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新世界1620 作者:伯拉土 (連載中)

 
mk2258 2012-12-23 20:56: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 52360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4 00:47
第六十二章 美租界

  進入17世紀,小冰河氣候使整個世界都無法倖免,陷入了持續一個世紀的大饑荒。與東方的明帝國一樣,歐洲各國社會都發生了嚴重的動盪。

  無論是三十年宗教戰爭,英國國會與國王的內戰,葡萄牙獨立戰爭,還是數次英法荷西戰爭,背後都隱藏著那位饑餓死神的身影。生存的壓力,導致人們開始拼命求索,殖民與新物產引入進入到一個更加饑渴的狀態。啟蒙運動開始尋求打破社會宗教與政治特權的出路,近代政治文明的變革,也從這個世紀開始萌發。

  無數的破產者,貧困農民,或者是罪犯,都在尋找著生活的出路和解脫。他們能夠輕易簽下一份契約奴文件,就為了獲得一份生存的機會。

  他們茫然地遊蕩在一座座蕭條的城市或肮髒的城市碼頭上,空腹著肚子,摳著長期不愈的傷疤,四周張望,等待著某位好心的老爺給予的施捨或指明一個方向。

  ……

  ……

  一邊是雪白色塗著紅色十字的帆布帳篷,一邊是低矮的木棚屋,一道柵欄將這兩種截然不同風格的住宿區分割開,中間只有一道狹窄的木門。

  十多個跟隨上一批船隊而來的陸上警備隊士兵個個帶著口罩,頭盔下只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睛,警惕地守在這道難民營與隔離檢疫區的分界線周圍,肩上的燧發步槍與刺刀在陽光下閃著灼眼的光芒。

  而在帳篷區的東面,以更外圍的某條小道為界,也零散地站著十幾名披甲帶盔的葡萄牙士兵,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止著他們進入西面的帳篷區。

  這就是亞速爾群島特塞拉島英雄港的美國租界,如今,挑選這些衣衫襤褸面如菜色的歐洲難民遠赴北美曼哈頓的衛生檢疫工作還在進行著。

  木棚區的十幾口大鍋裏煮著食物,一張長桌上堆滿了麵包。飄蕩的香氣讓整片難民營內外的人都挺起了鼻子,無論男女,都緊緊按著肚子,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午餐。

  在葡萄牙、荷蘭官方或商人的牽頭下,租界裏等候衛生檢疫的歐洲難民數量與日俱增,已經衛生檢疫合格的歐洲難民,免費下發了一些衣服,並獲准進入木棚區暫時居住,以等候最後的移民審核篩選。而更多的歐洲難民還擁擠在鋪滿雪白紅十字帳篷的衛生檢疫隔離區,等著接受在他們看來有點不可思議的身體檢查。

  「哦,不!先生,她身體之前一直很好,求您了!」

  最大的一座衛生帳篷前,一對全身破爛衣飾的中年夫妻被兩個陸上警備隊士兵用槍格擋在門口,妻子虛弱的緊抓著丈夫的肩膀,臉色蒼白,身體偏偏欲倒,而她的丈夫,正祈求著面前帶著口罩看不清表情的士兵。

  士兵的身後,周可民和船醫老趙並排站著,表情各有不同。

  「那女的被檢查出淋病晚期,已經誘發胸膜炎,活不了多少天了。」船醫老趙的表情稍顯冷漠了些,也許在荷蘭和里斯本的貧民區已經見過太多了,「應該是為了活下來,妻子在外面**。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兩夫妻都不能進入租界難民營。」

  「哎,交給葡萄牙人處理吧……」周可民的臉色就蒼白了不少,年輕的海上警備隊軍官似乎覺得自己很殘忍。

  遠遠地一招手,幾個等候在帳篷區外的葡萄牙士兵跑了過來,如狼似虎般將這對被淘汰的英格蘭難民夫婦拖走。排著隊等候衛生檢疫的隊伍發出了一陣嘀咕,不少人都露出了驚恐不安與兔死狐悲的表情。

  木棚區內,一條長桌放在空地中央,史文博等人並排坐在木桌後,形成了幾個臨時辦事位,面前是一條排得長長的隊伍。

  「嗯,是個泥瓦匠?全家身體都很健康……很好,祝賀你魯道夫先生,你和你的家人將在一個美麗的國家獲得全新的美好生活!」史文博吐出一口香煙,手裏的紅章有力地蓋在了移民手續上。面前,通過最後一道審核的日耳曼人一大家子喜極而泣。

  「下一家!」擔任翻譯兼助手的幾個船隊歐裔船員,在負責維持秩序。

  一個身體單薄較小的歐洲少女走了過來,沒有選擇坐下,而是漲紅著臉小心地低著頭,一頭髒兮兮的金髮散亂地垂在胸前,似乎很害羞,從年齡上判斷頂多16、7歲的樣子。

  「單身一個?嗯,無所謂,什麼地方的人?叫什麼?」史文博眯著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幾乎如同一隻掉進泥塘的小綿羊,慢慢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先生,她叫伊格瑞娜,是個瑞典人。」幾個助手裏,前聖瑪利亞號的代理水手長、如今的伊登號船長安德魯是唯一聽懂少女語言的翻譯。

  瑞典人?果然出美女的地方啊!怎麼看去,無論身材還是容貌,都是花季年齡的極品!史文博笑得更有深意了。

  「嗯,也許我恰好需要一個私人助理在總領事館做事……」史文博絲毫沒有注意同樣坐在身邊的楊雯雯。這位從上午開始就沒精打采的時尚達人似乎根本就沒打算配合史文博進行移民的最後審核。

  「她怎麼會一個人到了這裏?」

  不尋常的是,楊雯雯此時突然開口了,史文博一愣,臉色一下就苦了。

  少女緊張地嘀咕了幾句,一邊的翻譯傳了過來:「她一家都在瘟疫裏死絕了,她是被人販子偷賣到鹿特丹的,她父親以前是裁縫,她也會一點。」

  「史先生?您需要一位廚娘或私人裁縫?我看不必吧?」楊雯雯纖手一揚,一張空白的移民手續上就刷刷出現一行字,然後吧唧一下蓋上了印章,「歡迎你,伊格瑞娜小妹妹,你可以上船了,你可以生活得很開心。」

  「喂!大姐,沒必要這樣吧?!」史文博差點跳起來。

  「史文博,別忘了,這是挑選移民,無論男女,都以職業技能為優先,不是給你挑選小情人!」楊雯雯笑嘻嘻地對著害羞的瑞典小美女點點頭,看都沒看史文博一眼。

  「好!我投降,但我聲明,我確實需要幾個總領事館的僱員!」史文博攤開雙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沒問題,我會在更多成熟穩重的人裏為你物色……不過,現在那個西班牙聖克魯斯侯爵千金,不是已經搬到你的總領事館裏住了嗎?可憐的安娜,還是被你……」楊雯雯皺著眉頭,臉上滿是鄙夷的表情。

  「我有點事要先處理下,大姐這裏就麻煩你了。」史文博一見話風不對,旁邊的任長樂都扭過了頭,趕緊起身匆匆離開。

  「什麼侯爵千金?他怎麼走了,今天事那麼多!」任長樂蓋下手裏的章,順便回頭問了句。

  「不知道,估計這幾天身體虛,尿急?」楊雯雯笑彎了眉,表情恢復了正常。

  整整一天,第一批300來個移民名額審核已經完成,而在木棚區,還有多達幾百名面帶愁容的歐洲難民在翹首以盼。

  ……

  ……

  碼頭區,七艘屬於「美國華美商會」的風帆船正在緊張地做著最後的裝貨工作,大量的打包物資在碼頭勞工的拖拉背負下挪到了船邊,再由人力繩吊弄進船艙。

  阿德萊德一身乾淨整潔的現代風衣,但裏面卻是傳統的17世紀的襯衫馬甲,甚至還有一頂船長帽,怎麼看都覺得滑稽。他的面前,一個中年女子懷裏抱著一個一兩歲的小姑娘,身邊還跟著三個稍大點的男女小孩。

  「親愛的伊芙,明天我們就可以出發了,你們今天就在船長室住,那裏的難民營真是糟糕透了!」阿德萊德叼著香煙,在自己老婆家人面前意氣風發,「你們和那些土包子可不同,所以千萬別和他們住一起。」

