尉遲恭說道:“若今日你我必將一死,孤以有你這樣的部將為榮!”

“臣以能追隨主公為榮!”

尉遲恭斬斷自己小腿上的羽箭,看著面前踏著奔雷而來的騎兵大聲道:“主公請退後,臣尚且有一戰之力。待臣殺人奪馬,主公可殺出重圍!西城郡中還多有主公部將,主公只需殺回去便還能聚攏人馬!”

“孤與你並肩而戰!”

李世民眼神凜然,一步不退。

“殺李世民!”

正在此時,韓遂已經帶著數百名騎兵衝了過來。縱馬在最前面的韓遂一槊刺向李世民,那槊如電一般而來,頃刻間就到了李世民的身前。尉遲恭挪步攔在李世民前邊,一刀將韓遂的長槊磕了出去。

韓遂後面的騎兵持槊再刺,李世民用步兵盾替尉遲恭擋了一槊。兩個人互相掩護,韓遂和後面騎兵接連幾刺都被磕開。

“殺!”

韓遂讓戰馬人立而起,狠狠的踏向李世民的頭頂。被刺激出了血性的尉遲恭忽然跨步向前,用自己的肩膀狠狠的撞在韓遂的戰馬上!

這一扛,竟是有開山之力!

嘭的一聲悶響,那高大強壯的戰馬竟是被尉遲恭撞的向一邊倒了下去。

戰馬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身子一歪轟然而倒!

馬背上的韓遂身子失去重心,隨戰馬一同倒了下去。他的一條腿壓在戰馬身下,手裡的長槊也跌飛了出去。感覺到腿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韓遂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撞倒了戰馬的尉遲恭吐了一口血,身子歪斜了幾下卻沒有摔倒。他揉了揉眼睛,一步踏過去踩在戰馬的身體上,順手將韓遂的長槊撿了起來。

“多謝送槊!”

他一槊戳進韓遂的心口裡,血瞬間如噴泉一樣湧了出來。

手中有了長槊,尉遲恭如虎添翼。

一槊橫掃,斬斷了兩條馬腿,再一槊將掉下來的騎兵戳死,尉遲恭大步向前。磕開一柄橫刀,長槊毒龍一般探出去精準的刺穿了那騎兵的咽喉。被切開了的脖子裡,血瀑布一樣噴著,在半空中形成了一蓬血霧。

尉遲恭拉著那騎兵的腿將其從馬背上拽了下來,然後牽著韁繩向後急退。

“主公!上馬!”

尉遲恭把韁繩往李世民手裡一塞,轉身再次殺入敵人之中。李世民看著尉遲恭那紅色的身影,忍不住眼眶裡一陣發熱。他翻身上馬,要了一柄長槊在手。催馬過去沖到尉遲恭身邊,兩個人一個馬上一個步下,兩條長槊翻飛間,竟是沒有人再能靠近!

韓遂一死,叛軍的膽氣也為之一窒。李世民的親兵趁機向前猛攻,七八百步兵竟是硬生生將數百騎兵撕開。奪了不少戰馬的親兵們膽氣壯了幾分,似乎都看到了衝出重圍的希望。可就在他們希望才升起來的時候,數不清的叛軍黑壓壓圍了上來。

如同一片厚重的烏雲,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

……

站在襄陽城牆上的蕭銑,看到了秦王軍大營中一片混亂,還隱隱有喊殺之聲傳進他的耳朵,但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或許錯過了一次一舉擊潰李世民的機會。一個多月的廝殺,已經讓他變得謹小慎微。他不敢在援軍沒有到來的情況下貿然打開城門,哪怕,秦王軍中的亂子看起來不像是作偽。

城牆上的梁軍士兵們紛紛站起來,聚精會神的看著城外那亂象。

每個人心裡都在揣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王軍一處角落裡,陳姓漢子一把拉住小六子問道:“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的人!我才想起來,你進軍營的時間似乎並不久。前陣子湧到襄陽城外的難民有一部分活下來的青壯確實被秦王招募,你是不是那個時候混進來的。”

“老哥!”

小六子掙脫開陳姓漢子的手說道:“都現在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想著這種事!你到底懷疑我什麼?”

“我現在懷疑,你是燕雲軍的細作!”

陳姓漢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陳哥……我進軍營裡之後多蒙你照顧,咱們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我當你是兄長。要是能逃走,我必然是要帶著你一起逃走的。現在你別管我是什麼人,有機會逃出去你為什麼不肯走?!”

“走?”

陳姓漢子怒道:“咱們能逃到什麼地方去?小六子,你跟我殺回去救秦王,我不會說出去是你射了秦王那一箭,咱們還是兄弟!”

“不!”

小六子搖了搖頭道:“陳哥,你若是想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可是要走了。不管是韓世萼贏了還是秦王贏了,到最後我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你別拉著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就此別過。”

“你走不了!”

陳姓漢子忽然大喊道:“抓細作!有燕雲軍的細作!”

噗的一聲悶響,一股血猛的噴了出來濺了小六子一臉,他看著面前面容扭曲的陳姓漢子,搖了搖頭嘆道:“你何必逼我?”

將刺穿了陳姓漢子的橫刀抽出來,小六子轉身朝著大營外面跑了出去。在他身後,陳姓漢子的屍體軟軟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的陳姓漢子看著那個越跑越快的背影,至死也沒有閉上眼睛。

他在臨死前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為什麼不是自己先刺出去一刀?

小六子趁亂鑽進輜重營裡,尋了一匹拉車的駑馬衝出了大營。因為他只有一個人,所以也沒有招來韓世萼的人馬追擊。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大營外面的一片林子裡,再也看不到了踪跡。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故意兜了一個圈子才回到一個秘密聚集點的小六子將駑馬放走,快步鑽進一個廢棄了的小村子裡,在村裡一座倒塌了半邊的民房前,一個一身黑袍的白臉漢子負手而立,看到他回來立刻眼神一亮。

“檔頭……”

小六子跑過來,先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失望的說道:“屬下失手了。”

“活著回來就好!還有其他兄弟在。”

白臉吳不善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費六,韓世萼是不是反了?”

“是!”

費六點了點頭道:“可惜……屬下好不容易抓著了個機會,卻沒能一箭射死李世民!我雖然混進了李世民的軍營裡,但卻根本沒機會接近李世民和韓世萼,若不是今日韓世萼叛亂,我也沒機會下手。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不必懊惱。”

吳不善看著遠處隱隱可見的秦王軍大營,冷笑了一聲說道:“那座大營裡,有的是想要殺了李世民的人!”

……

……

騎馬站在一座高坡上的韓世萼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的部將大部分都已經派了出去收攏潰兵。不管今日是不是能殺得了李世民,他都已經敗了一半。僅僅一個時辰,至少有萬餘人死於混亂廝殺或是逃走,這樣大的損失讓他有些不能接受。

“若損失這麼大再讓李世民逃了……”

他喃喃的自語了一句,叛亂之初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從遠處有一片煙塵迅速的朝著這邊蕩了過來。那是一隊大約數百人的騎兵,踏著風雷之聲,速度奇快。煙塵中看不清那些人是誰,到了不遠處韓世萼才看出那些人的身上的甲胄與秦王軍大不相同。

“攔住那些人,問問他們要幹什麼!”

韓世萼大聲吩咐了一聲。

他身邊留下的三個團一千二百人的親兵立刻分出去一個團迎向那些人,組成了一個防禦陣型後領隊的校尉大聲喊道:“停下!再靠近一步殺無赦!”

最後一個字才落下,一支羽箭精準的鑽進了他的咽喉裡。

那隊衣甲鮮明裝備精良的騎兵沒有絲毫停留,直接就撞進了韓世萼親兵的隊列裡。刀子一樣的騎兵狠狠的將防禦陣型撕開了一個口子,隨著騎兵越來越多的鑽進口子裡,陣型也隨之被撕裂。

沖在最前面的騎兵將領接連幾槊將攔在面前的士兵刺死,以槊鋒一指韓世萼大聲喊了一個字。

“殺!”

數百鐵騎再次加速,衝破重重阻礙不斷的往高坡這邊靠近。韓世萼的臉色大變,撥轉戰馬就要衝下高坡逃走。他部下將領都被派了出去,身邊又只剩下千餘人,倉促之間竟是擋不住那數百精騎的衝擊。

最前面那騎兵將領見韓世萼要逃,猛的一聲暴喝後將手裡的長槊擲了出去。長槊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軌跡,極精準的戳進了韓世萼的後背中!

一擊得手,那騎兵將領趁著韓世萼手下親兵驚愕的機會催馬衝了出去。他的部下奮力衝殺,緊緊的跟在他後面。

他縱馬到了韓世萼墜馬之處,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快步走到韓世萼身邊,這人一腳踏在韓世萼的後背上將自己的長槊抽了出來。

“你到底……為什麼……”

韓世萼嘴裡溢著血,他艱難的回頭看著那人問道。

“殺你,就有機會去做我要做的事……”

那人將面甲推上去,露出一張佈滿了傷痕的臉。太陽在這一刻徹底沉入山下,灰暗的天色中,刀疤臉的漢子緩緩的蹲下來,然後一刀將韓世萼的人頭剁了下來。

“抱歉……你我無仇,我只是真的很需要你的腦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3 00:32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二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一)


“韓世萼已死!”

