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新世界1620 作者:伯拉土 (連載中)

 
mk2258 2012-12-23 20:56: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 52357
mk2258 發表於 2012-12-25 23:47
正文 第三十章 跑不掉的歷史深坑(二)

一個多小時後,濕潤的晨霧已經散去,血腥的氣息開始蔓延到西點鎮的每個角落。逃離西點鎮佩科特人在之前的小規模偷襲中,直接給英格蘭移民和穿越眾帶來了一死四傷的教訓。

   

  佩科特人已經撤走,只留下了一具屍體——被何語的手槍轟碎了腦袋。雪白的腦漿混著鮮紅的血液將其藏身的某塊大石頭塗得極其抽像。

   

  喬大強早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停止了抽搐,此時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桿刺透脖頸的尖銳骨箭至今還卡在他的口腔中。

   

  三名建築隊的德拉瓦印第安雇工和一名英格蘭移民受傷。傷勢最重的那個德拉瓦印第安小伙的肚子直接被一根骨箭刺了個窟窿,正一臉蒼白地縮在木屋邊發抖,如果不出意外,他也挺不到第二天。

   

  董久楠等穿越眾都呆呆地圍在喬大強的屍身前,誰都沒有勇氣或者想到去處理面前不幸的同伴。

   

  「剛才只是一小撮佩科特人在偷襲,用不了半天,他們的人數會增加到至少兩百人。」李想一咬牙,伸出手,抹下了喬大強死不瞑目的眼簾,然後摟緊了自己的小妻子,語氣低沉,「佩科特人的村落離我們只有幾公里,而我們的船卻要明天才能趕到。」

   

  「必須守住圍牆!」何語將手槍彈夾抽出檢查了一番,又插回了槍套,對著四周的警備隊士兵吼了一聲,「堅持到明天中午,我們就撤回船上!」

   

  「布萊斯特先生,你們趕緊用石頭把圍牆開口都堵上,加固一下西面和南面的木牆!」何語站了起來,指了指一臉驚恐的英格蘭牧師,「我們還有80多號人,通力合作的話還能活著上船。」

   

  「上帝啊,這些野蠻人……少尉先生,您能保證明天我們都能安全上船嗎?」布蘭斯特在胸前不住地畫著十字,其他的四周的英格蘭都默默地檢查著手裡的火繩槍。

   

  「只要碼頭還在我們手裡,就沒問題。」

   

  說著,何語幾步走到正蹲在地上認真整理喬大強屍首的李想面前,也俯下身來,看著靠在李想後背面色發白的娜答,微微歎了口氣:「娜答,德拉瓦的兄弟們也要堅持下來,希望你能讓他們爆發出足夠的勇氣。」

   

  看看丈夫,又看看何語,最後再看看四週二十來個或負傷或坐著休息的同族青年,娜答慢慢點頭。

   

  除去少數幾個帶有弓箭外,大部分德拉瓦印第安雇工除了建築工具都兩手空空。於是何語將原配備給英格蘭人的二十幾桿鐵矛發了部分下去。

   

  德拉瓦人本就是天生的獵手與戰士,如此犀利的武器一到手,個個都恢復了正常的神色,開始按照娜答的翻譯服從何語的指揮調派。

   

  地理老師安邵清等文弱青年和李想夫婦被何語強制留在了一座完工程度最好的木屋裡,並將整個隊伍裡唯一一把現代手槍塞到了李想的手裡。

   

  「何語,你看不起哥們兒幾個?」安邵清扶了下自己的眼鏡,靜靜地看著面前年輕的警備隊軍官,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可不是什麼抗洪救災百姓靠邊的時候。」

   

  「我是軍人,你們可是整個曼哈頓的珍貴人才,雖然我這人平時說話有點自傲,但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我該幹什麼。」何語咧嘴笑笑,曾經的偵察兵退役士官此時的表情居然還有點調皮,「你們就放心吧,外面那些雖然是新兵,好歹也訓練了兩個月了。」

   

  「得了,你就別逞強了。就十把前膛燧發槍外加三十來桿火繩槍,能頂過幾百號佩科特人?給我們找幾樣武器來!」李想冷冷一聲,也不等對方回答,就回頭扶住了娜答的肩膀,將手槍遞給小妻子,語氣又特別溫和起來,「娜答,你就呆在這裡,如果……你就順著河往南走。」

   

  娜答慢慢理解著丈夫的話,突然丟下手槍,死死地抱住青年的腰,怎麼都不放。

   

  門開了,去而復返的何語這次提來了兩把火繩槍和兩把伐木斧,然後對著另外兩位地質勘探員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們兩個就堅守在這裡,如果我們頂不住了,你們就帶著娜答離開。」

   

  說完,將火繩槍一人一把發給了李想和安邵清。

   

  佩科特人的大規模進攻比何語想像得還要早,僅僅兩個小時後,大約兩百名佩科特印第安戰士就從三面圍了上來。

   

  可能是嘗到了之前弓箭偷襲的甜頭,佩科特人只是躲在樹林邊緣,借住樹木和大石的掩護往西點鎮裡射箭。遠遠的距離外加嚴正以待的防禦,印第安人簡陋的木弓這次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圍牆後的英格蘭人和穿越眾們都將身體死死藏在掩體後面,握緊了手裡的武器。董久楠提著一把消防斧,呆呆地看著天,身邊一名年紀還不到18歲的英格蘭少年正握著一桿鐵矛瑟瑟發抖。

   

  「哇哩哇啦!」

   

  外圍一陣呼叫,然後上百名佩科特人如同捅了馬蜂窩一樣從樹林裡一湧而出,三面衝向了木牆柵欄。

   

  「全體都有!瞄準!」

   

  何語親自指揮的警備隊士兵齊齊轉過身,將燧發槍架在了木牆柵欄的橫木上,透過準星,對準了北面快速逼近的亢奮的二十來個佩科特人。而負責西面防禦的英格蘭人也在布萊斯特牧師的指揮下,紛紛舉起火繩槍站起了身,以更為大膽的方式排開了陣仗,這裡進攻的印第安人最多。

   

  手拿弓箭和鐵矛的德拉瓦族印第安戰士則在李想和安邵清等人的火繩槍配合下,專門對付進攻兵力第二多的南面。

   

  「開火!」

   

  「fire!」

   

  漢語和英格蘭語幾乎同時響起,黑火藥燃燒噴射的火光伴隨著一連串轟鳴齊齊而出,北、西兩面木牆同時出現一排白色的硝煙。

   

  北面,距離不過五十多米的佩科特印第安人衝鋒隊伍頓時出現混亂,三個佩科特印第安人的身體被高速出膛的鉛彈打翻在地。

   

  第一個佩科特人被子彈擊穿幾乎沒有任何防護的胸部,碰到骨頭的同時鉛彈發生了變形,然後在0.1秒的時間內炸出一大塊血肉模糊的創面,整個胸腔如同一口煮沸的鮮辣湯火鍋,不斷地往外噴灑著鮮紅的碎屑。

   

  第二個被直接擊中了頭顱,被顱骨改變了彈道的鉛彈將一大片頭蓋骨都敲碎了,然後帶著小半個腦袋的佩科特人又往前衝了好幾步才蹣跚跌倒。

   

  第三個則被命中了右肩膀,整條右臂都在一團血霧中分拆成兩節飛上了天。創面肌肉的末梢神經應激收縮還沒有讓這個倒霉者第一時間感覺到疼痛,在奔跑了一陣後才發出刺耳的尖叫倒在地上打滾。

   

  被如此血腥的迎頭一擊打懵了的北面的佩科特人,進攻的人潮頓時一緩,居然個個都帶著驚恐的目光爬在了地上,打量著瞬間死去或哀嚎打滾的同伴。

   

  「裝填!」

   

  距離大概五十米,何語冷著臉大吼著新的指令。

   

  平生第一次對著真正的人開槍的警備隊士兵們個個都呆著,彷彿沒有聽到指揮官的命令。哪怕只是原始的燧發步槍,其數十米距離上帶來的慘烈殺傷效果,讓曾經的碼頭工人們如夢似幻般陷入了短暫的麻痺狀態。

   

  「不想死就趕緊裝彈!」何語大怒,一個巴掌就對著身邊發呆的警備隊士兵扇了過去。

   

  清醒過來的警備隊士兵們趕緊掏出定裝彈,哆嗦著手開始裝填火藥和鉛彈,不少人急得大喊大叫都沒法將推彈桿對準槍管。

   

  十幾秒鐘後,經歷了短暫呆滯的佩科特人見對面突然又安靜下來,於是再次從地上爬起,這次他們的吼叫聲更高更瘋狂了。

   

  十多個佩科特人的身影越來越近,幾乎都能看清他們麻布衣下瘦骨嶙峋的胸膛和臉上的猙獰圖紋。

   

  距離木柵欄不過幾米了,那打磨鋒利的長矛似乎下一秒就會捅進柵欄。這次沒等何語發出命令,警備隊士兵們幾乎是閉著眼睛就對著近在咫尺的佩科特人扣動了扳機。

   

  雪白的硝煙直接和飛濺的血肉混合在了一起。不到十米的距離上,超過三分之二的印第安人直接被強大的燧發槍鉛彈動能打穿了身體,碎裂的骨肉飛進了柵欄,濺在幾名也陷入癲狂狀態的警備隊士兵的臉上。

   

  北面衝鋒的二十多名佩科特印第安人,在第一次齊射槍響後不到一分鐘內就只剩下了寥寥數人逃了回去,連何語本人都被這血腥的排隊槍斃給驚呆了。

   

  西面進攻的佩科特印第安人最多,大概超過四十人,他們遭到了英格蘭移民的一輪齊射。可惜的是,荷蘭人造的火繩槍其有效射程和精準度完全無法和布魯克林軍工廠的21型燧發步槍相比,二十多桿火繩槍只讓不到五個佩科特人倒地。

   

  然後英格蘭人就沒了第二次開火的機會,火繩槍手趕緊後退,接著手拿鐵矛的十來個英格蘭人趕緊貼了上去,和衝到木柵欄門前的佩科特人對刺起來。

   

  遠比骨矛鋒利百倍的鐵矛瞬間捅翻了七八個佩科特人,英格蘭人只倒下了一個。那個倒霉的英格蘭中年大叔被印第安人的長矛蹭到了肩膀,直接揭去了一大塊皮肉。

   

  「fire!」

   

  又是一排轟鳴,英格蘭人的第二次火繩槍齊射終於開始了,這次距離更近,超過十個佩科特人被子彈掀翻,然後又被英格蘭鐵矛手捅掉了幾個好不容易擠上來的倒霉蛋。

   

  西面的佩科特印第安人的攻勢瞬間就被瓦解,剩下的被嚇破膽的佩科特人趕緊丟下死去或正在呻吟的同伴驚慌退卻。

   

  「等會射擊完後上刺刀!」

   

  何語留下一半的人繼續監視已經沒有威脅的北面,帶著其餘五個警備隊士兵朝南面跑去,準備支援李想他們。

   

  李想已經退到了德拉瓦印第安戰士的後面,肩膀上赫然帶著一根羽尾晃動的骨箭。剛才他只開了一槍,就被對手亂射而來的弓箭擊中。

   

  董久楠咆哮著戰鬥在木柵欄的第一線,手裡的消防斧徹底變了顏色,他身邊的英格蘭少年帶著一頭鮮血在驚恐地亂叫。不過這些血並非他自己的,而是董久楠砍掉一個翻上木柵欄的佩科特人的腿時噴出的東西。

   

  一排燧發槍射擊過後,已經差點要翻入西點鎮的幾個佩科特印第安人如木頭一樣栽倒而下,何語的支援兵力即時趕到……

   

  ……

   

  ……

   

  下午三時,佩科特人在幾次進攻失敗後總算消停下來,北、西、南三個方向一共留下了超過60具佩科特人的屍體。

   

  西點鎮的人們,也為此付出了10人傷亡的代價,其中英格蘭人死了1個,德拉瓦印第安人死了4個,傷者裡有李想,以及英格蘭人和德拉瓦人各2個。幾乎所有傷亡都發生在西面和南面,尤其是表面上進攻兵力不如西面的南門方向,因為那裡的防禦火力是最弱的。

   

  碼頭就在西點鎮的東南方河岸,只是一個白天的戰鬥,何語寄予希望的碼頭就和西點鎮的南門失去了聯繫。

   

  經過幾次目測,何語已經肯定還有超過兩百人的佩科特印第安人在包圍西點鎮。雖然有相當數量的年老者和少年,但這次佩科特人村落顯然動員了最大的兵力。

   

  如果不考慮傷亡和敵人的增援,也許西點鎮的人們可以在第二天漁船到達西點的時候趁機奪回碼頭,但誰又能保證佩科特人第二天不會出現更多的包圍兵力?

   

  要知道就在這片哈得孫河兩岸區域,分佈佩科特人好幾處村落,總數不會低於2000人,能夠用來戰鬥的兵力更不會少於500人。也許幾天之內,更多接到消息的佩科特人就會趕到。

   

  當夜晚來臨的時候,西點鎮的人們果不其然的發現,北面和西面的佩科特人兵力少了許多,南方的碼頭和樹林地帶則聚集了對手大多數的戰士。

   

  ……

   

  ……

   

  木屋內,燃著一小盆火,穿越眾們呆呆地靠在木牆邊,個個硝煙滿面疲憊不堪。

   

  李想坐在一塊石頭上,**著一側上半身,默默看著火盆。娜答用撕開的麻布蘸著玉米酒小心清理著丈夫的傷勢,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房外,住在帳篷裡的某個德拉瓦印第安傷員發出了呻吟,幾個英格蘭人哨兵更是隔著木柵欄朝著佩科特人的方向罵罵咧咧不停。

   

  娜答包紮好丈夫的肩傷後,緊緊抱著對方的身體,眼淚不停地流。

   

  「按照計劃,曼哈頓這一批物資運送的船隊將在凌晨五時就出發,陸上耗費7~8個小時,大概正午過後就到。」何語看著手錶,神色凝重,「但他們不知道這裡已經發生了戰爭,甚至西點鎮也被包圍,他們無法從碼頭靠岸,我們沒有上船的希望。」

   

  「那他們只能返航,然後再去曼哈頓搬救兵,這樣一來,用海關巡邏艦運送援兵過來,要明天深夜才能再趕到!」安邵清摘下眼鏡,擦拭著若有若無的血跡,面帶苦澀,「這意味著,我們還要再堅持整整24小時,甚至更長時間。」

   

  「安哥,李哥,對不起……」

   

  突然,角落裡三個屬於建築隊的青年站了起來。他們就是上午跟著喬大強強姦佩科特印第安少女闖下大禍的人。

   

  「除了喬大強,你們這些話只對外面的英格蘭人和德拉瓦人有用。」李想抱著小妻子靠在牆上,帶著苦笑說著,「確實,我們沒有權力判定你們的過錯,但喬大強卻做得太過了。」

   

  「如果我們這次能回去……會怎麼樣?」當頭的小青年緊張地看著坐在另一邊的一身軍裝的何語,語氣放得特別輕。

   

  李想沒有回答,但他身邊的娜答,卻突然睜開眼睛嘀咕了一連串的印第安語。房間裡的人都偏過頭去,看著李想夫婦二人。

   

  「娜答說……她的父親會把犯錯誤的人趕出村子,幾年後才准返回。」李想苦笑著摸摸妻子的臉,將印第安語翻譯了出來。

   

  房間裡又是一陣沉默,何語也若有所思。

   

  「不……社區委員會不會這樣的,我們是一起的!」當頭的小青年傻了,全身都在發抖。

   

  「娜答只是說她村裡的人,沒指你們。」李想拉過外套,蓋住了妻子,看向了一言不發的警備隊軍官何語,也露出了疑惑,「何語,你今天上午說把他們押解回曼哈頓,然後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認為他們已經不適合待在這裡……我也沒權力處理他們。」何語聳聳肩膀,面帶苦笑,「佩科特人十分好戰,也許換做我們,也無法容忍。」

   

  屋外傳來了低沉的德拉瓦族印第安歌語,然後就是英格蘭牧師布萊斯特的輕微禱告聲。被外套蓋住頭的娜答一個激靈,拋開了衣服,衝到了門前,呆了幾秒鐘後,捂著嘴跪了下來。

   

  顯然,某個印第安傷員已經熬不住傷勢,死去了。

   

  「老公……報仇!」

   

  感覺到丈夫已經走到自己身後,娜答站了起來,回頭認真看著自己的丈夫,之前的哀容居然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卻是異常冰涼的表情。

   

  德拉瓦族人和四周的其他印第安部族的戰爭持續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許在娜答看來,喬大強這樣的「華族人」所惹下的事並非難以理解,自己部族的人死去,卻是永遠無法抹殺的仇恨。

   

  報仇?殺光佩科特人,還是將他們趕出這片河谷?李想看著雙眼泛紅的小妻子,心裡也充滿了迷茫。

   

  夜更深了,西點鎮外幾百米遠的樹林裡,也響起了稀疏不清的低沉的印第安歌聲,和西點鎮內出現的那一段印第安歌聲有所相似……

mk2258 發表於 2012-12-25 23:47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跑不掉的歷史深坑(三)