  「可是,鄰居們都說新大陸那裏全是野蠻人,非常可怕!」阿德萊德夫人緊張地摟著懷裏最小的女兒,一邊還將另三個兒女往兩人身邊湊了下,「你確定我們要全家都過去?」

  「那些多嘴的普斯茅斯的乞丐土婆子!你覺得你的丈夫是在給你開玩笑?放心吧,我們將住在上等人的街區!」阿德萊德大笑著,露出一口大黃牙,一邊還慈祥地摸了把靠在身邊的二女兒,「只用了240英鎊,最漂亮的房子,還有花園和草坪,以後孩子們可以去那所世界上最文明的學校,我可愛的伊麗莎白以後會成為公主一樣的人物!」

  「240英鎊?!阿德萊德,你瘋了!難道你們這一年都在當海盜嗎?!」阿德萊德夫人臉都嚇白了,驚恐地看著四周,生怕忽然出現一隊碼頭衛兵把一家老小都吊起來。

  「別緊張,我的夫人,財富唾手可得!這些都是小錢。而且你們作為我的家人,很快也能獲得綠卡的!」看到老婆大驚小怪的樣子,阿德萊德內心湧起的滿足與自豪無以復加。

  「上帝啊,阿德萊德,你應該懂得節儉!好吧,我決定聽我姨媽的,以後家裏的錢我要好好幫你管著,孩子們可都指望著呢!」阿德萊德夫人迅速調整了情緒,和顏悅色地看著自己偉大的丈夫,笑得格外甜。

  同樣的事情,幾乎發生在每一個從家鄉接來老婆孩子的船員身上,不過無一例外的是,他們迅速在一兩天內被老婆掏光了身上的每一枚硬幣。

  ……

  ……

  五月花號的一間貴賓艙裏,蘇子甯正和米古做著最後的溝通,企圖挽回對方的一意孤行。身邊,祝曉力和袁欣藝也在相勸。

  「嘿嘿,別擔心,我這個人就不太喜歡那些事,你們隨便怎麼選都行。我還是留在這裏看家就好!」風衣墨鏡的米古輕鬆地吐著煙圈,仿佛對於自己做出的打算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看了看另兩個同伴,蘇子寧只好微微點頭:「那好吧,你從那些第一批落選的移民裏挑幾個合適的帶在身邊用,另外有什麼大事,可以找總督加西亞幫忙。我們這一次回去,恐怕你一個人要在歐洲孤單好幾個月。」

  「我陪他!」

  突然門開了,只見西裝革履的史文博走了進來,臉上洋溢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你們兩個!」祝曉力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似乎很看不慣兩人這個時候突然表現出的不合群態度。

  「我想通了,我和米古確實沒必要參與到曼哈頓社區裏的那些破事中去,不管怎麼個結果,其實都不會影響我們要做的事,是吧?歐洲需要我們保持持續的影響力,米古也需要一位能在關鍵時刻在那些歐洲達官貴人面前代替你裝逼的人。」史文博對著米古做了個怪臉,然後輕鬆地取下艙架上的葡萄酒,給自己倒滿了一杯。

  靜靜地看著兩個性格各異但又極其合拍的同伴,蘇子寧只能點頭。一邊的袁欣藝,則帶著一臉的擔憂默默看著房間裏的幾個青年。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4 00:53
第六十三章 分歧(一)

  1621年7月25日,周日。布魯克林工業區造船廠。

  本是一個週末,但今天的布魯克林造船廠依然一副火熱朝天,一群歐裔技工都在圍繞著二號船台忙碌著,已經處理好的木製龍骨正緩緩地升上吊機,懸掛在半空。

  之前在二號船台建造的企業級輕巡洋艦同級艦「自由號」已經在一周前下水,目前進行著緩慢的舾裝工作;一號船台上,緊跟企業號下水後跟進建造的同級艦「東方號」也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的主體建造工作,下水時間表也安排在了8月上旬。

  如今空出來的二號船台,又即將進行企業級第四艘的建造工程,這讓一眾前來觀禮的海軍軍官們志得意滿。而今天的觀禮嘉賓中,還多了十幾位德拉瓦族印第安中老年人,從衣飾打扮上看,各個身份不低,看來都是附近的德拉瓦部族村落的首領級人物。

  「德拉瓦?!」

  德拉瓦族首領代表人群中,李想的老丈人吃驚地看著眼前不遠的碼頭上正在舾裝的龐大戰艦,又看看那座圍繞著大量船工的船台,似乎還在做夢。

  「是的,爸爸!這是華族首領專門為我們部族取的大船名字,說是象徵華族和德拉瓦族人的友誼!以後就是那個樣子!」娜答作為翻譯,為自己的父親詳細講解著眼前還空蕩的船台,說著,還順手一指正在舾裝中的自由號和另一個船台的東方號。

  作為印第安親善代表的李想此時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四周忙裏忙活的造船廠工人,還有那些在一邊高聲笑談的海軍軍官。

  他發現了個有趣的現象,就是現場沒有一個船廠的社區技工在。幹活的全部都是歐裔或印第安人。

  「週末還這樣折騰人。」李想身邊的勞工與安全保障委員狄祖恭冷不丁地說了句。

  李想一愣,於是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沒辦法,要把這些首領同時聚集在一起,時間不好把握……今天是不是有啥事?怎麼沒看到一個自己人?」

  「真是吃飽了撐的,我看他們從哪找那麼多人來當兵。」狄祖恭冷笑一聲,然後目光落在距離船台幾十米遠的某間簡陋辦公室,「想知道啥事?一起去問個人你就知道了……」

  說完,對著李想做了個眼色,兩人繞過船台朝現場辦公室走去。

  「游總,在發呆啊。」李想笑著走進房間,對著眼前年輕的造船廠總設計師表示敬意。

  「哦,是你們啊。李想,看你媳婦兒的樣子,快生了吧?」正在想著什麼的游啟回過神,趕緊伸手與二人握了下手,一邊還透過窗戶,笑著指了指遠方人群中的某個挺著大肚子的少女。

  「還早,預產期是10月中旬,還有兩個來月。」李想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然後聲音放小了些,「你們速度好快啊,企業號才服役,自由號也才剛剛下水幾天,怎麼就又開造了?」

  游啟的表情有點無奈,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指了指碼頭上正在舾裝的獨立號:「是啊,這樣高負荷高密度,人手永遠不足,自由號的舾裝工作將盡可能延長,東方號更要拖延了,正好精工細作鍛煉工人。」

  大半年來,布魯克林造船廠的技工人數從最初的幾十人,已經發展到了目前的300來號人,除了30來名曼哈頓社區技工外,還有60多個歐裔技工,外加200多人的印第安低級勞力。就這樣一支半調子的技工隊伍,居然在大半年內從無到有完成了企業號的建造工作,甚至目前包括自由號在內的三艘同級艦也在不同建造階段,更別提那些臨時趕工出來的幾艘內河小火輪了。

  「為什麼海軍那麼急?」狄祖恭皺著眉頭,看著一號船台上那艘也將在一周後下水的東方號輕巡洋艦,「東方號下水後怎麼說,繼續造?這麼趕工,工程質量不怕有隱患?」

  「我和石益格半個月前就接到了委員會軍事部的指示,要我們重新設計一級更大噸位的巡洋艦……但建造週期會比企業級更長。工業部他們也將全力配合,爭取在明年年初的時候,推出20馬力蒸汽機輔助升降帆裝置。」

  游啟並沒有出現想像中的興奮之色,反而以一種疲憊的姿態坐到了一邊的木材堆上。

  「那今天……」李想頓了頓,在想用什麼語言來組織問題。

  「撂攤子罷工了,石益格他們說頂不住了,還有幾個還打算不幹了,說純粹把他們當NPC在玩。」一度一談起造船就興致高漲的游啟,此時卻如丟了魂般垂頭喪氣。

  「我和石頭本來打算在自由號完工後,休息下,然後為任長樂他們建造一款全新的遠洋飛剪運輸船,以彌補遠洋運力的不足……等東方號下水後,再建造一款更適合哈得孫河內河航運蒸汽運輸船,做技術升級儲備。順便對所有技術工人進行一段時間的停工業務培訓。」游啟微微低著頭,看著地面,用腳無意識地在塵土上畫著線條,剛開始造船的興奮勁似乎蕩然無存了。