嗣十三拎著韓世萼的腦袋,縱馬在亂兵外圍不住大喊。他麾下三百多名騎兵也一同高呼,一聲一聲的呼喊如同接二連三打響的炸雷。外圍維持秩序收攏亂兵的都是韓世萼的部下,此時聽到韓世萼已死的喊話立刻就安靜下來,全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那個刀疤臉的漢子拎著一顆血糊糊的人頭來回奔走。

“韓世萼已死!爾等還不住手!”

嗣十三催馬衝進人群裡,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許是因為絕望,那些安靜下來的亂兵自發的分開一條路讓嗣十三進入人群。在人群最密集處,嗣十三勒住戰馬然後身子躍起在馬背上站了起來,踏著馬鞍,他將韓世萼的人頭高高舉起。

“逆賊已經伏法!”

之前還紛亂嘈雜的人群安靜了下來,全都看向了那個有著一張猙獰臉孔的漢子。

“他是誰?”

有人下意識的問身邊的同伴。

“不知道……他手上的真是韓將軍的人頭?”

他的同伴反問。

“血糊糊的,看不出來。”

“可韓將軍沒有出來,難道真的被那個刀疤臉給殺了?”

“如果韓將軍真死了……咱們怎麼辦?”

“咱們……”

說話的士兵怔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韓世萼真的死了,他們這些人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兒。跟著韓世萼殺李世民,可現在李世民沒死,韓世萼反倒是死了。活下來的是秦王,那麼他們這些人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不要相信他!”

韓世萼親信部將李希大聲喊道:“他在說謊!韓將軍就在那邊高坡上看著你們,你們莫要上了他的當!這人必然是李世民派來的,他手上的人頭必定是假的!”

“假的?”

嗣十三冷笑一聲大聲喝問道:“那你就把你們韓將軍叫出來看看!”

李希轉頭看向高坡那邊,可那邊的高坡上早就空無一人。韓世萼麾下的親兵見主將被殺,大部分都一哄而散。高坡上只剩下一根還立著的孤零零的旗子,招展中的旗子上面那個韓字若隱若現。

“大旗還在!”

李希知道這會絕不能讓士兵們失去士氣,所以大聲喊道:“大將軍親自追殺李世民,只怕這會已經斬了那賊人的腦袋,大家殺啊,將這個無恥之徒宰了!李世民已死,韓將軍便是大軍的統帥!”

“孤還安在!”

正說話間,李世民騎著那匹尉遲恭奪來的戰馬緩緩的在人群中走了出來。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士兵下意識的讓開路,沒有人再敢用刀子指向他。在李世民身後,身上也不知道有幾處傷的尉遲恭緊緊跟著。那條奪來的長槊上還在滴血,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首惡已經誅殺,餘者不究!”

趙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大聲喊道:“秦王殿下仁慈,不追究你們的過錯!韓世萼居心叵測,倒行逆施,死不足惜!但你們不過是受了他的蒙蔽蠱惑,本性非惡,只要你們放下手裡的刀子,秦王絕不會計較你們今天做下的這錯事!秦王殿下旨意,凡自動放下兵器者,無罪!”

李世民讚賞的看了趙毋一眼,緩緩催馬向前走到嗣十三身邊。他先是看了看那顆血糊糊的人頭,又看了看嗣十三然後點了點頭:“今日之恩,世民銘記在心。”

“末將奉了大將軍之命而來,輔佐殿下。殿下今日有難,末將自然不能視若無睹。只是末將也沒有想到,誅殺此賊竟是如此輕易。”

“無論如何……今日若是沒有你,孤說不定就會一敗塗地。”

他伸手從嗣十三手裡將韓世萼的人頭要了過來,然後高高舉起:“孤天命所歸!豈是隨意一個宵小之輩就能殺得了的?你們今日之事,孤可以不追究。但若是你們還以為可以殺的了孤,那麼自然也可以來試試!孤倒是要看看,你們之中是否有人還敢逆天行事!”

這句話才落,知道自己已經沒了退路的李希立刻催馬向前,持槊朝著李世民殺了過去:“他也不過是凡人,大家一起上,亂刀砍死這個虛偽的傢伙! ”

噗的一聲!

一條長槊從對面飛來,筆直的戳進李希的心口裡。

尉遲恭冷冷的看著那緩緩倒下去的屍體,從嘴裡擠出兩個字:“找死!”

……

……

“主公,下一步怎麼辦?”

跌坐在地上的大口喘息著的尉遲恭看向李世民問道。

李世民站在不久之前韓世萼立馬的高坡上,看著那些之前都按兵不動的世家子弟此時全都忙活了起來,收攏人馬的收攏人馬,搜捕韓世萼部下的忙著搜捕,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之前的冷漠蕩然無存。

他冷笑了一聲,也在高坡上坐下來說道:“韓世萼已死,這軍中的事反倒是好辦了一些。那些亂兵心中惶恐,只怕再也不敢違背了孤的命令。他們怕死,所以現在反而是最好用的時候……原定的計劃不變,孤就是要在這襄陽城下與梁軍決戰!”

“主公!”

趙毋連忙勸道:“軍心不穩,不是決戰之時機啊。若是沒有韓世萼謀亂,梁軍原來勞頓,疲乏不堪,主公以逸待勞,率軍迎頭痛擊,梁軍敗局已經定了七分。可現在士兵們只怕很難有決死一戰之心,此時決戰……”

“無妨!”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派人將軍中譁變的消息放出去!”

他看向襄陽城那邊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梁軍援兵的將領們必然以為時機到來。他們不會放過一舉擊​​潰孤的機會,所以更加不會休整之後再尋戰機。若是他們知道孤大營中士兵譁變,韓世萼作亂……只怕立刻就會撲過來!他們以為有機可乘,也正是孤的機會!”

他轉頭看向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嗣十三問道:“嗣將軍,你以為如何?”

在怔怔出神的嗣十三愣了一下,看向李世民緩聲說道:“末將是奉了大將軍的命令而來輔佐殿下的,自然是以殿下的命令為準,殿下怎麼說,末將便怎麼辦。只是末將手下兵力太少,只怕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今日的作用已經太大了……誰說兵少就不能扭轉乾坤?今日若不是你這幾百騎兵,孤說不得已經是這襄陽城外的孤魂野鬼。正因為有你這漂亮的一戰,孤才會下定決心和梁軍決戰。”

李世民道:“譁變的消息放出去,梁軍將領必然心生輕慢。若是再派人散佈消息,就說孤重傷將死……你們猜,領兵的將軍會怎麼想?”

趙毋怔住,隨即搖了搖頭道:“臣還是以為,此時應當穩妥為上。大軍經此一亂,損失兵力最少有兩萬人!梁軍援兵不下十五萬,城中梁軍也至少還有四萬人。若是兩面夾擊,我軍只怕難以應對。”

“趙毋,你這人就是謹慎有餘,進取不足。”

李世民笑了笑道:“而且是該謹慎的時候謹慎,不該謹慎的時候也謹慎。難得的是之前你一直勸孤先下手為強,但現在又犯了老毛病!”

“你難道沒看出來,蕭銑此時比孤還要忐忑不安!”

李世民指了指襄陽城的方向說道:“今日大營中亂成了這樣,蕭銑若是有魄力,只需派出萬餘人馬衝擊大營,孤就算僥倖得活,只怕也難以躲得過這一場慘敗。可蕭銑他沒有膽子出城……既然如此,孤還怕得什麼?”

“蕭銑不敢輕易出城,所以這一戰,孤的勝算又加了一分!”

“梁軍若是輕敵冒進,何須全軍迎擊?孤只需派遣一二猛將設伏,前後截斷,梁軍突然遇襲必然驚恐,此戰並不難打。”

他看了看尉遲恭,又看了看嗣十三道:“孤如今手下用尉遲,有嗣十三,還怕什麼?”

“尉遲,你可還有一戰之力?”

“臣萬死不辭!”

尉遲恭垂首道。

“那便如此……”

李世民命親兵取來輿圖,指著上面幾個地方說道:“在平安鎮外面的林子裡設伏,梁軍先頭人馬經過不要理會,大隊人馬過來也不要理會,待後面的輜重營上來之後再殺出去。只要將梁軍的糧草燒了,就已經勝了一半!尉遲,你帶人埋伏在襄陽城東,見梁軍到來便殺出來截住,孤自帶人馬正面迎擊,三刀齊下,梁軍必敗!”

……

……

武當山

駐紮在此處的唐軍已經閒了近兩個月,士兵們每日除了操練之外便無所事事。山林裡的野物倒是遭了秧,將領們無事可做便去狩獵,這段日子倒是過的清閒,只是每個人心裡卻都不輕鬆。

就在幾日前,從長安城而來的燕雲軍先鋒軍已經到了距離武當山不足四十里的地方安營。雖然沒有派人聯繫過,但李孝恭和唐軍諸將都知道,這次是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若是不出意外,再用不了多久燕王殿下便會親自率領大軍趕到。到時候,李孝恭必須在燕王和秦王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這關乎到的不僅僅是李孝恭個人的前程,還有五萬大軍的生死。

坐在山坡的一塊大石頭上,李孝恭看著漫山的落葉怔怔出神。

“大將軍……是不是在煩心燕王的事?”

他部下謀士崔煥然低聲問道。

“燕王派來的是長孫無忌,明明已經快到了此處卻忽然停了下來。長孫無忌之前派人與我聯絡,要說服我歸順朝廷……可已經這麼久,長孫無忌卻再也沒了下文。由此可見……燕王殿下必然是給了他什麼命令。”

“燕王……這樣做是在表現一個態度?”

