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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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28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 12:43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不需要強大


    肥肥胖胖看起來讓人覺著宮裡的日子必然極美,才會養出這樣身材的宮女回到那個冰冷的小院子之後,經過守在門口的那些軍稽衛密諜身邊的時候故意挺起胸脯,然後還很自傲的抖了幾下,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讓幾個黑袍忍不住扭過了頭不敢逼視。

    這肥婆娘冷哼了一聲,充滿了對那些黑袍不解風情的不屑。

    按照規矩,進出這個院子的人哪怕是她和閹人孫胜也要搜身檢查。可這個女人用她強悍的身軀在視覺上擊敗了那些黑袍,以至於沒有人願意伸手攔下她搜身。對於豐碩性感的女人,男人們總會有所慾望。可對於豐碩到這個地步的女人,男人避之不及。

    這不是歧視肥胖,而是個人承受能力的問題。

    誰也不願意去搜那一身的肉浪,哪怕是還沒有碰過女人的黃花大小伙子。這宮女扭著可以裝進去一個木盆的屁股,風騷蕩漾的進了院子然後隨手把懷裡抱著的木盆丟了出去。那木盆咣當一聲響動,把坐在屋門口看著天空的皇帝陛下嚇了一跳。

    軍稽處嚴令,皇帝李承德不可以走出屋門。所以,哪怕他想曬太陽也只能坐在門口受用這一米陽光。

    這是一種別人或許永遠無法理解的悲涼。

    皇帝,在百姓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存在。這個天下間最讓人羨慕的男人,在百姓們幻想中身邊永遠不缺乏美人,美酒,美食的男人,卻只能等到太陽的光線從門口擠進來的時候,才自己搬著一張胡凳坐在那裡,支著下頜發一會兒呆。

    而這個悍婦最溫柔的一面,就是偶爾會和皇帝挨著身子坐下閒聊片刻。在這個時候,站在門口的黑袍總會有些錯覺。

    那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就好像在哄孩子。

    皇帝年紀不大,身形瘦削,曾經有人惡意揣測如果某晚這個宮女獸性大發,把皇帝那個啥了的話……皇帝那弱小的身軀怎麼能承受的住?所以當人們看到皇帝還好生生的活著,就知道這樣的慘劇一定還沒有發生。

    “我袖口裡有一顆藥丸,是毒藥。”

    宮女眼神兇惡的看著那些黑袍,裝作怒目相視的樣子。那些黑袍知趣的挪開目光,誰也不願意和她深情對望。

    “為什麼?”

    李承德一驚。

    “難道等不到李閒回來下手,侯君集就急著向他主子邀功先殺了朕?朕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打算怎麼辦。難道他毒死了朕,就敢明目張膽的宣揚出去?到時候李閒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只怕侯君集也得不到好出去。朕就算死了,也能住進皇陵。他死了,只能是頭顱懸掛在城門口示眾。”

    這宮女銅鈴一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憐憫,心裡嘆了口氣。

    若不是憐惜他,若不是同情他,我又何必做這掉腦袋的勾當?他身邊連一個女子都沒有,才會正眼看我一眼,無論如何他都是個皇帝,無論如何……若不是如此,我怎麼能和皇帝這樣朝夕相處?

    她樣貌兇惡醜陋,身形魁梧肥胖,卻偏偏有一顆這樣弱水般的心思,愁腸百轉。

    “陛下,你知道的,我裝作兇惡是為了瞞住那些軍稽衛,其實我……”

    “朕知道朕知道。”

    李承德連忙打斷她的表白,低聲道:“朕許諾的你的事自然不會反悔,將來若是朕真的能重返朝堂,你比侯君集的功勞還要大些……只是,他卻先要殺朕了。”

    “不是。”

    宮女抬起頭看著天,裝作暢想模樣以瞞住門口的軍稽衛:“侯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您無論如何都得死……等到李閒得勝回來之際,到時候只怕滿朝文武懇求他登基稱帝的奏摺會雪片一樣飛過去。他若要稱帝,最先要做的便是殺了你。”

    “沒錯。”

    李承德點了點頭。

    “所以侯大人說,您不能死在李閒手裡。”

    “那麼我就要死在他手裡?”

    “這是一顆假死之藥,到李閒回到長安城的時候,您吞了這藥丸,便會在六個時辰內如同真的死了一般。您活著是出不去這個院子的,只有死了才能出去。到時候宮裡自然有人接應,太醫院和侍衛,侯大人都已經打點妥當。不會有任何紕漏,只要你出了這個院子,侯大人立刻就會帶兵起事。”

    “按照規矩,燕王返回都城,大軍要在城外三十里鋪放鶴亭停住,滿朝文武迎接燕王入城。進城之後先要回朝堂議政,過了午時,得勝大軍入城慶賀,獻俘,遊街。從燕王入城到大軍入城,有兩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這個時間內,燕王身邊只有隨從沒有大軍護衛。”

    “侯大人已經聯絡了禁軍,到時候以數千禁軍包圍太極大殿。但凡有人反抗,一律格殺勿論。”

    “兵部可以調動城防軍,到時候以城中叛亂​​為名下令封鎖城門。只需外面的人馬半日進不來,你就能重回朝堂。”

    李承德緩緩吸了口氣,低聲問道:“沒別的法子?”

    “沒。”

    “這藥丸必須吃?”

    “必須吃。”

    宮女的醜陋的臉一紅,喃喃道:“陛下放心,這蠟丸裡封了兩顆藥,是我特意向侯大人求來的,到時候我陪著你一起吃。若是這藥真的有些不妥當,也有我陪著你。”

    她悄然將蠟丸塞給李承德:“大的那顆是我的,因為我身子重些,侯大人說分量自然大一些,小的那顆是你的。”

    雖然她極醜陋,但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都是溫情脈脈。

    李承德心裡一暖,脫口而出道:“好,到時候一起吃。”

    ……

    ……

    兵部衙門

    侯君集看了看手裡已經變得微涼的茶杯,搖了搖頭道:“其實造反這種事,說起來難如登天,做起來未必就那麼難。皇帝若是肯假死,咱們就成了一大半。百姓們對燕王再敬畏,也敬畏不過皇帝。皇帝活著,燕王死了百姓們不會太慌亂。自古就是這樣,若是皇帝死了,燕王卻活著,那麼就會有不少人揣測,皇帝怎麼就死了?”

    “燕王才進城,忽然皇帝死了。”

    他微笑著說道:“滿朝文武都會詫異震驚,然後禁軍這個時候忽然封住太極宮。見人就殺,誰能攔得住?燕王是個算無遺策的人,這點我很欽佩。但他千不該萬不該,當初沒把李淵手下那些禁軍殺絕。如果那些禁軍都殺了,難道還會有這樣的機會等著咱們?”

    他對面坐著的那人臉色陰沉道:“咱們不是同路人。”

    “但咱們現在在一條船上。”

    侯君集笑了笑道:“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按理說燕王對你也算不錯了。准許你告老,還給了你厚厚的封賞,你怎麼就不知足?”

    那人冷冷笑了笑問:“侯君集,你為什麼不知足?”

    侯君集搖了搖頭認真道:“因為燕王從始至終都沒有給我讓我知足的東西,當初我跟著他的時候,他才在東平郡站穩腳跟。後來那麼多比我晚追隨他的人都已經官至極品,我卻不過是個從四品的侍郎。”

    他自嘲的笑了笑:“在長安城裡,從四品的官比狗還多。”

    “狗不咬主子。”

    他對面那人嘲諷的說道。

    “對!”

    侯君集沒生氣,也沒反駁:“狗不咬主子,是因為主子餵給它肉骨頭。可狗的飯量越來越大,肉骨頭卻還是那麼一小根,不夠吃了怎麼辦?而這隻狗吃慣了肉骨頭,再吃冷硬的饅頭又不習慣,怎麼辦?”

    對面那人愣了一下,冷笑一聲沒有答話。

    “我知道你答不上來。”

    侯君集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坐的舒服了些後笑道:“狗的肉骨頭不夠吃,又吃的饞了所以只能去偷。這是常理吧……可要是讓主子知道了自己的狗偷吃,你猜會怎麼樣?”

    那人想了想說道:“自然要打一頓。”

    “狗不想挨打啊。”

    侯君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狗不想挨打,又不想讓自己偷吃的事讓主人知道,唯一的辦法不是逃走,而是咬死主人……只要咬死了主人,他才能繼續吃肉骨頭,吃好多好多肉骨頭。”

    “能把你逼成這樣。”

    那人冷聲問道:“我都好奇,你到底偷了多少肉骨頭?”

    侯君集笑道:“你知道的,我只是個從四品的兵部侍郎。若是只有朝廷給的俸祿,我怎麼吃的飽?兵部又是個肥的流油的衙門,又沒有上面人監管… …吃過一次,就會上癮的,然後就會越吃越多,越吃越大。到最後,連自己都忘了到底吃了多少。只記得偷吃時候的美妙,和偷吃之後的惶恐。”

    “你是個瘋子。”

    那人看著侯君集的眼睛說道。

    “謝謝你。”

    侯君集用聽起來很真誠的語氣說道:“你說我是個瘋子,沒說我是條瘋狗。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好歹你給我留了面子。”

    “咱們是各取所需。”

    那人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所以你不需要套近乎,也沒必要裝的這麼謙卑。隴右的幾家我來辦,其他的事,你來辦。不過你要記住,你成功之後我才會帶著人站出來保你,若是你失敗了,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站在你這邊。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曾經和你說過這些話。”

    “我當然明​​白。”

    侯君集笑了笑說道:“若是我真的敗了,只怕踩我踩的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人。你們這些人陰損的一面我知道,大義凜然的一面我自然更知道。”

    “我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有幾分把握。”

    那人顯然是要離去,問了侯君集最後這一個問題。

    “有幾分把握,你需要在意麼?”

    侯君集冷冷笑了笑說道:“若我是有十分把握,你還是會如剛才你說的那樣選擇。我成功,你錦上添花。我失敗,你火上澆油。若我只有一二分的把握,你還是如此。所以你問我有幾分把握,不覺得有些可笑?”

    那人嘆息著搖了搖頭:“你若是不把這身鋒芒藏一藏,日後難免還會有災禍。要懂得……鋒芒太過,必遭打磨的道理。”

    “多謝啊。”

    侯君集拱了拱手,那人沒再說什麼,轉身往外走去。

    快要到門口的時候,侯君集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道:“我也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雖然我知道你九成不會說實話,但我確實很好奇。”

    那人頓住腳步,扭頭道:“你問。”

    侯君集沉吟了一會兒,鄭重問道:“明知道燕王勢力如此強大,明知道我沒有幾分成算,你為什麼還要摻和進來?就不怕……引火燒身?”

    那人沉默,大概過了十息轉身離去。

    “因為……所有世家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認識,我們……不需要一個太強大的皇帝。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哪怕你成功的概率不大,但我們依然會湊進來。”

    “世家不需要一個強大的皇帝。”

    侯君集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眼神迷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 12:4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一十九章 安逸才是敵人


    北方的春天什麼都好,唯獨就是頗為乾燥。行軍的隊列遠遠看起來壯闊威武,可其實踏起來的煙塵鑽進鼻子裡的滋味並不好受。再加上風吹著,鼻子裡嗓子都有一種火辣辣的疼。站在山坡上看著隊伍浩浩蕩蕩經過的百姓唏噓讚歎,士兵們卻一邊走一邊啐掉嘴裡的塵土。

    大家盡量不去交談,因為沙子鑽進嘴裡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從清漳出發的第十天,老天爺也不知道是不是動了善念,下了一場小雨,恰恰潤了地皮,打落了浮塵,卻絲毫不妨礙行軍。踩著有些發潮的官道行進,沒有塵煙蕩起,士兵們鼻子裡嗓子裡舒暢,便是心裡也跟著舒暢。就連行軍的速度都變的快了不少,顯然士兵們也不願意浪費這天公作美。

    空氣濕濕的擔著一點淡淡的腥味,那是泥土的味道。

    因為這次征戰至關重要,所以燕王殿下特意准許將領們帶來的家眷並沒有隨軍,而是留在了清漳,雖然燕王殿下沒有旨意下來,但將領們自己卻都明白這一戰的意義何在,若攻克洺州,平滅王咆建立的大周,那麼整個中原就只有一個主人了。

    所以他們無需去商量,都自發的將家眷留在清漳營地。這樣一來,隊伍裡的馬車就變得少了許多。在騎兵隊伍的護衛下那四輛漆黑如墨的馬車就顯得尤為顯眼,車廂上那一團燃燒的烈火卻讓人不敢逼視。

    天氣濕涼,士兵們心情不錯。

    但在第三輛馬車裡的人卻不時發出一聲嘆息。

    發出嘆息聲的是一個少年郎,最起碼現在看起來還是一個少年郎。眉清目秀,但眼睛裡卻都是哀怨。他表情鬱悶,可坐在他身邊的一個身穿淡紫色長裙的絕美女子卻忍不住抿嘴微笑。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笑了,我……我都快愁死了。”

    “阿史那結社率……”

    身穿淡紫色衣衫的女子輕生笑了笑問道:“那你倒是告訴我,你為什麼愁苦?”

    “因為……”

    阿史那結社率看了葉懷袖一眼,臉色變得紅潤起來。他垂下頭,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只是越想越是惱人,一開始臊紅了的臉,隨後竟是紅了眼圈,眼看著那淚珠兒就在眼眶裡打轉,這模樣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姐姐……快沒辦法藏了啊。”

    最終,一顆淚珠順著她的臉頰落了下來。

    “傻丫頭啊。你以為之前就藏住了?”