1621年4月10日,週六,晴。

   

  北美初春的天色依然晚得較快,當坐在講台後的項薇合上教案回頭的時候,身後黑板上方的掛鐘正好走到下午18點,但戶外已經黃昏黯淡。

   

  今天是週六,本應該是每週雙休日的開始,但考慮到教學進度的壓力,項薇依然選擇了週末加課。

   

  倘若放在後世,任何學生都會暗地裡詛咒上那麼一句,然後一臉從容就義般呆坐在教室裡,心不甘情不願地熬過一個本該屬於他們的快樂週末。

   

  但這裡是17世紀,還散發著新伐木頭潮濕腐殖氣息的新修教室裡,坐著的卻是近四十名身穿德拉瓦族印第安人麻布衣飾、年齡從6歲到15歲不等的印第安男女孩,甚至中間還夾雜著幾個看起來明顯更大點的印第安青少年。

   

  除了幾個年齡確實太小而只是乖乖坐在一邊吃玉米窩頭的學生,剩下的三十多位學生正在埋頭趕著最後的考試作業。

   

  項薇一身印第安人手工麻布料裁剪的現代衣妝,頭髮整齊地盤著。還在哺乳期的項薇還未滿28歲,初為人母的前中學語文老師如今身材略有豐腴,面色柔和平靜,臉上時刻都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作為第一位大災難穿越後帶著身孕的女性居民,項薇在三個多月前產下了曼哈頓社區第一位嬰兒,還引起了一番不了的「動盪」,據說許多的現行政策都是由項薇分娩的那一夜引發出來的。

   

  雖然丈夫在大災難當日為掩護她和肚裡的孩子已經失去了生命,如今正安葬在曼哈頓北邊的公墓中,但生性堅強的項薇只在短暫的呆滯期過後,就選擇了面對現實。

   

  做完月子後不久,項薇就向最高委的教育委員遞交了申請,主動成為了華人小學的語文老師,以及兼任印第安人班的班主任。她的性格和前職業幾乎完美無缺地滿足了委員會對社區未成年人教育和印第安人同化的要求。

   

  今天的試題是《我們的摸樣》,要求學生們在紙上寫下自己能夠看到的一個人的所有外在特徵。而這些漢字和發音,早在一周前,項薇就教給現在的印第安學生。

   

  「好了,同學們,考試時間結束了。」

   

  項薇從短暫的回憶中恢復,站起來對著台下的印第安學生提高了音量:「現在我們來回憶一下這一周的學習內容。」

   

  「一個人除了身材高矮,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我們的眼睛、頭髮和皮膚。」

   

  項薇走下講台,來到一位10來歲的印第安少女跟前,笑盈盈地看著對方,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達瑪,你來說說,老師和你有什麼不一樣?」

   

  和其他的印第安同學不同,除了頭髮裝飾和腳上的鞋,達瑪穿著一身明顯的華人風格的衣裙。雖然這樣的衣裙和她略顯稚嫩瘦弱的身體還有點不協調,但達瑪依然在每次上課的時候都盡量穿出來。

   

  衣裙是某個華人青年給的。那位某個夜晚親自帶著自己用奇特的紙票換來一件漂亮冬季毛領大衣的青年已經離開很久了,聽說去了海的另一頭。

   

  從那個夜晚開始,達瑪幾乎隔三差五地就要跑到華族人住的地方,去偷看那個帥氣的高個子「戰士」。聽那些華族人說,他不是普通的戰士,是中尉,一個比戰士還要厲害很多很多的頭領。

   

  達瑪村裡也有這樣的一批人,他們通常都是村子裡最勇敢力氣最大的,每次打獵都能殺死更多的獵物,面對敵人時總能一個人對付很多人,他們將來很可能會成為家族族長甚至是村長。

   

  「達瑪,在想什麼?」項薇發現面前的印第安少女似乎一直在出神,於是用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啊!」印第安少女一下回過神來,紅著臉站起身,低垂著頭。

   

  「達瑪,你說說,老師和你有什麼不一樣?」項薇沒有任何責怪,溫柔地梳理了一下印第安少女的髮梢。

   

  有什麼不一樣?達瑪在聽懂意思後,慢慢順著女教師的頭頂開始往下看,目光掃過對方的頭髮,額頭,臉頰,眼睛,嘴唇……

   

  似乎以前從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這有什麼意義呢?

   

  大概一分鐘後,達瑪終於搖了搖頭,用不熟練的漢語輕聲說道:「是一樣的……」

   

  項薇露出了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驚詫的表情,迅速走回講台,對著達瑪比劃了個入座的手勢,然後笑呵呵地說道:「達瑪回答的非常正確。看看我們的眼睛,我們的頭髮,我們的皮膚……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華族、德拉瓦族,都來自於遙遠的西方的海的另一頭!我們有著一模一樣的祖先!」

   

  台下的印第安學生,都面面相覷,不少人都開始彼此打量。

   

  「老師……有人……」

   

  看著表,正打算宣佈下課的項薇,突然聽到坐在一邊吃玉米的某個印第安小女孩用著澀澀的漢語在喊自己。

   

  一扭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自己站在窗外,一縷淡藍色的煙霧從那人身前飄然而上。

   

  呃,他又來了……項薇臉上微微一紅,趕緊低下頭,裝著整理教案。覺著半天沒有什麼變化,項薇又轉過了頭,正好碰上了那個高大身影轉過來看著自己的目光。

   

  高大的男子一身海上警備隊軍官服,臉上帶著微笑看著窗戶裡女講師,見對方似乎有點窘迫,37歲的海上警備隊巡邏艦艦長趕緊做了個手勢,暗示對方自己只是隨便看看。

   

  「好了,同學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項薇恢復了鎮定,笑著宣佈下課,「今天的試卷等會一起交給班長達瑪。」

   

  「是的,老師。」

   

  印第安少女達瑪趕緊站了起來,一邊低著頭一邊用著細如蚊吟的聲音回答。少女的臉還紅撲撲的,因為她發現自己今天忽然找到了很多以前不曾注意過的東西……

   

  ……

   

  ……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布魯克林工業區的小道上,除了偶爾四處走動的印第安雇工外,週末的工業區比平時人少了很多,高強度的工作讓曼哈頓的技術工人們更依賴難得的週末雙休日。

   

  「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裡,跑來上課,就不怕孩子餓了沒人管?」王鐵錘回過頭,笑呵呵地打破了尷尬。

   

  「沒……有海惠芬大媽和其他姐妹幫我照看著。」項薇到現在還紅著臉,捧著教案,如還未畢業的女大學生。

   

  「剛才的教學我全聽到了,非常生動,這些年輕的印第安人能夠對我們進一步認同,是我們能否扎根美洲的基礎。」王鐵錘摸著下巴,聲音中充滿了昂揚的鬥志,「我很認同委員會的決策,這樣一來,我們的領土開拓前景會非常廣闊。」

   

  「呵呵,你們軍人很喜歡開疆拓土啊。」項薇一愣,看到對方一副難得的熱血青年形象,撲哧一下笑了,「看來軍人守護和平在任何時代,都不過是一個借口。這裡似乎天生就是為你們這樣的人準備的。」

   

  「這可不一定……如果有選擇,我還是希望一覺醒來依然發現自己躺在海關大院的家裡,逗逗我家那傻小子……」

   

  王鐵錘剛一說完,就似乎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一回頭,果然發覺身後的女教師臉色起了點點變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鐵錘趕緊咳嗽一聲。

   

  「王艦長,謝謝你這些日子一直來看文文。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也許他長大以後,認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他不會知道曾經的大災難和某個年代……」

   

  女教師恢復了微笑,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海軍艦長。

   

  「艦長!鄭委員要求全體海上警備隊軍官去總部開會!」

   

  突然,一個海上警備隊的小軍官跑了過來,對著王鐵錘大喊大叫。

   

  嗯?都快晚上了,怎麼突然要開會?王鐵錘皺緊了眉頭,再看看身邊的女教師,然後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呵呵,這海上討生活的就是麻煩。」

   

  「王……王大哥,你去忙吧,有空再來我家看文文。」

   

  女教師識趣地朝另一條道走去,幾步之後還回頭輕聲說了句,但視線裡,那位海軍艦長已經不見了身影。

   

  「哎……」女教師落寞地垂下了手裡的教案,若有所思。

   

  ……

   

  ……

   

  晚19點,委員會會議室。

   

  包括主席劉老在內的幾乎所有委員都齊聚一堂,除了外出執行日常軍務的,陸上警備隊和海上警備隊的所有未離開曼哈頓的軍官也被召集到了一起。

   

  「負責給西點鎮運輸最後一批建築物資的漁船已經提前返航了。西點鎮那裡出了問題,老劉,你來給大家講清楚點!」等到最後一位軍官入座,鄭泉站了起來,對著會議廳一頭滿臉焦慮的前漁船船長劉百東點點頭。

   

  「今天凌晨4點過我就出發了,大概中午11點過……」

   

  劉百東連比帶劃,幾乎一口氣都不停地講了接近三十分鐘,這才喘著氣端起水杯大口喝水。

   

  「居然碼頭都沒法靠近,你確信何語他們正在遭受攻擊?」陸上警備隊總指揮陳禮文皺著眉頭,雙手抱在胸前,面色很難看。

   

  「大概在距離西點鎮還有兩公里左右,我就看到了黑煙,我開始還以為是董久楠他們在燒荒。」劉百東放下水杯,用胳膊擦拭著嘴角,「等快接近碼頭500多米的時候,我又聽到了槍聲,雖然就幾下,但很明顯就是何語在對我發出警告。之後就是我說的情況了,好多印第安人在碼頭附近的樹林裡藏著,要不是我及時倒車,說不定那些印第安人還會摸上來!」

   

  「還是來了……」劉老深深歎了口氣,蒼老的髮鬢似乎更白了些,「小鄭,小王,小陳,你都是多年的老軍人了,你們怎麼看?」

   

  「馬上派出援兵!」陳禮文第一個站了起來,顯得比其他人更焦急,「何語只有一個班的兵力,就算加上那些英國人和印第安人,能拿得起武器的也就70來個。」

   

  「按老劉的說法,包圍西點的印第安人至少200人……」鄭泉摸著下巴,面色凝重,「我們海陸警備隊加起來,才140多號人,而且相當數量都分散在曼哈頓和布魯克林兩地擔任防守任務,能出動多少人才算是?而且我們的516號巡邏艦上周發生故障,現在還在維修中!」

   

  鄭泉頓了一下,抬頭環視著整個會議廳裡的人。

   

  「況且,我們要想明白,我們派出援兵要得到什麼結果?是僅僅救出他們,還是……」

   

  鄭泉的話沒有說完,但幾乎每個人都明白後面的意思。

   

  「我的建議,還是先救人要緊。」齊建軍想了下,緩緩說出自己的看法,「丟點物資沒什麼,以後還可以其他地方找找,人比什麼都重要啊。」

   

  「但我們的礦產來源就沒了,而且誰能保證那些印第安人不會繼續威脅我們?」工業部委員姜兆龍第一個表示反對。

   

  「我們不是還有貿易嘛……」齊建軍一愣,然後轉頭看著主席劉老,「劉老,你想想看,假如這次我們派兵和那些印第安人真大打起來,不光耗費時間,而且萬一出現傷亡,那不就……」

   

  「老齊,你不熟悉印第安人。」鄭泉指了指窗外的夜空,面色低沉地嚇人,「也許我們覺得身邊的德拉瓦人非常好說話,甚至極其可愛友善。但不代表他們會理解我們所有的行為。我想很可能是因為何語董久楠他們做了什麼天大的不得了的事,否則以印第安人不會出現那麼多的人攻打西點鎮!」

   

  愛憎分明、衝動好戰、善良單純,幾乎三個互不搭嘎的形容詞都是印第安人的性格因子。這一點,所有人都很認同。

   

  「威脅一旦點燃,就必須扼殺在萌芽裡!」鄭泉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會議桌上,面露凶光,「我提議,動員最大兵力,用老劉的漁船運往西點鎮附近登陸,救出何語他們後迅速掃蕩那個對我們而言已經是敵人的印第安部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應該今天晚上就出發!」

   

  除了幾個人沉默不語外,幾乎所有四十歲以下的委員都舉起了手。

   

  「好吧,我宣佈提議通過,就小陳來擔任本次出兵的總指揮,小鄭你們海上警備隊提供必要的支持,其他委員回去後,也相應調整接下來的工作,務必保證這次出兵的所有保障!」

   

  劉老也是個殺伐果斷的過來人,瞬間就明白了這次要面臨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

   

  ……

   

  晚上21點了,整個曼哈頓碼頭都燈火通明,一隊隊荷槍實彈的陸上警備隊官兵排隊等候登上漁船。

   

  幾名海上警備隊的士兵帶著一門從荷蘭風帆船上拆下的6磅輕型加農炮,在一連串指令下小心地推上了漁船,幾桶火藥和炮彈也被印第安人小心地堆在漁船的最尾部。

   

  根據最後的軍事調度指令,陳禮文將指揮80名陸上警備隊官兵和一個6人的海上警備隊炮兵班乘坐漁船連夜出發,隨行的還有緊急召集的一個4人醫務小組。

   

  雖然近百人和一門炮讓整艘漁船顯得沉重擁擠許多,但更多的作戰物資還是用小木船繫在漁船尾部,讓之後的北上夜間航行危險許多。

   

  不少曼哈頓的居民都靜靜地站在被臨時軍事管制的碼頭區以外的地方,但人人的臉上都露出深深的焦慮,幾乎沒有一個人說話。

   

  消息已經不脛而走,僅僅一個小時之內,不光整個曼哈頓社區都進入了最高戒備,甚至布魯克林工業區還臨時宣佈軍事戒嚴,所有工人都臨時領到了一把燧發槍,而印第安雇工則被告知待在工棚裡休息。

   

  德拉瓦族人在布魯克林的有身份的代表也收到了西點鎮的情況,這些衝動的德拉瓦族印第安勇士當場差點跳了起來,吼著各種不知道意思的口號,然後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告訴曼哈頓居民,他們將派出最勇敢的戰士去幫助自己的「兄弟」。

   

  好吧,算是兄弟一場了,鄭泉只能善意地告訴這些戰意亢奮的「兄弟」,他們只能自己劃著木船跟在後面北上,如果夜間有什麼不測恕不奉陪……

   

  21點30分,所有作戰人員都已經登上了漁船,鄭泉默默地一揮手,漁船的柴機油馬達冒出了一陣煙霧,已經絕對滿載的沉重船身開始了緩緩的移動。

   

  「揍死那些狗日的!」

   

  突然,碼頭區外等候的人群中,一個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接著整個人群都發出了高亢的呼喊。

   

  船上的官兵們緊緊靠坐著,帽簷下的雙目都露出了熱切的目光,雖然沒有一個人說話,但包括軍官在內,都挺直了身體,抓緊了武器。

   
mk2258 發表於 2013-1-6 11:01
第三十三章 莫希干人的訴求

70米的距離上,剛才還擠兌在一起歡呼勝利的佩科特人還沒有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兩排鉛彈就像打靜止靶一樣撞進了密集的人群,掀起了一片血雨。

   

  超過40個佩科特人瞬間被子彈撕碎了身體,單薄瘦弱的身體掛著殘破的四肢七歪八倒,破碎的屍體與鮮血鋪滿在地。

   

  佩科特人炸鍋了,如大難臨頭般一轟而散,但更多的人則在混亂中相互衝撞著,沒頭蒼蠅一般轉來轉去。

   

  6磅炮開火了,這種艦用的加農炮在裝填了葡萄彈後對著不到百米的混亂人群噴出了遠比燧發槍壯觀百倍的煙塵。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大片的哀嚎聲又響起,密集的彈雨如掃帚一樣拍碎了二十來個佩科特人,幾塊碎裂的屍塊甚至都飛到西點鎮中央的防禦圈內。

   

  當陸上警備隊士兵挺著刺刀發起衝鋒的時候,剩下不到300人的佩科特人終於崩潰了。他們丟下了手上的每一樣東西,如兔子般朝著任何可以掩蓋身體的物品後面擠去,而其他兩個方向的佩科特人則玩命地朝鎮外的樹林奔去。

   

  西點鎮最後的防禦圈內,剩餘的居民和士兵們都呆呆地看著南方那突如其來的殺戮和奔跑而來的陸上警備隊官兵。

   

  一個英格蘭人漢子一聲怪嚎,就捂著滿臉淚水跪到在地。何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著氣。

   

  更多的人則相互抱在了一起,發瘋般叫著笑著。

   

  ……

   

  ……

   

  1621年4月12日,週一。

   

  40名印第安人加入了曼哈頓陸上警備隊的軍事行動,其中26名德拉瓦人,14名摩和克人。

   

  德拉瓦人好歹還有個復仇理由,而臨時加入的摩和克人則純粹的是趁火打劫。長期欺負佩科族上癮的摩和克族人對這裡一帶的情況十分瞭解,於是駕輕就熟地成為了全軍的嚮導。

   