  石頭,就是造船廠負責人石益格。但今天,不光全部社區技工以行動表示著不滿,連擅長船體測繪與工程管理的負責人也沒有到場。李想大概能猜出這這位船廠大佬的心理抵觸。

  窮兵黷武?怎麼海軍那麼急……李想回頭看了看遠方的海軍軍官人群,心裏突然冒出一股不自在。而他身邊的的狄祖恭,則帶著一絲怒容拂袖而去。

  時間到了,一串鞭炮聲響起,圍觀的人們發出了歡呼,吊機上的龍骨被緩緩放到了船台上,十幾個德拉瓦族印第安首領居然個個趴在了地上,嘴裏重複嘀咕著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印第安土語。

  「娜答,爸爸,我們走吧,去吃飯。」

  回到妻子和老丈人身邊,李想幾乎是連拖帶拽地將老丈人扶了起來,也不管老丈人如何激動地嘀咕,帶著兩人就擠出了人群。

  ……

  ……

  勞工與安全保障委員狄祖恭來到了委員會大樓,週末的委員會幾乎就沒有幾個人。但如狄祖恭預想的那樣,敬業的主席劉老還在會議室裏,同樣的,如同工作狂一樣的鄭泉也陪著。

  透過走廊的窗戶,看到緊閉的會議室裏,白髮蒼蒼的劉老正和鄭泉在交談著什麼。劉老一臉嚴肅,而鄭泉的表情則有點不好。

  想了下,狄祖恭還是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我還是建議工業部門全力推進後裝線膛槍和陸軍炮的技術研發工作!現在我們已經得罪了摩和克人,難說易洛魁聯盟不會為他們出頭。」

  鄭泉的聲音低沉而急促,還帶著激烈的手勢,一改平時沉穩冷靜的形象。

  「哦,小狄來了啊。今天沒一起觀禮德拉瓦號的開工儀式?齊建軍和你應該做為代表好好接待那些德拉瓦客人。」正在傾聽對方意見的劉老,一見負責移民事務的狄祖恭站在門口,趕緊做了個停言的手勢,然後笑著站了起來,「是不是工作上有啥困難?要做好充分準備啊,估計下個月,任長樂他們回來,會有更多歐洲移民會到。」

  「老鄭,我想問問,為什麼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趕工建造戰艦,現在歐洲貿易和內河運輸的運力奇缺,兩條道上有限的人手全在玩命!沒見船廠的兄弟們都罷工了嗎,你們當什麼都沒看見?」狄祖恭沒有回答劉老的問題,而是直接站到了鄭泉對面,緊緊盯著對方的雙眼,「我們有那麼多海軍水兵嗎?一艘企業號就掏空了所有的海軍人手,自由號、東方號還有那個什麼德拉瓦號準備泡在港口裏爛掉?甚至還要建造新艦?」

  鄭泉一愣,慢慢扭過頭,好像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年輕人的刁難問題。

  「坐,坐下好好說……小狄啊,委員會在這些安排上都是經過謹慎討論的……」劉老也有點詫異,但幾秒鐘後,趕緊打著圓場,「我們終歸需要一直強大的海軍來保證社區的安全和利益,提前做好準備不是壞事。」

  說完,還看了眼鄭泉。

  「過了,真得過頭了。看看船廠那些人,幾乎幾個月都沒休息,誰能受得了?還有預算成本,蘇子寧他們在歐洲提著腦袋跑生意,大部分物資和資金都吞進這些軍事項目了。看看社區,說好的社區供電網什麼時候弄好?說好的冬季供熱管路什麼時候開工?說好的沼氣到戶工程什麼時候落實……」

  一大堆有關民生和民用基建項目被狄祖恭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對面的兩人都靜靜看著。

  「一艘企業號,即便印第安技工好打發,木材就地獲得,但也要更多人力進行處理,不少材料還要從歐洲進口,技工加班加點更是不能馬虎,想讓大家都累死啊?加上武器設備的製造,你們知道那裏沒有數控機床,全是手動控制加工,每個零件都是技工一點點摳出來的,要耗多少心血!難道社區委員會,就是為了造軍火打仗玩稱霸全球遊戲?用那麼多的人力工時和物資,為什麼不多弄點讓大家過得好的玩意兒?」

  狄祖恭似乎是情緒上了頭,根本沒管會議室裏兩位長輩級人物的臉色。

  「整個社區,大部分工作都圍著軍隊轉……是,我們怕死,我們也沒有安全感,但大家不想自己一直生活在一個龐大的軍工廠裏!我們自保也需要一個人力物力財力的投入上限。我們不光要自保,還要好好生活下去,我們不要被軍隊綁架了我們的生活!」

  「啪!」

  一個瓷杯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鄭泉鐵青著臉緩緩站了起來,怒視著面前這個在各個部門都不討好的人。

  「我的話說完了。」狄祖恭沒有理會對方此時的震怒,轉身就走出了會議室。

  「狗屁不懂……」好半天,鄭泉才吐出這麼一句。

  劉老靜靜地看著眼前突發的一場單方面的宣洩,微微搖頭歎息。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4 00:58
第六十四章 分歧(二)

  又到了每月末的社區各部門的業務總結會,社區委員會會議室裏坐滿了男女老少,依次進行各個部門工作成果的七月份總結。

  教育部的報告一般,在各個部門專業人手的配合下,再加上從今年二月陸續創辦的各個教育班或夜校,社區的初步教育發展已經獲得了一些成果。技能職業培訓的效果還不理想,但整個社區管理下的300來個歐裔中的部分人已經懂得最基本的日常口語交流能力。

  而專為印第安人創辦的華語學校,在免費食宿的引誘下,已經吸納了數百的德拉瓦印第安青少年就讀,即便是在各個部門做工的印第安雇工,也在大半年的耳濡目染中大都懂得了少許華語交流。

  至於社區華族本身的教育,則因為目前的學齡少幼不超過30人,所以僅僅具備了一個基本架子,例如社區中學教育班,目前只有5個在讀生,但社區的相關教育投入卻並沒有減少。

  農業部負責人海惠芬大媽的總結很振奮人心,農收後的大半個月,大部分穀物已經入庫保存,借著連續許多天的好天氣晾曬,其中部分已經準備進行下一步的加工。從歐洲進口的各類家禽牲畜,除了自有保留的少部分養殖區外,絕大多數都安排指導給了周邊的德拉瓦印第安村落負責照看,據說第一窩豬崽和小雞已經成功產下或孵化。

  城建部的董久楠,精神不是很好,彙報內容比較簡單,而且進度效果也是最直觀的,所以委員們也沒有過多的提問或刁難。有關董久楠帶著那二十來個前碼頭民工身份的建築技工在委員會和立法小組面前鬧彆扭的事,基本上全社區都知道了。

  軍事部門的彙報算是最引人注目的了,發生在本月上旬的西點鎮軍事行動,一度弄得整個委員會緊張兮兮。有關擴軍的話題不可避免的在總結會議上繼續老生常提,但代表軍事部門從頭到尾發言的卻並不是鄭泉,主席劉老也帶著平靜的表情並沒有直接詢問鄭泉任何問題,總結會的氣氛也漸漸有點壓抑起來。

  當輪到各個工業生產部門和科研部門做總結的時候,早就在社區內隱隱積蓄的某些不滿自然而然地就出現了。

  按照工業部負責人姜兆龍的說法,當前的鋼鐵月產量已經快要突破3000噸,更換了最新塔式法生產設備的硫酸月產量也達到了30噸,基於硫磺硝石等物資嚴重依賴歐洲進口,所以酸堿產量的提升空間還有限。其他的幾大類化工產品在改良設備工藝後的產量也有了部分提升,但目前除了基礎的鋼鐵與化工原料生產外,涉及到大量耗時費力但又嚴重影響將來工業技術升級的研究工作卻一再拖延,進度緩慢,原因就是人手全去弄武器去了。

  工業部總工程師林有德也抱怨現在自己成了軍火工人,拋開許多非常重要的技術研究工作,整天為了陸上警備隊不斷催促的各種裝備疲於奔命。

  甚至造船廠負責人石益格直接就叫開了,現在的兩個船台全被海軍佔用了,除了已經服役的企業號輕巡洋艦外,兩艘新建的同級艦自由號和東方號加班加點,也分別到了舾裝和下水階段,但緊跟著第四艘同級艦德拉瓦號又上馬,讓委員會一直要求增加的遠洋和內河運力根本沒法插進去。