    葉懷袖掏出一塊潔白的緤布手帕,幫她把眼角的淚水擦掉。

    “現在不一樣……”

    阿史那結社率抬起頭,紅著臉又迅速的把頭低了下去。

    “怎麼不一樣?”

    葉懷袖問。

    阿史那結社率垂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的坐直了身子,然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想說卻又不好意思說。葉懷袖的眼神順著阿史那結社率的眼神落在她胸脯上,立刻就明白過來。

    小丫頭的胸脯,這幾個月竟是長勢喜人。已經能看得出來微微鼓起,小饅頭一樣將衣服頂起來。又正是春暖穿的衣服也不厚,之前還能藏在厚實的冬衣裡不被人看出,可現在這春衣單薄了些,那圓鼓鼓的小山丘顯得格外的挺拔誘人。

    “真好。”

    葉懷袖笑了笑道:“終於成大姑娘了,你這模樣一點也不似草原女子的粗手大腳,小家碧玉的倒是像個江南女子,只是這手上的疤痕還沒徹底去掉,不然簡直完美無缺。”

    “別笑我好不好。”

    阿史那結社率急的有流出眼淚:“幾十萬大軍之中,若是被人看出來我可怎麼辦?”

    “而且……而且……多了這麼兩個東西,以後還怎麼跟在先生身邊。”

    “天啊。”

    葉懷袖忍不住笑道:“難道你因為長大了就不能跟著他了?這算什麼道理。再說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你是個女子,你瞞得住誰也瞞不住他啊。從你到中原的第一天,只怕他就已經看出來端倪了。”

    “不是”

    阿史那結社率急切道:“我畢竟……畢竟是突厥大汗,先生身邊那麼多文臣武將,我這個樣子怎麼跟著先生出去,萬一被人看出來……”

    “也對,你現在這個樣子出去,不是萬一,是一定瞞不住。真是讓人羨慕啊,我記得我如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可沒有你現在這個模樣,來……給姐姐摸摸看看是不是貨真價實的。”

    “不要”

    阿史那結社率嚇得往後縮了一下身子,抱住胸口縮在馬車角落裡。

    “哈哈”

    葉懷袖開心大笑起來,想了想說道:“要想瞞到你回草原,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

    “勒住……不過,如果長久的話,難保以後會變了模樣,看起來就不漂亮了。”

    “以後再說以後吧。”

    阿史那結社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現在就勒住這惱人的東西。”

    “脫了衣服。”

    葉懷袖笑道。

    “呃……嗯……”

    阿史那結社率紅透了臉,臉上的溫度燙的幾乎能做火爐。她在葉懷袖眼神的注視下,微微顫抖著手將衣衫一件一件褪下去,裡面最後一件白色褻衣脫掉之後,立刻露出胸前那兩團初具規模的乳房,晶瑩剔透如白羊脂玉,恰是一手剛好能握住,頂端那一小顆粉紅誘人的東西還在裡面縮著沒有挺起。她身材本就瘦,所以倒是顯得胸前這一對寶貝比實際尺寸要大些。

    美的令人目眩。

    ……

    ……

    幾十萬大軍中四輛黑色的軍稽處馬車顯得有些惹眼,而最惹眼的是第一輛馬車。這馬車四周圍著的是數百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青衫刀客,並未著甲,而且臉上也都用青巾蒙住,只露出了一雙眸子。

    這些青衫刀客端坐在馬背上,戰馬的速度與馬車一般無二。青衫,背後縛著的環首刀上綁著紅色的刀穗,數百人一同行進,看起來透著一股別樣的威武。

    由青衫刀客護住,馬車裡自然是燕王殿下。

    坐在微微搖晃著的馬車裡,手裡拿著一份奏摺的李閒瞇著眼睛,看起來昏昏欲睡,透著一股懶散的氣息。坐在他對面的白衣女子不時抬頭看他一眼,然後又快速的把頭低下去看手裡的書冊。

    “讓你回長安去,你偏偏要跟著。”

    李閒瞇著眼睛似乎要睡著了,看似臉色平靜,可奏摺上面的內容卻讓他心裡的火氣逐漸燒了起來,只是面前這女子太溫婉,又如水一樣讓他的怒火沒有爆發出來。他隨手將那份奏摺丟在面前的矮桌上,揉了揉發酸的眉角繼續說道:“不回去也好,現在長安城裡正好缺籌碼,若是你回去了,難保不會出什麼事。 ”

    “啊?”

    長孫無垢抬起頭,忍不住驚訝的啊了一聲。

    “看來什麼事都不能擺的太明白,太明白,也就讓人失去了畏懼,本身的作用也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李閒輕聲說道。

    長孫無垢不明白李閒說的話,但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她沒有問,而是坐直了身子施禮道:“臣妾下去,把謝映登叫上來?”

    李閒忍不住笑了笑道:“回長安後就讓你和杜如晦房玄齡他們在一起談談,也讓他們有些緊迫感。朝廷裡的高位,我可不介意交給女子。賢者居之……讓他們幾個也多些緊迫感才好。”

    長孫無垢笑了笑,施禮之後讓馬車停下,她從馬車上下來之後吩咐人去請謝映登,自己走到後面第三輛馬車,示意車夫停下,然後登車撩開簾子鑽了進去。才一進車門,立刻聽到一聲驚呼。

    車裡,一個面貌清秀可人卻半裸著的少女嚇得往後使勁縮了縮身子,抓起一團衣服擋在胸口。

    長孫無垢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外面春光正好,想不到這車裡春光更美些。”

    “不知羞!”

    葉懷袖笑道:“你還是個沒嫁人的姑娘呢,怎麼說這話一點也不臉紅。”

    長孫無垢輕笑著挨著葉懷袖坐下來,看著阿史那結社率微笑道:“這丫頭的臉紅的太美了些,我可不與她比較。總是比不過這荳蔻年華的少女,瞧這模樣以後也不知道會迷倒多少人。”

    “反正我是快被迷倒了。”

    葉懷袖笑了笑,把手裡的柔軟緤布拿起來比劃了一下:“只是要藏住……暴殄天物啊”

    長孫無垢幫忙將緤布順直,看了看阿史那結社率的小胸脯忍不住讚歎道:“美的這般不像話,怎麼能不讓人妒忌?”

    “我恨不得切了她!”

    阿史那結社率卻懊惱道:“不想要!偏就是不想要!”

    葉懷袖認真道:“等你以後就會想要的……”

    這話一出口,就連長孫無垢都羞紅了臉。

    ……

    ……

    “衙門擺在明面上,卻反而讓人越發的沒了以往的敬畏。而且到了現在,做起事來反而更不如以往在暗處。權利,孤給了。身份地位,孤也給了,做事卻越來越不盡心,說是只為孤一人能存在的衙門,現在快成了雞肋!”

    這話太重,重的讓謝映登伏倒在馬車上跪下壓的不敢抬頭。

    “臣有錯。”

    他伏著身子道。

    “你有什麼錯?”

    李閒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已經離開長安一年多了,衙門裡的事之前是獨孤小花扛著,後來獨孤小花也出了長安,沒人管著,沒人督著,軍稽處裡的人做事就越來越懈怠,天下還沒大定!國家還沒太平!軍稽處裡的做事就越來越懶散……長此以往,我看南衙也不用再建了,一併撤了就是!”

    “臣立刻派人回去問。”

    李閒將那份奏摺遞給謝映登道:“就連杜如晦這折子裡說的事,也比軍稽處報上來的詳盡些。長安城裡的諜子們這才多久就忘了本分,你派人快馬加鞭追上獨孤小花,自家院子裡的事先辦好!有懈怠的,有通敵的,那就殺幾個。如果軍稽處現在整個都爛了,孤不介意當毒瘡都剜了去!”

    “喏!”

    謝映登連忙應了一聲,大氣都不敢出。

    “另外,替我給杜如晦回一封信,讓他和程名振先停一停,讓那些魑魅魍魎盡情鬧著。盯緊了長安城各門的兵權,其他的不必在意。”

    “喏”

    李閒揉了揉眉角,嘆了口氣道:“安逸,果然才是最大的敵人。當初軍稽處還是飛虎五部的時候,規模不如現在,可遠比現在辦的事情多!那身黑袍不是穿上嚇唬人用的,誰不配穿,就給誰脫了。”

    “葉大家也在此間,要不臣連夜趕回長安?”

    “也好,你來整頓軍紀,讓獨孤小花專心查案子。”

    “臣這就起身。”

    “去吧……還有,你不能明著回去。”

    謝映登怔住,立刻又明白過來:“臣明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20:2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章 人民群眾的戰爭


馬車微微搖晃,車廂裡倒是安靜的有些出奇。李閒斜靠在馬車裡看著面前的奏摺和密報,身邊的女子不是長孫無垢而是小狄。小狄很少會在李閑處置公務的時候來尋他,因為她是一個知道如何給自己心愛男人最大空間的女子。

私下裡也有人議論過,說起燕王身邊的女人似乎都很了不起,唯獨小狄有些平凡,和其他女人相比並不出彩。論相貌,長孫無垢和葉懷袖都是那種美的不似人間之人的女子,小狄比不過她們。

論武藝,青鳶凰鸞嘉兒甚至是歐思青青都比她要強些。青青性子活潑,嘉兒性子委婉,青鳶凰鸞這兩個姐妹雖然略顯沉默了些,但無疑很誘人。相比起來,小狄就好像一朵悄悄盛開的茉莉花,並不惹眼。

長孫無忌和長孫無垢私底下說起來的時候,長孫無忌對小狄卻倍加推崇。他說一個女子,美貌自然是最吸引人的武器,但最讓男子動心的,也是最讓燕王殿下喜歡的卻是小狄這樣女子的性情。

她恬淡不爭。

她知道如何讓自己的男人覺得自由,而不是被束縛。

葉懷袖深得李閒寵愛,長孫無垢又得了李閒的允諾,嘉兒已經被李閒收了,青鳶凰鸞姐妹雖然沒有被收入房中,但這卻只是早早晚晚的事。還有歐思青青,再加上草原上還有一個和李閒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係的阿史那朵朵。

燕王身邊的女人每一個都是那麼的令人心醉。

可小狄從來沒有因此而發過脾氣,從來不覺得李閒身邊多幾個女子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

這一點,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有人說小狄不適合做皇后,因為她不是世家大戶出身,血統不夠尊貴。還因為她從來沒有幫助李閒在朝政上拿過什麼主意,證明她的眼界不夠開闊,城府不夠深沉。但長孫無忌卻不這麼認為。

他對長孫無垢說:“凡是說小狄姑娘不適合做皇后的人,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懂什麼樣的女人才最適合做皇后。皇后可以聰明,可以看透很多事,但絕不能干涉朝政,你和葉懷袖都已經牽扯進了朝政中,所以就算沒有小狄姑娘,燕王殿下也絕不會考慮你們兩個做皇后。尤其是葉懷袖,她在軍中,軍稽處,文臣中都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以她為皇后,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亂子。葉懷袖足夠聰明,從主公讓她掌管軍稽處開始她其實就明白,自己只能做主公的助手。”

“不干涉朝政,沒有什麼顯赫的背景,甚至從不插手官員之間的事,這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選。”

“我明白了。”

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長孫無垢點了點頭,然後笑了笑道:“小狄姑娘才是天下第一等聰明的女子,不聞不問,才是境界。”

他們兄妹的話自然不會外傳,但能看明白這一點的絕不止一個長孫無忌。

“乏了?”

小狄見李閒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放下手裡的書冊,挪過去挨著李閒身邊坐下,為他輕柔的按摩著肩頭:“累了就閉上眼睛歇一會,整日在這裡坐著不動就夠熬人的了,還要處理這麼多公務,若是換做我早就憋瘋了。”

李閒笑了笑,握著小狄的手說道:“你整日手邊都離不開醫書,也沒見你瘋了。”

“不一樣,看書因為我喜歡。”

“我也喜歡。”

李閒指了指面前桌案上的奏摺說道:“別看這些東西瑣碎的好像一團亂麻,但從裡面能看出許多東西。治國者,沒辦法走遍整個天下去看,只能透過奏摺來看天下。當然奏摺裡的話不一定都是實話,可從假話裡也能看出不少東西。就看能不能辨別的出來……說起來,不看奏摺的力說的什麼事,只說分辨真假就是件有缺之極的事。”

“怪不得師父說過,安之哥哥你天生就是做皇帝的。”

“嘿嘿……這一句話勝過王啟年一萬句馬屁。”

李閒拉過小狄抱在自己懷裡,撥弄著她的耳垂說道:“我若是天生做皇帝的,你就是天生做皇后的。”

“我無才無德。”

小狄輕笑道。

“這不重要。”

李閒微笑道:“下面臣子都在議論什麼,我也知道。有人說你若不是與我青梅竹馬,斷然不會選你做皇后。還有人說你出身不夠高貴,骨子裡沒有貴族的血脈。更有甚者,說你不夠聰慧,不夠漂亮。這些話都是胡說八道,自以為是,回頭等你做了皇后,挨著個的派人去掌嘴,我絕不攔著。”

“他們人,自以為知道誰才是皇后的合適人選,卻忘了皇后是我的皇后,怎麼選皇后是我說了算的。”

小狄的臉一紅,忍不住問道:“那安之哥哥選皇后,以何為準?”