  上午11時,伴隨著6磅炮的射擊,西點鎮西北方向的佩科特人村落就宣告了最後的崩盤。

   

  除了留下必要的留守兵力看守昨日解圍戰時抓獲的上百佩科特印第安人俘虜,60名陸上警備隊士兵在陳禮文的帶領下,以摩和克人和德拉瓦人為先導,一大早就撲向了佩科特人的村落。

   

  遭受重創的佩科特人村落顯然還來不及遷逃,整座村子的青壯年在昨日的大戰中幾乎損失殫盡,剩下的寥寥男丁根本無法對抗這種報復性的血洗。

   

  超過300人的佩科特男女老幼婦孺被俘虜,幾乎所有的簡陋草屋都被一把火點著,興奮的摩和克人在亂成雞窩般的村子裡到處搜羅著他們看中的戰利品,而德拉瓦族的戰士則用手裡鋒利的骨刀將那些戰死者的頭皮血淋淋地切割下來,然後披掛在肩頭。

   

  注視著眼前宛如地獄般的土著村莊,一隊隊神色驚恐而憔悴的俘虜蹣跚從身邊走過,還有那些如狼似虎的摩和克人幫兇,陳禮文有點恍惚。

   

  「報告!尾隨佩科特逃兵渡河的偵察組回來了,在哈得孫河對岸東北方向四公里處,還有佩科特印第安人村莊一個,大約有700人左右,但那裡今天一大早似乎就發生了內鬥。」一個士兵跑到陳禮文身邊敬禮,傳遞了一個讓人有點意外的情況。

   

  「加快戰場打掃,返回西點鎮,然後準備乘船渡河!必須剷除這片區域所有的威脅!」陳禮文深吸一口氣,還是決絕地下達了既定的方案指令。

   

  ……

   

  ……

   

  黃昏時分,最後一隊佩科特人俘虜走進了西點鎮西面的臨時戰俘營,多達600多的印第安男女老少都擁擠在一塊不足3畝方圓的狹小林邊空地裡。

   

  20多名陸上警備隊士兵在德拉瓦族戰士的配合下警覺地包圍著他們,6磅加農炮更是炮口對著人堆,只要稍有變化,裝填的葡萄彈就能瞬間打碎那幾十米遠的人群。

   

  在西點鎮內,一座小木屋內,幾個帶著奇怪髮型的印第安人正帶著驚訝和恭順的表情站在陳禮文等人的身前。李想沒有讓娜答陪伴,而是杵著一根木杖擔任現場翻譯。

   

  「他們是莫希干人,之前被佩科特人吞併了,今天發生在東岸那個佩科特人村莊裡的戰鬥就是他們發起的。他們想要獲得我們的幫助,擺脫佩科特人。」

   

  李想對著陳禮文輕聲嘀咕了幾句,然後扭頭看著何語,見對方也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再打量面前的莫希干印第安人,於是用胳膊碰了下對方:「呵呵,這就是經典的莫希干髮型,這下終於看到歷史原型了吧?」

   

  「嗯……不過真難看,放在這些人的頭上,和後世的耍酷髮型完全不同嘛。」何語愣了半響,才吐出這麼一句。

   

  莫希干人又嘰裡咕嚕了一大堆,隨著李想的不斷翻譯,陳禮文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

   

  「好!告訴他們,這次我們繳獲的所有佩科特人的武器,全部給他們,還可以分給他們一些糧食,他們之前被脅迫一起參與圍攻的莫希干人可以釋放。」陳禮文帶著古怪的笑容坐了下來,虛指了下屋外,表情又瞬間嚴肅下來,「但我有個要求,就是這一帶不能再出現任何佩科特人的身影!」

   

  李想翻譯了過去,眼前看起來身份不低的莫希干代表一臉驚喜,連連點頭,然後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嘀咕了幾句。

   

  「他們說這裡以前本來就是他們的地方,是佩科特人打敗了他們搶走的。他們保證可以聯合東邊的其他被佩科特人欺負過印第安部族一起對付佩科特人。他們還希望能獲得我們那種能發火的武器。」李想聳聳肩,表示對方獅子大開口。

   

  「告訴他們,這裡是我們的領土!他們只能去哈得孫河東岸以東!火槍不能給他們,但我們可以以貿易的形式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鐵箭頭和鐵矛,這足夠他們把佩科特人趕走。」

   

  陳禮文冷冷地說完,整理了下軍裝,就大步走出了木屋。

   

  李想笑著翻譯過去,莫希干人略有失望,但聽到可以通過貿易獲得強大的鐵製武器,又興高采烈起來。

   

  釋放了20來個本屬於莫希干族的印第安俘虜,剩下的580來個佩科特人俘虜在荷槍實彈的押送下,開始朝西方的礦點走去。

   

  他們未來的命運,就是成為西點鎮鐵礦的戰俘奴隸,用無休止的挖礦勞役來苟延殘喘……

   

  ……

   

  ……

   

  兩日後,休整完畢的曼哈頓北上官兵開始準備登船南下。簡單修復過的西點鎮又恢復了平靜,漁船這兩日又不停歇地運來了更多的物資,其中包括之前五月花號上繳獲的上百把燧發槍和大量的火藥。

   

  西點鎮內不再看得見任何鮮血或碎肉,雖然血腥的氣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還會存在,但倖存的西點鎮居民們已經大為安定。

   

  「布萊斯特先生!」陳禮文在交代完一位代替何語駐紮西點鎮的小軍官後,帶著滿臉溫和的笑容走到了牧師跟前,挺著胸膛居高臨下看著面前同樣滿面春風的英格蘭人,「您和所有英格蘭人的勇氣讓我國政府非常滿意,鑒於你們在保衛西點鎮中的卓越表現,我國政府通過我,正式向您轉達:你們已經被特殊,並獲得了在西點鎮正式居住的權力,你們的妻女會在下一次運輸中一起送到這裡……如果在一年內能使用華語,那你們還有機會獲得進一步的身份提高。」

   

  進一步的身份提高?上帝啊,難道我們可以成為美國人?布萊斯特激動地都有點發抖了。

   

  原本在他看來不可救藥的傷員,居然短短兩天就脫離了生命危險,那種奇特的玻璃針管內所蘊含的可比魔力的液體簡直就是整個歐洲都不曾見過的奇跡。

   

  雖然初到西點鎮的42個英格蘭現在只剩下了31人,而且一半人還身體帶傷,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消息還讓人興奮的呢?自由而富饒的生活不就是他們離開歐洲所追求的麼?

   

  消息一傳開,站著或躺著的英格蘭人都高興地大叫起來,和他們這幾天親密並肩作戰的幾個陸上警備隊士兵也笑呵呵地拍著他們的肩膀,或贈送香煙或遞上一瓶玉米酒。

   

  「陳隊長……」

   

  這時,一個手臂還纏著繃帶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靦腆而緊張地站在陳禮文面前,微微低下了頭。

   

  「我和朋友商量好了,我們兩個就不回曼哈頓了,我們也和他們住在這裡,就算是為大家做點力所能及的事。董久楠說他做不了主,讓我向你申請……」

   

  青年的頭更低了,看不出到底表情如何,但從話裡,能聽出一絲難掩的愧疚和恐慌。

   

  陳禮文靜靜地看著眼前大難不死的曼哈頓建築隊員工,輕輕歎了口氣。

   

  董久楠這次帶來的30個建築工人,除去他本人,屬於穿越眾的一共還有4人,其中喬大強是衝突當天就死亡,另一個參與強姦佩科特印第安少女的漢子也在援軍到達前的血戰中身亡。

   

  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兩個。而何語率領的那個班,也有一個士兵重傷不治。

   

  拋開11名英格蘭人、15名德拉瓦印第安人死亡不談,短短幾天,就有3個同時空的穿越眾也隨之身亡,這不得不說是整個曼哈頓自大災難以來最慘痛的損失。

   

  「哎,也好,你們現在回去也不太合適,我就單方面答應了。反正這裡短時間內還是要留下一個班的警備兵力,你們兩個就這裡些協助一下,順帶負責和這一帶印第安人的貿易。」

   

  陳禮文看看何語和李想的表情,知道他們都暗自贊同這個方案,就拍拍青年的肩膀走開了。

   

  這大概是目前最不是辦法的辦法吧,如果他們兩個回去,真相傳開,會怎麼面對所有曼哈頓居民的責問呢?或許這裡發生的一切,就根本不能傳回去半點真相……

   

  摟著娜答、一瘸一拐地朝漁船走去的李想,不斷地思索著。

   

  漁船的馬達開始顫抖了,留在西點鎮的英格蘭裔居民和官兵紛紛擺手,而船上的人們也發出了熱烈的回應。

   

  隨船返回的陸上警備隊的士兵們,氣質都發生了變化。但最初兩個不守軍規的新兵,則被陳禮文事後請出了陸上警備隊,理由就是他們不適合當兵。

   

  一天後,曼哈頓北面的公墓裡,又多了三座新墓碑,除了名字不同,都無一例外地寫著一行字:為保衛西點鎮而英勇犧牲的最可親的人……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 20:58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調整



   



    1621年4月17日,週六,陰。

   
  三位同胞的離世,讓曼哈頓公墓幾天內來來往往了更多人。

   
  本已經逐漸平淡下來的人們,精神壓力又驟然上升,好幾次布魯克林工業區的漢子們都莫名其妙地發生了鬥毆事件,讓委員會揪心不已。長期一副無所事事的心理專家包子圖,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了彪悍的工作熱情,開始了瘋狂奔走。

   
  而另一方面,關於曼哈頓社區未來幾年的發展模式乃至如何構建一個真正而有效的國家政權的問題,也在委員會內部嘗試性的討論。

   
  會議從上午一直延續到中午,幾個小時的會議經過無數次跑題,期間發生了更多的頑固不化的爭吵,最後被主席劉老收到的一條消息中止掉。

   
  年初出發的歐洲貿易船回來了!

   
  在場的人紛紛停下爭執,呆呆地看著滿臉喜氣的劉老,幾乎同時一窩蜂地朝會議室大門走去。

   
  現在的曼哈頓,太需要好消息了。

   
  ……

   
  ……

   
  一艘新的歐洲風帆蓋倫船緩緩駛進了港灣。

   
  內灣要塞的炮兵們還沒有接到指令,就如同發現了什麼夠刺激的好玩具,十來個整天枯燥地踢石頭玩的要塞炮兵衝出了營房,開始擺動起24磅重炮,清理炮膛,塞入火藥和炮彈,然後心急火燎地回頭看著要塞指揮塔上的某個身影。

   
  張春銳舉著遠望鏡看了好一陣,對遠方那艘明顯表現出淡定悠哉的歐洲風帆戰艦充滿了困惑。

   
  比五月花號略大點,估計排水量超過了200噸,桅桿上除了掛著一幅英格蘭旗幟,還掛著一面很奇怪的白色旗幟——旗面上繡著一條蛇?!

   
  擦擦眼睛,再看看,張春銳差點沒把望遠鏡給弄丟了。

   
  那是一面不知道誰手繪的白底龍旗,旗面的龍被人慘不忍睹地畫成了一條蛇!

   
  蘇子寧畫的?還是嚴曉松?想起來出行的人裡面就這兩個人有這樣的調侃嗜好。

   
  不過嚴曉松美術功底不錯,再怎麼也不會弄出這麼個不上檯面的作品。蘇子寧的嫌疑似乎更大點,但蘇子寧除了說話,做事會選擇更清晰明瞭的方式,這也不是他的風格。

   
  「不要開炮,是自己人!」張春銳鬆了口氣,無聊地宣佈解除警報。

   
  風帆船在距離總督島不過100米的地方緩緩滑過,甲板上的水手們都扯開了嗓子歡呼著,手裡還舞動著東西,要塞上的炮兵們也曲起手指吹響口哨,好一番互動。

   
  「哈哈,任先生,您的創意很有效,我承認,之前我確實很擔心他們會誤認我們是入侵者。」

   
  一路風平浪靜只用了17天就抵達目的地的聖瑪利亞號上,前五月花號船長阿德萊德興致盎然地看著左舷的總督島上的要塞,長長地舒了口氣。

   
  「嘿嘿,張春銳一直說過想要在要塞上掛龍旗,他一看就能明白的!」

   
  會計任長樂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那面用木炭和幾片縫在一起的破布組合出的龍旗完全是他一大早的突發奇想。

   
  除了原本的水手,甲板上還站著二十來位面貌陌生的歐洲男女,一個個都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港灣四周,尤其是幾個年輕的歐洲女子,嘻嘻哈哈地對著遠方的要塞上的年輕炮兵們頻頻舞著纖手。

   
  哇!是歐洲大洋馬!

   
  要塞上的炮兵們爭先恐後地搶奪著張春銳的望遠鏡,個個看得津津有味。

   
  半個小時後,聖瑪利亞號終於繞過曼哈頓最南段,轉進東河航道,然後靠上了布魯克林碼頭。阿德萊德和任長樂將先在這裡卸下從歐洲運來的第一批急缺工業物資,連同從亞速爾群島雇來的歐洲工匠或契約奴們在內,所有參與遠航的人員還要進行一次嚴格的衛生檢查。

   
  ……

   
  ……

   
  「還有呢,楊雯雯知道不?這個假冒偽劣的時尚大姐在英雄港可出盡了風頭,就在我起航的時候,那個葡萄牙總督和男爵還往我們住的地方跑!」

   
  任長樂剔著牙花,一臉得意,完全和幾個月前被工人們嘲弄後膽小低調的風格不同。

   
  布魯克林工業區的大食堂內,幾十號技術工人或工程師都圍在一個大木桌邊,看著更換了衣服後大口吃喝的任長樂,聽對方時斷時續地講述這兩個來月的歐洲見聞。

   
  「西班牙戰艦和那個什麼女海盜真的是你們俘虜的?」一位明顯有著技術工程師身份的、帶著眼鏡的文藝青年湊在一邊,露出精光四射的目光。

   
  「那還用說?你們根本猜不出來當時有多危險,我拿著水手刀,對面二十來個歐洲土著,還有炮,對,就距離我不過十多米的炮……」

   
  任長樂唾沫飛濺,連比帶劃,四周的工人們一會兒驚訝的「啊」一下,一會兒又如退潮般「哦」一聲,臉上都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任啊,看來這一趟收穫不錯嘛!」

   
  齊建軍這時分開了人群,神情和藹地握住了任長樂的手,使勁晃動著,「一路辛苦啊,不過年輕人經過了鍛煉,更有精神頭了,大家說是不是啊?」

   
  工人們漸漸散去,沒幾個回應齊建軍的話,如此冷場讓任長樂有點尷尬。

   
  「怎麼了,齊主任?」任長樂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

   
  「哎……回委員會再說,再說……」齊建軍苦笑一聲,就帶著任長樂朝食堂外走去。

   
  ……

   
  ……

   
  由於只有任長樂和一位負責警衛的警備隊士兵隨船返回,所以委員會臨時在午後召開了一次特別會議,聽任長樂講述情況。

   
  「我和蘇子寧他們經過商量,這次主要是押送第一批緊急物資回來,一共120噸。幾乎把整個英雄港能找到的清單物資都買光了。」

   
  任長樂恢復了謹慎小心的態度,拿著自己的日記本一一介紹著歐洲代表團的成果。

   
  「……還有帆布、水銀,硫磺,硝石。這幾種物資蘇子寧要求第一批送到,說布魯克林工業區肯定最急這些。」任長樂喝了口水,又翻了一頁,「另外,我們在亞速爾買下了大塊地皮和貨棧倉庫,準備將那裡作為將來面向歐洲的貿易中轉中心。蘇子寧還特別強調,要社區委員會考慮電台的研發計劃,這樣我們就可以在曼哈頓-亞速爾之間建立最高效率的溝通渠道,即時反饋任何動態。」

   
  「嗯,小蘇做事有條理,構想很完備。小任回來的非常是時候,我們正好需要外部的大量信息來調整我們的發展模式,不然一切都是瞎干。電台的事,會讓老薑留意安排的。」聽著一系列經蘇子寧勾畫的歐洲貿易階段安排,鄭泉經不住連連點頭,「小任,你繼續說,現在小蘇他們在幹什麼。」

   
  「哦,我出發的時候,蘇子寧他們也準備動身前往里斯本,估計已經早到很多天了。」

   
  任長樂似乎想起了什麼,趕緊翻了幾頁日記,然後補充道:「蘇子寧和嚴曉松特別交代,讓我們的軍工廠必須最快速度產出合格的外銷型燧發火槍,除了奢侈品,現在歐洲各國的武器需求量很大,絕大多數歐洲軍隊現在還是冷兵器和少量火繩槍混搭。」

   
  「呵呵,那你看看這個!」

   
  鄭泉神秘一笑,居然從會議桌下方抽出了一枝嶄新的燧發火槍,沉沉地放在了桌面上,與會的姜兆龍工業委員更是一臉的得意。

   
  「你們走後不久,我們自己的警備隊列裝了最新式21A型的改良燧發槍,但是用了珍貴的無縫鋼管,所以生產數量很少。」鄭泉指了指面前槍管粗重了些的燧發槍,面帶微笑,「所以這幾天林有德他們調整了生產工藝,用熟鐵鑄鍛槍管代替無縫鋼管,生產了簡化版的21B型燧發槍,除了略重了點外,各方面的性能不低於我們自用的21A型,但射程、精度和安全性已經遠遠超出歐洲本時期任何火槍。」