  不言而喻,對於軍事決策者不顧社區生產與需求現狀的一味項目加碼,導致各個部門幾乎全在疲於奔命,而更多重要的生產佈局一直沒法展開。

  陸上警備隊總指揮陳禮文和新組成的海軍總指揮王鐵錘臉上紅一陣青一塊的,很快,陳禮文在一通心不在焉地解釋後第一個推出了總結會,緊跟著,除了鄭泉,幾乎所有的軍事單位主官都走出了會場。

  剩下的彙報更加敷衍甚至不了了之,許多要在會後進行討論的議題也就此延期進行。

  一場工作總結會最後變成了一個另類的批判會,這讓主席劉老等上了年紀的委員都皺緊了眉頭。

  ……

  ……

  傍晚,社區某個角落,劉老的家裏。

  劉老在下班後,特地拉上了鄭泉和齊建軍二人到家做客。劉老的女兒劉蘭曦下廚,劉老本人和鄭泉在客廳下棋,齊建軍則觀棋不語地湊在一邊欣賞。

  一個巧妙的馬跳,終於卡死了鄭泉的一車一炮,鄭泉不得不面臨保車還是保炮的選擇。

  「哎,劉老棋風太犀利了,我放棄哪個都難,輸得不冤……」鄭泉不得不投子認負,一邊的齊建軍也微微頷首。

  「爸爸,鄭大哥,齊主席,吃飯啦!」

  脫掉警服的女警如今一身居家女子的打扮,端著一個大瓷盆走進了客廳,放到了餐桌上,一邊笑嘻嘻地對著三人說道。

  「呵呵,在客廳就能聞到,是水煮魚是吧?海大姐她們弄出辣椒和薑呢?」齊建軍趕緊走到一邊,將劉老扶了起來,鄭泉則慢慢收拾著棋局。

  「是啊,歐洲進口的部分還能發芽的薑蒜,海大嬸她們早開始培植了,社區商店裏剛開始賣,價格有點高,不過進口的其他幾種辛香料更貴!」

  一人叫姐,一人喊嬸,海惠芬在這些人嘴的輩分一下就亂了。不過劉蘭曦確實廚藝好,就下棋這麼不到一個鐘頭,餐桌上已經放上了三菜一湯,甚至還有一瓶金黃色的玉米酒。

  「都坐,今天大家嘗嘗小曦的手藝……等再過段時間,我們有條件了,一切就好辦啦。」劉老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眼睛落在了面前的飯碗上,不由得一愣,「米飯?不是說倉庫裏的泰國香米已經快沒了嗎?」

  「哪是什麼泰國香米啊,是上次任長樂他們從歐洲進口的,聽說是什麼亞歷山大稻米,埃及那邊的,歐洲只有從那裏大量獲得稻米。」劉蘭曦對著自己的老父親吐了下小舌頭,如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聽說就進口了10幾噸埃及大米,商店裏一公斤就要賣一塊西班牙銀元!」

  此話一出,三個大男人都一驚,盯著眼前的大米飯,個個若有所思。

  口感完全沒法和現代的優質稻米相比,但習慣了半輩子米飯的一桌南方人還是吃得仔細認真。大災難以來的一切從簡發展到現在居然還能時不時吃上一頓米飯,讓人不由得暗自唏噓。

  「劉老,老齊,我明白大家的意思……」鄭泉吃完一碗,放下了碗筷,對著委員會兩位正副主席露出了坦誠的目光,「為了儘快實現軍事上的規劃,我太急了,導致許多社區急需的產業規劃和技術研究被耽誤,居民們都有意見。」

  和齊建軍彼此對視了一眼,劉老輕輕搖頭:「小鄭,你還是沒明白。」

  鄭泉一愣,再扭頭看看神情鎮定的齊建軍,有點搞不懂為什麼自己這個態度還讓對方不滿意。

  「爸爸,你們喝酒聊天,我去收拾廚房……」劉蘭曦見話題太過深奧,而且一屋子氣氛不是很好,趕緊找個藉口,然後很快就退出了客廳。

  「小鄭,社區走到現在,離不開所有人的努力。尤其是你,幾乎一天到晚在操勞,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沒法把什麼事都想全,甚至會放棄。」劉老歎了口氣,端起酒杯,小泯了口玉米酒,「這也有我和小齊的責任,我們沒有領好頭當好家……」

  「劉老,我是軍人出身,您有什麼話,大可以明說。」喝了幾杯酒後的鄭泉臉色微微發紅,年過四十的漢子身體坐得筆直。

  「昨天小狄那通抱怨真是單單衝著你來的嗎?今天彙報會上的事,真是大傢伙對軍事部門不滿嗎?」劉老搖著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整個委員會,加上新進的人,24個人,但有多少事情是真正通過大家的仔細論證通過的?幾個人,或者我一個人拍板的時候佔絕大多數吧?」

  鄭泉靜靜看著面前花白頭髮的退休老幹警,對方臉上苦楚的表情歷歷在目。鄭泉也慢慢明白了這背後真正的原因。

  「如果我們決策前真正地、好好地想清楚,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困難提前擺出來,大家共同想辦法安排協調,就不會犯這些事後讓人指點的毛病。」劉老繼續一個人侃侃而談,齊建軍和鄭泉都仔細聽著。

  「委員裏面,許多人還沒有真正站在全社區的高度想問題,僅僅只能眼光看到自己那個部門辦的事,更多的時候,只是隨大流舉手表決。以前啊,十幾億人口的大盤子,家大業大影響不大,現在就幾百號自己人,加上歐洲移民和部分印第安人,滿打滿算不到三千號人,一點沒處理好的就很容易翻出水花讓別人看得一清二楚。」

  劉老說著,用筷子在桌面菜盤湯碗之間比劃了個圈,「軍事項目的上馬,難道當初沒表決嗎?嗯,有表決,呼啦一下你們8個人全贊同,我再一舉手,但誰能有膽子說反對意見?就算委員會擴增到24個人,但大家都習慣了……」

  劉老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走到窗邊,表情沉重。

  鄭泉默默低下頭,盯著桌面的飯菜酒水,沒有說一句話。

  「如果你們8個人還真能懂得社區的全方位管理,懂得各方面發展的協調步子,那再多幾個軍事主官進委員會又有何不可?但事實呢,小陳只是個打仗能手,但他能算出製造一把步槍需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時間嗎?小王當艦長不錯,但搞生產管理就未必比得上小狄……我呢,抓賊搞治安還行,讓我安排幾百號人的吃喝拉撒就沒有頭緒了。」

  劉老說著,還自嘲地擺擺手。

  「劉老啊,您可別這麼說,這大局面必須要老同志看著,年輕人有想法,但終歸需要人把把關,我和老鄭以後工作上會緊密配合您的。」齊建軍一看老人有點心灰意冷,趕緊站了起來。

  「劉老,我現在算是明白您的意思了。」鄭泉也站了起來,表情平靜了許多,「以後委員會裏的事務,我和他們會尊重其他委員的意見,不搞一言堂或以勢壓人。」

  「呵呵,以後再慢慢聊,坐下,繼續喝,好久沒這麼清閒和你們喝上幾杯了。」劉老不置可否,趕緊招呼兩個後輩。

  一場以家宴為藉口的喝酒談心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十點才在劉蘭曦的阻止下結束,到最後,劉老已經喝得臉色通紅。

  「爸爸!你的身體不能喝那麼多酒!都快喝迷糊了!」劉蘭曦一邊收拾著餐桌,一邊對自己父親不滿地嘀咕著。

  「哎,小鄭還是不明白啊……或者是裝著糊塗假明白……」

  劉老長歎一口氣,靠在獸皮沙發上微微閉上了眼。一邊的女兒則側頭呆看著自己的父親。
Nickice 發表於 2013-9-24 01:02
第六十五章 上帝的聲音

  曾經在某場技術產業研討會上一舉中標成立的電信部,終於在七月份最後一天拿出了他們的第一款「產品」。

  連挖帶掘坑蒙拐騙各種招數用盡,加上從報廢船舶上拆下保存在社區保密倉庫裏的散貨,電信部大範圍的收羅獲得了豐碩的成果。

  大災難後帶到17世紀的各類電子電器大都處於損壞狀態,尤其是幾艘報廢海船上那些個新舊不一的各類電台,但電信部的**絲們依然盡一切可能挖掘著其中可用的部分。

  一個多月的甄別篩選維修改造後,第一套單邊帶短波電台隆重出爐。在專業人士的眼裏,似乎眼前這個醜陋的東西完全和想像中的短波電台相去甚遠,而且使用的電力也是一個衣櫃大小的實驗級鉛酸電池組。但當大災難時唯一沒有損壞電台設備的516號巡邏艦上發來清晰的電波語音信號時,圍觀的老少都發出了歡呼。