李閒嘿嘿笑了笑,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當然是屁股,阿爺不是總說麼,屁股又圓又大的好生養,你的屁股是最圓最翹最漂亮的,一看就是皇后的屁股啊……”

“安之哥哥……”

……

……

午後的陽光暖和的好像就在身邊點了一堆火,沒有意思風,天空上也沒有一朵雲,透著的好像才剛洗過一樣,蔚藍,看著賞心悅目。隊伍依然在緩緩行進,但李閒卻下了馬車緩步走到路邊一片樹林子邊站住。做了幾個動作舒展身體,看著藍的那麼純粹的天空忍不住詩興大發。

“啊……天空啊,你怎麼就那麼乾淨……好像……大海,啊大海啊……你全是水……”

他做懷抱天下狀,扯了兩句誰也不明白的話。難得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可身邊沒有王啟年在確實少了些樂趣。如果王啟年在的話,就這兩句純粹是李閒自娛自樂的話,王啟年也能拍出花團錦簇的馬屁來。什麼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之類的話一定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盡,也不管應不應景,總歸是讓人心裡舒服。

“主公,距離洺州不過百里了。”

徐世績帶著幾個將領緩步走了過來,先是俯身行禮後說道:“軍稽處的密諜和軍中的斥候送回來的消息,王咆卻似乎沒有一戰的打算。前些日子十幾萬人馬處洺州看似是往博陵去了,但出城之後日行不過二十里便扎寨休息,每日都是如此。臣覺著,只怕王咆已經悄悄分兵趁夜離開。 ”

“分兵……目的何在?”

李閒問。

徐世績想了想說道:“臣以為,九成是奔著薛萬徹的人馬去了。”

“王咆倒是好自信。”

李閒微笑道:“他怎麼就來的信心,憑著數量相當的人馬就能勝的了薛萬徹?就算勝了,難道還能一柄不損的回去駐防洺州?不逃走,難道之前的推測有誤,他沒打算遠走涿郡?”

徐世績已經返回長安,葉懷袖接管了軍中的軍稽衛。

她想了想說道:“吳不善沒出洺州,一直盯著萬春宮不見王咆出來。如果王咆真的打算死守洺州,卻又為何將人馬分出去?難道就不怕萬一失利,到時候連守洺州的本錢都敗光了?”

“不對”

李閒忽然皺了皺眉,想到了一件事:“李道宗帶兵往涿郡,最快也要走一個月。從洺州往涿郡,也相差無幾。王咆若真是打涿郡的主意,不可能還不動身,若不打算奔涿郡博陵,難道真的僅僅是想設伏攻打薛萬徹的人馬?不合常理……懷袖,你立刻派人往涿郡方向趕,盡快追上李道宗的人馬。讓他先派輕騎涿郡趕過去!”

“主公是擔心?”

徐世績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草原上的人?”

李閒點了點頭:“如果真是如此,王咆這個人的心機確實不可小覷。他根本就沒打算去博陵,也沒打算取涿郡。而是打出幌子,讓孤分兵以對。然後卻偷偷摸摸勾結草原上的鐵勒人,引鐵勒人入關!鐵勒騎兵若是突然出現在孤大軍一側……打洺州,確實勝負猶未可知。好算計,確實好算計。”

“讓李道宗就地駐紮,派輕騎往涿郡打探消息。”

“讓薛萬徹不要再趕路了,走到哪兒了就在哪兒停下!如果王咆打算的是趁著孤分兵各路都沒有趕到目的地的這個時間內,引鐵勒人從關外進來,到時候再以輕騎突襲,孤分出去的人馬就有可能被他各個擊破。他派出城的那十幾萬人馬,不是打博陵去的,而是為了接應鐵勒人!”

徐世績肅然道:“若王咆以河北土地為禮物送給札木合,鐵勒人或許真會心動。前陣子札木合還派人來說願意稱臣,現在看來也是為了迷惑咱們。一旦王咆的計謀得逞,我軍若是敗了,札木合得了土地得了錢糧,再回過頭去對付突厥人……只怕這才是札木合派人來稱臣的目的,也為了查看地形,打探情報!”

葉懷袖道:“塞北路途太遠,軍稽處的諜子消息也不能立刻傳回來。等密諜的消息送到這裡,鐵勒人的騎兵說不得已經入了關!涿郡兵少,擋不住札木合的二十萬騎兵。”

“先派人往朵朵那邊問,這邊也不能閒著。”

李閒想了想吩咐道:“傳令下去,讓李道宗的人馬在沿途設立烽火台,一旦發現有草原人的踪跡,以烽火傳訊。張亮,派人一路往北建造烽火台,分兵駐守,與李道宗人馬建造的烽火台練成一線。不必按什麼規格建造,三十里一座,但能看見烽煙就好!”

“喏!”

張亮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把斥候和密諜散出去,河北諸郡,凡是發現了草原人的,上報者獎勵一千兩銀子,家裡有適合入仕入伍者,優先提拔。”

“草原人想在中原藏身,哪是那麼容易的。”

李閒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不依託人民群眾,是打不好人民戰爭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5 12:3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一章 你喜歡的禮物


四月末的時候草原上才算迎來了真正風光秀美的好時節,雖然戰亂連連,但頑強的野草還是在春風的催促下頂破了一層枯黃,一場春雨之後,野草竄起來的速度快的驚人,三兩天不在意,就已經有腳面高。

一望無際的綠,讓人看著心情好的簡直想要大喊。

如果沒有殺戮沒有戰爭,這片純淨之地也不知道會讓多少人沉醉而流連忘返。冷冽已經漸漸遠離,這裡的空氣都透著一股草葉的味道。踩在如同鋪了一層天鵝絨的地皮上,連走路都成了享受。

草原上只要平靜,就美的令人心醉。

視線極遠處,草原的綠和天空的藍交接在一起,組成了這世間最純潔最悅目的一幅畫面。天空是透徹的,大地是純粹的,心曠神怡。

去年到草原上的時候正值秋黃,劉弘基帶來的騎兵看了一冬的肅殺,現在這樣的美景出現在眼前,他們每個人都生出一種置身世外的錯覺來。若是沒有征戰廝殺,就在唉這片廣袤無邊的草原上放馬牧羊,想想看也是一種很愜意的生活。

可戰爭還在,愜意也只能存在於幻想中。

已經半個月沒有戰事,中原來的士兵們恢復了體力,沒有訓練,不必廝殺的日子短暫,對於他們來說就顯得尤為可貴。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看著蔚藍如洗的天空,回味著烤肉和奶酒的味道,不得不說容易讓人沉迷於這舒暢之中。

可他們不是來游玩的。

雖然和突厥人聯手並不是一件值得歡慶的事,但如果和突厥人聯手殺的還是草原蠻子,那麼就很容易讓人接受,每一個中原士兵的心裡都有一個征戰塞北的夢,因為草原上的民族曾經不止一次的用他們的戰馬踏破中原的大好河山。

殺鐵勒人,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士兵們閒暇時候最愛攀比的一件事,就是看誰殺的草原蠻子多些。報出數字比較多的人自然得意,殺的少了的人也不會懊惱沮喪。戰爭還沒有結束,多殺一個草原人或許就能保證中原多一些時間安穩太平。

劉弘基曾經在草原上游盪過,所以他對這碧綠無際的景色並不陌生。而且他的心思也沒有在欣賞風景上,最近這半個月來的異樣早就讓他有些坐立不安。只是隊伍也需要休整,如果再如之前那樣無休止的廝殺下去,他最擔心的倒是士兵們會全都瘋掉,或是累死。

“總覺著要出什麼大事。”

他走到阿史那朵朵身後,看著不遠處突厥狼騎們在摔跤打鬧:“咱們的斥候再不能靠近鐵勒人的大營看看,心裡終究不踏實。前陣子沒有戰事,鐵勒人一味的守著不動,是因為咱們斷了他的糧草,札木合從自己的領地運牛羊過來這條路被阿史那重禮斷了,現在各部族的人都以為燒殺搶掠的事是鐵勒人幹的,與札木合漸行漸遠。”

“沒有食物糧草,札木合想打也沒辦法打。可現在不同,已經熬到了春暖,札木合沒道理還這麼縮著不動。”

阿史那朵朵點了點頭:“只是札木合派了大批的遊騎整日在大營外巡視,咱們的斥候折損了上百個都靠不過去。到底他想幹什麼,看不到也就猜不到。這幾日我一直在想……他派了那麼多遊騎,到底是怕咱們看到什麼?”

“想來想去……”

阿史那朵朵回身,看向劉弘基說道:“似乎只有一件事札木合怕咱們看到。所以我請劉將軍過來,你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比我看的透徹。”

“哪裡比你看的透徹!”

劉弘基有些激動道:“若不是你一語點撥,我還想不到這一層。他派了這麼多遊騎來回巡視,不敢讓咱們的斥候靠近分毫,怕的自然是被咱們看到大營裡的景象,若他兵還在他怕什麼?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大營已經空了。”

他頓了一下推測道:“難道札木合已經撤兵?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阿史那重禮就有危險了,他手下現在連三千騎兵都沒有!”

阿史那朵朵搖了搖頭:“也有可能是故意為之。”

“怎麼說?”

劉弘基問道。

“如果……”

阿史那朵朵輕聲說道:“換個想法……如果咱們故意不讓札木合的人靠近咱們大營,斥候來一個殺一個,那札木合會怎麼想?會不會也如咱們這樣推測,最後得出大營裡空了的結論,若如此,那麼他會如何做?既然咱們是故意,那又為什麼故意這樣做?”

“引札木合來,設伏殺之。”

“我擔心的……”

阿史那朵朵輕嘆一聲道:“正是這個。”

“這個倒是不難。”

劉弘基笑了笑道:“以三萬騎兵衝陣,若是札木合大營空了,必然擋不住三万精騎。若是他真的是故意引咱們前去進攻的,那三萬人梯次進攻,陷進去的也不會太多。”

他抱了抱拳道:“我願往。”

“劉將軍,這本是草原上的事……”

阿史那朵朵本來還要推辭,卻被劉弘基打斷:“這是你們突厥人和鐵勒人之間的事,我帶兵去試探並不是我貪什麼功勞。主公已經兵進河北,我不想錯過這件大事……我的人,也都急著回家。”

阿史那朵朵默然,心裡生出幾分歉疚。

……

……

漁陽郡

一隊大約三五百人的高句麗亂兵衝進一個小村子,只短短的半個時辰,這村子裡二百多口人就幾乎被殺盡,只留下七八個年輕相貌也順眼的女子,被這些亂兵隨意按在地上姦淫。數百人輪番上去,有幾個女子竟是活活被折磨死了。

這些高句麗亂兵發洩完了**,將那幾個女子亂刀捅死。為首的高句麗人打了手勢,這些亂兵便分散出去收集財物。值錢些的東西全部帶走,帶不走的就燒掉打碎。沒多久,​​這個平靜的小村子就被火海吞了進去。

這些高句麗人看著熊熊大火哈哈大笑,有人將剛才被折磨死那女子的褻衣綁在朴刀上來回晃動,一邊晃一邊叫,興奮的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為首的高句麗人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這些亂兵隨即歡呼起來。

他們帶上搶來的財物,打算在天黑之前趕到山腳下的另一個村子。他們這些亂兵都是封了高句麗的實際掌權者淵蓋蘇文的命令,滲透進漁陽郡各地破壞搶掠。自從羅藝的人馬撤走之後,漁陽郡就沒了正規人馬駐守。百姓們自發組織起來的民勇雖然人數本就不多,高句麗人又是殺一陣就跑,更是難以應付。

郡守李承恩連續派了四五批人往涿郡求援,可羅藝已經出塞涿郡哪裡還能顧及到他。沒奈何,為了百姓,他只得打算向竇建德稱臣,希望竇建德可以派兵驅趕高句麗人。派出去的使者還沒有回來,燕王李閒的大軍就已經攻入河北了。

河北亂的一塌糊塗,地方官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聽誰的命令。

那些亂兵殺了人之後,哼著小曲往下一個村子走。穿過一片林子就能看得見那村子,可正走到林子中間的時候,忽然從密林中飛出來無數羽箭,暴雨一樣覆蓋下來,那幾百個高句麗人連反應都沒有就被射翻一多半。

剩下的來​​不及逃走,從樹林中衝出大批身穿皮甲的武士,彎刀如林,片刻之間就把這些高句麗人殺了個乾淨。這些高句麗人至死都不知道,殺他們的這些士兵是從哪兒來的。

士兵們將死屍丟在一邊,眼神中都是不屑。

從林子深處走出來一群魁梧彪悍之人,為首的是個身穿鐵劍的草原漢子。他左臂摟著一個妖嬈的漢人女子,一邊走一邊哈哈大笑:“看來中原真的已經亂的一塌糊塗了,這麼幾個高句麗人就敢在這裡殺人放火。美人兒……若是早聽了你的勸,我何必要和突厥人爭個你死我活,打下中原半壁江山,比滅掉突厥人看來要輕易簡單啊。”

“大汗,只要您願意,便是江南水鄉也是您的領地。”

“哈哈!”