   
  「太好了!那我下次出航就能帶上了?能生產多少?」任長樂滿心歡喜地摸著面前的燧發槍,似乎看在眼裡全變成了銀燦燦的西班牙硬幣。

   
  「才發生了那麼大的戰鬥,這幾天比較特殊,工人們情緒不是很好,為了防止生產事故,只有小批量的緩慢生產。」姜兆龍無意識地回了句,然後趕緊閉了嘴。

   
  「到底怎麼了……」任長樂覺得從食堂開始就有一種奇怪的氣氛存在,現在連委員們都如此,忍不住站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也不在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小任,你還是快去休息,明天我們再告訴你……」劉老這時候站了起來,擺了擺手,房間裡的人這才紛紛長呼一口氣……

   
  第二天,任長樂獨自一人來到了曼哈頓公墓,帶著冷冷的表情看著三座新墳,然後默然垂下了頭。

   
  ……

   
  ……

   
  經過一番磋商,借助任長樂帶回來的歐洲實際情況,委員會很快時間內,就做出了下階段的發展模式規劃調整。

   
  放棄蹣跚難行的高大全發展模式,將所有的有限人力和資源,都集中在鍛煉技術人才和體現技術優勢的產業上。

   
  農業生產,以能保證自足程度就可以,大規模的糧食生產除了佔用人力物力,已經對當前的發展貢獻不是很大了。

   
  金屬加工、武器製造、化工用品、精密工具等能夠獲取高額附加值或促進產業技術升級的部門進行全力扶持重點投入。

   
  而其他的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的粗原料生產加工能停止的就停止,不能停止的交由印第安雇工或歐洲工匠負責,缺口以大規模貿易輸入替代。甚至連目前很急的紡織品和木材加工,都盡量培養印第安工人外加歐洲工匠為技術骨幹來完成。

   
  這樣的安排,讓曼哈頓的技術人力分配壓力豁然減輕了不少,但整體工作效率和動力卻大大提升。丟開了許多很低級的生產項目後,二流技術**絲們這下才有了充足的時間進行自己的技術理論完善與技工培訓工作。

   
  一周內,受到歐洲貿易鼓舞的總工程師林有德,手頭有糧心不慌地、極其罕見地組織了一周高強度高效率的加班生產。

   
  在初步建立起來的工業質量監控管理下,分件流水製造生產工藝甚至能讓部分只接受了最初級培訓的印第安雇工也參與進來。

   
  產品技術是否落後不重要,關鍵是為下一步的產品升級鍛煉技工人才,這是林有德決定啟用21B燧發槍生產線的理由之一。

   
  布魯克林工業區前期開鑿的水利溝渠引入了東河水,為節省柴油而單獨建造的簡單水力傳動機組勉強支撐起了那些翻新改造出的二手機床。

   
  4月25日的時候,八百枝21B型燧發槍整整齊齊地碼在木箱裡,然後被印第安雇工們搬上了聖瑪利亞號。

   
  同時進入貨倉的,還有第二批精美玻璃酒具,以及最新生產出的一批鏡子和部分「精密」金屬工具,剩下的空間則被上萬張讓歐洲毛皮商人嫉妒的毛皮填滿。這些東西注定會讓歐洲的二道販子和貴族們再狠狠流上一通血。

   
  經過討論,部分還是戰俘勞役身份的荷蘭水手替換了聖瑪利亞號上的部分英格蘭水手,而阿德萊德船長的大副則被提拔為繳獲至荷蘭人的聖尼古拉號的代理船長,這個大鬍子大副任勞任怨的表現終於獲得了認可。

   
  當天,阿德萊德船長一行英格蘭船員還獲得了他們的第一筆遠航賞金。

   
  除了合同規定的薪水外,任長樂從亞速爾帶回來的近10萬西班牙銀幣放在好幾口打開的箱子裡,整座房間在燭光的照應下閃著璀璨的光芒。

   
  阿德萊德船長一人獲得了1000西班牙銀幣的額外獎金;大副約翰獲得了800額外獎金;水手長獲得了600額外獎金。而其他的水手,也根據身份資歷分別獲得200到300不等的額外獎金。

   
  這麼一筆豐厚的獎賞讓所有的英格蘭船員都如做夢一般,幾乎都呆著沒一個人主動上前領取。在17世紀初的歐洲,一個熟練的技工一年的最高收入也不會超過10英鎊。包括船長阿德萊德在內,都在盤算著怎麼把依然居住在普斯茅斯那個骯髒城鎮裡的老婆孩子都接過來住。

   
  100英鎊的獎金讓阿德萊德滿臉興奮,不過隨後他被告知發生在西點鎮的戰爭結果。同胞慘重傷亡的消息,讓阿德萊德神情落寞,但當知道倖存的同胞也因此獲得了特赦,成為了西點鎮的正式居民,船長又恢復了興高采烈。

   
  「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亞速爾群島了!」

   
  喝多了的阿德萊德船長,在曼哈頓新建的小酒吧裡大聲說著。角落裡,四位從歐洲抵達曼哈頓的葡萄牙或西班牙歌女正被一群年輕的美國佬包圍著,各種笑聲和酒精氣息瀰漫在昏暗的酒吧空氣中。

   
mk2258 發表於 2013-1-16 16:58
第三十五章 軍火販子與攪屎棍

   位於哈得孫河東岸,曾經的大災難穿越點的河灘邊,幾十位工業部、化工部乃至建設部的技術工人或二把刀工程師齊聚一堂,紛紛站在穿越後卡河灘和樹林之間的那艘早已銹跡斑斑的白河05散裝貨輪殘骸前。

   
  穿越廢墟基本上在這幾個月已經清理一空,最後只剩下了5艘穿越時不幸捲入的貨船。這些貨船的龍骨或船體已經嚴重斷裂毀壞,依現在的技術裝備,根本無法修復,它們最後的貢獻,就是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逐漸被工業部的技工們由外而內分解,然後從中獲得寶貴的可轉化改造為工業零部件的東西。

   
  拋去基本只能當做廢鐵的船體結構鋼板,貨船內部中那多如牛毛的金屬管材、大大小小不同規格的齒輪與軸承傳動部件、若干泵機電機、各種材質線圈、若干液氣高壓容器、各種電氣儀表……幾乎一艘貨船就是一個現代工業產業鏈的完整濃縮品。

   
  當然,這些計劃目前還僅僅進行了極少部分。貨船目前的最大作用,還只是作為臨時的倉庫。

   
  因為在這些貨船裡掏光了所有的有用沒有的大宗日用貨品後,目前依然封存著一批在之前實在無法安置的大件。比如這艘白河05散裝貨輪,內部的那套從南美進口的煤炭液化生產組至今還沒有安排下文。

   
  兩輛碼頭吊車正緩緩地從切開船殼的貨倉裡吊出一個個碩大的、用厚厚包裝包裹的巨大箱子。負責調貨的技工不斷地吆喝著指令,生怕這些封存在封閉船艙中的珍貴物品受到傷害。

   
  曾經的南方某新興能源企業的助理工程師周君庭,正滿臉患得患失的表情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些大包裝如同看著自己失足的親兒子般痛徹心扉。

   
  根據工業部和化工部的安排,就算周君庭一再表示可以用其他方法改良煤炭干餾和木材干餾工藝,但總工程師林有德還是毅然拍板決定肢解掉這套華而不實的煤炭液化生產組。

   
  高技術精密加工製造的煤炭液化機組裡的若干超高溫高壓容器與液氣分餾設備,將被林有德主導的工業部和化工部改造成煤炭干餾和木材干餾機組。只要這些機組能夠開動,那困擾整個布魯克林工業區的若干化工產品的生產問題將迎刃而解。

   
  土法煤炭和木材干餾技術現在已經嚴重制約許多化工產品的技術升級,從**到化肥,從殺蟲劑到消毒液,從燃料到染料,幾乎每一樣都事關未來曼哈頓的未來。社區委員會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已經明確定位為全力以赴恢復蒸汽時代的工業與化工技術。

   
  簡而言之,這個當前發展所需的技術應用層面,實在不需要煤炭液化這樣的高科技存在。

   
  一直以高新能源科技工作者自居的周君庭,終於不得不面對自己即將成為一個「努力攀爬初級科技樹的土專家」。

   
  「好了,周工,你以前的同事袁欣藝不也換了角色去歐洲跑貿易了嗎?你至少還算在干半個本行!」

   
  這是林有德指揮部下「殘忍」地分解開第一個超高溫高壓設備後拍著他的肩膀說的話,讓33歲的文藝青年好一陣惆悵。

   
  ……

   
  ……

   
  就在北面的河灘正在忙碌的時候,曼哈頓社區的委員會會議室,一場特別招聘會正現場進行著。

   
  完成一趟亞速爾群島往返任務的前會計任長樂,現在已經以歐洲貿易專家自居,在他的裝逼建議下,委員會同意進行一次針對全曼哈頓居民的招聘會,以組建一個真正而專業的歐洲貿易團隊以加強蘇子寧的計劃。

   
  現在的歐洲正是三十年戰爭的初期,國際關係朝令夕改十分微妙。無論蘇子寧或嚴曉松如何變態包裝曼哈頓社區的國際地位,也必須在歐洲公開外交舞台上小心謹慎。

   
  一些特別容易觸動歐洲國家神經的特殊貿易行為,就不能讓蘇子寧和嚴曉松這樣公開了「國家議員」身份的人去進行。

   
  「要不動聲色地當好一個攪屎棍是最難的!」——這是蘇子寧給任長樂的原話,也是任長樂理解的人員招聘的條件。

   
  前面已經陸續打發了好幾個青年,不是太文藝,就是太**絲,其中就包括立志成為未來美國中央銀行行長的史文博,這位創立經管委和代金卷的黑心金融碩士讓任長樂以長相太文藝狠狠挖苦了一番。

   
  「下一位!」任長樂精神頭目前還極好,但陪同招聘的幾個委員都已經昏昏欲睡了。

   
  一個不到30歲的青年慢慢走了進來,一身勞保服襯著一幅柔弱的身板。

   
  米古,27歲,按他當初的說法,是一位剛到碼頭工作的臨時工,結果倒了大霉被送到了17世紀。

   
  直到目前,還沒有任何人能從他身上看到什麼特別的專長。不得已,委員會下屬的民政部只能讓他擔任居民社區的勞保員,每天就是帶著口罩提著一桶焦漆走來走去,為那些可能出現滲水的社區房屋補上防水層。

   
  就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工作經歷的人,如今居然跑來應聘歐洲貿易代表,讓任長樂一臉不以為然,幾乎就當場打算否決掉。

   
  「呵呵,各位領導,我就是……就是當初那艘走私船上的貨主……」

   
  米古笑嘻嘻地點頭哈腰,勞保工人的風範一覽無遺。但任長樂已經瞪大了眼睛,就連一旁昏昏欲睡的鄭泉和陳禮文都突然坐直了身體。

   
  大災難當日鄭泉帶領的海關緝私隊和陳禮文帶領的Y市經偵隊,就是以追蹤那艘走私船為目的才被捲入穿越的。過了這麼久,居然正主才主動出現,不得不讓鄭泉和陳禮文百味雜陳。

   
  「呃……當時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就沒敢上船出航,躲進了附近的倉庫……後來被你們警察給挖了出來……」

   
  米古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苦逼表情,但兩隻眼睛卻露出和表情截然不同的伶俐目光。

   
  「呵呵,大人不計小人過,反正現在都這樣了,東西都歸了集體我也沒說啥,我也為集體算做了一次大貢獻嘛……」

   
  見所有「評委」都一副無語的樣子,米古趕緊掏出自己的申請書,有板有眼地遞到了鄭泉的面前,對曾經的「貓」表現出了極大的尊重。

   
  靠,這傢伙簡直就是完美的攪屎棍!任長樂當場拍案而起。

   
  鄭泉和陳禮文面面相覷,然後默默點頭。膽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干走私黃金一類瘋狂的活,這樣有著高度敏銳、善於掩飾自己和胡吹亂掰的超重量級走私販,不去糊弄歐洲人簡直屈才了!

   
  「中華美利堅共和國北方工業公司駐歐洲公司首席商務代表」的頭銜終於落在了米古的頭上,為此接下來的招聘會進度快了許多,米古的幾個助手也迅速確立。

   
  走出招聘會,望著碼頭方向還在緊張做著出航前準備的聖瑪利亞號,米古長長呼了口氣,使勁扯開自己的勞保服,臉上洋溢著亢奮的神色。
mk2258 發表於 2013-1-31 11:04
第三十六章 蘇子寧的野心(一)

曾經強大的海洋殖民帝國葡萄牙王國,最初是作為伊比利亞半島卡斯提爾王國公主的嫁妝而分割出來的土地,其國名在拉丁語裡,原意是「溫暖的港口」。可惜這片土地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都是伊比利亞半島基督徒與摩爾人的戰場。

   
  里斯本,歐洲大陸的最西端的港口城市。公元1147年被葡萄牙第一任國王阿方索一世所率的十字軍從摩爾人手裡奪取,公元1256年正式成為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從此帶領葡萄牙王國走上了以海立國、以貿易立國的發展之路。

   
  到了公元15世紀,里斯本已經發展成為連接西歐和地中海貿易線的中心城市。偉大的葡萄牙恩裡克王子更是以他高瞻遠矚的戰略目光將里斯本建設成為葡萄牙王國走向廣闊海上生存空間的堅實基石。

   
  無數的葡萄牙冒險家和商人從這裡踏上了繞過非洲尋找通往東方香料故鄉與黃金國度的航線,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豐碩成果。倘若不是一次偶然的決策失誤導致葡萄牙王室與某個叫哥倫布的意大利人失之交臂,那興許地理大發現的歷史篇章又要重新書寫了。

   
  ……

   
  ……

   
  1621年4月26日,週一,晴。

   
  這裡是里斯本的郊外,遠方綿延起伏的坡嶺森林、若隱若現的城鎮長牆、一望無垠的翠綠牧場、星星點點的羊群一起組成了這片臨海平原的寧靜而悠閒的自然風貌。

   
  在靠近一處小樹林和一條小河的灣流回轉處,坐落著一座造型十分簡單的巴洛克風格的木堡莊園。

   
  一架風車磨坊緩緩地扯著路過的海風空轉著,幾名黑奴在莊園外的牧場裡小心地照顧著一群綿羊,幾頭奶牛悠閒地甩著尾巴在欄邊啃著乾草,而更遠的小路上,一行騎馬的帶盔士兵正護衛著一輛馬車朝莊園走來。

   
  莊園別墅的二樓陽台上,一位身穿帶著現代藝術細節的維多利亞風格便裙的女子正在張望著遠方的里斯本城。

   
  一邊深深嗅著空氣中的清新氣息,一邊懶洋洋地搖著這個季節極其無意義的小扇子。楊雯雯百無聊賴地舒展著身體,似乎還沒從時差中恢復過來。

   
  離開亞速爾群島英雄港,已經來到里斯本半個多月了,除了最初幾天如緊張的小老鼠般擠在里斯本那臭烘烘的街道小旅店外,剩下的日子就是每天參加里斯本各大商會邀請的宴會。

   
  整座城市的臭味加上海風帶來的腥味,讓幾個現代女子簡直度日如年。終於,在一周前,一直沒有正面出場的里斯本貴族們將這處里斯本郊區莊園讓給了「美國商務使團」。

   
  再也受不了17世紀城市氣味的楊雯雯等三位女士極其高效地打理起了在歐洲的新家,從船上卸下的生活用品外加里斯本購買的高檔貨迅速由內而外裝點了整座莊園。

   
  與三位女士不同的是,似乎男士們根本就沒有嗅覺,甚至那位裝扮為侍女的卡特琳娜,身處里斯本的街頭巷尾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

   
  書房內,蘇子寧還在翻弄著那些破舊的歐洲書籍,一邊皺著眉頭,一邊不斷請教著女翻譯袁欣藝。

   
  「好了,老蘇同志,別那麼專業了,歷史的面貌本來就是在後人杜撰與想像中產生的。」

   
  坐在一邊喝著葡萄酒的嚴曉松懶洋洋地丟開手裡一本羊皮封面的葡萄牙書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那我也要看懂他們到底杜撰了多少,這可是難得的追溯歷史的好機會。就當是學習葡萄牙文也行。」蘇子寧沒搭理同伴的挖苦,繼續指著一行字,請教著身邊的女翻譯。

   
  「很顯然,葡萄牙人當初在對待哥倫布的遊說的時候,正好取得了非洲航線的階段性秘密進展。所以他們拒絕了那個有可能讓他們分心或增添不必要財政壓力的西方探險計劃。」

   
  袁欣藝將書裡的幾行字的正確意思翻譯過來,讓蘇子寧不斷點頭。

   
  「葡萄牙人和走狗屎運的西班牙人不同,他們更有耐心而且更加細心,甚至以幾十年一個規劃來安排他們的海上戰略。」蘇子寧笑著走到窗邊,眼裡出現了那逐漸靠近的馬車,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們需要大量的證據或證明,才能最終做出選擇。雖然往往會慢了節奏,但整體來說,他們的行為保證了他們會盡量遠離風險。」