崔煥然猜測道:“還是在逼大將軍您表現出一個態度?”

“兩者兼而有之……燕王要告訴我的是,他沒心情再等我做選擇了,所以他親自率軍來了。當然這同樣也是逼著我,逼著我在他到來之前的這段日子做出選擇。”

“大將軍早就有所決斷了,是吧?”

崔煥然忽然笑了笑說道。

“決斷自然是早就下了,不然我怎麼會在武當山按兵不動?想來燕王也是明白我的意思,不然也就不會先派長孫無忌然後再出兵了。我之所以心裡糾結……不是糾結於該站在哪邊,而是怎麼站過去!”

“勝仗!”

崔煥然加重語氣說道:“除了一場勝仗,還能有什麼?”

他笑了笑說道:“對梁軍開戰,只要打贏了,不管是對燕王來說,還是對秦王來說都不是一件壞事。兩面都不得罪,都算是立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3 19:41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三章 他不​​是


在一片殘垣斷壁之中,坍塌了半邊的破舊民房前,吳不善看著村子裡那棵在夜風中搖曳的垂柳,怔怔出神。柳葉差不多已經落盡,那萬千柔枝看起來也沒了夏日時候的婉約,深秋冷夜裡,顯得有些肅殺。

“可惜了。”

“可喜了。”

他說了兩句話,音差不多,但意思卻截然相反。

站在他身邊的費六沒明白,他以為檔頭說的兩句話都是可惜了。於是他想起自己射向李世民的那一箭,可惜的表情立刻佈滿了他的臉。一直到現在他依然有些難以釋懷,他一直在想,若是當時那一箭自己射的李世民的咽喉,此時的情況只怕早就大不相同了。韓世萼死了,若李世民再死,無需主公親率大軍前來,李世民的人馬就會如崩塌的雪山般再也沒有人能挽回。

所以,他覺得十分百分千分萬分的可惜。

可惜了。

他在自己心裡嘆了一聲,若是自己的射藝再精湛一些,自己肯定會瞄準射中而必死的咽喉而不是更容易命中的心臟。毫無疑問的是,即便李世民披掛了全甲,但他脖子上那一層薄薄的鏈甲絕對擋不住那一支破甲錐。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李世民認識了李閒之後,他學會了一件最應該學會的事,那就是怕死。

李世民知道李閒身上有很多保命的手段,李閒腰畔的鹿皮囊就好像一個百寶箱,無奇不有,而且他身上還有一件軟猬甲。別說羽箭,就是橫刀直接砍在身上也未必能傷得了他。可李世民是匆忙間從長安城逃出來的,他沒有地方去尋找一件如李閒那樣的軟甲,但他可以在衣服裡藏一面護心鏡。

護心鏡的作用雖然不如軟猬甲,但也能保命。

“我當時應該射李世民的咽喉。”

費六說。

“你已經做的足夠好,而且你的射藝也足夠好。”

吳不善轉頭著費六,笑了笑說道:“不要總看著事情不好的一面念念不忘,已經發生的事你無法再回去改變什麼。既然你沒能射死李世民,那麼你何必總是想著自己當時應該如何如何?你可以這樣想,但不是用來後悔的想……你可以想到的事記下來,下次出手殺人的時候自然用的到。”

“可我若是殺了李世民,主公就沒有必要來襄陽。”

“你錯了。”

吳不善道:“即便沒有李世民,主公也還是要來襄陽的。因為這裡不僅僅有一個李世民,還有一個蕭銑。主公要的是雄霸天下之業,不是半壁江山,怎麼可能容許這天下間還有別的人稱王稱帝?”

他拍了拍費六的肩膀說道:“所以你不需要這樣沮喪,畢竟若不是你射了李世民那一箭,當日的情況說不定不會那麼亂,說不定……李世民會死於韓世萼之手。可你認真想一想,韓世萼若是活下來,難道就比李世民活下來好一些?”

“他們都該死!”

費六攥了攥拳頭說道。

“對,他們都該死。”

吳不善認真的說道:“站在軍稽處的角度來看,所有站在燕王殿下對立位置上的人都該死。不管他們是不是做過惡事,不管他們是不是個好人。但在有些時候,該死的人在該死的時候死,才最完美。”

“檔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費六詫異的問了一句。

“剛才我說可惜了,是可惜了李世民大營裡的叛亂竟是這麼快就被控制下來,我本以為李世民會損失更大一些才對的。死的人少些,叛亂結束的太快了些,李世民的麾下士兵的戰力保存下來足有七成,這才是可惜的事。”

“我說可喜了,是因為咱們沒做好的事,或許有個人會做好……嗣十三殺了韓世萼,卻沒有藉機殺了李世民……我雖然現在還沒有徹底想明白他到底是要做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有一個大圖謀。他要的不僅僅是李世民的命,或許還有李世民的一切。”

“檔頭,嗣十三會不會叛變?”

費六有些擔心的問道。

“叛變?”

吳不善啞然失笑,隨即搖了搖頭道:“他不是咱們軍稽處的人,也不是主公的人,他叛變誰?他只是一個準備為自己報仇的人,他進李世民的軍中,不是咱們安排進去的,而是他自己進去的。”

“何來叛變一說?”

吳不善笑著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叛變,但卻幾乎沒有背叛自己的人。”

……

……

在官道兩側,連綿不盡的營帳看起來就好像一片高低不平的山包。燈火輝煌,照亮了方圓十幾里的夜空。巡營的士兵衣甲鮮明,他們高昂著胸膛走過。在大營外圍,有不少斥候隱藏在暗處戒備,還有遊騎來回掠過。

雖然確定這一帶方圓幾百里之內都沒有敵人存在,但大營的防備還是準備的一絲不苟。當值守夜的將軍裴行儼坐在自己的帳篷裡喝茶,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其實喝茶絕不是一件享受的事。他寧願喝最劣質的酒,也不願意喝最名貴的茶。

但每當他當值的時候,裴行儼從來不喝酒,只喝茶。

茶很釅,可以提神。

味微苦,可以醒腦。

裴行儼每喝一口,便會皺一下眉頭。他可以忍受甚至享受烈酒的辛辣,卻難以忍受茶葉的微苦。雖然明知道絕不會出什麼事,但裴行儼不會偷懶去睡覺。每隔一個時辰他就會走出自己的軍帳,帶著親兵將大營巡視一遍。

這是十年征戰養下的習慣,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就認真對待每一次出征,甚至是每一天,哪怕是沒有戰事的一天。

喝空了壺裡的茶,裴行儼算計著時間差不多了,戴上自己的鐵盔,拎著一對銅錘走出了軍帳。幾十名同樣用錘的親兵緊跟在他身後,大步向前。夜色已經很深,這是裴行儼今夜第二次巡查,應該已經過了子時。

可就是這深夜裡,走到燕王軍帳不遠處的時候裴行儼又看到了那個雖然柔弱了些但倔強的身影。那個人個子不高,身形偏瘦,穿了一件不怎麼合適的皮甲,所以顯得有些滑稽。而他此時在做的事,也顯得有些滑稽。但不管是裴行儼還是他手下的親兵,都不會覺著那個人滑稽。

他在拔刀。

拔刀,然後入鞘。再拔刀,再入鞘。

如果裴行儼走到近處的時候,一定會看到這個少年郎眉宇間的痛苦。他的手臂已經腫起來老高,他的雙腿在按耐不住的打顫,他的嘴角已經咬破有血絲流出來,他的脖子已經如石化了一樣僵硬,但他依然還在不停的重複著拔刀這個動作。

“主公收了個不錯的弟子……”

裴行儼看著那少年郎的身影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了出去。他曾經聽說過,當初主公跟著達溪將軍學刀的時候,也是每日如此煎熬著完成一次次這枯燥的動作。他不是用刀的高手,但他知道這樣做是為了鍛煉手臂的力度和反應的速度,可這樣強度的訓練,也極有可能毀了身子。

就在裴行儼走出去十幾步遠之後,他聽到了身後傳來噹啷的一聲。那是橫刀落地的聲音,在靜夜中顯得尤為清脆。

他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停下來。

……

……

跌坐在地上的葉懷璽幾次試圖站起來,卻沒有成功。他的右臂腫起來很高,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很劇烈。他的左手上滿是刀痕,血淋淋的讓人看了忍不住為之一寒。並不是每一次入鞘都能做到精準,所以,他扶著刀鞘的左手上都是被割出來的口子。

他的兩條腿已經無法站立起來,撐在地上的手逐漸失去最後一分力氣,撲通一聲,葉懷璽撲倒在地上,下頜重重的磕了一下。

“你不是他,何必要逼著自己重複他的路?”