札木合拍了拍陳婉容的臉說道:“這次我便聽你的,在漁陽郡把所有的船隻都搶過來,大軍順著你們中原那個大隋皇帝開鑿出來的運河南下,直接繞到那個什麼李閒身後去。到時候殺了你的仇人替你報仇,然後還能分到河北半壁,兵精糧足之後再殺回草原,殺突厥人一個天翻地覆。”

“就怕那個王咆沒安好心,借大汗您的百戰精兵南下與李閒拼爭,他卻坐收漁翁之利,憑白讓他撿了便宜去。”

“他?”

札木合冷哼了一聲道:“那個毛都沒長齊全的漢人小子,要是敢算計我,我索性一併連他的地盤也搶了。”

“大汗還是謹慎些好。”

陳婉容想了想說道:“不如……大汗讓士兵們打出高句麗人的旗號,也能瞞住漢人。等大軍從水路出現在李閒身後的時候,就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李閒絕想不到,原本應該在草原上的大汗會突然出現在他背後!”

“就是太繁瑣了些!”

札木合道:“若是依著我的性子,二十萬大軍直接碾過去,那些孱弱的兩腳羊難道還能擋得住?羅蠻子的虎賁重騎在草原上傻乎乎的耗著,中原還有誰是我的對手?鐵勒輕騎,再無敵手!”

他捏著陳婉容的臉蛋說道:“到時候我得了中原天下,你便是那個什麼皇后!”

“多謝大汗!”

陳婉容故作嬌羞的垂首道謝。

“還有件事……”

札木合笑了笑說道:“我聽說你在契丹部落的時候過的很不如意,你那個男人叫摩會的對你不好是不是?”

“是啊……他就是個懦夫。”

陳婉容纏著札木合的手臂說道:“一點男人的氣概都沒有,大汗一根頭髮也比他強上百倍不止。”

“這樣的人留著也沒用處,你每每想起還會噁心。”

札木合招了招手,隨即從隊伍裡跑出來幾個士兵,為首的士兵拎著一個血糊糊的包裹,札木合接過來之後丟在陳婉容腳下:“所以,我特意派人去契丹人部落悄悄剁了他的腦袋,給你做禮物。美人兒……這禮物你喜歡嗎?”

包裹落地,血色的布散開露出裡面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婉容,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摩會……”

陳婉容的心裡猛的一疼,就好像刀子深深戳進去一樣。離開他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可再見竟是這樣的局面,她才發現原來心中早已經被他佔滿。那血糊糊的臉,那憤怒不甘的眼神,讓她的心裡疼的幾乎忍耐不住。她的指甲深深的刺進了自己的手掌心,強忍著淚水裝作歡愉道:“喜歡……喜歡大汗送我的……這禮物。”

“喜歡?”

札木合笑著說道:“那你就踢一腳,出出氣如何?”

“……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6 12:57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二章 第四個皇帝


    五月初的時候,四十幾萬燕雲軍完成了對洺州城的合圍。而一直到這個時候,城中的大周皇帝王咆似乎都沒有表現出什麼驚慌失措。城牆的守軍嚴陣以待,但從一開始王咆就放棄了在城外與燕雲軍交戰的打算。

    燕雲軍也沒有擺出什麼圍三缺一的陣勢,洺州城四面都被圍住,毫不誇張的說,就算從城中飛出來一隻鳥雀,只要燕雲軍願意也能射成一團爛肉。但有竇建德這麼多年對洺州的經營,想要旦夕之間就攻破這座雄城也極難。可推算出來的周軍兵力不下二十萬,之前十幾萬周軍離開洺州,城內的守軍依然不下七八萬人。

    以這個兵力守城,且城中不缺糧草。即便是燕雲軍中諸將,也沒人覺得這一戰會十分順利。

    “王咆既然明知道守不住洺州,只是早早晚晚的問題,為什麼不逃?如果誠如之前情報所說的那樣他圖謀博陵涿郡,他在大軍到來之前有機會走的。可現在他分兵出去大半,自己卻留在了城內。怎麼說……都有些詭異。”

    張亮看了李閒一眼後繼續說道:“除非,真的如主公推測的那樣。”

    徐世績點了點頭道:“他是把自己當成了餌,想引咱們來。之前分出去的兵馬是為了接應鐵勒人,與鐵勒人聯兵之後,有兩個可能。其一,周軍十幾萬,再加上數量不明但絕不會低於十萬的鐵勒騎兵兜一個大圈子回來,攻我軍後路。但這樣萬里迢迢的奔襲,顯然並不明智。”

    “其二,也是我擔心的……若是周軍匯合鐵勒人的騎兵之後並不急於返回救援洺州,那他們會去哪兒?我昨夜和主公商議了很久,若周軍真的不回援洺州,那就只能是攻打咱們必救之處。長安太遠,敵人不可能繞這樣一個大圈子,如果真打算攻打長安,他們的人馬沒到咱們就已經先回去了。東都……也不太可能。所以想來想去,或許王咆的打算是東平郡……”

    “鉅野澤!”

    張亮低呼了一聲,隨即皺眉道:“若是攻打鉅野澤,澤裡現在兵力空虛倒真怕守不住。”

    “怕什麼?”

    長孫無忌笑了笑道:“若王咆真的是這個打算,那才是真的白痴。”

    眾人一愣,紛紛看向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微笑道:“世人皆知東平郡是主公根基之地,可那是以往。如今主公定都長安,擁有四海天下,那天下便皆是主公的根基之地,鉅野澤雖然重要,卻早不是如以往那樣不可或缺。王咆若是打的鉅野澤的注意,我只能說他真是個白痴。”

    徐世績看了李閒一眼,發現主公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他點了點頭道:“輔機說的話,其實有理。鉅野澤是主公當年兵出四方的根基之地不假,但現在真要說起根基​​,長安城才是。且鉅野澤易守難攻,鐵勒人的騎兵再厲害也不可能游過水泊去,更不可能騎馬直上險峻大山。我擔心的……是周軍和鐵勒人肆意破壞才穩定下來的各處屯田。”

    “一年毀壞,三五年也恢復不了生機。”

    羅士信道:“若這樣說起來,不管是打鉅野澤,還是去破壞咱們的屯田,就算鐵勒人的騎兵再快,一兩個月內也休想做到。那王咆憑什麼以為,他能守得住洺州一個月?王咆不死,他派出去的十幾萬人馬尊其號令,王咆若死,那十幾萬人馬就成了沒有家的棄兒,要么作鳥獸散,要么佔山為王去!”

    “至於鐵勒人,在草原上的騎兵確實有些可怕。可到了中原腹地,難道憑著那孤軍深入的一支騎兵真能搞出什麼大禍端來?只需調集四方兵馬聚而為之,就算真是虎,下了山進了城,也只有被亂棍打死一個下場。”

    聽到這裡李閒才第一次插嘴:“不知道札木合是真的自大,還是他身邊有人為他出了這個糊塗主意。已經春暖,他若是回老家去休養一陣子,用不了多久還能和突厥人爭霸草原。可他卻偏偏帶著連番惡戰的人馬孤軍南下,是自大還是自信……都太輕率了些。”

    “是啊……”

    長孫無忌道:“臣也想著,是不是札木合被中原的錦繡江山饞的燒壞了腦子,怎麼幹出這樣白痴之事。若說是有人勸他南下,那這人是幫他還是害他,猶未可知啊。”

    “哈哈”

    眾人皆大笑起來。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先拿下洺州。李道宗的十萬人馬已經拉開線探聽消息,孤讓薛萬徹盯緊了出洺州那十幾萬周軍。如果有可能,就讓薛萬徹和李道宗一西一東把那支周軍夾住,至於鐵勒人……如果真打著直取東平郡的主意,那就讓札木合長長記性,讓他知道中原不是草原。最好……他是沿河而下走的水路!”

    眾人再次笑了起來。

    雄闊海笑道:“若真是走了水路,那就真不用擔心什麼了。”

    羅士信道:“要是札木合身邊真有個出謀劃策的人,只怕也是個二把刀軍師,根本不了解中原現在的情況,或許讀過幾本兵書,想搞出什麼圍魏救趙的名堂來。草原人讀咱們漢人的兵書,這事其實有些令人擔憂。可若是草原人讀了幾本兵書就以為可以在中原縱橫開闔了,那就沒什麼擔心的了。”

    “如果……”

    李閒笑了笑:“如果札木合身邊真有個軍師,孤倒是真想知道,這人……是誰。”

    ……

    ……

    洺州城

    萬春宮

    身穿一身黑色繡團龍帝王服飾的王咆在御花園中緩步而行,他的走很慢,看的很仔細,哪怕是看到路邊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開了,也會駐足停留一會兒。正是花開時節,園子裡不少花都已經開了,草綠花紅,滿眼都是讓人看了舒服的景緻。

    “說起來,朕這還是第一次在這園子裡走走。”

    王咆看著腳邊一朵金黃色的野花笑了笑說道:“從進了洺州城開始,朕就在御書房裡幾乎沒出來走動過。這洺州城有多大,朕不知道。就連萬春宮有多大,朕不知道。就連這御花園有多大,朕也不知道。”

    跟在他身後的裴矩垂首道:“陛下日理萬機,確實太辛苦了些。正是春暖,應該多走走。”

    王咆伸了一個懶腰,忽然一腳將路邊的那朵野花踩爛:“越是讓人舒服,讓人喜歡的東西,就越是毀人。朕初掌朝權,哪裡有時間流連花叢?聲樂絲竹讓人沉迷,美酒美色,讓人沉迷,這園子裡的景緻何嘗不會讓人沉迷?朕若是因為喜歡這風景就多走走多看看多流連,那早早晚晚朝政就要荒廢。”

    “楊廣……也極喜歡看風景,是吧?”

    他問。

    裴矩心裡一緊,點了點頭如實道:“楊廣確實喜歡游玩​​,大江南北之景色都讓他喜歡。不管是北國冰雪風光,還是江南花紅柳綠,他走到一處便愛上一處。最愛的地方便是江都,其實大隋到了最後,他已經知道無力回天。曾經有一次和微臣說過……朕沒守住先帝留下來的基業,但朕只要還做一天大隋的皇帝就不能屈從,這是朕不能選擇之事。朕可以選擇的……便是死在何處。江都這地方風景之秀美天下為最,朕愛這裡,所以就留在這裡。”

    “屁!”

    王咆聽了這話忍不住罵了一句:“天下最窩囊的事莫過於此!朕曾聽說楊廣年輕時候也是雄心壯志,怎麼做上了皇帝反而越發的軟弱無能?三徵高句麗雖然說起來不是什麼長臉面的事,但朕尚且還佩服他有這個魄力。可在此之後,楊廣便一無是處,死在江都……不過是他維護自己臉面的話罷了,已經逃無可逃,惶惶之犬鑽進江都就不干呢出來而已。”

    “陛下說的是。”

    裴矩點頭應了一聲。

    “朕現在這江山,比起楊廣困居江都時候如何?”

    王咆問。

    裴矩想了想說道:“遠強於楊廣。”

    “裴矩,你就是改不了這愛拍馬屁的性子。實話實說……朕哪裡還有什麼江山?不過是洺州一城而已,城外就是李閒的數十萬大軍!比起困居江都時候的楊廣來還要大為不如,你竟然能說出遠遠強於他的話來,可笑啊……不過,楊廣心灰意冷,朕的心沒冷!這一點,朕確實遠強於他。”

    “知道朕為什麼非得在被李賊的兵馬圍困住都城的時候,反而到御花園裡來走走嗎?”

    王咆問。

    裴矩垂首道:“臣愚鈍,不敢揣摩聖意。”

    “你愚鈍?你要是愚鈍……這世間便沒幾個聰明人了。朕到這花園裡走走,就是想讓下面人看看,朕不擔心,不害怕。大兵壓境,朕還有心思賞花,下面的人知道心裡便也能​​鎮定些。現在外敵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內亂。”

    “城外數十萬大軍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城裡的人怕了。”

    王咆看了一眼被自己踩爛了的那朵野花,笑了笑說道:“朕既然在這個危亂之際登基,自然不會放棄得之不易的位子。只要朕的洺州可以守住一個月,朕就不信李閒不退兵。只要他退,到時候在出城追擊,這是逆轉這天下格局唯一的機會。朕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城外那十幾萬人馬的身上,當然,還有那些個草原蠻子。”

    “草原蠻子……怕是信不過。”

    裴矩小聲提醒道。

    “朕從來沒信得過他們,札木合就是個白痴!與這樣的白痴合作,只因為他手裡有二十萬騎兵罷了。他以為中原天下取之簡單至極,那就讓他知道中原這江山有多難打。讓他去禍害李閒的根基之地,東平,齊郡,魯郡,那裡若是被草原蠻子殺一個天翻地覆,李閒怎麼能坐得住?到時候他的人馬和札木合的人馬拼一個兩敗俱傷,札木合死了,他也實力大損,朕才有機會逐步奪取天下。”

    “這計劃長遠,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但朕不擔心什麼……因為朕還年輕,很年輕。”

    “黃河南北諸郡是李閒不能不守住的地方,即便札木合只是過境的蝗蟲一樣而不是佔據城池,李閒也扛不住。為什麼?因為他現在是中原實力最大的那個,他把天下看做是他的天下,那麼天下出事他都得擔著。朕不一樣,朕只有一城,只管好洺州就是了。至於天下百姓受苦受難,現在和朕沒有一個銅錢的關係。”

    “等札木合死了,李閒敗了,天下是朕的天下了,朕再去好好養民就是了。”

    “裴矩,你覺得可行?”