   
  「嗯,你這個神棍這次終於要揚眉吐氣了!居然提前告知葡萄牙人有關西班牙國王會掛掉的事情。」嚴曉松站起來伸了懶腰,開始整理自己的西裝,「我很好奇等會來的人到底是葡萄牙耶穌會的,還是西班牙宗教審判所的。但我相信,假如我們的回答稍有差次,我們肯定會被燒死的!」

   
  蘇子寧沒有回答,只是聳聳肩,然後帶著女翻譯走出書房,準備前往莊園外迎接里斯本來的使者。

   
  ……

   
  ……

   
  護衛的葡萄牙騎兵迅速撤到莊園外解馬休息,馬車上下來了兩位披著帶頭罩的長袍的男子和一位身穿平民服飾的少年。

   
  顯然,這並非興師問罪。

   
  賓客簡單的互致問候後,雙方走進了別墅客廳。又恢復成侍女裝扮的卡特琳娜,送上了用精美玻璃酒具盛裝的葡萄酒和瓷杯裝著的茶水。

   
  「是東方武夷茶,有綠茶的特殊清香,又帶了紅茶的微甜。」蘇子寧瀟灑地端起瓷杯,然後做了個請的動作,「貴國的葡萄酒也很醇美,所以請自便。」

   
  兩位葡萄牙男子彼此扭頭看了眼,慢慢抹開了頭罩,然後將長袍解下,露出了裡面華貴的貴族裝束。

   
  其中一位青年正是一直作為中間人聯繫的莫雷拉男爵洛佩茲。

   
  「尊敬的二位議員閣下,這位就是葡萄牙王國布拉干薩公爵、提奧多西奧閣下!」

   
  莫雷拉男爵讓到了一邊,微微俯身行了個敬禮,將另一位面貌普通但神情嚴肅的中年男子介紹給客廳的所有人。

   
  袁欣藝迅速將葡萄牙語翻譯了出來,讓那位布拉干薩公爵多瞧了幾眼。

   
  哦?他就是提奧多西奧二世?倒是個謹小慎微的性格,難怪能在葡萄牙守舊貴族上串下跳的局面下還能和西班牙王室保持微妙平衡的關係。

   
  蘇子寧迅速從對方的表情裡分析出了這個未來葡萄牙復興國王老爹的性格。

   
  「議員先生,由於參加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國王陛下的葬禮,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能親自接待各位,對此我感到非常愧疚。」

   
  提奧多西奧二世看了眼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少年,露出了和藹的笑容,順帶從懷裡摸出了一隻懷表:「這是我的兒子,若昂,今年十四歲。他一直對議員閣下贈送的懷表表示極大的興趣。」

   
  「懷表只是記錄時間流走的工具,卻無法儲存童年。他最終還是要和我們一樣,過上沉重的成年生活,並負擔永遠沒有盡頭的責任。」

   
  嚴曉松走了過來,端起了葡萄酒,笑瞇瞇地看著眼前這位歷史上完成葡萄牙王國**復興的少年,玩味地說著。

   
  布拉干薩公爵在聽到翻譯後,迅速瞇起了眼睛,銳利的目光在那位美國年輕議員的臉上反覆掃了好幾遍,終於露出會意的微笑。

   
  「好吧,我承認嚴議員閣下對葡萄牙王國前景的悲觀看法。那我需要什麼才能改變這一切?」布拉干薩公爵慈愛地撫摸著兒子的頭,然後示意莫雷拉男爵帶兒子出去。

   
  這句話是用英格蘭語說的,顯然長期和各國使節暗中打過交道的葡萄牙公爵也精通這個年代並不被歐洲各國喜歡的英格蘭語。

   
  房間裡只剩下了布拉干薩公爵,蘇子寧,以及嚴曉松。

   
  「我絕對相信,能做出如此精美藝術品的國度,不僅僅只是用奢侈品來交流兩個不同國家的感情。」布拉干薩公爵指了指桌上的玻璃酒具,還刻意摸了下手心的懷表,「亞速爾的加西亞總督的信我看了,我確實很震驚貴國的條件,雖然整件事都是加西亞單方面提出的。」

   
  「這不重要,公爵閣下。我們可以用更好的方式來替代,對於是否給西班牙王國和公爵您之間的關係帶來什麼困擾,我國政府並沒有做出任何設想。」

   
  言下之意,你們葡萄牙目前還是西班牙王國的一部分,能夠和你們交往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蘇子寧也笑嘻嘻地坐了下來。

   
  「這次只是一次友好的訪問,源於曾經的葡萄牙王國與我們在東方帝國的民族同胞之間深厚的友誼基礎。除此之外,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離開里斯本,但這裡的美麗風光打動了我們使團裡的女士,她們很願意在這裡安置一個歐洲的家,並時不時地來度假……」

   
  「友誼?一群葡萄牙鄉巴佬在澳門曬了幾天貨就堂而皇之地任命了一位總督……」蘇子寧說完這句後,一邊的嚴曉松也忍不住用漢語嘀咕了一句。

   
  「亞速爾的加西亞總督為我們的友誼做了件非常漂亮的事!」布拉干薩公爵沉思了一下,終於解除警惕露出了坦誠的表情,「好吧,我需要更清晰的意向。我們都能夠從中獲得好處!」

   
  「很簡單,只需要幾封公爵閣下的信與幾位信使,以便陪同這位嚴議員前往東方。」蘇子寧站了起來,將一杯葡萄酒禮貌地遞給了葡萄牙公爵,然後把目光轉向了嚴曉松,「我國政府不久前與東方的明帝國簽署了秘密同盟協議,您應該明白這代表什麼?」

   
  上帝啊,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富庶的帝國居然和美國同盟了?!哦,對,他們本就是一個民族,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如果葡萄牙能和美國人站在一起的話……

   
  布拉干薩公爵眼睛都亮了,端著酒杯的手都有點發顫。

   
  「另外,鑒於您的衛隊那糟糕的裝備,我很樂意在不久之後介紹一位美國商人和您的貿易代理人交往,他有許多比懷表更好玩的玩具……」

   
  蘇子寧說完,帶著神秘的笑容將手裡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布拉干薩公爵的臉微微發紅,因為他早就從加西亞總督的信裡知道了那種可以瞬間打出許多發子彈的火槍,以及美國人如何鄙視亞速爾港守備士兵的事情。也許加西亞帶了許多誇張的成分,但僅僅從懷表的製作工藝上看,這些美國人的自信絕對是有底氣的。

   
  加西亞長長的信裡所描述的英雄港的見聞,讓自認為歐洲頂級貴族的布拉干薩公爵都有點不自在。眼前兩位衣著極其「高貴典雅簡練」的美國議員,更是讓他從進入房間脫下長袍開始就一直心裡隱隱自卑。

   
  但不管怎麼說,今天藉著外出打獵的掩護前來會晤,確實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好吧!商人們的事就讓商人們去處理,而我們,難道不應該進行一次宴會嗎?聽說貴國使團即將前往荷蘭,那我更應該舉行一次漂亮的歡送會!在里斯本期間有什麼需求,您儘管和外面的莫雷拉男爵說!」

   
  布拉干薩公爵也一口喝乾了葡萄酒,臉上洋溢著愉快的笑容。

   
  呵呵,搞定!蘇子寧放下酒杯,伸出了右手。

   
  葡萄牙公爵一愣,但在對方那充滿特殊含義的微笑暗示下,也緩緩伸出了右手。

   
  兩手握在了一起,輕輕搖晃,葡萄牙公爵心裡終於踏實起來。

   
  ……

   
  ……

   
  布拉干薩公爵父子已經離去好幾個小時了,但莊園的書房裡,莫雷拉男爵洛佩茲依然在和「美國政府官員們」進行著一場艱難的談判。

   
  「哦,上帝啊,你們需要三十艘大帆船前往東方?!這不可能,這需要太多的水手和物資,這簡直就是一支艦隊!雖然我們也有商船停靠在東非、西非和印度,但那並不屬於公爵閣下能直接調動的力量!而且他們怎麼可能進行往返東方和巴西的遠航。」

   
  洛佩茲面帶苦澀,心有餘而力不足地歎著氣。

   
  「莫雷拉男爵閣下,難道公爵閣下的信件和信使也無法打動那些貪婪的商人嗎?」

   
  楊雯雯眨巴著眼睛,呼扇著胸口的小扇子,面帶失望。

   
  洛佩茲深吸一口氣,狠狠咬著下嘴唇,蒼白的臉上微微抽搐,好半天才歎了口氣:「尊敬的楊雯雯小姐,您知道,這必然需要支付大量的資金,否則……」

   
  「哦,理解理解……您的難處就是我的過錯。」楊雯雯站了起來,傷心地扭過頭。

   
  天啊!我怎麼能這樣……可憐的莫雷拉男爵這時候漲紅了臉。

   
  「我可以動用我家族的船隻!」洛佩茲一口氣喝光了手裡的葡萄酒,喘著氣,對著正打算離開的女士行了個禮,「他們停靠在巴西的伯南布科和東非的莫桑比克,我可以讓人帶信過去!而且,只要貴國能解決彌補葡萄牙商人的貿易損失,我可以讓貴族聯合會說服那些商會也派出信使!」

   
  「您真是位高尚的貴族!」楊雯雯「喜極而泣」,然後「羞澀」地走開了。

   
  這個娘們兒什麼時候這麼會裝了?!

   
  關鍵階段從頭到尾都沒有插上一句話的蘇子寧和嚴曉松,在莫雷拉男爵告辭之後幾乎一個小時內都坐在書房裡瞠目結舌。
mk2258 發表於 2013-2-26 21:25
第三十七章 蘇子寧的野心(二)

公元1578年,年僅24歲的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遠征摩洛哥的戰役中不幸身亡。[ 看小說就到~]三年後,葡萄牙王室絕嗣,國王桂冠被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以其母親為葡萄牙公主的借口取得,這個自恩裡克王子起,歷經艱辛的世界級殖民帝國就這樣悲劇了。

    歐洲王室貴族的繼承權遊戲不管如何複雜刁鑽,葡萄牙民眾都一直不滿自己的國王莫名其妙地成為了西班牙人。享受了近百年黃金時代的民眾還是對葡萄牙王室一直抱著極其愛戴的情結。而更不甘心的葡萄牙貴族們更是想盡一切辦法保持前葡萄牙貴族勢力的獨立性。

    充滿戲劇性的是,已經死去的前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普通葡萄牙百姓眼裡,他只是失蹤了,並在多年來不斷地「復活」,並領導葡萄牙人反抗西班牙。

    西班牙王國政府對這一系列鬧劇自始至終保持著絕不妥協的態度,也不斷處死那些冒充塞巴斯蒂昂一世的膽大者。

    最後一個被處死的假冒者,是個意大利人,這個倒霉的傢伙還沒幹出點什麼事,就在1619年被西班牙政府搞死。

    現在,又有一個讓人掉下巴的傳言在坊間開始流傳:現任的布拉干薩公爵提奧多西奧「極有可能」就是當年的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

    如此令人發囧的謠言不光讓代表西班牙國王統治葡萄牙的地方官們哭笑不得,也讓布拉干薩公爵提奧多西奧本人也抓狂了好一陣子,某段時間連自己老婆的房間都沒敢進。

    但民眾的本心終歸是一個讓葡萄牙貴族們暗暗竊喜的好現象,西班牙國王死去的近一個月裡,各地的葡萄牙民眾和地方貴族們都如同過年一樣喜氣洋洋。

    ……

    ……

    晚上了,除了少數富人居住的街區,整座里斯本早早地進入了一片黑暗。流浪的土狗,穿梭的老鼠,懶散的野貓,成為這座西歐繁華貿易都市夜裡的主人翁。

    西班牙王國駐里斯本政務官邸裡,還燈火通明著。里斯本地方政務官費爾南多子爵正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位置上吹鬍子瞪眼,手裡的羽毛筆狠狠地折成兩截丟在桌面一張大大的紙上。

    幾個地方稅務官、治安官或捧著賬冊或拿著書卷小心地站在桌子對面,帶著忐忑的表情注視著里斯本地區的土皇帝。

    「狗屎!這是哪兒冒出來的國家?」費爾南多肥胖的拳頭砸在了那封一大早被僕人遞來的外交文書上,結果蘸了一手的墨水,這又掀起了費爾南多無比的憤怒,「中華美利堅共和國?我從不知道在北美還有這麼個國家!如果這些蹩腳的騙子企圖在里斯本興風作浪,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們吊死在廣場上!」

    「可是尊敬的大人,我們經過跟蹤,發現這些東方人似乎並非一般的騙子,他們穿著高貴,有許多僕役,出手也極其大方,本地的葡萄牙貴族對他們也很是青睞。(看小說就到· )」治安官遞上了自己一天來的調查報告,也是有點迷糊。

    「見鬼!我不管他們是不是那個東方帝國的後裔,還是什麼印第安人!他們居然沒頭沒腦地給我送來一份外交抗議書,你們知道他們在抗議什麼嗎?!」費爾南多肥胖的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變化而顯得虛弱了許多,顫抖著手指www.97ks.net向了桌上的紙張,「他們居然比那些英格蘭人、法國人、尼德蘭人還有瑞典人更為可惡!他們抗議《陶爾代西裡雅斯條約》侵犯了美國的領土權益!居然厚顏無恥地聲稱比我們早兩百年到達了北美!」

    「這樣的事不是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如此嗎?尊敬的政務官大人。」一個稅務官笑呵呵地走上前,滿臉獻媚,「但不管怎麼說,只有新西班牙才是整個新大陸唯一的合法存在,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改變的現狀!」

    「可總有那麼多煩人的蒼蠅在叮著我們,看看,現在又冒出個美國!」費爾南多長呼一口氣,然後掏出手絹擦著唾沫,滿臉厭惡的表情,「不用說,就連遠在上萬海裡外的那個東方帝國,都有人開始覬覦我們西班牙王國的土地與權利!我要給國王陛下寫信,將這些該死的美國佬全部趕出西班牙的領地,不准他們的任何船隻接近我們的任何港口!」

    呃……菲利普三世國王陛下好像已經死了,即位的菲利普四世國王今年才16歲,現在的馬德里宮廷正陷入一場理所應當的信息阻塞與無心國政的狀態……幾個稅務官與治安官都面面相覷。

    「先是英格蘭人,然後是法國人,荷蘭人,接著瑞典人,丹麥人,他們臭烘烘地手就在北美海岸畫來畫去,現在又多了個美國人!」費爾南多從部下的表情中理解了一切,於是尷尬地坐直了身體,一臉憂國憂民狀,「幸好偉大的西班牙王國艦隊為我們支撐起一個強大的新西班牙,否則天知道哪天他們骯髒的觸手又會去碰墨西哥、加勒比和南美。」

    「費爾南多大人,我善意地提醒您一下,這些美國人如今正在里斯本和許多葡萄牙商會進行公開會晤,僅僅今天我所打聽到的消息,布拉干薩公爵的貿易代理人已經和這些美國人簽訂了一個貿易協定,他們將獲得未來三年總價值300萬西班牙銀幣的貿易合同……」

    一位年紀稍長的稅務官輕輕咳嗽了一下,把真正最重要的事情提到了面上。[]

    「價值300萬西班牙銀幣……哦,絕不!他們在任何西班牙王國領土上的貿易行為,都需要向我們交稅!」費爾南多猛得精神起來,雙手捶著桌面,眼裡冒著貪婪的紅光,「絕不允許葡萄牙人在這裡吸食本屬於我們的財富!」

    言下之意,美國人理所應當應該和西班牙的商人進行貿易,而不是那些整天歪門邪道小動作不斷的葡萄牙人!