  理論上,17世紀純淨的電磁環境中,單邊帶短波電台可用於收發數百乃至上萬公里的信號,但就當前的設備狀態,要實現這個理論值還需要不少時間。

  這不同於社區廣場那座用船用播音設備改裝的廣播器,這將首次實現曼哈頓社區以外遠距離的信息溝通。雖然由於功率等諸多問題,以及零部件的受限,導致這樣的電台設備無法實現量產,但至少布魯克林工業區、西點鎮這三個地方終於可實現非人力信息傳遞了。

  至於利用報廢海船上的電話與線圈搭建社區內部有線電話網,則因為技術細節和工程量問題被暫時擱置。

  一直憂心西點鎮日常防務的何語當即火急火燎地在幾個電信部技術人員的陪伴下,運送了一整套電台設備到了西點鎮。

  如今,在西點鎮的小廣場上,樹立著一杆長長木架,木架上掛著一個從某艘破船上弄來的播音喇叭。

  在軍事崗樓頂部修建的電台站中,幾個技術員忙碌幾番調試後,終於獲得了正確的頻道。幾十號圍觀的西點鎮居民的好奇注視下,喇叭裏發出了一陣輕柔的音樂,那是社區電台播放的一首舞曲。

  歐裔居民漸漸從好奇變成了震驚,甚至幾個虔誠婦女還在胸前畫著十字。牧師布萊斯特則微張著嘴,緊緊拽著胸前的木刻十字架,喃喃自語。

  「這裏是社區廣播電台第一次試播音……」

  遠在曼哈頓社區的某座建築裏,新成立的曼哈頓社區廣播電台播音室中,曾經某南方城市某電台主持人,35歲的女播音元素那特有的穩重又不失女性柔情的聲音開始如流水般傳遞到布魯克林工業區和西點鎮。

  兩個地方的無數技工或居民都昂著頭,傾聽著喇叭裏娓娓道來的關於教大家夏季防雷措施的知識,個個都充滿了激動的神情。

  「爸爸,這聲音是怎麼來的?!」

  未來歷史上的荷蘭海軍上將,如今一身水兵服的14歲的魯伊特爾,緊緊拉著父親蒙提的衣角問著。

  「我……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上帝的聲音吧?」

  已經獲得綠卡並晉升為海軍軍士長的蒙提,站在企業號的甲板上,呆呆地望著碼頭附近那木架上高高掛起的喇叭,嘴裏不斷重複著亂七八糟的祈禱。

  ……

  ……

  上午那場激動人心的廣播後沒多久,正在西點鎮裏休假的陸上警備隊中士斯科特跑到了小鎮商店裏,掏出了這個月剛發下的薪水,連同著以前的積蓄,出人意料地開始了一場大手筆的採購。

  「哦,斯科特,是不是你剛打死了一個摩和克人的貴族?這些東西不便宜啊,是不是愛上某個姑娘了?」

  小店的老闆,已經50多歲的蘇格蘭老人羅伯特叼著香煙,和藹地看著眼前的健壯青年。

  購買了幾瓶瓷瓶裝的藍莓果酒,一小瓶香水,一面小鏡子,幾大節香腸,一卷漂亮的歐洲呢絨,一磅精煉過後雪白的冰糖,以及幾瓶據說是可以幾個月不變味的玻璃裝北美野櫻桃罐頭——通常這樣的食品都是配給海軍的,但隨著產量逐漸提升,就連西點鎮都開始少量進貨。斯科特中士足足花費了15西班牙銀元,這相當於一個中士大半個月的薪水。

  「呵呵,是送給珍妮的,祝福我吧,羅伯特先生!」斯科特開心地將一大堆東西依次塞進自己的軍用背囊,然後費力地扛在肩頭,臉色紅潤。

  這些貨物如果放在歐洲,幾乎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享用,雖然放在西點鎮依然是價格不菲的商品,但對於斯科特如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收入狀況來說,也是能夠奢侈一把的存在,何況軍營裏的免費伙食根本就是尋常歐洲平民家庭不可想像的豐盛。

  17歲的珍妮是幾個月前美人魚號捕鯨船從海上救回的英格蘭難民之一,獵犬號當初糟糕的運氣導致她的父母全部罹難,多虧「好心的美國人」拯救,她如今才能繼續過上平靜的生活,在小鎮唯一一家小酒館裏幫忙打掃廚房。

  不過,她性格自閉,根本不願意和他人主動交流,也少數幾個來到西點鎮兩個多月還不會一句華語的移民。按照那位美國警長的話,她現在還只是臨時居民身份,要想獲得正式定居權、永久居住權乃至最後的國家公民,還要遙遙無期的一件事。

  發生在上個月初的摩和克戰爭,近在咫尺的戰火似乎讓孤單的少女再次絕望,幾乎一個人縮在小教堂裏祈禱著,直到第二天那一大隊威風凜凜的美國大兵帶著勝利的歡呼開進西點鎮,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堂參加歡呼的人群。

  隨後,她遇見了那位據稱是美國軍隊中最勇敢的中士,那位據說曾在西點鎮建立之初就和當地土著血戰過幾天幾夜的年輕人一下就進入了她的視線,那位被部下簇擁著要求請客喝酒的大兵似乎很受愛戴,

  一個月的時間,帶著自己的排駐守西北軍事要塞的斯科特只接觸過這個靦腆的英格蘭鄉下姑娘兩次。今天的休假,斯科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表白一下,不然隨著下周的換防,他不知道自己還要過多少時間才能再次回到西點鎮。

  小小的酒吧裏幾乎座無虛席,幾個也處於休假狀態的大兵看到斯科特背著一大包東西進來,都吹起了口哨。而其他酒客則故意大驚小怪地喊著他的名字,似乎在幫著他傳遞消息。

  珍妮從吧台一側的小門紅著臉走了出來,在酒吧老闆的鼓勵下,似乎很不情願地端著盤子走到了斯科特身邊,放下了餐布和刀叉。

  「珍妮……」在戰場上敢對著幾步遠的摩和克人鎮定開槍的中士,此時也紅著一張猴屁股般的老臉,不知道說啥才好。

  「斯科特先生,今天您也休假吧?您要點什麼……」珍妮低著頭,聲音極為好聽,周圍的起哄聲更大了。少女窘迫中不知道是該繼續站著還是溜之大吉。

  「好了,你們這些齷齪的蒼蠅!我不想再看見你們!」看見有兩個自己排的士兵也在其中,斯科特忍不住罵了句,起哄的人們頓時做鳥獸散。

  「不好意思,就來一杯玉米酒吧,另外再來一份烤魚。」斯科特轟走燈泡後,趕緊回覆了認真的表情。

  只是點點頭,少女就趕緊離開了斯科特,讓還打算再說上一句的中士頓感失落。

  「喂,這裏誰是珍妮?」

  忽然,酒吧門外走進一個華族青年,看起來有點傲氣。

  「哦,先生,就是她,請問……」酒吧老闆趕緊迎了過去,滿臉堆笑,但眼裏似乎有點慌亂。

  「呵呵,別緊張。我是社區廣播電台的,現在打算培訓電台操作員和播音員,珍妮的移民資料被選中了,看她是否願意去。」青年見一酒吧的歐洲佬都盯著自己,趕緊換了種語氣,一邊還把手裏的信箋遞給了少女。

  「我不識字……」少女有點惶恐地看著手裏的信,又低下了頭。

  「我來幫你吧。」

  斯科特中士趕緊走了過來,拆開信箋,才看了兩行,就有點不自然地對著陌生的華族青年問道:「先生,是不是以後珍妮就不住西點鎮了?」

  「誰說的?她以後完成培訓,就在西點鎮電台站工作。」華族青年不解地看著眼前的陸上警備隊外籍大兵,看了半响,終於露出明白的笑容,然後壓低了聲音,「怎麼,你女朋友?不錯啊,以後你可以天天聽見她的聲音了。」