    裴矩點了點頭,由衷的讚道:“陛下才是真的雄才大略!”

    “可是朕怕啊。”

    王咆笑了笑道:“裝作不怕,其實還是怕。不過朕怕的不是外面的強敵,而是城裡的人。”

    “城中都是陛下忠實的臣民,陛下怕誰?”

    裴矩小心翼翼的問道。

    “怕你啊。”

    王咆微笑著溫和說道:“朕真的怕你……楊廣,宇文化及,竇建德……你已經伺候死了三個皇帝,真委實不敢做第四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7 00:38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三章 有一處比他們都聰明


    王薄戰戰兢兢的看了不遠處那個背影一眼,有些心虛的咽了一口吐沫。就連背影,他都不敢使勁盯著看。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回自己的腳尖,因為大帳裡只有李閒和他兩個人,所以他這個曾經縱橫河北河南的綠林大豪也不免局促,恍惚中他才想起,自己很多年前看不起這個年輕人,而現在,這個年輕人已經站在山巔俯視著自己。

    “坐吧。”

    李閒的視線從牆上掛著的地圖上收回來,轉身看了王薄一眼笑道:“這次大軍自清漳勢如破竹的殺到洺州,你的功勞不小。沿途十幾座城池,倒是有四五座是你叫開的。省去了不少麻煩,所以孤特意把你找來道謝。”

    “不敢當。”

    王薄連忙擺手道:“為主公效力是微臣分內的事,怎麼敢當得起主公這感謝二字。微臣只求著能為主公多做些事,洗去微臣之前的罪孽。”

    “之​​前與現在不同。”

    李閒笑著說道:“你在濟北郡的時候,你是一方大豪,與孤的燕雲寨有所衝突也是在所難免,而後你投奔竇建德,為他效力也是盡臣子的本分。現在既然在孤麾下做事,盡心盡力,孤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李閒在書桌前坐下來,語氣溫和的說道:“叫你來還有件事,之前在清漳的時候你說與裴矩約好,如今大軍已經圍了洺州城。雖然破城並不如何艱難,但如果能有人在城內裡應外合自然最好。”

    “臣確實與裴矩約好,但現在卻不好聯絡。”

    “這個不需你費心,你只與孤說說,你當初是如何與裴矩相約的。”

    “這個……”

    王咆猶豫了一會兒,撩袍跪倒在地:“其實微臣之前沒跟主公您說實情,當初在離開洺州的時候裴矩找到了微臣,對微臣說不論王伏寶有沒有反心都將其殺了,然後奪取兵權。若是竇建德還有回天之力,那就暫且忍了。若是主公大軍兵鋒不可阻擋,我便率軍投降主公。”

    “這番話,孤信。”

    李閒點了點頭說道:“裴矩這個人孤不了解,但能侍奉三位帝王且都受重用,想來也是極有心機之人,他若是不做準備就投靠到孤這邊來,反倒不對勁了。你能說出實情,說明你也是誠心投到孤身邊,值得嘉獎。”

    “多謝主公。”

    王薄心裡一鬆,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若是編造一些拍馬屁的假話未必騙得過李閒,說不得反而會引起李閒的厭惡。

    “主公,那日我與裴矩商議。若是投靠主公,就讓我騎馬在城前轉一圈,他自然會知道。然後等他在城中做好準備之後,會在夜裡點起火來。等主公看到城中火起就下令攻城。他會安排人打開城門。”

    李閒微微皺了皺眉頭,嗯了一聲道:“還有沒有細節上的事?”

    王薄想了想說道:“主公,您也知道裴矩這個人兩面三刀,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麼心思。所以這件事微臣一直不敢和主公提及,微臣只怕他是安的什麼齷齪心思,是想引大軍攻城也說不定呢。所以……”

    “你初到孤軍中,謹慎些也是對的。”

    李閒擺了擺手道:“不過此事也不能不去考慮,明日你就騎馬在洺州城外跑一圈。看看城中有沒有什麼反應,若是登幾日沒有消息,孤也會立刻攻城。洺州就算再堅固,難道還比東都,江都堅固不成?”

    “喏!”

    王薄連忙應了一聲,沉吟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道:“主公……臣還有件事懇求。”

    “說來聽聽。”

    王薄頓了一下整理措辭:“主公,您也知道,當年在岱山下臣一時糊塗和張金稱聯兵與老將軍張須陀為敵,主公恰好也在場……那日裡羅士信以為主公出事,單槍匹馬欲殺張金稱,臣那個時候調派人馬阻攔了一下……臣自到您麾下之後,總覺著羅士信將軍看臣的眼神不對勁,臣想請主公於羅將軍說一聲,那時微臣做下的錯事,現在也追悔莫及,請羅將軍海涵。若是羅將軍肯諒解微臣,微臣願意給羅將軍施禮道歉。”

    “這件事……士信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你且安心回去,孤自會和他提及。”

    “多謝主公!”

    王薄行了一個大禮,這才退出了大帳。

    等王薄走了之後李閒又把他之前說過的話理了一遍,眉頭微微皺起。他沉思了一會兒,叫人將葉懷袖請來議事。

    不多時,葉懷袖便趕了過來。

    “想辦法,盡快和城裡的吳不善聯絡上,有沒有辦法?”

    “如果萬玉樓在自然好辦。”

    葉懷袖道:“可現在在軍稽處裡找一個能爬那麼高牆的人,難。”

    “調萬玉樓過來,跑沒了他那一身肥肉膘沒一個月也到不了。”

    李閒嘆了口氣:“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

    ……

    洺州城

    順朋客棧

    吳不善摸了摸自己下頜上的鬍子,忍不住笑了笑:“這些日子竟是落拓成這樣,鬍子都沒心情剃了。現在這樣子要是讓萬胖子和老王看見,看他們還說我是白臉子不說。”

    費六嘿嘿笑了笑道:“檔頭……其實說起來,就算你留起絡腮鬍鬚,就如張老爺子那樣,只怕也遮擋不住你這白皮膚。”

    吳不善一腳踹在費六屁股上,笑罵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皮緊,信不信我現在就撕把爛了你的嘴?”

    “打臉撕嘴,那是潑婦打架才幹的事……您是檔頭,怎麼可能做的出來。”

    費六諂媚笑了笑道:“不過檔頭,咱們的大軍已經圍住了洺州城。咱們是不是得乾點什麼了?這段日子一直在城裡打探消息,城中兵馬的調度布防也摸的差不多了。如果能將消息送出去,估摸著對破城也會有些幫助。”

    “消息送出去……難。”

    吳不善搖了搖頭道:“其實大軍圍城,城中軍務布防的情報已經不算最重要的了。只要大軍攻城,周軍必然改變調度,之前的情報用處也不一定很大。再說,現在想送出去消息也難,之前咱們趁著城門沒關那段日子能送出去的情報都在關小樹那,主公必然也是了解清楚了的。現在咱們手裡的消息,沒多大用處。”

    “與其想辦法送情報,不如想辦法在城裡做些別的事。”

    費六眼神一亮:“我就等著您這句話呢,當日關檔頭出城的時候我不就問過您麼,是去刺殺幾個朝廷裡的重臣,還是索性尋機會入萬春宮把王咆那個傢伙宰了?最不濟,咱們也得放幾把火把城裡的府庫糧草什麼的幹掉吧。”

    “城中的糧倉重兵把守。”

    吳不善搖了搖頭道:“想要靠近極難。咱們的人現在想要混進周軍裡也不容易,反倒是大軍開始攻城之後機會多些。到時候大軍攻城,周軍兵力損失的多了自然會在城內招募青壯,咱們的人就有機會混進去。而青壯,一般都先是負責運送物資器械,這樣也能找機會靠近府庫。”

    “還要等?”

    費六有些失望的說道:“再等,我這屁股都生鏽了。”

    “不等。”

    吳不善擺了擺手道:“現在再等下去,就顯得咱們軍稽處的人無能了。我有個行險的打算,九死一生……但如果成了,說不定破洺州城這大功勞,就全在咱們這些人肩膀上扛著了。”

    “九死一生我不怕!”

    費六道:“就怕這麼無所事事的耗著!”

    吳不善嗯了一聲道:“現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周國朝廷裡何嘗不是這樣?我估摸著,那些朝臣們肯定已經在想辦法安排後路了。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戶出身之人,背後有家族利益在自然不會甘心陪著王咆送死。他們這些人,就算王咆被人亂刀分屍也擠不出眼淚來。讓他們雪中送炭不易,讓他們落井下石倒是極容易。”

    “我打算……派幾個人出去,想辦法接近朝廷裡那些將領和大臣。如果能策反其中幾個,對大軍破城自然幫助極大。”

    “但這事沒把握,萬一那些人存了什麼別的心思將這事告訴王咆,負責聯絡的人必然是九死一生。”

    “總得試試。”

    費六嘿嘿笑了笑說道:“這件事只要做好了,就算是一件天大的功勞了吧。有這功勞,您說主公會不會提我做個小檔頭?”

    “如果真能做成,我把我這位子讓給你!”

    “我可不敢!”

    費六笑道:“我就是胡亂想想,自己臭美。別說檔頭,給我一個團率,我就能美的找不著北!”

    笑過了之後,費六忽然一本正經的說道:“檔頭,我願意去試試!”

    ……

    ……

    裴矩府邸

    王咆隨意的打量了一下王咆書房裡的佈置,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道:“看你家中佈置的這樣簡單,連值錢的東西都沒幾件,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難免會贊一聲,咱們的裴大人好清廉的做風!就憑著這表面上的事,裴大人您就當之無愧為朕大周朝廷裡百官只典範。”

    裴矩冷冷笑了笑,沒有說話。

    “怎麼?覺得朕寡情?”

    王咆在裴寂的椅子上坐下來,從桌案上拿起一本書隨意翻了翻:“裴大人,朕一直很欽佩你……你在楊廣手下的時候,朝權皆有你決斷。楊廣自己連奏摺都懶得看,便是連傳國玉璽都交給你保管。按理說楊廣​​對你的恩義足夠令你感動了,就算是以死相報也不為過。但宇文化及造反的時候,是你調走了楊廣身邊的八百給事營的精銳,騙他們上了大船,然後一股腦都淹死在大江裡。”

    “宇文化及殺了楊廣自己登基做皇帝,非但沒有拋棄你反而封你為納言,依然是朝中百官之首,而且離開江都之後更是對你言聽計從。你說如何便如何,差不多軍政之權都由你一人掌控。這份信任,就算比起楊廣對你的信任來也不差多少。可是在魏州,又是你調走了宇文化及身邊的禁軍,以至於被竇建德圍殺的時候,宇文化及身邊只有十幾個貼身的護衛。”

    “你事竇建德……好吧,竇建德是毀在朕手裡的。但朕可不相信,這次裴大人你一點準備都沒做?後來朕想了想,你讓竇建德以王薄為主帥奪朕父親的兵權,應當就是為以後做打算吧?投降李閒?搖身一變再成為李閒手下的重臣?”

    “隨你怎麼說!”

    裴矩冷哼一聲道。

    王咆哈哈大笑:“戳到痛處了?裴大人,朕或許有很多地方不如楊廣,不如宇文化及,不如竇建德,但朕有一樣勝過他們……那就是朕比他們聰明,知道任何人都不可以完全相信,朕……只信自己。”

    “朕不抓你,不辦你,不殺你。為的就是看看你有沒有同黨。這幾日朕對外宣布你在家養病……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上門來看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9 10:2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四章 入甕


葉懷袖看了看站在不遠處高坡上望著洺州城的李閒,隨即加快腳步走了過去。這座高坡正對著洺州城南城居中那座城門,王咆登基之後將這座城門改名為雄圖門,從這名字就能看得出他心中志向。

她走到李閒身邊的時候,李閒回頭對她笑了笑。

“竇建德經營河北多年,這洺州城改建的也是這般堅固。就算用火藥堆堆過去炸,損失的士兵必然也不再少數。你看,每隔差不多二十步就裝了一座床子弩,箭樓又修的如此密集,馬臉比一般城池修的也要突出不少,城牆上的弓箭手放箭就沒有死角,想靠近,不折損幾千人馬難。即便是靠近了,火藥堆積在城門口也需要世間,羽箭覆蓋著射下來,士兵們傷亡更大,如果城門都被堵死了的話……死那麼多人也是徒勞。”

葉懷袖點了點頭,有些歉疚的說道:“還沒有想到辦法聯絡城裡的吳不善,軍稽處的好手雖然不少,但洺州的城牆委實太高了些,不用套索鐵爪根本上不去。可現在城牆上的守軍這麼密集,鐵爪才拋上去就會被人發現。”

李閒道:“糧草上倒是不必擔心什麼,師父運來的糧食足夠大軍消耗一個月的。後續的糧草已經起運,水路上咱們佔著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所以這件事你也不用太心急,總會有辦法。”

“說到水路……”

葉懷袖問道:“如果那些悄然入關的鐵勒人真的走水路,王咆若是知道了只怕會跳著腳罵娘。”

李閒忍不住笑了起來:“草原人步戰,下了馬就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若是再上了船,那就更不必擔心什麼。我已經急令陳雀兒把水師分作兩路,分別沿河而上,如果鐵勒人真的劫掠船隻順河而下的不管走那一條,都會被水師堵住。”

“給札木合出主意的,真不知道是個漢人還是草原人。”

葉懷袖微笑道:“敵人身邊有這樣一個軍師,比在札木合身邊打進去是個軍稽處的密諜還要管用。這人如果是個草原人,那就不可怕,因為他根本就不了解中原的情況。如果是個漢人,從他的策略來看此人也已經多年沒有回到過中原了,根本就不知道……咱們燕雲軍最強大的除了騎兵和重甲步兵之外,還有一支遠超大隋當年規模的水師。”

李閒將視線從洺州城方向收回來,緩步走下高坡:“如果實在想不到進城的法子,我讓徐世績派兵在夜裡攻一攻,集中兵力打一打南門。這樣或可把城牆上的守軍都聚攏到南門方向,諜子在人少的地放攀爬城牆或許還能進去。”

“吳不善是個老成持重能做大事的,他說不定已經在城裡想辦法了。”

葉懷袖說道:“現在擔心的,還有王薄的話到底做不做得準。如果他說的是都是編造出來只求活命的……”

“他不敢。”

李閒笑了笑說道:“這種謊話他知道瞞不住人,就算瞞得住也瞞不了多久,若是讓我知道了都是他編造出來的,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下場?”