    「可是葡萄牙人比我們的嗅覺更加敏銳,聽說早在一個月前,葡萄牙人就在亞速爾和美國人接觸了,但美國人還是有所顧慮。可能是正是顧及到我們才是葡萄牙土地上真正的合法統治者。」

    年長的稅務官冷靜地掏出一個書卷,遞給了費爾南多:「這段時間里斯本市場上出現了一系列不可思議的東西,經過我的觀察,應該就是這些美國人帶來的,並經葡萄牙商人的手出售。」

    「你是說這個?」費爾南多好像被針紮了一下,趕緊起身,從身後的壁櫥裡小心地取出一套精美異常的玻璃酒具,然後捧到了桌上,臉上帶著震驚,「該死的,我一直認為這是威尼斯商人的專利商品!」

    「是的,尊敬的大人,而葡萄牙人拿到的價格,據說只有7000西班牙銀幣……威尼斯的人可從沒產出過這樣的珍品。」看著那純淨得如水晶般的玻璃器皿,稅務官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生怕對方聽見一樣。

    「上帝啊,我們為什麼不絞死這群貪婪的吸血鬼!」費爾南多一愣,臉上的表情不斷扭曲變化,最後一臉哭相,「為了購買這個,我付出了10000西班牙銀幣……」

    可憐的西班牙子爵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稅務官會找自己了,放做任何人,都不會心安理得地看著這些驚人的財富被別人輕易賺取。

    「那……我們應該派誰去接觸他們?」費爾南多迅速從一位誓死捍衛西班牙王國利益的官員轉變為一位商人,「至於這封外交文書,我會在合適的時候轉交給國王陛下,相信他一定能妥善處理和美國的關係。」

    「有大人這句話,我想本地的西班牙商會一定會全力以赴爭取的,我們甚至可以在稅率上給予美國商人特殊的照顧,只要保證我們得到的貿易額是最大頭!」

    年長的稅務官迅速給出了方案,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頻頻點頭。

    「嗯,西班牙王國需要我們對這樣的事投以最大的關注,那麼魯伊斯,你就代表我,去會見那些美國人,就說過幾天我將代表西班牙王國在官邸為美國朋友舉行盛大的歡迎晚宴!」

    說完,費爾南多子爵就小心地抱著玻璃酒具走進了內屋。

    ……

    ……

    發生在里斯本西班牙政務官官邸的一幕才剛剛落下,在里斯本郊區的某座木堡莊園內,蘇子寧一行也在進行著碰頭會。

    「嚴曉松,你就一攪屎棍!」蘇子寧聽完嚴曉松的述說,對他一大早跑到里斯本的地方政務官官邸遞交「外交國書」一事哭笑不得。

    「我相信無論我們怎麼低調,有些事終歸是跑不掉的,西班牙人在里斯本的眼線不比葡萄牙人少。」嚴曉松聳聳肩膀,一臉的無辜,「所以,我不過是提前履行了一次順路的跑腿任務而已。換做你蘇子寧,也許你會用更大的排場去裝逼。」

    四周的男女青年此時都紛紛點頭,表情認真無比。

    「好吧,我就認你做我肚子裡的蛔蟲。」蘇子寧拍拍大腿,也是一臉無辜,然後掏出了兜裡的日記本,「幾家本地葡萄牙貴族的貿易代理人都談了一圈,收穫比我們想像得還誇張。除去我們保留的部分商品,僅那些意大利進口玻璃酒具,就賣出了110萬西班牙銀幣。」

    「哇!」

    除了嚴曉松,三位女士以及周可民和祝曉力都叫了起來。110萬西班牙銀幣,換算就是11萬英鎊!

    「別高興太早,他們根本就拿不出那麼多的現金。」蘇子寧攤開手,撇著嘴,「首付只有35萬西班牙銀幣,其他的75萬餘款根據貿易合同規定,將全部以我們需要的商品原料來抵扣。」

    「哦……」幾人又失望地放低了聲音。

    「這不就是我們希望的嗎?」嚴曉松對這個結果並不詫異,「超過30噸重的銀幣,我想沒人打算裝船運回曼哈頓吧?」

    「嗯,聖瑪利亞號已經運送了第一批物資回去,但我們今年的運輸量還只是完成了一個零頭。葡萄牙人也許可以按時間努力供應我們合同上所需的物資,但我們不能當著西班牙人的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所以接下來,我們需要從西班牙手裡獲得更大的海上運力支持,分給他們的商船一部分亞速爾物資運輸合同,這不是壞事。」

    蘇子寧攤開地圖,指了指歐洲西海岸區域,「更重要的是,我們的移民海運路線!葡萄牙的主要海上運力大都集中在非洲和印度,以及南美的巴西,目前歐洲的荷蘭和英格蘭人還很小心翼翼,在加勒比海地區佔據海上絕對優勢的,就只有西班牙人。」

    「首先利用葡萄牙在遠東的海上運力,通過沿途一系列港口將我們需要的明朝移民轉送到西非或巴西,然後再借助西班牙的海運力量,通過加勒比海航線,最後送到曼哈頓?」

    周可民看懂了地圖,但卻露出了擔憂的表情,「蘇哥,如果讓他們的船隊開到曼哈頓,那不是我們的底細就全暴露了嗎?」

    「當然不能這樣做,我們只需要他們把移民送到這裡!」蘇子寧手指www.97ks.net在地圖上一個大大的滑動,最後又停到了北美弗羅裡達半島東北大海深處的某座孤獨的小島上。

    「百慕大群島?!」

    不光是周可民等人,這下連嚴曉松都動容了。趕緊湊上去,小心的用手指www.97ks.net比劃著地圖比例,嚴曉松慢慢地露出了微笑。

    「是個好地方,這樣最後一段路程問題就解決了,而且移民可以在一路上經停許多港口,雖然折騰的時間長了點,但意外也減少了許多。」嚴曉松對著蘇子寧頻頻點頭,對對方如此的精心佈局與野心感到由衷的佩服。

    「那現在百慕大群島歸誰?」祝曉力雖然也很贊同這樣的大手筆佈局,但還是有點疑惑。

    「理論上是英格蘭人捷足先登了一下,大概1609年開始,有一些英格蘭人在上面建立了小的殖民點,但一直到1684年才真正成為英格蘭殖民地。」蘇子寧又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只需要一艘炮艦,這裡就是美國的領土,它現在的價值連西班牙人都不會多看幾眼。」

    「你真不厚道,從五月花號開始,我就知道你一直看英格蘭人不順眼。」嚴曉松興奮地站起來,似乎已經在構思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了。

    「很正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蘇子寧聳聳肩,表示自己毫無壓力,「嚴曉松你動作再快,我估計也要明年才能真正開始實施移民行動。那時候,如果游啟那文藝青年還不能造出我們需要的戰艦,那我只能讓西班牙艦隊開進曼哈頓港口了。」

    「你們兩個狐狸,真不知道以後葡萄牙和西班牙兩個國家會被你們玩成什麼樣……」一直旁聽的楊雯雯歎了口氣,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鄙視的表情。

    如果要說玩人,恐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你楊雯雯敬業吧?

    「咳……大姐,好像今天那個什麼葡萄牙男爵洛佩茲說是要送你一艘風帆船?」周可民笑嘻嘻地在一旁八卦著,讓剩下兩位女士又一陣嫉妒。

    「哎呀,人家當時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看著人家幹什麼,真是的……」楊雯雯趕緊提著裙子拋開了,房間裡一片歡笑。
mk2258 發表於 2013-3-22 11:16
第三十八章 決鬥的藝術(一)


    從美洲運了一個多世紀貴金屬的西班牙王國,除了創造歐洲歷史首個最大最長的一次通貨膨脹記錄外,還創造了一個歐洲王國貴族官僚集團迅速糜爛墮落性病傳播的速度記錄。[]

    被新大陸的貴重金屬一夜之間撐爆的西班牙王國,打16世紀起,其王室貴族每年舉辦的舞會和宴會數量,幾乎等同於其他歐洲國家的總和。

    這個宮廷時尚記錄一直到17世紀中期以後才被法國的路易十四打破。而那些弄死自己比弄爽自己次數還多的催情藥和迷幻劑,也從西班牙王國的貴族階層內部流傳開,並如洪水般蔓延到整個歐洲上流社會。

    ……

    ……

    西班牙政府里斯本地區的最高政務官費爾南多對「美國商務使團」的外交示好在短短兩天內就讓滿城內外婦孺皆知。

    這樣的發展自然而然讓西班牙官員和商人們佔有了表面的主導權。雖然有所瞭解內情的葡萄牙貴族勢力和某些商會知道這並不妨礙美國和葡萄牙私下達成了一系列合作內容,但包括布拉干薩公爵提奧多西奧二世在內的葡萄牙貴族們依然悵然若失,並迅速知趣的退避三舍。

    沒辦法,誰叫西班牙王國官員才是目前葡萄牙的合法統治者呢?

    但目前至少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讓布拉干薩公爵等葡萄牙貴族節省了舉辦宴會的經費,里斯本的西班牙官員和商人們開始包辦一切,一場盛大舞會的請帖同樣一個不漏地邀請了在里斯本根深蒂固的葡萄牙大貴族。

    一場盛大的舞會?倘若不是費爾南多已經公開反覆強調是為了款待「美國政府商務使團」,那難保某些西班牙貴族官吏會控制不住自己在舞會上弄出什麼么蛾子來。

    ……

    ……

    西班牙人的豪華馬車打下午起就莊園外等候,而莊園內的男男女女卻一直到晚宴舞會開始前一小時才收拾停當。

    這次難得蘇子寧等人意見一致,決定一次打懵西班牙人的幾位穿越男女可算是準備充分了極點。

    拋去「議員」身份的蘇子寧和嚴曉松一身恆古不變的西服正裝外,周可民和祝曉力兩位軍官的軍服刻意熨燙了一遍,還戴上了臨時製作的綬帶,皮鞋擦得锃亮。楊雯雯等三位女士則提前好幾天在里斯本設計製作了經過樣式改良的維多利亞風格禮裙。

    鑒於上次太過倉促導致部分時尚理念無法完全實現,這次楊雯雯可是下足了功夫。御姐派頭、淑女風範、公主麗妝依然是三人的各自選擇,但無論是用料還是細節裝飾,都用到了這個世紀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

    「這仨敗家的女人……」看著三個女士彼此檢查著衣裝,嚴曉松在一旁抽動著臉,對著蘇子寧是滿嘴的牢騷,「看到了嗎,就袁欣藝的那副絲質印花披肩,我敢打賭,那上面的花費足夠裝滿一船的明朝人周遊世界!」

    「有時候,她們會比我們更懂得如何掌握別人的注意力。」蘇子寧倒是滿不在乎,誰叫現在財大氣粗呢,「我們現在就是要給一個讓某些鄉巴佬無地自容後再打腫臉充胖子的機會。」

    「你是說那個莫雷拉男爵洛佩茲?一個可憐的葡萄牙人……」嚴曉松彷彿又想到了那個葡萄牙人洛佩茲。

    據說這個莫雷拉男爵甚至已經在葡萄牙貴族圈內出讓他的家族位於巴西的幾個種植園,為的就是讓「尊敬的楊雯雯」小姐能夠挑選到一艘漂亮的風帆船!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我們的時間很緊,相信用不了多久,楊雯雯能自己帶支艦隊回曼哈頓,當然,還有幾船的葡萄牙老少……」蘇子寧的毒舌在這個時候異常順暢,不過才說了一半,就趕緊停了下來,然後對著嚴曉松比了個眼色,「瞧,我們的卡特琳娜今天也不錯,你肯定今天帶她去參加舞會是正確的?」

    「再被你關在莊園裡,她指不定會在半路上把我們都丟下海……」嚴曉松笑笑,然後趕緊朝出現在客廳的卡特琳娜走去。[]

    帶著一群走投無路的死忠寄人籬下的前西班牙中尉卡特琳娜如今是五月花號的代理船長,這個大部分時間都以侍女身份出現的西班牙少女如今一身婉約清雅的禮裙站在了嚴曉松面前,臉蛋紅紅的。

    「嗯,楊雯雯的設計不錯,這樣的頭飾正好適合你的短髮。」嚴曉松左右看看,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那我會是什麼身份?您的女僕,或者五月花號的船長,再或者一個俘虜?」卡特琳娜撅著嘴,似乎對自己被對方「俘虜」後一直不清不楚的身份感到糾結。

    「朋友可以不?」嚴曉松想了想,最後還是笑著敷衍而過。

    看看時間已經快到了,眾人這才緩緩走出莊園,其中周可民還提著一個大皮箱。皮箱裡裝著他心愛的手風琴,這個樂器曾經被他帶上了海關緝私船,現在成為了周可民唯一一件能夠表現自己的東西。

    ……

    ……

    如一個多月前亞速爾群島某總督官邸內的宴會一樣,美國使團的到來,讓整座裝飾華麗的官邸舞廳裡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瞠目結舌。

    和已經多次與美國人打過交道的葡萄牙人一樣,就算經過文藝復興,但這個時代的人們的審美依然嚴重匱乏,依然不能阻擋費爾南多等西班牙官員與家眷們的自慚形穢。

    看著自己一身如斑馬一樣的黑白條紋高腰長蓬裙,或者是單調垂直線條的長裙,再或者是好幾層鑲滿金絲銀線布料堆疊的長尾裙,怎麼都覺得自己曾經自以為是的富貴身份變得那麼土氣。

    幾個以展示17世紀女性高貴魅力而露出胸前兩個寶貝的西班牙貴族家眷,在驚愕一陣後,如落荒而逃的貓一樣縮進了舞會的側廳。

    而那些套著綁腿、穿著單色線條綴滿寶石如馬戲團緊身馬甲的男性貴族們,只盯著蘇子寧和嚴曉松那身簡潔西服領帶的打扮若有所思。

    西班牙軍官們,則看著兩位身穿筆挺軍服批戴綬帶的美**官,一雙雙眼睛充滿了自卑過後的挑釁目光。

    文藝復興的歐洲舞會充滿了各種原味的藝術表現力,一架大大的羽管鍵琴矗立在舞會廳一側,幾個大提琴、小提琴手、小鼓手等樂師站在旁邊。

    一番熱烈的祝詞和人員引薦就耗費了幾乎一個小時,隨著美國使團人員身份的一一亮相,少數充滿嫉妒的目光迅速消失。而更多的老少開始瞇著眼睛緊跟三位異國女士的身影。

    在西班牙人眼裡,這幾個東方面孔的美國男女可都是身份不得了的貴族啊!嗯,既然是貴族,那就都是文明人,就沒必要計較各自的文明程度吧?雖然自己確實有點那啥……

    幾種難以掌控的古典樂器伴奏下的舞曲在客廳裡所有若無,西班牙和葡萄牙貴族男女彼此排成列,跳著在他們看來屬於上流社會的「鴨步舞」。

    嗯,確實太像鴨子舞了,曲著小腿邁著八字步,張開雙臂,一蹲一起地走著彎……幾位打大學起就縱橫舞林的穿越眾看著直瞌睡。幸好不斷有西班牙或葡萄牙貴族前來打岔聊天,否則楊雯雯等三位女士都快萌發退場的念頭了。

    「這些美國佬……」角落裡,費爾南多正和一位有著貴族背景的商人小聲交談著,眼睛還時不時瞟上幾眼,「你確定他們幾乎不需要我們的東西?」

    「不,他們需要的東西很多,量也巨大!但不是我們認為的香料、寶石或者蔗糖什麼的……」

    西班牙大商人苦著臉,彷彿對之前的交涉結果很是不解。(看小說就到· )「子爵大人,我敢說,他們甚至有搬光整個西班牙的馬匹、塞維利亞棉毛、畢爾巴鄂鐵器的打算,但他們卻僅僅需要不到一蒲式耳的香料。」

    「那我們能得到什麼?」費爾南多才不關心美國人打算買啥,他只希望別讓葡萄牙人把最大的肥肉給叼走。

    「他們號稱美國能生產一切,包括這個世界絕無僅有的。」西班牙大商人這時眼睛才亮了,「玻璃!鏡子!還有據說能治療瘟疫的藥物,假如這些都是真的,全都是可以讓整個歐洲瘋狂的東西!」

    「在這些事情上,葡萄牙人已經嘗到了甜頭,你一定要盯緊了!這是整個西班牙王國的榮譽和利益所在!」費爾南多說完,換上了燦爛的笑容,端著酒朝美國人走去。

    另一邊,楊雯雯等三位女士正和一群西班牙貴婦湊在一起,即便各種不知配方的香料粉或香水熏得三位現代女士昏沉欲嘔,但楊雯雯依然精神抖擻外帶巧笑嫣然地推銷著她的美麗時尚理念。

    「嗯……費爾南多夫人,您的丈夫應該給您配備多種粉底、粉底液以及早晚妝香水,尤其是不同規格的眉筆和唇膏,否則您的青春會被那些粗俗的男人們給耽誤的!」

    「多西奧小姐,我有點震驚,黃金項鏈實在是玷污了您潔白的脖子,您為什麼不選擇一條色彩更柔和更豐富的絲巾?這在我們美國,只有平民才會穿戴黃金項鏈,哦,很抱歉,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安娜小姐,我可以保證,只要我把家裡的專職裁縫帶來,您一定能穿上比我更顯年輕的東方宮廷禮裙!而且還是一年四季的那種!」

    一驚一乍的楊雯雯把一群西班牙貴族女性忽悠得灰頭土臉,個個都恨不得馬上回家,把自家那沒有品位也連帶著自己沒有品位的男人給趕出臥室。倘若不是一邊袁欣藝死死拉住,估計楊雯雯還會朝那個年紀顯然已經超過50歲的西班牙老婦人說一番理論……

    就在整個舞會的時尚節奏和利益話題都被蘇子寧等「外國人」佔據主導權的時候,突然舞會的一角,一聲尖脆的物品碎裂聲傳來。

    整個舞會現場都為之一靜,只見一位明顯屬於美國人那種衣裙風格的歐洲少女正帶著驚恐的目光縮在牆角,一側的木架上的瓷器碎了一地。

    不遠,一位西班牙軍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臉帶奇怪笑容死死看著驚慌失措的少女。

    「哦,失陪!」嚴曉松一看是卡特琳娜,趕緊對身邊幾位西班牙官員微微點頭,然後大步走向了出現意外的人群。

    嚴曉松一動,包括蘇子寧等人也紛紛圍了過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擔憂,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嚴曉松,臉上的表情居然顯得有點肅殺。