  斯科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然後把信塞回了珍妮的手裏,換上了英格蘭語:「不是壞事,你可以有一份不錯的收入了!但可能你要學習好幾個月,恭喜你,珍妮!」

  迷惑地看看四周的老少,珍妮只能輕輕點頭。

  「斯科特中士!馬上返回要塞,有狼煙警報!」

  突然,門外又衝進一名休假的士兵,而且已經全身穿戴完畢。

  「珍妮!我下次再來看你!」

  中士幾乎連跑帶喊地跟著同僚衝出了酒吧,弄得一屋子的西點鎮老少都訝然失笑。

  「哎呀!斯科特先生,您的包忘記啦!」

  酒吧裏的人漸漸散去,結果某個空蕩蕩的桌邊,一個鼓漲漲地軍用背囊還孤單地靠在椅子上。

  捏著一封從此改變自己命運的信箋,英格蘭少女不由得捂著嘴笑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9-27 21:59
新世界1620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各種力量

  


    持續了大半個月的炎熱天氣,終於在進入八月後的第一個週末被一場綿密的大雨覆蓋,今天是農曆的立秋,恰如其分的涼爽。

    布魯克林工業區的社區職工公寓區,大部分穿越者都返回了曼哈頓社區度週末,只剩下部分加班的技工和社區城建工程隊的人依然住在公寓裡。

    某座面積並不小的公寓裡,大約20來個城建技工齊聚一堂,進行著一場討論,領頭的就是城建隊長董久楠。

    「只要我們齊心,可以爭取到更多的工友,利用我們的人數優勢,爭取建國立法小組不得不採取我們的意見!」

    在西點鎮走了一趟鬼門關的董久楠,此時並沒有以往那種張揚的派頭,反而是一種極為謹慎穩重的表情。

    「董頭,可是以前那些工友都分散了,不少人當了兵,不少進了工業部和船廠做了技術工人,現在剩下的不就我們這些嗎?」

    一個老實巴交的小伙在角落裡嘀咕著。

    「船廠那些人,不知道是因為太忙,還是什麼,已經不大和我們走近了。好像聽說他們上個月又加了獎金,每人多發了40塊(銀元),工資獎金加起來快150塊了……我們上個月工資帶獎金才102塊。」另一個年輕建築技工歎著氣,似乎很不甘心自己一直待在建築隊裡。

    和歐裔技工們每月20到30西班牙銀元不等的工資收入相比,大部分工作時間僅僅看、聽、說為主的社區技工們,擁有著遠高於前者的收入。但這顯然不能成為這間房屋裡人們覺得滿足的理由。

    「所以了,如果他們再打算建國後繼續搞私有化,那我們肯定被踩在腳下。是,我們除了力氣就沒別的,但我們也是做出重大貢獻的,難道有一天我們還是要淪為他們工廠裡的工人?」董久楠握著拳頭,臉色很不好,似乎對這幾天自己四處碰壁很是窩火。

    「他們難道還打算跟以前改革一樣輕易就讓我們下崗?」一個聲音響起,「大不了我們不幹了!隨便他們找誰來頂!」

    「好像隊裡的周工沒來?」突然,有人發現城建隊裡的城建規劃工程師周毅沒在場,「是不是他也不打算和我們一起了?」

    周毅,就是曾經在曼哈頓社區建設規劃中展露頭角的青年,雖然在大災難前還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學建築設計專業的普通研究生,但也算是整個曼哈頓社區最高學歷的建築人才了。

    「不,他去委員會找人說我們這些事去了,周工平時和大家關係不錯,要相信他。」董久楠笑著擺了擺手,表示沒關係,但馬上又換上了認真的表情,「我們不光拉攏那些做普通技術的工友,還要爭取周工這樣平時和大家關係不錯的人,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的影響力!」

    「我看我們可以聯繫狄工!他一直在生產安全問題上站在我們這邊的!」一個中年的建築技工舉起了手。

    「他太得罪人了,好幾次都和林有德這樣的人吵架,估計他和我們在一起,會引起其他人也反感我們吧?」反對意見迅速提了出來,房間裡的人也分成了幾大意見。

    「大家這幾天分頭去聯絡人,盡量說服他們贊同我們,投票結果才能有利。」董久楠也多少大主意,只能繼續給大家鼓氣。

    船廠食堂兼學習禮堂裡,一堂簡單的業務講座才剛剛結束,趁著骨幹們都在,石益格和游啟等人也趁機把大家聚在了一起。

    「大家這些日子都很辛苦,沒日沒夜加班加點做事。我們的辛苦努力必須得到保障,我和游工商量了下,為了保障我們的自身權益,我們不能走大鍋飯形式!多勞多得必須體現!」石益格站了起來,面色嚴肅,「現在立法小組還沒有任何結果,那說明我們整個社區意見肯定不一致。」

    「如果建國立法承認股份私營,我和石頭想同大家一起承包下船廠和相關車間!」游啟也難得公開表露自己的政治訴求,「這樣大家都是股東,但光我和石頭是不行的,需要大家都團結起來。」

    船廠的工作狀況,明顯展現出一股無法阻擋的光明前景,但現在的大國企模式,導致船廠的技工們一致認為自己的產出和收穫不成正比。

    「可現在船廠的股份都是自己人平分,我們怎麼弄也沒有主導地位啊?不知道到時候多少人會眼紅我們呢。」一位技工歎著氣,並沒有信心。

    「我們可以用我們掌握的其他部門的股份和他們換!」石益格似乎早就想好了辦法,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現在不光是我們造船廠,工業部幾個熱門項目都有可能成為爭奪的焦點,以後的國家也肯定會控制許多最核心的生產企業,那我們就用掌握的股份去換船廠的股份!」

    「嗯,這可能要涉及到大家利益取捨了,但只要我們掌握了股權,那未來我們一定能牢牢確立我們在國家的產業優勢!」

    游啟說著,又壓低了聲音,以一種很神秘的表情說道:「工業部的姜兆龍和林有德已經同意我和石頭的意見,我們兩家到時候可以互換股份,我們這兩個部門的人就佔了將近一半的人數,國家採取企業股份私營的法律很容易實現!」

    「是啊,怎麼說一艘企業級也得賣上10萬塊吧?整天拿個屁工資還累死累活,王鐵錘他們催的那個樣子,就好像我們欠他一樣!不這樣做,以後讓他們自己造船去!」

    一個才加入造船廠不久,現在還只是一個初級技術助理的年輕人大聲說著。

    見大家意見基本一致,石益格和游啟都帶著笑容微微點頭。

    天際的烏雲依然沉厚,淋漓的大雨潑灑在玻璃窗上,打出點點碎裂的水花,視線裡的一切都被玻璃另一面快速流動的水漬給迷糊了,雨聲讓人沉沉欲睡。

    「……老齊,這就是我們的意見。我們不反對私營企業,但也要考慮到這個集體裡的人員組成情況,許多人並不具備多少經營能力。完全大鍋飯,肯定不公正,但強制全盤私有化又會導致今後貧富差異過大。」

    周毅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端起齊建軍為自己泡的昂貴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小周啊,城建隊做出的貢獻幾乎無可辯駁,看看我們住的房子,看看整個社區,哪一樣都是他們辛苦的結果啊。」齊建軍笑著從窗邊轉過身,笑呵呵地點著頭,「不光他們,海大姐的農業部,姜兆龍的工業部,還有遠在歐洲貿易的外貿部,個個都是我們的頂樑柱啊!」

    「老齊,您就別繞彎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為董久楠他們說句公道話,也許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不應該被他人壓下去,但事實是,他們除了轉行去當兵的那幾十號人,剩下這些人搞建築,還真不會啥了,哎……」

    周毅皺著眉頭,對自己夾在中間也有點為難。

    「我們這個大國企啊,其實就是一個大家庭,每個人都從他人身上獲益,也貢獻自己的力量,我想無論是那種制度,都會尊重多勞多得的理念,難道誰會否認整個城建隊的貢獻?」齊建軍微微一愣,一直搞不懂為什麼董久楠他們就這麼在意城建隊會被他人壓制。

    「話是這麼說,但他們感覺沒有真正保障,所以才堅持從立法角度維護他們的利益。有肉大家吃,有湯大家喝,大家都不願意繼續回到過去那種狀態。」周毅趕緊站起來,說出了董久楠一直沒法表達清楚的意思。