“最好……”

葉懷袖道:“讓王薄也進洺州城。”

李閒微微愕然,然後忍不住暢然而笑:“你把王薄丟進籠子裡,不怕嚇死他?”

“他進去之後才是不立功就必死無疑的下場,既然諜子是要進城的,那就索性帶上他……進了城之後他就算為了自己也不會輕易暴露,所以碟子們的安全反倒有保證。”

“試試。”

李閒一邊走一邊說道:“今夜讓徐世績調兵攻一陣試試,如果不行,後日讓軍稽處二部的人把火藥運上來,我就不信炸上一天一夜,就算城門堵住難道還炸不開一座洺州城?”

葉懷袖嗯了一聲,又問道:“長安城裡的事,真的要繼續等下去?”

“再等等。”

李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有時候我總想不通一件事,為什麼有些人把謀逆造反想的那麼簡單容易?就算軍稽處的人沒察覺,杜如晦他們也沒察覺,他們突然發難佔了長安城,難道就覺得佔了整個天下?都城被佔了,他們就以為大唐就全是他們的了?”

葉懷袖道:“大隋末年倉促造反的人有的是,歸結起來就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們又貪又怕。”

“這四個字精闢。”

李閒哈哈笑道:“明明沒有能力成就大事,卻偏偏擔心造反的晚了被別人奪去江山,卻根本沒看清楚自己手裡有沒有得天下的本錢。以為拉攏一些個朝臣,以為和軍中諸將暗中勾結就能得了大勢?我之所以說等等,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做著這兩手準備。長安城裡那些人之所以覺著有成功的把握,其實還是因為軍中他們勾結了一批人……而他們卻忘了,這些將領僅僅是在以防萬一罷了。”

“我要滅掉城裡那些人易如反掌,他們一滅,軍中那幾個將領才不會傻乎乎站出來說什麼,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指了指身邊說道:“給你講個故事。”

葉懷袖挨著他坐下,側著頭等著李閒繼續說。

“曾經有一個皇帝,如我一樣小時候吃盡了苦頭,但他比我還要苦些,都已經幾十歲了才漸漸的好轉一些。後來天下大亂,他也加入了義軍,憑著頭腦和講義氣拉攏了一批非常有本事的人輔佐他,終於推翻當時的朝廷,建立了屬於他的帝國。他登基之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殺人……不是殺百姓,而是殺當官的。”

“每隔幾年,他就會找一個由頭把朝中那些開國功臣殺一些。這樣下來,沒過多久當年跟著他打天下的老臣就幾乎死絕了。這不是他最有魄力的事,在他晚年時候,宰相當權,有造反的心思,他就裝作糊塗,不聞不問,任由那個宰相去發展自己的實力,一直到那宰相權傾天下以為可以成功的時候,皇帝一口氣把所有和那個宰相勾結的官員全都殺了,只這一個案子……殺官員數萬人。”

聽完這番話,葉懷袖的臉色頓時變的有些難看。

李閒笑了笑說道:“我的心沒有那麼狠,但既然江山已經在我手裡了,有怎麼能讓別人再去禍害?現在多殺幾個人如果能讓他們長記性的話,以後也會少流許多血。”

……

……

草原

劉弘基看了看不遠處被押著往大營方向走的鐵勒俘虜,忍不住眉頭皺了起來:“整個大營裡都沒有一萬騎兵,剛才審問了幾個俘虜,他們說札木合帶著大隊人馬前一個月就趁夜分批撤走了,具體去了什麼地方他們也不知道,只讓留守的人不可輕易出動,也不要讓咱們發現了大營已經空虛。”

阿史那朵朵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今日一早阿史那重禮派人送回來消息,他已經帶兵往回返了,鐵勒人的家鄉被他來來回回屠了幾遍,殺人數萬,牛羊馬匹更是劫掠回來無數,鐵勒人的家算是毀了。可如果札木合是一個月前就開始偷偷分批撤兵的,不是回去救援家鄉又是去了哪兒?”

“糟了!”

坐在一邊休息的羅藝忽然臉色一變,猛的站起身子說道:“聖女殿下,我要立刻帶著人馬回涿郡去。我擔心,札木合是帶著人馬悄悄南下侵擾涿郡去了。”

“這倒不是沒有可能!”

劉弘基臉色也跟著變了:“老將軍,我和你一塊回去。”

他轉頭對阿史那朵朵說道:“草原上的戰事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就算札木合不是南下而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我們留下不留下對戰局的影響也不大,冬天的時候冒充鐵勒人在草原上一陣燒殺,現在各部族都發誓對你效忠。札木合沒有了兵員,就再沒什麼可怕的。”

“既然你們擔心涿郡,我也不能留住你們。”

阿史那朵朵說道:“你們帶上契丹人的兩個萬人隊一起走,歐思青青就在​​燕王身邊,他們忠於青青,不會不尊號令。”

“也好。”

羅藝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我們這便啟程開拔,如果札木合藏了起來你再派人火速傳遞消息就是。”

下午的時候,所有沿途所需的糧草就已經準備好。劉弘基當初帶著出塞的一萬精騎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倒是羅藝的騎兵損失不大。再加上契丹族的兩個萬人隊,大約五萬騎兵離開了突厥人的營地,浩浩蕩蕩的往南行進。

阿史那朵朵直到劉弘基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轉過身,回到大帳裡坐下,沉思了一會兒提筆給李閒寫了一封信。

信些好之後,她交給身邊軍稽處的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將信交給了軍稽處的人之後,阿史那朵朵忽然覺著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不少。鐵勒人走了,十有八九是南下去侵擾中原。至於札木合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決定阿史那朵朵不理解,但她卻堅信這個錯誤的決定讓突厥人因此而受益良多。如果札木合真的南下,怎麼可能毫髮無損的回來?

如今中原掌權的是李閒,他對外敵是個什麼態度阿史那朵朵自然清楚。就算是中原的事放一放,也要先把敢入侵的外敵殺一個乾乾淨淨。當年他還沒有在中原站穩腳跟,就敢帶著幾千騎兵跑去太原對付阿史那咄吉世。如今兵強馬壯,怎麼可能放任札木合在中原為非作歹?

“也不知道你的心是生來就那麼大,還是比別人看得都重一些……你把整個中原當做你的家,自然不允許別人在你家裡搗亂。”

“只是……莫非你忘了答應過我,要來草原的?”

……

……

夜裡燕雲軍攻了一個時辰,卻也不是實打實的進攻。雖然將洺州城上的守軍吸引過來不少,但密諜還是沒能找到機會爬進去。其他各處的防衛依然嚴密,畢竟城內的周軍數量並不少,用於防守也談不上捉襟見肘。

城裡的吳不善聽到外面攻城也沒急著做什麼,而是安排人準備去拜訪那些有用處的朝廷官員。尤其是軍方的人,比如現在權力極大的夏侯不讓。

就在燕雲軍佯攻之後的第三天,天氣格外的好。費六換了一身富貴氣十足的錦衣,雇了一輛馬車緩緩的駛向裴矩的府邸。到了大門口的時候費六還猶豫了一下有什麼身份什麼理由求見,沒想到的是,只和看門的下人說了一聲,立刻就被請了進去。

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說這裴府的下人倒是好說話。

ps:將明這個月內就會完本,等更新焦急的朋友我先道個歉。這些天一直在考慮如何收尾,雖然結局早就想好,但還是想寫的深沉點,至於有人說這本書太監了......呵呵,希望我太監的,真心要讓您失望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9 20:45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五章 拆城


洺州

順朋客棧

吳不善的臉色有些不善,眉宇間還透著一股擔憂。

“費六進裴府已經超過一個時辰,這很反常……按照事先約好的,他進裴府無論見不見得到裴矩,最多不會逗留超過半個時辰。費六雖然年輕,但做事並不草率。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出了什麼問題。”

他嘆了口氣,想起那個總是一臉笑容的小伙子心裡就一疼。

“咱們不能再停留在順朋客棧了,找地方藏起來。”

他擺了擺手下令。

喬七平日裡和費六關係最好,此時聽說費六可能出了事哪裡還忍得住。他連忙上前幾步攔在吳不善前面,哀求道:“檔頭,咱們不能不救費六!”

“救人要救,但現在必須先走。”

吳不善沉聲道。

喬七急切道:“我信得過費六,據算真的陷在王咆手下那些人手裡,費六也絕不會把咱們招出來。他是個漢子!”

“我也信得過費六!”

吳不善語氣中透著痛苦:“可我不能因為信得過他,就把咱們幾十條人命壓在這信任上!現在就收拾東西走,找個地方棲身。而且從今天開始,大夥不能聚在一起了。分頭去找地方,以後要聯絡到城西小廟裡留下暗記。”

“可咱們總得做點什麼!”

喬七依然攔在吳不善面前。

“我會做。”

吳不善說完這三個字,繞開喬七往門外走了出去。喬七跺了跺腳,不甘的低吼了一聲。其他密諜開始收拾東西,有人走過來拍了拍喬七的肩膀嘆了口氣。眾人將東西收拾好之後,道了一聲珍重隨即散去。他們都是經歷過許多危險經驗豐富的密諜,都知道吳不善的決定雖然有些冷血,但絕對是最正確的。

喬七沒有走,而是留在客棧等吳不善回來。

吳不善出了順朋客棧的門,一路順著大街往裴府方向走了過去。他故意多繞了幾個圈子,又在一家還開著的茶樓喝了杯茶吃了些點心。然後在路邊攤子上買了一塊肉,拎在手裡加快了腳步。

經過裴府門前的時候,他的腳步沒有慢下來一分。

裴府門口依然站著四個青衣小帽的下人,不時低低的交談幾句。正門關著,但正門旁邊的小門卻全開著。吳不善往那邊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眉頭卻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雖然只是一眼,但他卻知道確實出事了。

裴府是密諜一直關注著的地方,他自己也看過幾次。門口那些青衣小帽的下人有一個人腳上穿的是馬靴,雖然大部分被青衣下擺擋著,但吳不善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一個裴府的下人,怎麼可能會穿這種後面帶馬刺的戰靴?

他快步從裴府門口走過去,轉過一條小巷子後又繞回了裴府後門。後門緊閉,看不到一個人在。他依然沒有停留,拎著那塊生肉大步而行。不時低頭看一眼那塊肉,裝作欣喜表情。

又走了三條街,他在一家酒樓的牆邊留下一個暗記。

裴府

王咆看了看面前這個已經被打的沒了人形的年輕男子,忍不住皺起眉:“我真不知道你們軍稽處的人是​​什麼練就的身子,這般打都打不出實話來。說​​起來,李閒還真是讓朕佩服。如果朕手下也有你們這樣的忠實下屬,那這天下朕奪起來也會簡單許多。”

費六艱難的抬起頭,臉上都是恐懼:“陛下……求你饒了我。”

王咆站起來,走到費六面前看著那張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臉:“朕饒了你可以,那你告訴我你的同黨在什麼地方?只要你說了,朕非但會饒過你,還會讓你從此享受榮華富貴。你知道,朕既然這麼安穩的呆在洺州城裡不走,自然是有了完全打算的。李閒手下雖然有幾十萬大軍,可終究會敗在朕手裡。不過早早晚晚的事,若是等到那時候……你就算想說,朕也不願意聽了。”

“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李閒的人。”

費六艱難的喘息,眼神中都是哀求:“陛下……我真的不是。”

“朕這般勸你,你都不知道珍惜。”

王咆嘆了口氣:“繼續打,打到他說出同黨所在為止。但有一樣……在他說之前若是打死了他,朕就先剝了你們幾個的皮!”

“喏!”

幾個侍衛連忙應了一聲,有人從包裹裡取出一個鐵鉗,緩步走到費六身邊,拿起費六的左手用鐵鉗夾著食指的指甲,猛的一用力就把指甲拽了下來。費六啊的慘呼了一聲,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個侍衛一個挨著一個的把費六左手的指甲拔完,然後又拿起費六的右手。

“我說!我說!”

費六大口的喘息著,抬起頭看向王咆:“我是……我是王薄的人。”

……

……

“王薄……”

萬春宮御書房中,王咆一把將桌案上的茶壺都掃了下去:“當初裴矩推舉他接替我父親掌管大營的時候,朕就猜到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現在看來此人自大營逃走之後竟是沒有陷在燕雲軍手裡,而是輾轉逃回了洺州。城門那段日子把守盤纏的那麼嚴,他竟然還能溜回來……你們到底還做不些事!”