不知道什麼時候,嘉兒攙扶著葉懷袖走了過來。看著面前這個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著,如同一個剛剛鑽出地面的妖孽一樣的少年,葉懷袖忍不住微微搖頭。

“你們是不同的。”

她說。

喘息了很久之後,葉懷璽才有力氣抬起頭看向葉懷袖:“我知道我和先生不同……但我卻不覺得,您說的不同有什麼問題。難道身體上的差異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我可不這麼認為……我之所以要走一條和先生一模一樣的路,是因為先生成功了。”

她認真的說道:“您知道,我需要成功。先生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自己的身體就是我的器,這個器必須盡快變得鋒利起來。”

葉懷袖本想說你不是葉家的人,卻和葉家的人一樣偏執。可轉念一想,這個少年整日相伴在阿史那朵朵身邊,這偏執也算是出自葉家。

“嘉兒,扶他去休息吧。”

葉懷袖淡淡的說了一句,沒有繼續再勸什麼。

“不行啊……”

葉懷璽自己掙扎著站起來,然後將橫刀撿起來當拐杖用穩住身子。

“還差三次。”

他說。

然後他抽刀,入鞘,身子再次撲倒。

他倒在地上喘息著,喃喃道:“還差……兩次。”

葉懷袖搖了搖頭,緩步走進李閒的大帳。看著那個坐在燈火下安靜讀書的年輕男子,葉懷袖語氣輕柔道:“你撿了個好弟子。”

她在李閒不遠處坐下來,微笑著說道:“達溪長儒現在還會提起,當初你隨他進草原學藝的時候。似乎阿史那結社率和你是一個性子的人,都倔強自負到了骨子裡。也不知道如果達溪長儒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徒孫,是該搖頭苦笑還是得意驕傲?”

李閒笑了笑,沒有回答。

葉懷袖嘆了口氣道:“或許我真不該將你的事講給他聽,我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有這份毅力,在我認識的人中能堅持的下來的,似乎不多。”

“沒事的時候可以多給他講講。”

李閒語氣溫和的說道:“既然答應了朵朵讓他變得成熟起來,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有些時候光靠自己的眼睛去看,並不能真正的領悟。也需要去聽… …你知道,我是絕不會將自己的過往當故事說出來的,因為……似乎其中的喜樂並不多。我有時候也會很懦弱……害怕回憶。”

葉懷袖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有個傳人其實也好,就當他繼承了你的故事。”

李閒緩緩抬起頭,看了看外面那嬌小的身影認真的說道:“幸好他不是……不然我會殺了他。我不希望,未來草原上有這樣一個敵人。”

PS:早晨起床的時候覺著很冷,果然是發燒了,咳嗽的欲仙欲死......願大家身體健康,遠離病痛。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4 18:3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四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三)


李閒在行軍途中看輿圖想策略,並沒有刻意去指點阿史那結社率什麼。這個倔強的少年只是依照自己的性子,一步一步重複著李閒走過的路。練功,讀書,竟是還有餘力跟在李閒身邊看他如何處理軍務。
  
他就好像一個黑洞,雖然小,但拼了命的吞噬著自己需要的一切。
  
距離武當山還有一段日子的路程,葉懷璽卻似乎一點也不覺著自己每日的生活枯燥艱苦。
  
坐在葉懷袖的馬車裡,葉懷璽默默的給自己左手上的傷口抹藥。雖然傷口都不深,但很多,密密麻麻的就好像平坦的沙土上爬蟲來回爬過的痕跡。他低著頭,微微皺​​著眉,也不知道是傷口還在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緣故。
  
“會不會不能復原?”
  
抹好了藥膏之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軍稽處二部的藥是極好的……”
  
葉懷袖看了他的手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道:“可你這手上的傷口太密集了些,即便二部的藥再好也無法保證復原如初……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看來無論你多倔強對自己多狠,但愛美的心思還是天生就來的,改不了。”
  
葉懷璽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不能複原便不能複原吧,沒什麼。您也是在草原上生活過很久的人,所以您肯定也知道……一隻從頭到腳都完美無瑕的狼絕對會被同伴看不起,也會被排斥。因為它身上沒有傷痕,它的耳朵沒有豁口,這說明它沒有靠自己的能力去捕食去廝殺過……我不想冇做一個身上沒有一點傷痕的狼。”
  
“那是狼,不是人。”
  
葉懷袖聲音輕緩的說道。
  
“不對!”
  
葉懷璽堅定的搖了搖頭:“姐姐說過,草原人之所以推崇狼,是因為狼的性情最適合在草原上生存下來。她也曾經說過,狼之所以能在草原上統治著其他東西,是因為它們足夠狠,對別的東西也​​好,對自己也好,它們都足夠狠。”
  
“我曾經看到過一隻被獵人布下的鐵鉗夾住腿的野狼,它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咬斷了自己那條被夾住的腿,然後一瘸一拐的跑出去,找到一處有草藥的地方嚼碎了吐在傷口上。”
  
葉懷袖微微一怔,看著他問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葉懷璽揚了揚自己的左手,笑了笑道:“我想說的是,雖然看起來不漂亮了,但沒什麼……不是麼。”
  
“有什麼沒什麼,在你的心里而不是嘴裡。”
  
葉懷袖沒有反對,也沒有認可。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勸勸你。”
  
葉懷袖看著葉懷璽的眼睛說道:“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你先生會怎麼看?畢竟……你是一個草原人。而你的先生是要做一個一統中原的人,你現在還可以跟著他,學很多東西……可如果你回到了草原上之後,用你學來的東西侵略中原,這樣的事豈不是很諷刺?你的先生會怎麼面對?”
  
“我不會做出對不起先生的事。”
  
葉懷璽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
  
“為什麼?就因為他是你的先生?”
  
“不!”
  
葉懷璽抬起頭,看著葉懷袖的眼睛說道:“因為姐姐……姐姐不希望我那樣去做。姐姐說過,如果我將來率軍南侵,她便一頭撞死在我的戰馬前面。這個場面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境裡,每一次都會嚇出我一身的汗水,無助而恐懼。我也曾經問過自己,在汗位和姐姐之間選擇,我會選擇什麼?”
  
她篤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姐姐!”
  
葉懷袖也點了點頭,她能理解面前這個少年為什麼對阿史那朵朵會有那樣強烈的依賴感。因為他的身份,阿史那咄吉世從小就不讓人去接觸他,當然,也不會讓他去輕易接觸別人。從小到大,他的生命裡只有阿史那朵朵在照顧他,愛護他。他的童年裡只有一個姐姐是溫暖的,其他的人都是冰冷的符號。包括他的父親,阿史那咄吉世。
  
葉懷璽忽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認真的問葉懷袖道:“先生會不會因為我的身份,而不願意認真的傳授我什麼?”
  
葉懷袖搖了搖頭道:“恰恰相反,若不是因為你是個……他怎麼可能收你做弟子?他是個冷靜的人,不會親手教出來一個敵人。但你也應該能想到,他擔心的是在你之後的草原可汗……”
  
“在我之後的草原可汗?”
  
葉懷璽一怔,隨即明白了葉懷袖的意思。

“你的先生可以讓你變得出色,而你也可以讓你的兒子變得出色。雖然你現在還小,但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你的使命只是一個過渡,讓草原的可汗依然是阿史那家族的血脈。所以,當你的孩子將來繼承了汗位,而且還是一個出色的可汗……他會不會對中原動冇兵?”
  
“我明白了!”
  
葉懷璽點了點頭,眼神中是一種和年齡不相符的堅定:“其實我早就想好了,下一代可汗該如何選擇。”
  
葉懷袖沒明白他的意思,但沒有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敵意。
  
葉懷璽笑了笑,在心中告訴自己。
  
姐姐給我的,我再給回姐姐就是了。我之所以現在如此拼命的想要成熟起來,只不過是不想讓姐姐一個人那麼辛苦。
  
這句話,他沒有說。
  
  ……
  
  ……
  
襄陽城外
  
整個秦王軍大營在經歷了整整半日的嘈雜之後終於恢復了平靜,所有人馬被打散之後重新編隊,韓世萼麾​​下的親信人馬那數萬勁卒被李世民徹底分散開,一律編入前三軍,這前三軍,便是用來迎擊梁軍援兵的主力人馬。
  
李世民之所以有自信能戰勝蕭銑的援兵,其實並不是因為他自大。經歷數年生死殺伐,李世民對局勢的把握其實十分準確。只是因為性子裡的卑微促生出來的傲然,有時候會讓他失去理智。
  
他的性格中存在著很矛盾的兩個方面,究其根本還是因為他在隴右老宅中獨自成長的經歷。
  
他自覺卑微,所以又高傲。
  
蕭銑稱梁王的時候,是他的實力膨冇脹到了極點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蕭銑,麾下有不少能征善戰的大將。但自大唐武德元年的時候蕭銑也稱帝之後,這個興盛的局面已經漸漸的走下坡路。
  
因為手下諸將居功自傲,兵權軍令多自斷而非請示蕭銑。這讓蕭銑有些擔憂,於是開始裁撤將領收攏軍冇權。這樣的做法招致了他麾下邊將和鎮帥的不滿,先後有人擁兵造冇反。蕭銑數次親征,盡斬叛將,但實力卻也大損。再之後,他派大將楊道生率軍攻打陝州,被陝州刺史許紹擊潰,兵死者十之六七,梁軍實力再損。
  
在此之後,梁軍中眾將多有叛逃者。說起來,他為梁王時候那四十萬精兵,那數十名戰將,如今剩下的屈指可數。
  
在襄陽城裡,最初輔佐他部將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戍衛將軍周放吾,一個兵部尚書田文鏡。派出去南征的統帥也是他的親信部將,名叫許玄徹。行軍長史郭華,冠軍大將軍南征副帥鄭文秀。這幾人,是蕭銑如今之依仗。
  
自諸將先後叛亂,梁軍自相殘殺,四十萬精銳其實已經損失了大半,後來招募的人馬遠不及當初的老兵善戰。
  
這才是李世民篤定的認為,他能戰勝蕭銑的緣故。
  
在李世民的軍帳中,看著面前的輿圖李世民說話的聲音中有壓制不住的激動。
  
“若此戰得勝,梁國便算滅了九分!”
  