    「嗯,理解理解!光是承諾是沒用的,只有切實可行的法律制度,才是維護公民合法權益的根本保障!」齊建軍認真地點頭。

    「那……您和鍾老的立法小組,是否會考慮這些意見?」周毅終於說出了此行的根本目的。

    「考慮,必須考慮!」齊建軍語氣洪亮,表情更是親切無比,「我們公開增選委員,就在表明一個今後做事必須民主的態度!立法小組的工作,也是遵循這個原則嘛!小周,很不錯,知道從他人角度看待問題!」

    真他娘的老油條一個,滴水不漏……周毅張張嘴,想繼續說點什麼,但就是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了,只好站起來告辭。

    隨著周毅的離開,齊建軍的表情漸漸從微笑變為了深思。

    推開窗戶,迎著雨點,齊建軍往向了東面,似乎想起了很久沒見的某兩位青年……
mk2258 發表於 2013-10-7 14:02
新世界1620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滿載而歸

  


    1621年8月12日,週四,上午。

    距離曼哈頓社區大約一百海里的東面海面上,風平浪靜,一艘雪白的飛剪戰艦正以8節的巡航速度朝著北方航行。

    「艦艏炮準備完畢!」

    位於艦艏的艦炮炮組舉起了旗,企業號輕巡洋艦的槍炮官、海軍上尉張春銳趕緊回頭對著身邊的中校艦長王鐵錘匯報。

    「用了13秒,繼續!」王鐵錘死盯著手腕上的表,眉頭微皺,「沒有炮射儀,我們只能從速射上彌補命中問題,按道理這種後裝炮應該可以達到10秒以內的裝填速度。」

    「雖然弄成後裝,但威斯沃斯六角旋膛艦炮的裝鎮本來就很麻煩。如果是實戰,那這個速度估計還會慢點。」

    從要塞炮兵指揮調任企業號巡洋艦第一任槍炮官的張春銳很清楚目前的訓練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船上六十多號人,就是我們未來的擴軍種子啊,他們不要求嚴格點,我們很難駕馭現在的戰艦裝備。」王鐵錘微微歎了口氣,目光又轉向了艦尾方向,只見代理大副兼水兵長蒙提正早操練一組官兵進行解帆上帆訓練。

    「等林有德那裡蒸汽機動力弄踏實了,能實現動力升降風帆就解放不少人力了。」看著一群士兵費力巴拉地拉扯攀爬在桅桿四周,王鐵錘恨不得馬上把布魯克林工業區裡的那些柴油機給弄上船。

    「東面8海里,發現船隊,至少五艘!航速4節!」突然,桅桿瞭望員大喊大叫起來。

    一支超過5艘船的船隊?!任長樂他們在歐洲會發展到這麼大的規模?王鐵錘大驚,趕緊轉過身,舉起了胸前的望遠鏡。半響,突出了一句:「全體一級戰鬥準備!航向東北。」

    「一級戰鬥準備!」張春銳全身一震,一秒鐘後,船上的甲板鍾就敲起了急促的警報。

    甲板艙門被掀開,一隊隊身著白色水兵服的士兵衝上了各自的戰鬥位,4門90毫米艦炮開始了旋轉,齊齊將炮口轉向了右舷。

    炮閂打開,重達8公斤的高爆炮彈塞進了炮膛,緊跟著再塞進一個黃銅發射藥筒。炮閂閉合,炮長舉起了射擊準備完畢的信號旗。雖然離真正的接觸至少還有半個小時,但打了無數發訓練彈的士兵們個個都手心捏著汗,等候著開火的指示。

    滿載幾乎接近千噸的企業號輕巡洋艦在海面劃出一道小弧線,朝著東北方向加速而去。

    七艘蓋倫風帆船保持著直線隊形,彼此間隔五百多碼,當頭的並非五月花號,旗艦變更為噸位最大的那艘購自荷蘭的「牧羊人號」。

    受速度最慢的五月花號的拖累,蘇子寧等一行人離開亞速爾群島已經23天了。算算剩下的航程,還有一天就要到達闊別幾乎七個月的曼哈頓,小護士夏秋喻難得在甲板上哼起了小曲,結果惹得一邊的幾個丹麥籍契約奴水手都側目相向。

    「大概還有一百多海裡,明天下午就能抵達。」已經跑過來回好幾趟的任長樂帶著得意的表情走到船頭,對著發呆的蘇子寧等人顯擺,「袁欣藝不是病了嗎,你還在船頭賞風景?」

    「她把我們所有人都趕出來了,說怕傳染……」蘇子寧聳聳肩,一臉無可奈何,「老趙都檢查了,只是感冒低燒,但她還是疑神疑鬼的,總覺得自己得了什麼17世紀的傳染病。」

    聽到蘇子寧如此解釋,任長樂只能嘿嘿兩聲。

    「風帆時代的海上交通真是耗費生命,動輒就是以月計,社會活動節奏如此之慢。」船醫老趙望著海面,還在感慨,「我跟船運公司跑了好多年海,也沒走過這麼慢的航速。」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海上的一來一往就更加注意節奏與提前量的判斷,所以我們才會從這段歷史的慢鏡頭中讀到所謂的『恢弘』感吧……」蘇子寧恰如其分地總結著,倒是任長樂聽到耳裡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們必須要建立一套更快節奏的跨大西洋信息傳遞方式,哪怕效率速度只比對手高一倍,我們都能獲得無以倫比的政治與軍事反應優勢!」蘇子寧說出了自己的最後打算,「希望社區能盡快解決這些問題。」

    突然,桅桿瞭望塔上傳來了歐裔水手的基裡哇啦的亂叫,不一會兒,阿德萊德船長就走了過來。

    「尊敬的先生們,西北方向發現一艘奇怪的船,速度很快,至少有10節。」阿德萊德聳聳肩,表情有點緊張,「雖然我們有七艘,但我建議各位還是回船艙裡休息。」

    奇怪的船,速度至少10節?蘇子寧一愣,轉頭朝向某個方向,雖然視線裡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還是盯了十幾秒。

    「呵呵,應該不是什麼壞事。」蘇子寧大致明白了來船的身份,於是笑著擺擺手。

    「哈哈,肯定是我們的船!我走的時候,它就快好了!」任長樂也反應了過來,興奮地搓著雙手,一邊還得意地對著阿德萊德說道:「阿德萊德,是我們的戰艦!」

    哦?我們的戰艦?就是那艘在造船廠碼頭長得奇怪的那個大傢伙?阿德萊德也一愣,帶著不解的表情又舉起了望遠鏡。

    半個小時後,船頭眾人的肉眼都能看到那艘雪白的、有著修長優雅線形的飛剪戰艦,如今正側風而來,速度也降到了不到6節。

    而這時候,企業號輕巡洋艦上,戰鬥警報已經解除,所有的官兵都帶著歡樂的表情離開了戰鬥崗位,因為瞭望員終於看清了東面那支由七艘風帆蓋倫船組成的船隊的特殊旗幟標記。

    「她可真漂亮啊……」阿德萊德如同看到一位年輕美貌女子般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漸漸靠近的戰艦。

    銳利的三角型船首破開海浪,苗條修長的船身如抹了油的白鯨在海面滑動著。船甲板上依稀可見幾座帶「圍裙」的奇怪艦炮,幾十名雪白制服的水兵在搖著手臂。

    「哈哈,是我們的海上勇士!叫什麼來著?哦,對,企業號!」阿德萊德取下了自己的船長帽,對著身後圍上來的船員高聲大喊起來,「歡呼吧,孩子們,我們的戰艦來迎接我們了!」

    除了少部分老船員跟著歡呼起來,大部分才從歐洲招募到的契約奴水手都拘謹地擠在一起,帶著驚訝與惶恐的神色盯著海面上開始頂風轉向的白色戰艦。

    「裝備不錯嘛,那麼自信,才4門艦炮,看樣子還是後裝。」蘇子寧一眼就盯住了企業號的武器裝備,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任長樂,以後我們可以打打鴉片戰爭了,考慮好對手了嗎?」