在一旁站著的夏侯不讓小心翼翼的看了王咆一眼,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如今洺州城被圍住,王薄想找裴矩無非還是投靠李閒。臣以為……現在裴矩府裡押著的那個人不能殺,還要好好治傷,最好……能讓他把王薄引出來。”

“已經晚了。”

王咆怒氣未消的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道:“朕疏忽了,不應該當時就把那人扣住。應該放他走,然後派人跟著的。現在已經那人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放出去也沒辦法把王薄釣出來。”

“殺了?”

夏侯不讓問。

“再去審審,如果嘴裡吐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就殺了吧。他說的幾個地址,你安排人手盯著,先不要打草驚蛇。另外……城門的防守你要盯嚴一些,切不可懈怠,誰知道王薄在城裡有沒有人接應,萬一沖開城門引燕雲軍入城就再無回天之力。朕派出去的人馬最快也要一個月殺到齊魯之地,所以洺州必須守住最少一個月。”

“臣明白”

夏侯不讓點了點頭道:“如果陛下沒有什麼事,臣就先回去安排。”

“去吧。”

王咆擺了擺手。

夏侯不讓出了城門,帶上自己的護衛直接到了裴府。沒走正門,而是從後門進去直奔前院書房。被軟禁在自己府裡的裴矩沒挨打,甚至連吃喝都沒被限制。在他身邊伺候的還是他身邊的幾個老人,但是府裡的護衛都換成了禁軍。

推開房門,夏侯不讓緩步走進去:“裴公安好?”

裴矩把手裡的書放下,站起來笑了笑說道:“此時為餌,大魚釣不上來,自然餌還是要留住的。”

夏侯不讓擺了擺手示意隨從守著門口,他關上房門說道:“陛下只是多疑,或許釣不上來大魚就給你官復原職了。”

裴矩哈哈大笑道:“你怎麼這般天真?我只是有些惱火,我這一生,把前後三位帝王玩弄於鼓掌之間,最後卻折在王咆這樣一個山野村夫的假子手裡。只可惜,所託非人。王薄那廝不是個做大事的,一招敗滿盤輸。”

他看了夏侯不讓一眼道:“為今,只求夏侯將軍保我一具全屍。”

“哪裡話!”

夏侯不讓連忙擺手,看隔著窗子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道:“你府裡困著的那個諜子我會留下,萬一燕雲軍破城,這也算是一件功勞。我知道裴大人和燕王有些來往,若是洺州真的守不住,還請裴大人代為引薦。你放心,城破之前,我斷然不會讓人傷了你的性命。”

“既然你有這個打算,你為什麼不索性直接些?”

裴矩站起來急切道:“如今兵權在你之手,若是你帶兵困住王咆,他拿什麼抵抗?他殺王伏寶,軍中早有流言,王伏寶手下的那些將軍其實早有怨言,真要是圍了萬春宮,我敢打賭,王伏寶的老部下絕不會站在王咆那邊!”

“我再斟酌斟酌。”

夏侯不讓嘆了口氣:“我只怕萬一王咆安排的那支人馬真的成了事……”

“糊塗!”

裴矩冷笑道:“他若死了,那外面飛著的一支孤軍還能為他效忠?”

……

……

燕雲軍大營

李閒將眾將召集起來,將手裡的一份密保遞給身邊的徐世績讓他們傳看:“札木合的騎兵果然已經已經入關,走的漁陽郡。消息傳遞到大營,估摸著他已經往南衝出去很遠了。不過好消息是……他劫掠了大批的漁船,沿河而下。消息說他身邊出謀劃策的是個漢人女子,孤想了想,或是猜到了是誰。此人出身江南,還以為自己熟悉舟船之戰……已經在草原生活了幾十年,難得的是也白痴了這幾十年一成不變。”

“陳雀兒和來淵分兵兩路沿河北上,不管是誰遇到札木合的人馬,這一戰都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孤窮十年之力打造的水師,若是連幾千條漁船都打不贏,陳雀兒和來淵估摸著也沒臉再來見孤。”

“另外……”

李閒笑了笑道:“王咆那孤注一擲,也擲不出去了。”

徐世績看完了密報也笑了起來:“李道宗和薛萬徹的人都已經找到了王咆派出去的那支人馬,主公已經急令他們二人追上去將那支周軍困住。若是不出意外,那十幾萬周軍也到不了黃河岸邊。”

“攻城吧。”

李閒站起來,指了指地圖上洺州城所在:“只有一座孤城,卻妄圖改變天下格局……王咆有膽有謀,可惜……成事太晚了些。”

“明日,四城齊攻,就算王咆受的再嚴密……大不了拆了這座洺州城就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0 09:59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六章 背後一刀


    王咆臉色陰沉的看著面前十幾個朝中大臣,壓制著心裡幾乎要爆出來的怒火:“燕雲軍才攻城半日,竟是已經三次殺上了城頭。若不是朕事先安排了預備隊,只怕半日之間燕雲軍就已經攻上城牆了!”

    他轉身指著夏侯不讓問道:“你說,為何將士們不肯用命?!朕已經許了,只要守住洺州一個月,每個人都會得到百畝勳田!每個人都升為校尉,賞銀百兩!你來告訴朕,是朕的賞賜不夠嗎!”

    他嘶喊的聲音並不大,但卻顯得格外響亮。城牆的守軍趁著燕雲軍撤回去的短暫時間坐在地上休息,聽到喊聲忍不住往城樓這邊看過來。只是這些士兵們的眼神裡空洞洞的,一點感情都不夾雜。

    半日的時間,城牆上已經損失了超過三千人。

    這是第一次,讓周軍士兵們知道原來守城的一方比攻城的一方損失還要大並不是什麼難事。上千架拋石車對著洺州城足足狂轟濫炸了一個時辰,城牆上已經被砸的一片狼藉。原本看起來很穩固的防守,幾乎被燕雲軍的拋石車瞬間摧毀。

    箭樓倒塌了無數,馬臉被砸的面目全非。城牆山的狼牙拍很多還沒有用的上就被砸了個稀巴爛,至於固定在城牆上的重弩,更是損失慘重。

    現在城牆上除了碎石就是碎屍,看起來慘不忍睹。

    若不是城門早就已經堵死,只怕這會燕雲軍就已經攻進城裡了。即便如此,堅固巨大的城門還是被炸了個稀巴爛。堵在裡面的磚石也被炸出來一個大坑,雖然燕雲軍的損失差不多同樣慘重,但如果按照這樣打下去,號稱固若金湯的洺州城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的猛砸之後,燕雲軍開始攻城。還沒等城牆上的周軍士兵把堆積著的大石頭挪開,巨大的攻城樓車就已經緩緩的靠了上來,比城牆還要高一些的樓車,可以搭載超過二百名弓箭手。再加上城外數万名弓箭手的壓制,城牆上的守軍根本就抬不起來頭。

    羽箭密集的令人心悸,城牆上甚至磚石的縫隙裡都插著羽箭。城樓上鋪了滿滿的一層白羽,看起來帶著一種慘烈的壯觀。在遠程武器上佔據著絕對的優勢,燕雲軍三度攻上了城牆,若不是王咆親自帶著預備隊上城廝殺,誰也不敢說燕雲軍會不會創造出半日攻破洺州的奇蹟來。

    “陛下……”

    夏侯不讓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致,聽王咆這樣責罵心裡也冒出了火氣。

    “陛下,您也看到了,燕雲軍的拋石車實在太多太厲害,而他們手裡那不知名的火器,威力猶還在拋石車之上。臣麾下的將士們不是不拼命,可是一開始就損失慘重,難道讓他們跟石頭拼命?”

    “你!”

    王咆的目光狠狠的盯在夏侯不讓的臉上,但卻沒有發作:“是朕心裡太急了,夏侯將軍……自燕雲賊攻城以來你一直堅守在城頭上,朕知道你也盡心盡力了。不過還是希望夏侯將軍能多擔當些,朕既然將防務的事都交給了你,還是信得過你的。”

    夏侯不讓在心裡冷笑一聲,心說你除了自己之外信的過誰?

    “陛下放心,臣之前說過,臣與洺州城牆共存亡,只要臣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站在這城牆上寸步不退!”

    “有夏侯將軍在,朕心實安。”

    王咆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城牆上那些歪七扭八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臉色逐漸恢復了平靜但心裡卻依然難以平靜。燕雲軍的攻勢超乎尋常的猛烈,他知道一定是李閒察覺了自己的安排。說來說去,李閒還是擔心齊魯根基之地遭到破壞。那些草原蠻子就好像野狼一樣,只知道燒殺劫掠,到了哪裡都好像蝗蟲過境一樣。

    齊魯,是燕雲軍如今最大的屯田之地。

    齊魯不亂,燕雲軍就算敗了也不必擔心沒用退路。

    就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王咆才會想到這樣一個行險的主意。孤注一擲,確確實實的孤注一擲。現在處於他這個位置上,​​想要不死不倒只能行險。他知道自己和李閒相比,根本就沒的可比。

    李閒現在坐擁四海,雄兵百萬。手下有的是能打的將軍,能戰的士兵。有數千萬計的百姓,有大隋當年建造的那些巨大的糧倉,有兵員,有數不盡的錢財。而他呢,現在手裡的本錢不過是二十萬戰力完全和燕雲軍無法比擬的新兵,一座孤城。

    如果不出險招,怎麼可能打的贏?

    孤注一擲,若是贏了那便是老天垂憐。若是敗了,也算對得起自己這份壯志。

    “這才第一天!”

    他大聲說道:“朕的江山社稷,要萬萬年!”

    ……

    ……

    夏侯不讓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抬腳把身邊的一具周軍屍體踢開:“他說的倒是輕巧,什麼賞賜一百畝勳田,什麼賞賜銀子百兩,每個人都封校尉……這話就算說的再響亮,誰信?當初大隋大業年間楊廣被突厥人困在雁門的時候,這樣的承諾也做出過。可是等他脫困之後卻隻字不提,寒了多少士兵的心?”

    “可咱們皇帝陛下倒好,這個時候許諾這些賞賜有個屁用!”

    他手下親兵校尉羅大海也譏諷道:“就算真堅守了一個月,難道燕雲軍就肯退?現在擋在燕雲軍前面的就一座洺州城了,莫說一個月,就算一年燕王李閒也不可能退兵!大不了留下二十萬大軍圍個二三年,到時候城裡的人全都餓死了打都不用打。一百畝勳田……真說的出來,他拿什麼給?洺州城就這麼大,沒有田地難道分城磚?一塊城磚替代一畝田?”

    羅大海往前湊了湊說道:“大將軍,我看裴矩說的有道理。”

    夏侯不讓嗯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一開始我也以為洺州城固若金湯,即便守不了一個月,難道連半個月也堅持不住?可今日見識了燕雲軍的手段我才驚醒,這樣打下去,只怕洺州根本就扛不住幾天!”

    “與其城破之後等死,還不如早作打算!”

    “打算?”

    夏侯不讓嘆了口氣:“據說燕王是個極難揣摩的人,萬一不戰而降反而被他看不起!我聽說燕王手下大將張公謹當初就是因為死守長安,讓燕雲軍損失不小,反而得到了燕王重用。由此可見燕王對忠義看的很重,所以……”

    他壓低聲音道:“我打算再守幾日,盡心盡力的守,也要讓燕王知道守城大將是我夏侯不讓,否則急著投降的話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如何能得到重用?再說,現在王咆盯的太緊……城中的兵力也還充足,倉促起事難免會出紕漏,讓王咆察覺了就完了。過幾日,在守城最艱難的時候突然反戈一擊,讓王咆措手不及!”

    “大將軍有勇有謀!”

    周大海諂媚道:“這件事成了,燕王也會對您刮目相看!”

    裴矩府

    裴矩看著面前奄奄一息的費六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燕雲軍的諜子,你不肯承認,我敬佩你的勇氣和毅力。現在你是死路一條,我也死路一條……想想倒是可笑,我半生榮華,卻死的還不如你壯烈。”

    費六冷冷笑了笑:“裴大人,我已經招供你又何須再來說風涼話?”

    裴矩搖頭:“我自己尚且性命不保,哪裡有閒心思譏諷你。我來找你……是因為現在燕雲軍攻城很緊,這府邸裡看守的鬆懈了些,我想辦法放你出去……你帶我到你們諜子藏身之處,等城破,你能不能替我在燕王面前說幾句?”

    “裴大人……你心已經亂了。”

    費六不屑的看了裴矩一眼:“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我確實貪生。但對我來說,死也沒什麼可怕的。而你怕死已經到了慌不擇路的地步,你來求我?哈哈……有意義嗎?”

    “唉……”

    裴矩不由得點了點頭:“想不到讓你說中了心思,我確實怕死……也捨不得榮華。”

    “那就去幹能保住你性命保住你榮華的事,何必找我多言?”

    費六譏諷了一句,閉上眼不再說話。

    “保住我榮華性命的事?”

    裴矩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自嘲笑了笑道:“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

    ……

    吃過午飯之後,李閒到了達溪長儒的帳篷裡,看著躺在床上休息的老人歉然笑了笑:“還是食言了,本打算到了洺州把事情都交給徐世績,我便陪著您往草原上走一趟。可出了些變故,暫時脫不開身。”

    他挨著床邊坐下來,為達溪長儒拉了拉被子:“不過戰事用不了多久,等陳雀兒和李道宗薛萬徹他們那邊的消息回來,咱們就出行。”

    “不用”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其實想去塞北,無非是想讓你多陪陪我這個老頭子。現在整日都能看著你,哪裡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最近越來越懶了,倒是整日躺著和小狄青青她們說些話很愜意舒服。”

    李閒剛要說話,忽然外面有近衛急切道:“主公,徐世績大將軍請您回大帳議事……洺州城裡,似乎出了什麼變故!”