他看向尉遲恭問道:“前三軍,由尉遲指揮……尉遲,你身上傷勢頗重,可還能再戰否?”
  
“臣雖然只有一身蠻力,但怎敢不盡力而為!”
  
尉遲恭抱拳道。
  
“嗣十三……孤再給你一萬精騎,以你為奇兵……尉遲正面迎敵,而你則偷襲梁軍援兵之後路。焚​​燒其輜重,殺散其步卒。成敗,多在你身上。”
  
“末將惶恐,恐難勝任。”
  
嗣十三垂首道。
  
“孤信得過你!”
  
李世民拍了拍嗣十三的肩膀說道:“你有這個能力。”
  
他眼神希冀的說道:“雖然你初在孤帳下做事,但只你輕騎突殺韓世萼這一戰,孤就知道你能做好這件事,與梁軍援兵之決戰,若是你能立下大功……便是你想著回去李道宗那邊,孤也是不准的。孤進襄陽城,便要封你一個國公!”
  
嗣十三眼神一變,垂首道:“末將……盡力而為。”
  
  ……
  
  ……
  
距離襄陽城不足三十里處,站在一處高坡上,梁國南征大元冇帥許玄徹看著漢水對面依稀可見的高城,看著高城之外那連綿不盡的秦王軍連營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一戰事關大梁生死存亡,他怎麼敢不小心謹慎。
  
“元帥,士兵太過疲乏,已經到了這裡是不是不急著進攻?士兵們……無一戰之力。”
  
副帥鄭文秀聲音有些嘶啞著說道。
  
“我知道……但你也應該明白,陛下盼我等回歸之心會是何等急切。哪怕是做樣子的打一打,這一戰還是不能拖著。讓陛下看明白咱們的心意,讓城中百冇姓軍民有個盼頭,不能拖。”
  
“那好,我親自帶著人去打一陣。”
  
鄭文秀道:“據傳李世民軍中昨日叛亂,波及甚廣。韓世萼率軍造反,雖然被李世民部將斬殺,但他也傷了李冇世冇民。聽說李世民傷重……只是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倒是可以變佯攻為猛攻,說不定一舉滅了李世民那些殘兵!”
  
“咱們才到,就有這麼個機會……”
  
許玄徹搖了搖頭道:“總覺著太過輕易了些,會不會……是李世民誘敵之計。”
  
“反正要打,打了再說!”
  
長史郭華怒道:“咱們好生生的南征,都被李世民那廝壞了。大軍遠來疲乏,這一戰偏偏又不得不打!既然如此,那還管那麼多事幹嘛。打就是了,以我之見,倒不如一鼓作氣殺過去!”
  
“殺……”
  
鄭文秀剛要接過來說,才說了一個字又怔住。
  
從西北方向卷地而來一層濃重的塵煙,看樣子就如同一片厚重的烏雲緩緩的壓過來一樣。離著還遠,馬蹄踏地的聲音已經如悶雷一般傳進了耳朵裡。
  
“那是……”
  
鄭文秀指了指那邊,忽然臉色大變:“李世民的兵什麼時候渡過了漢水?”
  
“吹角!列陣!”
  
許玄徹大聲下令,臉色肅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5 11:3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五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四)


看起來來勢洶洶的秦王軍,在衝到梁軍二百步之外卻忽然減速,這讓已經列陣以待的梁軍弓箭手都有些詫異,有不少人都下意識的鬆開了弓弦,可秦王軍根本就沒有繼續往前衝,羽箭飄乎乎的飛過去被人輕易撥落,或是撞在秦王軍步兵的盾牌上頹然落地。
  
這讓親自指揮的許玄徹有些看不明白,不僅僅是他,長史郭華,副帥鄭文秀都沒看明白,秦王軍這是打的什麼算盤。
  
“不對勁啊?為什麼不趁著咱們立足不穩攻過來?”
  
郭華下意識的看了許玄徹一眼,喃喃的問了一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下令全軍戒備。”
  
許玄徹擺了擺手吩咐道:“趁著咱們立足不穩殺過來,這麼好的機會對面的人卻放過了,必然是另有圖謀,來人,速去傳令……調所有重甲去護衛後隊輜重營。鄭文秀,你親自率領騎兵在側翼策應,若敵人來攻,聽我號令行事!”
  
“喏!”
  
副帥鄭文秀應了一聲,大步離開往騎兵營那邊趕了過去。
  
“孫應看!”
  
許玄徹又吩咐道:“你到前面去督戰,告訴弓箭手不要胡亂放箭。敵軍若攻,一百二十步之內再開弓!讓長矛手在後面列陣,敵人來攻,弓箭手三矢之後立刻後撤,盾牌手和長矛手結陣遞補上去。”
  
“來人!”
  
他大聲的喊道:“將戰鼓給我立起來,擂鼓助威!”
  
“喏!”
  
他手下親兵連忙趕去傳令,不多時,數十面巨大的牛皮戰鼓支了起來。每一面戰鼓前面都立著一個赤膊上陣的彪形大漢,手裡持著沉重的鼓槌。聽到號令,這幾十人同時擂動了戰鼓,轟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在鼓聲中,梁軍迅速的完成了陣列。
  
雖然他們疲憊不堪,但他們都是大梁如今最精銳的士兵。從號角聲一響起,他們就在低級居官的指揮下迅速的改變著陣列。
  
“對面的人也在列陣!”
  
郭華指著對面秦王軍的陣營不解道:“看樣子沒有攻過來的意思!”
  
“不急!”
  
許玄徹這會兒反倒冷靜了下來,他看著秦王軍那邊淡淡道:“反正咱們也必須打一仗,既然李世民的兵自己送上門來,咱們還省的衝過去,雖然離著還有一段距離,但戰鼓聲一響起來,陛下在城中自然也就知道咱們回來了。”
  
“大帥的意思是,等著?”
  
郭華下意識的問道。
  
“等著!”
  
許玄徹點了點頭道:“以不變應萬變,我倒是要看看李世民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若是李世民的人馬只是列陣以對而不攻過來……那李世民重傷的傳聞……”
  
“虛張聲勢!”
  
郭華猛的反應了過來,眼神頓時充滿了光彩:“大帥是說,這支人馬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李世民是真的受了傷,而且極重!萬般無奈之下,才會做出這副樣子來!若不是如此,敵軍為何只擋不攻?”
  
郭華使勁攥著拳頭說道:“因為敵軍士氣不可用!”
  
“有幾分這個可能,但你我還需謹慎。”
  
許玄徹點了點頭道:“士兵們也需要休息,既然他想對峙那就對峙一會兒。等後隊若是無人偷襲,那就只能說明李世民真的是在虛張聲勢了。到時候大軍全力攻擊,看對面人馬大約五萬左右,我有十六萬大軍,難道還能輸?”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後面有傳令兵急匆匆的騎馬趕來:“報!後營遇襲!”
  
  ……
  
  ……
  
站在軍陣之中,李世民看著對面黑壓壓的梁軍援兵微微皺起眉頭:“看樣子斥候打探來的消息不錯,梁軍援兵最少也有十五萬人。雖然遠來勞頓,但這些人馬是蕭銑麾下的精兵,不可小覷。”

“不知道會不會上當!”
  
尉遲恭點了點頭,有些擔憂的說道:“嗣十三以一萬輕騎突襲梁軍後隊輜重營……似乎是力量單薄了些。突襲若一開始就得手,那輕騎踏營勢如破竹,這一仗也就好打了,可萬一梁軍有所準備,那一萬輕騎攪進去只怕很難再撤出來!”
  
“不單薄!”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而且……孤沒給他一萬人馬,是六千。”
  
“啊?”
  
尉遲恭一怔,不解的看向李世民。
  
“突襲……重在這個突字,要的便是突兀之極,兵力太多了也沒有用處。孤麾下只有兩萬餘騎兵,怎麼能抽出一半來都交給嗣十三?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什麼,莫不是真以為孤看不出來麼?”
  
李世民冷笑了一聲道:“嗣十三只帶著幾百騎兵留在大營裡,說是奉了李道宗的命令,在孤看來不過是個上不了檯面的謊話罷了。他留下,必然有所圖謀。只是孤現在還看不清他圖謀的是什麼……孤用他,是不得已而為之。他這一戰若是再立戰功,孤再信他也不遲……若他真的是別有所圖,那六千騎兵就當是孤送給他的陪葬了。不過……就算是他敗了,梁軍後隊還是會被攪亂。嗣十三死於不死,無關緊要。 ”
  
“可……萬一嗣十三潰敗,梁軍士氣大振,到時候猛攻過來,這邊也未見得擋得住。”
  
李世民冷冷笑了笑道:“擋不住就逃,總是要死些人的……孤將剩餘的所有人馬都埋伏在了襄陽城東,前三軍潰敗,梁軍必然追擊,到時候許玄徹就會放鬆,就會大意!孤埋伏的人馬再從一側殺出,他焉有不敗之理?”
  
“前三軍……”
  
尉遲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韓世萼的親信人馬,死一些對孤來說未見得就是壞事。今日一戰,本就是要破釜沉舟,梁軍雖然疲憊,但實力強大,若不先示弱,許玄徹怎麼可能上當?一會兒你調遣咱們的人馬緩緩退到後隊,撤退的時候切不可亂了!”
  