    「這位……」嚴曉松左右看看都直愣愣站在當場對視的當事人,把頭轉向了那位西班牙軍官。

    「佩雷斯中校,西班牙王國海軍駐拉斯帕馬斯群島艦隊內務官!尊敬的嚴議員閣下。」西班牙軍官挺了挺胸,然後依然是一副古怪的笑容看住了一邊垂著頭的卡特琳娜,「我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卡特琳娜·德·艾蘭索中尉,你怎麼會在這兒?」

    袁欣藝迅速翻譯了出來,接著突然用手摀住了嘴。這一動作讓西班牙軍官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糟糕!蘇子寧和嚴曉松同時臉色一變。

    「西班牙海軍卡特琳娜中尉,聖瑪利亞號代理水手長,於1621年1月17日接替巴南斯上尉的水手長職務,在聖瑪利亞號停泊拉斯帕馬斯休整期間……1621年1月19日夜煽動水手謀殺了聖瑪利亞號上的所有男性軍官!」

    佩雷斯中校說著,饒有興致地圍著滿臉蒼白的卡特琳娜走了幾步,然後聲音又高了一截:「如今正被拉斯帕馬斯艦隊和港口守備隊聯合追捕中!」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在場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發出了呼聲,甚至幾個舞廳外的西班牙衛兵都手執武器圍了過來。

    「你明明知道,當時是他們……」卡特琳娜突然喊了起來,但幾個字過後,又閉上了嘴,全身都在發抖。

    「身為下級軍官,公然頂撞上級,甚至還鼓動船員殺害包括代理船長、大副在內的所有男性軍官,最後搶奪戰艦出逃,你已經犯了叛國罪!」

    佩雷斯中校的笑容逐漸猙獰起來,看向蘇子寧等人的目光更是凶狠了許多。

    「中校先生,我想您肯定誤會了!」蘇子寧攔住了正打算上前的嚴曉松,帶著嚴肅的表情走到了矮自己一個頭的西班牙軍官面前,「卡特琳娜小姐是我們美國人的朋友,正是她奮不顧身的海上營救,才讓我們脫離了生命的危險,難道一個對兩國友誼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會是西班牙的叛徒?」

    「尊敬的蘇議員閣下,美國使團是怎麼來到里斯本的我不敢亂猜測,但我現在只關心聖瑪利亞號在哪兒?」西班牙軍官瞇起了眼睛,然後對著聞風走來的費爾南多行了個禮,「政務官閣下,很高興參加您舉辦的舞會,但我可能要以執行軍務的名義,逮捕這個叛亂分子,以及這些可能冒充外交使節的騙子!」

    「佩雷斯中校,你要有充足的證據來證明這些話?」費爾南多一愣,顯然不相信這些舉止表現極度高貴的美國人會是騙子。

    「證據就是我,因為我認識她!而且我甚至懷疑,這些所謂美國人都是假的,他們很可能就是海盜,他們的財富都是搶來的!」

    佩雷斯中校這麼一說,包括一直在舞會上保持低調的葡萄牙布拉干薩公爵都大吃一驚,女人們更是紛紛後退,瞬間整個舞會的人群就以蘇子寧等人為圓心站了一個很大的圈。

    「看看……玩大了吧……」蘇子寧對著一言不發的嚴曉松撇了下嘴,表示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那就擒賊先擒王……」嚴曉鬆緊了緊自己的領帶,回身看住了一臉警惕的、如今直接掌握自己人生死的費爾南多,然後突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費爾南多閣下,這位佩雷斯中校似乎在質疑我?身為美國政府授權的歐洲商務使團副使,我對西班牙王**官的無理指責表示極度的不解。」

    說著,又轉向了佩雷斯中校,嘴角帶著不屑,「幾個帶頭煽動水手造反殺死長官,並挾持卡特琳娜小姐的出逃者,在襲擊美國使團乘船的過程中打傷了我,但在卡特琳娜小姐及時的幫助下,這幾個惡棍被我們的軍人擊斃,聖瑪利亞號也因為重創失火沉沒。」

    這一番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釋,頓時讓現場的葡萄牙貴族們都頻頻點頭,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完全是你編造的吧?!」佩雷斯中校冷冷一笑,彷彿早就猜到對方會編造。

    「現在美國使團的五月花號就在港口,所有五月花號以及前聖瑪利亞號剩餘的水手均可以作證!而且還有亞速爾群島英雄港的官員也可以作證,當時脅迫水手當海盜的一個重傷頑固分子已經移交當地治安官!」

    嚴曉松不緊不慢地來回走著,對佩雷斯這樣的反應也是早有預料。

    「而且,我還發現,就在我們停靠亞速爾群島休整的時候,有不少神秘的人一直在跟蹤我們,甚至出港後,還有船隻在跟隨……也許是我當時太敏感了,但我想,整個歐洲都不可能製造的商品,難道是一群您口中的海盜能夠擁有的?」

    「你在懷疑西班牙王國海軍?」被嚴曉松這麼一轉移話題,連一旁的費爾南多都皺緊了眉頭。

    這個時代的海上,就算是國家海軍都會客串一番海盜的業務,打劫的理由各種各樣,甚至為了補充淡水都會搶劫本國的商船,何況是一艘裝滿驚人財富的外國商船。

    「我相信拉斯帕馬斯的西班牙王國艦隊的確是在追捕聖瑪利亞號上的反叛分子,甚至還一路跟到了亞速爾,但……像您這樣執著的軍務官,而且還是當時一口咬定卡特琳娜就是殺害長官的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其他的隱瞞?剛才卡特琳娜小姐也說了,您明明知道一些事……」

    關於聖瑪利亞號的男性軍官試圖強姦卡特琳娜的內幕,佩雷斯當然十分清楚,在這樣一個海上幾個月母豬曬貂蟬的軍隊裡,就算是被西班牙內部某些人炒作出的女性中尉,也難免被人覬覦。

    佩雷斯不僅沒有正確對待這個事,還單方面將卡特琳娜逼上了絕路,不得不說也是一種隱瞞真相的罪過,尤其是卡特琳娜這樣被教皇接見過的人。

    「但她確實導致多位軍官身亡……」佩雷斯有點慌亂了。

    「那是您的判斷,但和我們美國有什麼關係?我只知道,在我生命垂危的時候,是卡特琳娜小姐挺身而出,她理應成為西班牙王國乃至我們全美國人民敬重的英雄!」嚴曉松咄咄逼人,神情激動,四周的西班牙貴婦都感動地流下了眼淚。

    這個狗屎!豬腦子!居然打起了美國人的注意!局勢瞬間扭轉,這下連費爾南多都有點動怒了。

    「我很抱歉,費爾南多子爵大人,我……」佩雷斯是絕不敢把真正內幕說出來的,否則就在場的幾位主教都會因為聖瑪利亞號的男軍官企圖強姦「修女中尉」而燒死他的!

    四周虛驚一場的人們這時都帶著憎惡的表情看著可憐的西班牙中校。

    「佩雷斯中校,您是貴族嗎?」嚴曉松這時候突然從一邊端起一杯葡萄酒,然後神秘兮兮地看著對方發白的臉。

    「哦……算是的,先祖父曾是菲利普二世國王陛下的侍從官,被授予准男爵……」佩雷斯腦子已經亂了,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問。

    「那就好……」嚴曉松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扭過頭,對著身邊的祝曉力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17世紀的手槍精準度如何?我是說夜晚?」

    祝曉力一愣,看看四周,然後壓低了聲音:「17世紀的黑火藥手槍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現在身上帶的現代手槍,除非受過專業訓練,否則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超過20米首發打中人體的幾率也不超過10%……換做火藥手槍,我估計目標必須是大象。」

    「嗯,很好,恰巧我就加入過射擊俱樂部,而且我不是大象。」

    旁若無人地和祝曉力嘀咕完,嚴曉松回身走到了佩雷斯中校的面前,笑嘻嘻地一抬手,將葡萄酒潑在了對方的臉上。

    「既然如此……佩雷斯中校剛才嚴重地侮辱了我的人格,以及卡特琳娜小姐的名譽,那為了中華美利堅共和國以及我本人的尊嚴,我向您正式提出決鬥!作為一名紳士,我選擇更加保守的武器,手槍。您隨意就行……我懇請費爾南多閣下作為我和佩雷斯中校的決鬥見證人,地點嗎,就在花園裡如何?」

    說完,嚴曉松把手伸向了祝曉力。後者一愣,然後慢慢掏出了自己的手槍,遞了過去。

    「你瘋了!」這下不光楊雯雯三個女士一陣心驚肉跳,就連卡特琳娜都大聲高呼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3-4-7 20:44

第三十九章 決鬥的藝術(二)


  已經入夜了,漂亮的花園昏暗無比,只有敞開的舞廳洩出的那幾道黯淡的燭光算是讓人勉強能看清幾十碼外的人影輪廓。【】【】

    無論男女,無數西班牙或葡萄牙貴族貴婦都擁擠在花園邊緣,看著彼此間隔20碼距離面對面站立的決鬥者,各種驚訝表情和竊竊私語混雜在一起。

    里斯本地區主教和西班牙政務官費爾南多依然在最後時刻做著調解工作。雖然如此昏暗的情況下要想利用火槍擊中對方除非上帝降臨,但本著對美國議員的安危和西班牙海軍軍官的個人形象著想,他們還是盡最後的可能化解雙方的脾氣。

    「佩雷斯中校,您是否會對之前的衝動行為向尊敬的嚴議員閣下表示道歉?」費爾南多對著這個惹是生非的傢伙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但嘴上依然按照程序說著調解的話。

    握著一把上好彈藥的火槍,壯碩的西班牙軍官傲然地挺了下胸,嘴上的小鬍子微微顫動著:「不!絕不!我有理由堅持我的意見,哪怕由此可能產生了誤會,我也無法容忍嚴議員閣下剛才對我的挑釁!」

    哈,決鬥?也許在這個時候你應該貼著我的鼻子開槍才有可能命中!

    佩雷斯心裡樂呵呵地看著對面模糊的美國青年男子,對對方居然拿著一把看起來「只佩女人遊戲使用」的小火槍表示極大的輕蔑。

    「嚴議員閣下,作為一名尊貴的紳士,假如對面的佩雷斯先生表示收回他之前的言論,您是否會感到滿意?」

    里斯本地區主教那抑揚頓挫的聲音故意放得很大,一雙雙眼睛都緊盯著那位美國議員身份的青年。幾個年輕的貴族小姐似乎很激動,呼吸急促下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能夠有一位紳士願意為了自己去和一個軍人決鬥,放在這個年代的歐洲上流社會,這簡直是每一位貴族千金的夢想!何況還是這樣一位身份尊貴、富有而英俊的紳士!

    「不……嚴……不要……」

    卡特琳娜死死拽著裙邊,眼睛都快流出淚了,看著不遠處正對著自己笑的青年,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衝出去阻止這場決鬥。[ 看小說就到~]

    「應該沒問題的。」蘇子寧雖然也很震驚好友會如此大膽,但看著對方那自信的目光,也只好悄悄拉住卡特琳娜的胳膊。

    「不,現在沒有什麼能夠補償我失去的人格與尊嚴。」嚴曉松用手槍在手指www.97ks.net上轉了個圈,冷冷地看著對面昂首挺胸的西班牙軍官,「主教閣下,費爾南多子爵閣下,請開始吧!」

    「好吧,我很遺憾,兩位先生,現在,請檢查自己的武器,等我數到三……我強調一下,在這場決鬥中,你們最多只有三次開槍的機會,希望這能化解誤會。」

    費爾南多聳了下肩,後退了幾步,嘴裡開始倒計時:「一……二……三!」

    「彭!」

    西班牙中校十分迅速地扣動了扳機,一束火焰和帶著雪白的煙塵遮掩了他的視線。四周圍觀的女人們都發出了尖叫,紛紛捂上了眼睛。

    硝煙散盡,佩雷斯中校對面的東方青年還笑嘻嘻地站著,似乎並沒有急於開槍。

    「算你走運……」佩雷斯中校撇了下嘴,並沒有對這個局面感到意外。這並不丟臉,能在這個情況下命中目標,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

    「嚴議員閣下,您為什麼……好吧,該您開槍了。」費爾南多也很詫異為什麼這個始終帶著微笑的美國議員會放棄第一時間開槍。

    先是回頭看了看已經面無血色的卡特琳娜,嚴曉松深呼一口氣,抬起了手槍,準星對準對面的西班牙軍官。

    「呯!」

    手槍閃過一點並不是很明顯的槍口焰,對面的西班牙軍官胸前炸開一團血霧,然後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顫巍巍地偏倒在地。

    人群爆發出比之前更加驚恐的尖叫,無數的貴婦或千金都嚇地躲進身邊男子的懷裡哆嗦著。(看小說就到· )而包括費爾南多在內的西班牙官員貴族們,則目瞪口呆,幾道目光都盯住了嚴曉鬆手裡的小手槍。

    「佩雷斯中校……我的上帝,這個倒霉的傢伙沒救了。」

    親自蹲下摸了摸對方的臉,那雙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夜空,已經瞳孔開散。費爾南多忽然感到後背發冷。

    「卡特琳娜小姐,我們該去跳舞了!」

    把槍瀟灑地扔還給祝曉力,嚴曉松幾步走到卡特琳娜身前,牽上了對方的手,然後帶著對方朝舞廳走去。

    ……

    ……

    舞廳裡氣氛十分詭異,似乎被剛才那一幕血腥的決鬥所震懾,沒有一位本地貴族或貴婦提前離開,人們在舞廳四周站了一圈,靜靜地看著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幾對男女。

    周可民站在舞池邊緣,掛在身前的手風琴正彈出一串串音符,一首《多瑙河之波》如行雲流水般飄向這座官邸舞廳的各個角落。

    17世紀的音樂師們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除了一位小鼓手自主主張地小心打著節拍,整座舞廳的男男女女都被這首優美流暢的舞曲給打懵了。

    而場中那四對彼此勾肩搭背跳著現代交際舞的美國青年政要,更是讓自以為過著歐洲最上流生活的貴族男女們默然不語。

    「這也是你們商量好的?」楊雯雯在蘇子寧地牽動下,轉了個十分漂亮的圈,然後在即將回到對方懷裡的時候,悄悄說了句。

    「如果我說全是臨場發揮,你相信?」蘇子寧苦笑一下,準確地踩到了下個節拍,開始帶著對方朝一邊滑去,「現在,這裡屬於你了,尊敬的楊雯雯小姐。」

    「嚴曉松說你很喜歡隱藏話題,我看不光如此……我看,應該是從現在開始,整個歐洲開始向你和嚴曉松投懷送抱了。」

    不置可否,蘇子寧側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另一對男女,對著熟悉的好友微微歎了口氣。

    在蘇子寧和楊雯雯的不遠,一身筆挺軍服的祝曉力正帶著外語翻譯袁欣藝在轉著圈。

    「為什麼不和蘇子寧跳,我看你們從船上開始,就喜歡在一起。」祝曉力帶著尷尬的表情偷偷瞄了眼從身邊滑過的蘇子寧和楊雯雯,聲音壓得很低。

    「他除了工作上的事,是不會和我多說半句的……其實大家都一樣,都是在工作,包括現在跳舞,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袁欣藝輕輕搖頭,居然有點憤憤然,只是語氣和平時那種翻譯西班牙語的自信優雅有點不同。

    祝曉力一愣,只好閉嘴。

    護士夏秋瑜由於比較矮,她此時的舞伴是船醫老趙,這個老實的中年穩重男子居然舞技不差,得體的動作和力量很巧妙地掩蓋了夏秋瑜比較生疏的舞步。

    「趙老哥,能不能別再招募什麼『歐洲女工』了,我知道你們幾個男人的想法!」還沒有真正完成醫護專業學業的女大學生此時紅著臉,依然堅持自己的立場。

    「呵呵,小夏啊,如果你站到社區委員會和小蘇的立場上看問題,就不會這樣了。其實,這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啊……」

    船醫老趙苦笑一聲,將這個比自己曾經的閨女大十歲的小護士小心地從轉圈中牽了回來。

    和蘇子寧等人嫻熟的舞步不同,嚴曉松和卡特琳娜的舞蹈就顯得奇怪很多。並不懂現代交際舞的西班牙少女只能僵硬著身體,紅著臉跟著對方的節奏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還時不時會踩到對方的腳上。

    近在咫尺的距離上,那位一直有著樂觀微笑的青年此時居然一臉平靜,幾乎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嘴裡還輕聲念著奇怪的英格蘭語句,從節奏起伏聽來,明顯是配合著現在的舞曲。