    李閒嗯了一聲,幫達溪長儒將被子蓋好後起身:“師父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讓小狄過來陪你。”

    說完,他轉身出了大帳。

    回到中軍大帳的時候,軍中幾個主要將領已經到齊。

    “主公!”

    徐世績的臉上帶著些喜色:“咱們去那邊高坡上看!”

    他將手裡的千里眼遞給李閒,李閒笑了笑也不問什麼事,快步上了那座遙遙對著洺州城南門的高坡,站在最高處,他舉起千里眼往洺州方向觀看。

    “起火了?”

    李閒放下千里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難道是吳不善他們做的?”

    “不像是諜子們做的!”

    徐世績指著南門方向說道:“火勢很大,而且不是一處兩處,整個南城差不多同一個時候都燒起來了,大火是突然起來的,咱們在城中的人手不多,不可能同時點燃這麼多地方。而且,剛才臣派人靠過去,城中喊殺聲很大,似乎有很多人在廝殺。”

    “不是咱們的人,還能是誰?”

    李閒皺眉,卻怎麼也想不到是誰在這個時候在王咆背後捅了一刀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2 00:26
第五卷 江山策與美人恩 第八百二十七章 有人要見你


    城門雖然還沒有被沖開,但洺州城裡的廝殺看起來竟是比燕雲軍攻城還要慘烈些。城牆上的周國守軍一邊要與城外瘋狂湧過來的燕雲軍廝殺,一邊還要防備著身後不時飛過來的冷箭。

    燕雲軍持續了兩個時辰的第一次攻勢才消停下來,忽然從城中殺出來一隊人馬,穿的還是周軍服飾,可右臂上都纏了一條白布,如驚濤上岸一般湧向南門,很快就把城下撤換下來休息的守軍砍翻了一片。

    這些人就好像突然從地獄裡鑽出來似的,驟然出現。

    周軍的預備隊上城之後,換下了已經廝殺了兩個時辰的守軍。這些幾乎個個帶傷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大批的不明來歷的士兵就殺了過來。根本就沒有任何交談,直接殺上來見人就砍。

    這些右臂上纏了白布的士兵凶悍的好像惡魔,從廝殺一開始就紅了眼睛。城下休息的周軍士兵淬不及防,幾乎是頃刻間就被放翻了數人。若不是王咆在城門附近特意留了不少人馬防禦,這些突然殺出來的士兵或許就能一舉將城門奪下。

    站在城牆上的王咆看著下面的混亂臉色陰沉,回頭看了夏侯不讓一眼冷冷的問道:“夏侯大將軍,你能告訴朕那些人馬是哪兒來的嗎?”

    “臣這就下去平叛!”

    夏侯不讓不敢解釋什麼,招呼了手下幾個親信將領就往城下衝。王咆吩咐幾個親信指揮守軍抵抗燕雲軍的進攻,他帶著幾十名侍衛也順著城牆走了下去。

    那些叛軍因為殺出來的突兀一開始佔據著絕對優勢,但畢竟兵力稍顯不足。一鼓作氣沒能奪下城門之後,漸漸的被周軍逐漸頂了回去。

    夏侯不讓帶著人趕過去支援後,那些叛軍的優勢逐漸喪失。

    而夏侯不讓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見一個士兵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大將軍,不好了,東城三門都被人突襲,西城也有一座城門被叛軍圍攻,北城還沒有消息過來,但只怕也有叛軍攻打。尤其是東城,三門都十分危急,再不分兵救援只怕城門就要失守了!”

    “你們將軍呢!”

    夏侯不讓大聲問道。

    “將軍……戰歿!”

    正在這個時候,王咆從城牆上走了下來,聽到那士兵的報告臉色頓時一變,他忍不住快步走過去一把攥著那士兵的前襟急切問道:“說清楚,有多少叛軍攻打城門!”

    “陛下……圍攻東城的叛軍不下萬人,分作三隊攻打三門,城牆上的守軍被燕雲軍黏著根本撤不下來,再不支援的話只怕城門不保啊!”

    “叛軍……哪裡來的叛軍!”

    王咆的眼睛裡逐漸變的赤紅,回頭看向夏侯不讓怒問:“城中兵馬朕都交給了你,你倒是告訴朕,這些叛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手下的士兵暗地裡謀劃了這麼大的陰謀,你做大將軍的難道一點也沒察覺?!”

    夏侯不讓連忙解釋道:“陛下,臣雖然是城中兵馬大將軍,可大部分兵馬是陛下你自清漳帶回來的和城中招募的新兵,臣根本就不了解啊。至於是什麼人暗中謀劃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臣屬實不知……不過,將軍獨孤意,王崇林,曹暉等人今早登城的時候就沒有看到,臣派人去找,也沒有找到。 ”

    “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報!”

    王咆大怒,恨不得一腳將夏侯不讓踹翻:“裴矩雖然是個小人,但有一件事他看的很準。他之前就跟朕說過,夏侯不讓你不堪大用!是朕糊塗了,竟然信了你這草包白痴!”

    “臣是草包!”

    夏侯不讓也來了火氣,轉身就走:“陛下現在可以找個不是草包的人來指揮隊伍!”

    “你!”

    王咆震怒,看著夏侯不讓的背影嘴角顫抖了幾下,忽然從腰畔將橫刀抽了出來,一刀捅進了夏侯不讓的後腰裡。夏侯不讓啊的驚叫了一聲,緩緩的轉過身不可思議的看著王咆。王咆已經紅了眼睛,一腳將夏侯不讓的身子踹翻在地,狠狠的剁了幾刀將夏侯不讓的腦袋剁了下來。

    “鐘山!帶上禁軍趕去東城平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叛軍奪了城門!”

    他手下親信鐘山應了一聲,帶著幾個部下往宮城方向衝了過去。禁軍戍衛宮城,有萬餘人,是王咆入主洺州城之後從清漳大營兵馬中精選出來的精兵。這萬餘人是王咆最後的底牌,現在卻不得不前亮了出來。

    只是鍾山帶著侍衛殺開血路才衝出去一條街,就被十幾個禁軍士兵攔住。 看那些禁軍士兵的身上竟然個個帶傷,有一人更是被砍掉了半個肩膀,血順著大街一路灑了過來。

    “鍾將軍……”

    為首的禁軍校尉看到鍾山之後立刻大喊道:“快,告訴陛下,萬春宮有叛賊造反作亂,叛軍已經殺進宮裡去了!”

    “啊!”

    鍾山嚇了一跳,面無血色。

    ……

    ……

    雄闊海帶著人馬攻打​​南門,整個上午損失了超過兩千士兵,終於將南門炸開來一個大坑,厚重堅固的城門被炸爛,裡面者的磚石也被炸碎了不少。但洺州的城門洞很深,超過二十米長的門洞想用徹底清理出來顯然也是極難的。

    兩個時辰,實在不能攻破城門的情況下雄闊海下令士兵撤回來休整。已經衝殺了兩個時辰,士兵們的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

    才吃過午飯,雄闊海得到燕王殿下的軍令,下午時候他的人馬休息,換由裴行儼的人馬繼續攻城。雄闊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歹吃了些東西找了個太陽能曬到的地方隨意躺下來,準備瞇一會兒。

    可他還沒有睡著就被一陣馬蹄聲驚醒,坐起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中軍的傳令兵揮舞著令旗飛奔而來。

    “主公軍令,雄將軍立刻率軍進攻雄圖門!”

    “裴行儼呢?!”

    雄闊海起身接過令旗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那傳令兵大聲道:“裴將軍帶著人馬正在衝殺,只是洺州城中似乎起了什麼變故,周軍內亂,主公下令全線進攻,軍稽處二部的火藥大部分都在雄將軍軍中,所以主公特命我火速傳遞軍令!”

    “我知道了!”

    雄闊海應了一聲,下令親兵吹響號角。

    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士兵們聽到號角聲詫異了一下卻沒有耽擱,很快兩萬人馬集結起來,甚至連雄闊海的重甲陌刀營都也跟著集合。雄闊海下令重甲隨時準備進攻,親自帶著兩萬步兵再次壓了上去。

    這次進攻,城牆上的羽箭明顯稀疏了一些,也不知道到底城中出了什麼樣的變故,竟是城牆上的守軍都不得不抽調人馬下去。雄闊海想不出來,但他知道這個機會卻是千載難逢。雄圖門是燕雲軍主攻的城門,上午時候已經炸開了一些,接替進攻的裴行儼又炸開了一些,雄圖門的城牆甚至都裂開了一道道縫隙。

    “把火藥都運到城門那邊!”

    雄闊海大聲下令,帶著大部人馬猛攻城牆。裴行儼派了至少三千人組成盾陣掩護二部的人手在城們內裝置火藥,雄闊海的人馬想擠也擠不過去。兩萬士兵加入,上萬名弓箭手對城牆上進行覆蓋式的打擊。本來城牆上的周軍就已經亂了,此時燕雲軍加強攻勢之後防禦的強度立刻就降低了不少。

    趁著守軍抬不起頭的機會,無數架雲梯豎立起來搭在了城牆上。身穿黑色皮甲的燕雲軍士兵潮水上漲一樣順著雲梯往上爬,那些龐大的攻城樓車也緩緩的靠了過來,樓車上的弓箭手居高臨下射箭,慌亂不堪的周軍哪裡還有什麼鬥志。

    一聲一聲的轟鳴在城門洞裡炸響,巨大的氣浪甚至將城外的燕雲軍箭陣都吹的一陣陣搖晃。

    裴行儼親自帶著人在雄圖門外督戰,雄闊海則將重甲陌刀營盡數都佈置在裴行儼的盾陣後面,一旦城門破開,最先殺入城中的就是他的重甲陌刀。陌刀營的人一旦進了城,只怕城內的周軍再想攔都攔不住了。

    樓車上的燕雲軍士兵在靠近城牆之後,抽出準備好的木板搭在城牆上,踩著木板衝了下去,很快,城牆上的周軍就再也沒有能力往城外射箭。先攻上城牆的燕雲軍並沒有急著往前衝,而是幾十人一夥穩住陣型,護著身後的雲梯接應更多的袍澤殺上來。

    被抽調了一半人馬的守軍逐漸抵擋不住,被越來越多的燕雲軍壓的節節後退。

    而就在這個時候,面如死灰的王咆卻帶著千餘名士兵往萬春宮的方向趕去。

    鍾山帶著人試圖衝回萬春宮收攏禁軍,可到了宮門才發現根本就沒有機會了。就連禁軍中都有不少人的右臂上纏著白布,可見造反之人早就已經算計好了,只等燕雲軍攻城,他們立刻就分兵攻打城內各緊要處。

    王咆帶著人趕回來的時候,萬春宮已經失守。宮內的閹人宮內,還要太才選進宮沒多久的嬪妃都已經被處死。偌大的一座攻城,已經變成了一個地獄。叛軍殺進宮裡之後,見人就砍,隨處可見宦官和宮女被砍的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的屍體。

    “到底是誰!”

    王咆又驚又怒,身子都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

    ……

    ……

    裴府

    城內大亂之後,吳不善立刻就嗅到了機會。他將所有密諜召集起來,又在城中特定的地方留下飛龍密諜的暗號。當叛軍進攻萬春宮的時候,他已經把軍稽處的密諜分派出去搶奪城裡的糧倉。而他則帶著二十幾個看到暗號找來的飛龍密諜殺進了裴府,裴府裡的王咆留下的守衛大部分已經逃了,所以殺進去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吳不善找到費六的時候,這個一直很開朗的小伙子已經奄奄一息。

    當看到吳不善的時候,氣若游絲的費六忍不住笑了笑,費力的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裴矩的屍體:“檔頭……我是不是很牛逼?這個傢伙……這個名氣很大……的傢伙,竟是被我……被我說的羞憤不已……自殺了……”

    “牛逼!”

    吳不善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俯身把費六抱起來大步往外走:“我現在帶你去看郎中,你別說話也別閉眼,放心……等你的傷好了,大檔頭肯定升你做檔頭,到時候你就能帶著諜子們出任務,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真……真好……”

    費六艱難的笑了笑,眼神裡都是對未來的憧憬:“給我燒……燒一套軍稽處檔頭的官服……我估計……我沒機會穿上了。”

    他看著吳不善因為激動傷心而通紅的臉色,抿著嘴微笑:“檔頭,你的臉今天一點都不白……不白……”

    手臂軟軟的垂了下來,再也沒有了生機。

    吳不善抱著費六的身子緩緩跪倒,再也控制不住淚水。

    萬春宮

    王咆下令手下士兵進攻,可跟著他跑回來的士兵們卻沒有立刻執行命令。他們中很多人都猶豫起來,有的人更是丟掉了兵器脫掉軍服轉身就跑。王咆揮刀接連殺了幾個人,可殺的人越多,跑的人也越多。

    “王咆!”

    正在這個時候,早晨夏侯不讓點將的時候沒有到場的將軍獨孤意出現在宮門口,他指了指身後說道:“進宮,有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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