李世民看了尉遲恭一眼說道:“若梁軍後營真的潰敗了,你便率軍猛攻。若嗣十三敗了……梁軍必然猛攻,到時候你帶兵抵抗一陣便下令撤退,就算這前三軍都潰了也無妨!以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決心,孤今日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尉遲恭只覺得自己手心裡都是汗水,就連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秦王竟是如此打算!
  
“嗣十三是個將才,但孤現在還不敢真的用他。孤也知道這樣做有些陰暗……可是,尉遲你應該明白,現在除了你之外,孤信不過任何人。”
  
尉遲恭茫然的點了點頭,眼神裡卻閃現出一絲痛苦之色。平心而論,他對於嗣十三有些欣賞。在最關鍵的時刻,帶著區區幾百騎兵誅殺韓世萼,這需要的絕不僅僅是勇氣,還有精準的眼力。
  
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尉遲。”
  
李世民拍了拍尉遲恭的肩膀說道:“孤要回後軍了,這裡就交給你。記住孤的話,死一些人沒什麼。只要能換來這一場大勝,死再多的人又能如何?梁軍援兵若是大敗,城中軍民將再無抵抗之心。破襄陽,指日可待。孤之生死存亡,皆在今日。”
  
“臣,明白!”
  
尉遲恭點了點頭,緊了緊手裡的長槊。
  
  ……
  
  ……
  
騎兵踏著轟隆隆的戰鼓之聲從側翼直接撲了過來,梁軍後隊輜重營的士兵們頓時亂作一團。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按理說是最安全的才對。可誰想到,秦王軍前面那數万人馬不過都是幌子,真正捅過來的刀子竟是在他們這邊!
  
 “弓箭手!”
  
負責羈押輜重營的郎將賀善大聲喊著:“列陣!齊射!”
  
士兵們手忙腳亂的聚集在一起將羽箭送了出去,但第一輪根本就算不得齊射。零零散散的羽箭在敵人騎兵還有一百五十步之外就射了出去,偶爾有羽箭命中敵人卻也傷不了性命。真正展現出威力的是弓箭手的第二輪齊射,這一輪羽箭遠比第一輪要密集的多,羽箭如滿天飛蝗一樣,黑壓壓的朝著秦王軍騎兵壓了過去。

最前面的騎兵被羽箭迎頭砸了一陣,落馬者足有上百人。後面的騎兵躲閃不及的又撞了上去,人嘶馬鳴之聲立刻就響徹在戰場上空。掉在地上還來不及站起來的士兵,被從後面迅疾而來的戰馬撞到,不多時就被踏成了一灘肉泥。
  
嗣十三一槊將攔在自己面前的一個落馬者挑飛,若他不出手殺人的話,戰馬必將重重的撞上去,到時候連他都有可能被踏死。
  
“殺過去,放火燒營!”
  
嗣十三大聲的呼喊了一句,隨即將面甲拉了下來。他將自己的長槊端平之後微微下垂,槊鋒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種妖異的色彩。
  
噗的一聲,長槊將一名還來不及撤回去的弓箭手挑飛。那槊鋒輕而易舉的撕裂了弓箭手薄薄的皮甲,然後將心臟直接切成了兩片。被馬槊彈飛了的屍體落進後面的長矛手陣營中,頃刻間就被戳得千瘡百孔。屍體掛在長矛上,就好像一隻待烤的羔羊。
  
“殺!”
  
秦王軍的輕騎如快刀一樣狠狠的戳進梁軍的槍陣中,因為輜重營的人馬並不多,這槍陣顯得有些單薄,雖然將秦王軍騎兵的速度降下來一些,但毫無疑問,以這個槍陣的厚度絕對擋不住騎兵踏陣而入。
  
就在嗣十三帶著騎兵將要殺穿敵陣的時候,忽然從梁軍輜重營里傳出來一陣號角聲。然後就又是一陣箭雨射了過來,比之前的羽箭還要密集的多!不僅僅是嗣十三麾下的騎兵,便是殘存的梁軍長矛手也大部分被羽箭射死!覆蓋式的攻擊,雖然慘烈,卻成功將秦王軍騎兵的速度逼得停了下來。
  
弓箭手又是兩輪齊射之後,三個四四方方的陣型緩緩的朝著這邊迎了過來。
  
已經損失了千餘人馬的​​嗣十三看到那三個方陣之後,眼睛瞬間就睜的大了起來。
  
“重甲步兵!”
  
被迫停下來的騎兵發出一聲哀嚎,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沒有了速度的輕騎兵,直面已經列陣完畢的重甲步兵……無異於是等著被屠戮!指揮梁軍的將領必然是個心狠手辣的,竟是捨得屠掉己方那數百名長矛手,也要將秦王軍騎兵的速度逼停。
  
嗣十三表情凝重,從沒有過的凝重。
  
“將軍,怎麼辦?”
  
賀平壓低聲音問道。
  
嗣十三搖了搖頭:“不是咱們的兵,沒必要心疼!讓騎兵分出三隊來,每隊一千人進攻一個重甲方陣,其他人全都繞過去放火!賀平……記住,讓咱們的兄弟在最後面,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往前衝!”
  
“媽的!”
  
嗣十三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罵道:“只給我五六千騎兵,李世民,你的心還真他娘的狠!”
  
PS:今天就這兩更,燒的有些暈暈乎乎的,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以這種狀態也碼不出來合格的文字。明天如果不燒的話,腦子清醒點再爆吧。什麼都不求了,更新不給力,沒臉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5 21:2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六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五)


後營遇襲!
  
這四個字傳進許玄徹耳朵裡的時候著實驚出了他一身的冷汗,待問清了來襲敵軍人數之後,許玄徹的臉色才稍微緩解下來一些,只有不足萬人的騎兵,用作突襲來說雖然已經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但好在他事先已經將所有重甲步兵都調了回去。有近萬重甲在,在加上弓箭手和輕甲長矛手,那來突襲的騎兵也未見得能佔了便宜。
  
輕騎突襲,最重的兩個字,一個是輕,一個是突。
  
有重甲步兵擋路,輕騎這兩個字的優勢便發揮不出來。再輔以弓箭手和長矛手,秦王軍的騎兵很難攻破輜重營的防禦。可許玄徹還是沒敢大意,又調了一萬人的騎兵火速趕往後隊支援。
  
鄭文秀親自帶著一個營萬餘騎兵殺了過去,後隊只要不亂,今日這一戰梁軍還是佔據著絕對的主動。
  
“孫應看!”
  
許玄徹大聲吩咐道:“弓箭手前壓,射箭行進!”
  
梁軍和秦王軍之間不過兩百步的距離,而佈置在梁軍前沿的弓箭手足有萬人!萬餘人的弓箭手以隊列行進,一邊往前頂一邊射箭,這種打法可以說得上是仗勢欺人!秦王軍的裝備很差,士兵們甚至沒有足夠的護具!要知道李世民是白手起家的,他麾下兵力大多是在永清等縣強擄來的壯丁,哪裡有那麼多的皮甲裝備?
  
但梁軍不同,相對於秦王軍來說,他們的裝備足夠精良!
  
梁軍弓箭手的武器也不是那些綠林亂匪士兵手裡的竹片弓,而是真真正正的硬弓,若是不計較殺傷力的話,一石半的硬弓也能將羽箭送出去兩百步遠。若是計算殺傷力的話,一百二十步內就能殺敵。
  
整整一個營上萬人的弓箭手前壓放箭,這種場面若是不親見根本無法描述其震撼之萬一。羽箭的密集程度讓人咋舌,甚至在半空中相互撞擊。很多羽箭沒有射到秦王軍陣營那邊就在半空落了下來,仰望上去竟是黑乎乎的能遮住半邊天空。
  
許玄徹身經百戰,他之所以不再等下去而是下令主動進攻,正是因為後隊秦王軍輕騎的突襲,秦王軍的戰術已經再明顯不過,後隊突襲,前隊猛攻,兩面夾擊… …既然已經看的透徹,他怎麼可能給秦王軍機會?
  
所以他下令主動前壓,將秦王軍正面的人馬逼回去!
  
萬箭齊發的場面太過於震撼,第一輪齊射的時候梁軍弓箭手距離秦王軍尚在兩百步之外,羽箭拋射出去,密集如暴雨一樣從半空中砸了下來,瞬間,秦王軍陣列前面就鋪滿了一層白羽,大地上就好像突然鑽出來一層膝蓋高的野草似的,整整齊齊的一層白。
  
第二輪羽箭拋射過來的時候,秦王軍的陣列已經在殺傷力範圍之內。羽箭傾盆大雨一樣落下,密密麻麻的覆蓋在了秦王軍陣列的頭頂上。
  
噼劈啪啪的聲音連成了一片,舉著簡陋盾牌的秦王軍士兵們經歷了一場死的洗禮。排在最前面的是裝備最差的人馬,第二輪齊射就至少造成了千餘人的傷亡。靠後面裝備精良的是韓世萼麾下原來那幾萬人,他們身上穿的是大唐軍方的製式皮甲,手裡的步兵盾也足夠堅硬,所以羽箭的殺傷力到了後隊變得低了下來。
  
幾萬步兵,將盾牌舉了起來,盾牌連成了一片海洋,盾挨著盾連在一起,士兵們矮著身子躲在盾牌下面,羽箭就在他們的頭頂上傾瀉而下。啪啪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誰也不會懷疑,只要有人稍微一鬆手,立刻就會被射成一隻刺猬!