    「當太陽升照耀在水面上。

    白雲飛,浪花跳。

    金光閃,風兒唱。

    ……

    看多瑙河滾滾流翻波浪。

    給兩岸安排了無限好風光。

    兩岸的山巒啊,鬱鬱蒼蒼。

    兩岸的田野啊,肥沃寬廣。

    河面上船兒如行雲來去。

    真令人悠然神往。

    ……

    有多少美麗的傳說在講。

    有多少動人的歌謠在唱。

    你哺育我們的親愛家鄉。

    也灌溉莊稼生長。」

    漸漸地,卡特琳娜也跟著嚴曉松的輕聲哼唱起來,優雅的舞曲彷彿一張無形的、不斷擴大的網一樣,漸漸地將兩人籠罩在一起……

    ……

    ……

    舞會結束了,一切不確定的因素都在今天獲得了確認。

    與費爾南多的貿易代理人簽訂了一份三年貿易代理合同意向,更詳細的貿易內容將由之後曼哈頓社區委員會派出的專門人手負責。

    獲得了西班牙王國里斯本政務官費爾南多的明確支持,將動用西班牙海軍為歐洲到亞速爾群島英雄港的運輸船隊護航。

    得到了布拉干薩公爵的最後首肯,不久之後,還控制在葡萄牙貴族勢力手中的巴西、非洲、印度的殖民地總督們都將收到一份絕密信件。

    最後的收穫,就是擊斃了那個倒霉的西班牙海軍軍官佩雷斯中校,並以一場無可挑剔的現代舞讓所有人都認識到「中華美利堅共和國」文明的力量。

    一個讓整個歐洲都甘拜下風的蓬勃大氣的上等文明、一堆巧奪天工的精貴貿易品、一種在優雅高貴之中可以隨時爆發的摧枯拉朽的猙獰力量。

    「蘇子寧,也許從現在開始,歐洲『屬於』我們了。」
zxc664915 發表於 2013-4-26 17:46
新世界1620 第四十章 吐氣的魔鬼
綿延數日的大雨終于過去,阿巴拉契亞山脈河谷的哈得孫河水比平時洶涌湍急了許多。急沖而來的河水中不時翻出上游暴雨中溺斃的小動物,夾雜著外皮泡得腐爛漆黑的樹干木枝,滾滾朝著南方而去。
扭曲河道的西側,那片地勢平緩的河谷突出部,西點鎮在過去一個月里,經歷了兩次加緊擴建,從一個占地不過二十畝的村落規模擴大為一個真正能稱之為鎮的居住點。

隨著越來越多的印第安雇工已經成為了熟手,布魯克林工業區的水泥與磚石等建材的產量也提升到了一個相對可觀的高度,甚至部分磚石燒制作坊直接轉賣給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換到了更多的土地。又節省了一批技術工人的布魯克林工業區只需要支付極其低廉的價格,就可以大量獲得這些最初級工業產品,這讓那些垂涎已久的村落首領們大為開心。

現在,就連西點鎮都出現了不少混木磚石結構的房屋,被木制圍墻和警哨角樓圍繞保護的寬闊的鎮區里,每一戶外來移民都享受著大面積的舒適住宅環境。甚至幾處最關鍵的軍事化設施還用上了更高檔的水泥建材。

鎮外新開辟的幾塊菜田已經是一片綠色,幾片葡萄棚架上的藤蔓也比之前茂密了很多,幾個歐洲婦女正小心翼翼地在田間和葡萄棚中整理著這些作物。

潮濕的陰雨天,讓西點鎮的居民們不得不度過幾天的煩躁苦悶生活,除了必須前往礦場擔任佩科特印第安戰俘監工的青壯男人,婦女家眷只能整日縮在房屋里縫帆布——這是布魯克林工業區造委托的訂單,為此工業部下屬的布魯克林造船場將支付每5平方米1西班牙銀元的報酬。

曼哈頓社區已經開始逐漸利用歐洲貿易送來的西班牙銀元替換代金券,現在基本的兌換比例保持在1西班牙銀元:100代金券標準。雖然代金券更容易攜帶,但對于歐洲的移民男女來說,這些貨真價實的銀幣,才是真正能感受到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安身立民的經濟象征。

在曼哈頓社區的人們眼里,無論是銀幣還是代金券,都不過是購買商品的支付手段。但社區委員會為了防范任何可能導致經濟不可控的隱患,還是將第一批運來的西班牙銀元暫時做為了當前的貨幣,并逐漸回收之前已經發行的大額代金券。等到林有德等工業大佬解決了設備與蒸汽動力后,社區委員會就會真正發行自己的貨幣。

對于只能做做這些工作的英格蘭移民家眷來說,將歐洲粗棉布縫制成帆布,多少可以補貼一點家用,只要完成每周訂單,就可以為家里賺取更多的生活保障。花費是如此之多,從傳統的蠟燭到新穎的煤油燈,從方便清潔的蜂窩煤到漂亮的白瓷瓢盆餐具,尤其是貴得出奇的歐洲進口橄欖油,都要花掉每個家庭大把的收入。

值得一提的是,從大災難廢墟倉庫里整理出來的一度爛大街的用以出口東南亞的不銹鋼廚具,也在西點鎮成為了一種傳奇。家庭主婦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度有人將平底鍋放在屋外日曬雨淋了好幾天才證明自己不是腦殘。

據說當第一面鏡子被某個英格蘭大叔買到手后,還以為對方算錯了價,幾乎在家里藏了一個星期才敢拿出來。

一大早,布萊斯特牧師就穿著干凈的長袍走出了家門,朝著鎮上一處新建成的小教堂走去。美國政府對宗教信仰的寬容和淡然態度,讓布萊斯特很是感慨,雖然他已經不抱什么希望能夠向所有的美國民眾宣傳上帝的福音,但至少要讓居住在西點鎮的移民們不至于感覺到上帝的疏遠。

一位經歷西點鎮印第安人戰爭失去一條腿的英格蘭人成為了西點鎮的代理鎮長,如今的英格蘭移民已經算是半正式的自由居民,布萊斯特也理所應當地成為了鎮上的專職牧師。

“早安啊,尊敬的布萊斯特牧師!”

“哦,早,丹尼爾森!”

布萊斯特才走到小教堂門口,就看見不久前才被安排到西點鎮居住的歐洲移民,一個夢想著來新大陸發財卻一度關入美國海上警備隊牢房的荷蘭青年。

帶著微笑停步駐足,布萊斯特宛如慈父般將手放在對方的肩上,嘴剛張開,但又似乎看見了什么,忽然改用著十分生疏的華語說道:“上帝保護……很……好,你適應,生活,開始幸福。”

荷蘭青年呆呆看著面前的英格蘭牧師,嘴張得大大的,有點莫名其妙。

“哦,小伙子,別忘了,你現在還是屬于監管期,如果不想被本鎮警長挑出毛病的話,趕緊去干活吧……”

看到不遠處正悠閑走來的身穿警服的“美國警長”,布萊斯特只能壓低了聲音。

“嗨,老布,今天打算開始講道了?”

看了眼正扛著木耙匆忙走向鎮外菜地的荷蘭人,警長關如中下意識地摸了下掛在腰間的狗腿刀鞘,臉上帶著一絲警惕的微笑。

曾經的建筑隊技術工人因為參與強奸印第安少女事件從而引發戰爭不得不留在西點鎮,現在已經成為了西點鎮唯一一位警察兼警長。關如中1米8的大個在整個西點鎮幾乎成為了一種象征。而他的另一個同樣經歷的同伴毛建,則成為了西點鎮的稅務官。

和大災難發生后在曼哈頓社區里一言不發極其低調的普通碼頭工人形象不同,此時的關如中居然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舉手投足之間顯然是受過高等教育。這種改變,讓之前主動求情申請留在西點鎮的毛建都大吃一驚。

“哦,尊敬的警長先生,我想糾正一下,不是講道,是向上帝禱告。”布萊斯特牧師其實很喜歡這位平時看起來很威嚴,但實質上對西點鎮的每個歐洲移民都很寬容的警長。

“嗯,每個人都需要有點寄托……那祝上帝能夠聽見你的禱告。”關如中說著,就抬手看了下表,“這次船隊應該能到了吧,因為這該死的天氣,運輸都中斷好幾天了。”

由于上游暴雨導致的哈得孫河航運暫時中斷,如今在西點鎮外的礦石倉庫里,已經累積了超過2000噸的鐵礦石和幾倍于這個數量的煤炭。

委員會同意繼續恢復每周的物資往返輸送。并且還神秘的告知,將會給西點鎮帶來一個新玩意兒。

賣關子的態度讓關如中不以為然,他現在憂心的是兩處礦場的監管人手已經快要到臨界點了。近一個月來,和曼哈頓社區同盟的莫希干族印第安人,抓捕的佩科特族印第安殘余已經讓兩處礦場的戰俘勞工總數超過了1000人!而就算臨時特赦加入西點鎮充數的十來個荷蘭人,也不過讓西點鎮的男性居民數量達到45人而已。

45個男子,再加駐扎在西點鎮的10人規模的陸上警備隊,僅僅只夠自衛,能抽調到礦場擔任監工的人手嚴重不足。最后只能雇傭部分莫希干人戰士來充當戰俘勞工營的守衛。

根據委員會透露的計劃,未來幾個月,西點鎮將獲得更多的歐洲移民,他們都將是在歐洲陷入絕境的破產農民或干脆就是契約奴身份。

這個歐裔半隔離定居的方式讓關如中一度幾個晚上都暗暗失眠導致白天眼袋突出,至于原因,讓大災難后唯一的朋友毛建都不知道。

從公共澡堂到化糞池,從排水溝到警戒塔,甚至鎮外的那座小伐木場都兜了一圈,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小鎮的每個角落都被關如中逛了一遍。

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關如中這才朝鎮長家走去,打算商量下怎么應付今后更多移民的安置問題。

河道的遠方傳來了漁船那熟悉的馬達聲,西點鎮內留守的歐洲男女或莫希干印第安雇工都翹首以待地站在小碼頭邊。紛紛盯著河道遠方彎曲的地方,期待著船隊的出現。

漁船以不到3節的速度慢慢出現,后面還牽引著一溜的水泥駁船。鑒于內河運力的緊張,這種布魯克林造船廠臨時制造的20噸載重的木筋水泥駁船基本是本著一次性用品的態度在利用著。

滿載著各種物資的船隊極為艱難地靠近碼頭,十多個莫希干印第安雇工趕緊扯緊了駁船上德拉瓦族印第安雇工丟來的繩索,然后將一艘艘駁船慢慢拉攏靠岸。

還沒有卸貨,近20名歐洲婦女就帶著笑聲走到了碼頭邊。已經對沒有風帆發出突突聲音的漁船逐漸習慣的西點鎮居民們,眼睛只盯著駁船上各種生活用品,手里還緊緊捏著銀幣或代金券。

一隊大概不到30人的歐洲男女穿著簡陋但極為干凈的衣服默默從漁船上魚貫而下,男子們和鎮民們當初一樣,都剃光了頭,帶著破損的各種帽子,女子們手里都拎著小小的行李包裹。這個場景讓守候在碼頭的西點鎮居民們微微一愣,然后紛紛在胸前畫著十字。

“哈哈,小關,這幾天等急了吧?!”

船隊指揮、40歲的漁船船長劉百東笑呵呵地跳上岸,遞上了一桿香煙,帶著得意的表情說道:“上周美人魚號在外海捕鯨時遇見的一艘英格蘭風帆船,據說是去什么新英格蘭的詹姆斯敦路上遭遇風暴迷失了方向。船都快散架了,飄了十幾天,船上的水手都快死絕了,船艙里還活剩下40多個愛爾蘭或蘇格蘭籍的男女乘客,都是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的歐洲難民。這些屬于沒啥特長的普通老百姓,算是給你補充人手了!”

說完,憨厚的老漁民帶著同情的目光掃過那些在史坦頓島隔離區消毒觀察了幾天的落魄愛爾蘭人。

“威廉鎮長,請馬上安排下這些居民的住所!”關如中馬上對著身后西點鎮居民里一位只剩一條腿架著木拐的中年男子喊了聲。

“哦,仁慈的上帝!他們會過上好日子的。”代理鎮長獨腿威廉趕緊招呼過幾個年輕人和婦女,一群西點鎮居民迎了上去,將這些差點團滅在海上的愛爾蘭倒霉眾一一帶進小鎮的圍墻大門。

“就這些生活用品?打算再次掏光這些歐裔居民那點可憐的收入?毛建管理的店鋪可賣得不便宜。”

關如中看著一船船卸下的物資,大部分都是建材,真正的生活用品其實只有一船,于是眉頭皺了起來。

“現在工業區的生產才剛剛起步嘛,而且現在西點鎮人少,也不至于缺太多東西。對了,這些愛爾蘭人里還有位醫生,現在正在社區醫院里看‘奇跡’,等拾掇好了,也給你送來。”

劉百東也難得幽默了一次,然后回頭招呼著船上的搬運工中間一位青年男子大聲喊道:“秦工,別磨蹭了,讓人把好東西搬下來!”

“嗯,知道,你們快清理好碼頭,這東西可精貴了,出了問題我可擔待不起。”年輕的工程師小心地將身邊蓋著帆布的木箱繩索緊了緊,對著劉百東露出不滿的表情。

說話的所謂工程師秦照河,今年28歲,在大災難前只是一位碼頭機修所的普通技工,是現在農業部負責人海惠芬大媽的侄兒。由于從小喜愛手工活,長大后學過電焊、做過汽配,干過木工、開過貨車,所以投奔到表嬸海惠芬家,在碼頭找了份機修工的差事,結果和前來給自己送飯的海惠芬一起卷入了大災難。

“到底是什么好東西,那么神秘?”關如中看著兩人神秘兮兮的樣子,依然摸不到頭腦。

“你不是前端時間一直抱怨礦場里滲水很嚴重嗎,嘿嘿……林總工他們弄出了一臺實驗型蒸汽抽水機!基本都是自行生產的零件,利用舊輪胎橡膠做的密封設計,打算在西點鎮試用,粗笨了一些,但如果各方面性能達到設計指標,那不久之后,我們的工業區就能用上第一批真正的蒸汽機了!”

秦照河得意洋洋地看著身后被印第安船工小心抬下的一件件木箱,眼里閃著自豪的光芒。

“林總工威武!太霸氣了!”關如中也猛然喊了聲,聲音里透著無法控制的激動。蒸汽動力啊!以后可以節省工業區不少柴油了,甚至柴油用完了都不擔心了!

“還只是實驗,指不定還會發生多少事故。這段時間我就呆在礦場,順帶教一下那幾個隨船來的德拉瓦印第安工人操作,他們都是從各個工區挑選來的,據說是腦子最靈的一批。”

秦照河說完,對著站在身后不遠的一位看起來最多17、8歲的印第安小伙招了下手:“法提瑪,過來見見這里的警長,以后就聽他的。”

“先生……下午好。”

法提瑪小心地走到一身警服的高大華人青年面前,幾乎是仰著頭才能看清對方的臉,然后按照工業區華族夜校里教的禮節,微微對著面前的華族人鞠了下躬。

“還會說漢語了……”關如中一愣,然后趕緊伸手在對方肩膀上拍拍,“好!都好,以后有困難就找我!”

接近的黃昏的時候,總重達5噸的蒸汽抽水機的各部件終于在開辟沒多久的泥濘小路上運抵鐵礦場。一行人早就被沿途的潮濕樹林和泥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幾番部件架設閥門對接后,一體油黑的蒸汽抽水機終于安置完畢。檢查了幾遍后,秦照河開始指揮著印第安雇工們開始往鍋爐里填煤生火。

法提瑪奮力地用鐵鍬將一鏟鏟黑煤送進火紅的鍋爐,一邊好奇地偷偷打量著那高高的架子上的黑色圓柱型家伙。他已經知道這東西是一種叫“金屬”的石頭做出來的,那種融化的可怕的紅水凝固后變成了硬硬的石頭,然后這些石頭在一所大房子被“捏”成各種形狀,就和手里的鐵鍬一樣。

隨著水容鍋爐里的溫度漸漸升高,蒸汽抽水機頂部的某個閥門里冒出了一縷縷白色的水汽,接著,秦照河一扳某個把手,側面一具巨大的輪狀傳動裝置開始緩慢的轉動。

蒸汽的噴發越發強力而富有節奏,輪狀動力傳動裝置也順暢地一圈圈轉動,帶動蒸汽抽水套筒開始了一上一下的抽動。作為實驗的礦坑滲水開始一股股從抽水管道里流出,出水越來越多,在地面匯集成一條小水道朝旁邊挖掘的水溝流去。

法提瑪呆呆地站著,面帶無比的震驚表情死死盯著眼前的一切,耳朵里傳來了圍觀著的歡呼。

“我的上帝,吐白氣的魔鬼,真是太可怕了……”代理鎮長威廉使勁抓穩了自己的拐杖,嘴里喃喃說著,但眼里卻閃著比他人更狂熱的光芒。

“不可思議,尊敬的警長先生!”布萊斯特在胸前畫著十字,也是滿臉激動,“超越一切的偉大力量,我很榮幸能夠見到這些!”

“嗯,還有更多你不曾見過的奇跡會發生的,牧師先生!”

關如中舒暢地呼出一口氣,看向了南方,他相信那里,一群瘋子還在搗鼓著更多會讓這些歐洲美洲土著們意想不到的玩意兒。新世界1620 第四十章 吐氣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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