很快,盾陣上也覆蓋了滿滿的一層白羽。
  
沒有裝備護具的士兵大部分被射翻在地,一小部分人哀嚎著後撤卻又被後面己方的督戰隊用連弩擊殺。他們注定了是戰場上的砲灰,前進與後退都是死路一條。如此密集的羽箭造成的打擊不僅僅是對士兵的殺傷,還有對士兵們心理上的震懾。
  
三輪羽箭羽箭之後,秦王軍這邊損失的兵力已經超過兩千人。但對於士氣的打擊,絕不是這個數字可以體現出來的。
  
“你們想死嗎!”
  
在第三輪羽箭過後短暫的安全世間裡,尉遲恭忽然跳上馬背大聲的問:“你們想死嗎!”
  
這聲音之大,竟是壓過了對面那澎湃的戰鼓之聲。
  
場面寂靜,士兵們面面相覷。
  
“不想死,一會兒吹角你們就跟著老子一塊往前衝!梁軍以箭陣前壓,只要咱們穩住不退,梁軍的箭陣最多往前再頂三十步就不敢再走了,趁著他們變陣的那一刻,都給老子拼了命的往前衝!咱們的勝算就在那一刻,不想死的,都給老子豎起耳朵聽好了號令!”
  
尉遲恭看向對面黑壓壓的軍陣,臉色堅毅。
  
第一次,他決定違背李世民的命令。
  
這些士兵是韓世萼的親信隊伍,但這不是他們該死的理由!
  
殺一條活路出來,總好過他們窩窩囊囊的去死。
  
  ……
  
  ……
  
梁軍箭陣前壓到了一百步之內本是最好的打擊距離,可他們卻不敢再往前頂了。後面的長矛手遞補上來需要世間,變陣需要世間,他們必須用距離來保證這個時間,如果距離太近,秦王軍一個反擊就能將梁軍的陣型沖亂。
  
百步之內,梁軍弓箭手開始緩緩的停下腳步。他們要進行最後一輪覆蓋式的打擊,然後後面的槍兵,朴刀手等輕甲步兵將展開隊列進攻。
  
然而,梁軍這邊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是,就在梁軍弓箭手最後一輪齊射開始的時候,對面秦王軍的陣列中忽然傳來一陣嗚嗚的號角聲,如鷹隼夜啼,其戾直入人心。
  
尉遲恭自己也沒有想到,他那簡短的兩句話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幾萬人的軍陣。士兵們將自己聽到的話轉述給身邊的袍澤,沒用多久,幾萬韓世萼的親信人馬都知道了尉遲恭軍令。也都知道了自己命運在這一刻將會改變,而成功與否則取決於他們自己。
  
尉遲恭同樣沒有想到的是,他那簡短的兩句話竟是激起了那些秦王軍士兵們如此大的求生欲望。
  
因為他們是韓世萼的親信人馬,所以他們自己也都知道或許會成為戰場上的犧牲品。現在,尉遲恭沒有放棄他們,而是打算帶著他們殺出一條血路來,對於軍人來說,這才是最應該去做的事。即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他們曾經是大唐驕傲的軍人,不得不走上叛逃的路。現在,在生與死的交界處,他們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驕傲。
  
“殺!”
  
數萬秦王軍士兵整齊的吼了一聲,震動山河!
  
逆著箭雨,數萬秦王軍士兵瘋了一樣的往前急沖。密集如雨的羽箭覆蓋下,沖在前面的士兵一層一層的被撕下來,但後面的士兵迅速的遞補上來,前面撲倒的士兵成了後面袍澤的墊腳石,很快就變成了肉泥。
  
士兵們那一聲殺持續了很長時間,徹底將梁軍數十面戰鼓的聲音壓了下去。
  
被羽箭放翻的人太多了,多到如果有人停下來看一眼的話就會被震撼住再也挪動不了步子。但尉遲恭沒有別的辦法,要想保住一批人,只能帶著他們向前而不是退後。如果大軍後撤的話,毫無疑問,梁軍的箭陣就會一路追著殺人,到不了襄陽城下,這幾萬人就可能會被梁軍的弓箭手和騎兵聯手剿殺乾淨!
  
向前,唯有向前!
  
尉遲恭一直沖在最前面,他麾下這幾萬人沒有騎兵,皆是步卒,騎兵一大半都在襄陽城東埋伏的隊伍裡,一小半在嗣十三手裡。尉遲恭甚至相信,此時嗣十三率領的六千騎兵只怕已經損失了大半了。

沒有騎兵,所以尉遲恭也放棄了自己的戰馬。
  
兩個親兵舉著盾牌沖在他一左一右,不斷有人被羽箭射翻,不斷有人遞補上來,繼續用盾牌替他擋箭。在他身邊,一直有兩個親兵在!
  
他踏著滿地的羽箭,大步向前。
  
當看見秦王軍逆著箭雨瘋狂的衝過來之後,梁軍元帥許玄徹立刻就睜大了眼睛!
  
這怎麼可能?
  
這是完全違背兵法的打法!哪有兵力少的一方,冒著萬箭齊發的危險發動進攻?這無異於是在送死,就算是才領兵的菜鳥將軍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斷!
  
可秦王軍就是這樣幹了!
  
許玄徹沒有辦法去理解那些秦王軍士兵的心態,不明白他們必死之路中求生的熱切渴望。
  
“殺!”
  
當衝到還沒來得及變陣的梁軍陣前,尉遲恭一聲虎吼!
  
  ……
  
  ……
  
血浪翻滾
  
這個戰場就好像一台巨大的絞肉機,不斷的收割著人的生命。
  
來不及後撤的梁軍弓箭手,之前幾分鐘還享受著殺人的快感,幾分鐘之後就開始承受被屠戮的痛苦,這轉變太突兀,也太血腥。衣甲單薄手裡又沒有兵器反抗的他們,哪裡擋得住那數万紅了眼睛的秦王軍士兵?
  
一萬弓箭手,撤回去的連三成都沒有。
  
絕大部分人在後撤的時候被秦王軍屠戮,後續的梁軍朴刀手和長矛手又被弓箭手衝亂了隊形,場面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尉遲恭如一頭傷了的猛虎,一口一口的撕咬著敵人的血肉。那一條長槊如毒龍在人群中翻飛,每一次揮舞都至少帶走一條生命。
  
弓箭手用自己的身體做城牆也沒攔住秦王軍的進攻,分成幾路的秦王軍如同幾柄尖刀狠狠的戳進了梁軍的陣列中。被撕開的口子越撐越大,血浪在兩軍接觸的地方翻滾著。短短的半個小時,倒在地上的屍體就讓大地都看不到了原來的顏色。
  
驅趕著弓箭手的潰兵,尉遲恭帶著人馬繼續猛攻。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今天自己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沒有回頭的路。戰場上,哪裡有那麼多回頭的機會?
  
才回到二十里外秦王軍埋伏起來的人馬中,李世民就得到了斥候的報告。當聽到尉遲恭親自帶著人馬猛攻的時候,李世民的臉色變幻不定。過了一會兒,李世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大聲下令道:“吹角!進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6 12:21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七百三十七章 決戰之前的決戰(六)


為了保證移動的速度和射箭的時候不受影響,弓箭手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輕甲,沒有盾牌手的保護,他們的防禦力低的幾乎可以說沒有防禦。當尉遲恭帶著數万抱有決死之心的秦王軍殺過來的時候,那一萬梁軍弓箭手只剩下被屠戮的命。
  
哀嚎著的弓箭手退無可退,戰又沒有辦法戰。
  
當發現後路不通的時候,他們只能揮舞硬弓抵抗。但這種抵抗卑微而無力,面對鋒利的橫刀和長槊,他們的硬弓還不如一根木棒好用。
  
許玄徹臉色變得有些發白,咬了咬牙下達了兩條軍令。
  
“中軍所有弓箭手集結,全力發箭!”
  
“中軍停止,結陣以待!”
  
長史郭華一怔,立刻就明白了許玄徹的意思。他是要以弓箭手射出一片隔離地帶來,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都被阻擋在外面。也就是說,為了挽回頹勢,許玄徹竟是打算犧牲掉前面至少一萬五千名士兵的性命!
  
“大帥!”
  
郭華急切道:“不可!若如此,損失太大!”
  
“若不如此,損失更大!”
  
許玄徹眼睛赤紅著喊了一句。
  
戰局瞬息萬變,之前梁軍弓箭手前壓的時候,許玄徹還篤定的以為這一戰勝負已分,秦王軍或許是因為李世民真的受傷了的緣故,在最正確的時候沒有進攻,反而列陣防禦,這讓許玄徹看到了勝利的希望。而尉遲恭帶著幾萬人馬在最不正確的時候突然進攻,反而讓許玄徹看到了戰敗的可能。
  
所以,他果斷下達了命令。
  
如果任由前軍的潰兵倒衝回來,撞擊在中軍陣列上,秦王軍那數萬殺紅了眼的兵就能一鼓作氣再把中軍也殺穿了!黏在敗兵的屁股後面殺過來,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倒捲珠簾……”
  
許玄徹喃喃的說了四個字,帶著一股蒼涼。
  
郭華的身子猛的一顫,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陛下曾經不止一次提起過,當初李密親率二十幾萬大軍圍困東都洛陽城。王世充破釜沉舟,以兩三千殘兵出城反擊,硬是一鼓作氣擊潰了二十萬雄兵!倒捲珠簾之勢一旦形成,便是孫武重生,武侯再世也挽救不了!那一萬弓箭手已經救不回來了,後面的幾千輕甲步兵也救不回來了!”
  
許玄徹咬著牙說道:“中軍結陣,再把李世民的人馬頂回去!”
  
郭華知道許玄徹的決定是對的,若心疼前面那一萬多士兵,或許整支人馬都會隨著一塊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可才一交戰就損失了這麼多人馬,無論如何在心理上也難以接受。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每個人還都堅信勝利屬於他們。
  
“郭華,你帶著督戰隊巡視。弓箭手射出一片空地來!不要心疼羽箭,更不要心疼人命!”
  
“孫應看!”
  
許玄徹轉頭大聲吩咐道:“鄭文秀帶兵去了後隊,剩餘的騎兵全都交給你。你帶著騎兵繞到側翼去,從中間將李世民的人馬給我攔腰斬斷!敵軍沒有騎兵,這是他們死穴!你記住,此戰到了現在已經關乎生死存亡,若是咱們敗了……只怕城內守軍也會絕望。已經被困了一個多月,城中糧草只怕也不多了。即便士兵們有決死之心,可百姓們沒有!一旦城中出現叛亂,襄陽必失……你我……還有何面目再見陛下?”
  
“喏!”
  
孫應看大聲答應了一聲,催馬往騎兵那邊衝了過去。
  
希望後隊輜重營那邊不會有事!
  
許玄徹在心裡祈禱了一聲,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
  
號角聲響起,傳令兵來回奔走著傳達著許玄徹的命令。向前突進的中軍立刻停了下來,大批的弓箭手開始集結,然後在中低級將領的指揮下朝著前面不斷的發箭,在他們面前,不僅僅有敵人,還有上萬袍澤。

可戰爭就是戰爭,沒有絲毫憐憫可言。
  
“逃啊!”
  
殘存的梁軍前軍士兵們哀嚎著四散奔逃,後面督戰隊的人殺人比起秦王軍來說絲毫也不心慈手軟。前面是數万敵軍,後面是督戰隊的箭陣,他們無路可逃,可他們現在除了逃還能做什麼?
  
降!
  
他們還可以投降。
  
但是很快,伏地乞降的敗兵就發現他們的哀求換不來生的機會,那些殺紅了眼的秦王軍士兵哪裡管他們是否丟掉了兵器,只要是身上穿著梁軍號衣的人,不管是投降的還是沒投降的,一律一刀砍過去。
  
屍體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以至於秦王軍向前突進的路都變得格外坎坷起來。
  
  ……
  
  ……
  
當孫應看率領萬餘騎兵繞到側翼殺入秦王軍陣列之後,戰局終於有所改觀。秦王軍士兵們憑著一股求活的士氣殺潰了梁軍前軍,但卻被停住的梁軍中軍箭陣攔住。緊跟著梁軍騎兵從側面刀子一樣狠狠的戳進他們的陣列中,立刻就嫌棄了一股血浪。
  
尉遲恭回頭看了一眼,臉色變得格外猙獰。
  
“不要管後隊,繼續往前衝!”
  
他大聲喊了一句,身邊的傳令兵隨即繼續吹響進攻的號角。突進的陣型被騎兵攔腰斬斷,後面大約有萬餘人和前隊失去了聯繫。可如果前面的人馬掉頭回去救援的話,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就會立刻崩潰!
  
已經損失了超過一萬五千人,才將局面打開。若是為了後面那一萬人再折返回去,那一絲曙光也將徹底泯滅在黑暗之中。所以尉遲恭毅然決定捨棄後隊那萬餘人,繼續向前!
  
失去了韓世萼這個主心骨的士兵們,此時將尉遲恭視為他們新的領路人。在這種時候,大部分人選擇服從尉遲恭的軍令。
  
不顧後隊的秦王軍咬著牙繼續往前衝,頂著密集的箭雨嗷嗷叫著沖向梁軍中軍。此時的他們就好像陷入了絕境中的狼群,只有張開嘴不顧性命的去撕咬,才有可能在絕境中撕開一條生路。
  
前赴後繼!
  
前面的士兵才被羽箭放翻,後面的士兵就踏著同袍的屍體衝了上來。
  
很快,在損失了超過三千人之後,秦王軍大約兩萬人的隊伍分作兩隊,狠狠的撞進了梁軍中軍陣列中。就如同兩條巨流撞擊在一座堅固厚實的堤壩上,這一瞬間,似乎天地都為之靜止下來。慘烈的廝殺也失去了色彩,失去了聲音。或許此時每個人的眼睛裡都看不到任何色彩,聽不到任何聲音。
  
有的人茫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遺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看著周圍都是猙獰的面孔,都是鋒利的刀子,都是血,都是殘屍,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終於,一聲慘呼將失神的人從那種一片蒼白的境地中拉了出來。這個失神的梁軍士兵聽到慘呼聲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濺了一層微燙的血水。他下意識的看向一邊,於是看到了身邊咽喉上被捅出來一個血洞的同袍。
  
血瀑布一樣往外噴著,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種妖異的色彩。
  
當他將視線從身邊同袍脖子上的血洞收回來的時候,瞳孔卻在瞬間放大到了極致!
  
一柄橫刀從半空著斜著劈落,噗的一聲狠狠的砍在他的肩膀上。刀鋒已經不再鋒利,崩出了不少缺口的橫刀沒能削去他的肩膀,卡在了骨頭裡。他啊的慘呼了一聲,下意識的將手裡的刀子往前捅了出去。
  
噗!
  
他的橫刀沒入面前敵人的心口裡,又是一股溫熱而粘稠的血液噴在他臉上。迷糊了他的視線,也噴進了他的嘴裡。
  
這種味道,僥倖活下來的他日後經常都會出現在嘴裡。以至於吃飯,喝水的時候,他經常無緣無故的嘔吐。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他的夢境裡都會出現那個脖子上漏了一個血洞的同袍,都會出現那個被自己一刀戳穿了心臟的敵人。


  
到處都是血。
  
疼昏了過去的梁軍士兵再次醒來的時候,這場血戰已經結束。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命運怎麼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驟然改變了?
  
  ……
  
  ……
  
就在後隊超過萬人的秦王軍被分割之後,就在尉遲恭下令繼續向前之後,從西北方向急沖而來的一隊騎兵狠狠的撞向了梁軍騎兵,就好像兩條巨大的蟒蛇一樣,後來的這一條狠狠的一口咬在另一條的身子上。
  
很快,兩條巨蟒便糾纏在一起。
  
後來的巨蟒,是李世民親自率領的騎兵!
  
本來埋伏在襄陽城東的李世民因為尉遲恭而改變了初衷,他知道戰機稍縱即逝。尉遲恭雖然違反了他的命令,但同樣打開了一扇勝利的大門!這一扇門既然已經打開,哪怕只是打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他怎麼可能放過?
  
李世民親自帶著所有的騎兵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然後將沒有防備的梁軍騎兵撞了個七零八落。
  
後續的秦王軍人馬陸續加入戰團,梁軍的萬餘騎兵本來是一柄割開了敵軍的快刀,可當李世民率領的援兵趕到之後,這一萬騎兵就如同墜進了泥塘裡一樣。將梁軍騎兵擊潰之後,李世民立刻帶著剩餘的騎兵兜了一個圈子,將戰馬的速度提起來之後狠狠的撞進了梁軍中軍中。
  
梁軍後隊。
  
看著已經四處冒火的輜重營,鄭文秀欲哭無淚。
  
死傷超過八成的秦王軍騎兵最終還是在輜重營裡點起了不少火,那個野蠻而殘忍的秦王軍將領,竟是分出三個一千人騎兵的隊伍去沖擊重甲步兵的方陣,然後他帶著為數不多的騎兵繞過重甲方陣,在輜重營中到處放火。他以犧牲三千騎兵的代價,換取焚燒梁軍輜重營這並不算太輝煌的勝利。
  
他怎麼就一點也不心疼手下騎兵的生死?
  
鄭文秀帶著騎兵趕來支援的時候,放了火的秦王軍殘餘騎兵已經撤出了戰團。看著四處冒煙的輜重營,鄭文秀的腦子裡沒來由的冒出來這個念頭。
  
嗣十三不心疼那些騎兵,他一點都不心疼。
  
帶著不足一千騎兵撤出戰團,看著混亂不堪的局面嗣十三忽然咧嘴笑了笑。
  
李世民,你盡情的享受難得的喜悅吧。這或許是你最後一次喜悅了,要徹底的報復一個人,還有比在他看到無盡希望的時候破滅了他的希望更徹底的麼?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報仇不是全部,妹妹為了家族復興而死,那麼自己怎麼能再輕易赴死?要報仇,要復興,就不能簡單的殺人了事!
  
他看著廝殺,眼神明亮。
  
最前面的廝殺局面已經逐漸明朗下來,秦王軍雖然少,然在尉遲恭悍不畏死的攻擊下,梁軍中軍再潰!潰兵衝擊了後隊,許玄徹最不願意看到的倒捲珠簾之勢還是形成了,神仙也難救!
  
“為秦王賀!”
  
嗣十三拔開酒囊的塞子,舉起酒囊喊了一聲。後面殘存的千餘騎兵整齊的用橫刀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啪的一聲,顯得鬥志昂揚。
  
“為一柔!”
  
嗣十三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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