    「啊?」任長樂回過神,然後帶著古怪的表情看著面前的歐洲貿易領隊,「蘇子寧,難怪嚴曉松說他最多只能算是攪屎棍,而你根本就是自戀裝逼狂。」

    「嘿嘿,隨便你們怎麼說……」蘇子寧心情大好,似乎忘記了現在正在船艙裡猛打著感冒噴嚏的女友袁欣藝。

    8月13日傍晚,當牧羊人號為首的歐洲貿易船隊緩緩靠近碼頭的時候,曼哈頓社區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

    前來迎接的委員會主席劉老的老臉都快笑爛了,一眾委員似乎早就忘記了這些日子以來為了臨時選舉法立法問題而引起的內部不快,心情都很愉悅。而這次一回就是七艘風帆船規模,讓更多的普通居民更是興奮異常。

    歡天喜地中,唯獨副主席齊建軍只是帶著淡淡的微笑,一言不發。目光裡,站在甲板上對著碼頭人群揮手的年輕男女們,個個都顯得那麼自信從容。

    鄭泉此時沒在碼頭歡迎人群裡,因為他昨天就帶著一眾陸上警備隊軍官隨內河運輸船去了西點鎮,視察那裡的軍事要塞去了。能作為軍事部門的代表,只有企業號艦長王鐵錘一人。

    超過300人的歐洲移民被指示繼續留在船上,現在一個個都小心翼翼地站在甲板上,望著眼前如園林一般漂亮的「城市」,那些不同於歐洲粗糙笨重外觀的優雅清新風格的雙層建築,在綠樹清水環繞下的組成了幾片錯落又不失整齊的街區。

    「哦,上帝,這裡好香!」一個移民忍不住聳了下鼻子。這裡沒有歐洲港口城市那種臭氣熏天的糞便與垃圾,也沒有衣衫襤褸的一群群乞丐或是地痞小偷,所見全是一派富得流油的景觀。

    更多的移民們開始竊竊私語,婦女摟緊了自己的孩子,輕聲嘀咕著什麼,男人們則滿臉憧憬。

    在碼頭吊機的幫助下,一箱箱打包捆好的進口生活品被輸送到碼頭,然後被印第安雇工們搬上馬車,一組組送進碼頭臨時倉庫中碼放。

    離開曼哈頓半年多的楊雯雯和夏秋喻第一批登上了碼頭,和那些前來迎接的小姐妹們擁在了一起,而蘇子寧則牽著戴口罩的袁欣藝跟在了後面。

    碼頭廣播裡傳出了一段歡快的樂曲,不光嚇壞了還待在船上的歐洲移民,更讓整個碼頭的人們沸騰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3-10-11 20:59
新世界1620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述職報告

  


    已經快半夜零點了,曼哈頓社區的某座房屋內,書房還亮著燈。

    蘇子寧伸長胳膊,繃緊了身體,以釋放久坐後的身體酸漲。面前的幾張信簽紙上已經寫滿了字,似乎還覺得不夠,蘇子寧又翻開了新一頁。

    一杯咖啡悄然遞到了桌上,蘇子寧一愣,緩緩回頭,只見袁欣藝側著頭正在看著自己寫好的內容。

    「呃,怎麼還不回家休息?」蘇子寧放下筆,端起了咖啡。要說他這次歐洲之行唯一動用公款為自己購置的東西,大概就是一套磨咖啡器具以及價值100西班牙銀元的一大袋烘焙咖啡豆了。

    「怎麼,不高興我在這兒看著?那你繼續熬吧,我走了!」袁欣藝皺了下眉頭,嗔怒之下就要轉身。

    一伸手,就拉住了對方。蘇子寧笑呵呵地站起來,將對方摟到了身前:「我就記得寫東西了,以為你晚飯後就自己回去了。」

    「切!離開幾個月,你屋裡都潮得快長蘑菇了,光是給你收拾打掃就用了幾個小時,不比你寫報告輕鬆!」袁欣藝象徵性地輕輕扭下了身體,就不動了,臉頰一片紅暈。

    「呵呵,那你自己的家難道不這樣?」蘇子寧拉著對方坐在書桌前,拿起了筆。

    袁欣藝又是一愣,然後一臉憤憤然:「都怪你,非要說一起做晚飯,吃完了我還在幫你收拾,弄得我都忘了自己家!」

    蘇子寧大樂,也沒抬頭,一邊迅速在紙上刷刷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指了下樓上:「那你就睡我房間吧,反正都幾個月沒人住了,床褥被套都是新的,我就睡書房。」

    「哦……」袁欣藝沒有打擾對方的思路,只是輕聲應和著。

    偷偷打量著身邊青年那聚精會神的樣子,袁欣藝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投入了,彷彿現在依然是歐洲某個城市的小旅館裡,在一片寂靜中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指示。

    他和出發前有點不一樣了……好像比以前更加投入這些事了,難道男人一旦找到自己的事業方向,就注定會忽視身邊的某些人或事?想著彼此最近幾個月朝夕相處已經有點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男女朋友關係,袁欣藝心裡居然有了點點落寞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蘇子寧最後一次從思考中回過神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凌晨兩點過,而身邊的女翻譯,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微微苦笑一下,只好輕輕將對方抱起來,朝樓上臥室走去。不一會兒,又摟著一個枕頭回到了書房。

    蘇子寧所做的半年歐洲行的述職報告在社區委員會會議室裡進行。因為建國立法的事情,鬧得一段時間內每次會議都多少發生些爭執,但這次的情況不同,參加會議的所有委員從頭到尾都聽得異常認真。

    收穫之類的內容,幾乎每一項都讓大家眉開眼笑,尤其是葡萄牙貴族復國勢力為了拉攏「美國」出現的各種行為更是引起了大家的片片歡樂。而有關荷蘭等近波羅的海國家當前的倒霉狀態,更是讓大家看到了發別人國難財的好機會。

    「……我們低估了現在歐洲國家的現狀,他們儘管處在啟蒙運動的黎明期,但這只是歷史發展的客觀階段,他們所表現出的求知**極其強烈,對任何新生事物和資源的渴望也比我們想像得更加迫切。」

    蘇子寧翻開新的一頁,但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等著在場的人提問。

    「蘇子寧,這些和我們有關係?」董久楠聽了那麼多關於歐洲的大概念描述,有點沒搞懂,「歐洲現在打得一塌糊塗,我們正好悶頭髮財啊。」

    「關係很大,因為這涉及到我們要怎麼面對現在的和未來的歐洲,應該採取什麼樣的遠期政策。」蘇子寧笑著從懷裡摸出一個黑色的疙瘩,看起來像是一種懷表。

    「這是在荷蘭鹿特丹,從一個淪落為難民的德國鐘錶匠手裡買到的東西,大家可以看下。」蘇子寧將看起來還很粗糙的黑色金屬外殼的懷表推到了對面的劉老面前,「從製作工藝上看,它應該代表著現在歐洲比較先進的手工技術,甚至部分工藝精度不會比我們現代的技術差。」

    一支歐洲的古老懷表就這樣傳了個遍,幾乎每個人看到都微微搖頭。

    「也許大家還是覺得這個太落後,我也覺得。歐洲貴族看到嚴曉松送出的現代懷表後,十分驚訝,他們也由此迅速判斷出我們的力量。」蘇子寧此時的表情一場嚴肅,「這說明他們十分清楚一個國家的實力象徵在哪兒,他們對於技術超前判斷與認知意識是非常清醒的。」

    「你是指歐洲人會山寨我們今後輸出到歐洲的各類工業品,甚至是模仿出我們的加工技術?」姜兆龍做了個誇張的表情,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在場的幾個年輕的委員都和姜兆龍幾乎一樣的神態。

    「蘇子寧的意思是,文藝復興與啟蒙運動之後,歐洲人有這個技術發展的意識與強烈意願,他們也許在很長時間內都無法達到我們的技術水平,但不妨礙他們也從某些角度尋找技術進步的契機。也就是說,我們的商品輸出,會加速整個歐洲的文明進程與對外殖民步伐。」

    工業部總工程師林有德倒是一針見血地解釋了蘇子寧的話。此話一出,在場的委員都個個表情詫異。

    「嗯,蝴蝶效應不可避免會產生,所以,我們不能指望歐洲人繼續幾百年的愚昧來讓我們吸血。但我們要想方法讓他們延緩進步的步調,甚至是人為的遏制!」蘇子寧說完,又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信封是如花紋般的西體字母,「這是尼德蘭共和國州長聯合會寫給『美國國會』的一份信,他們希望和我們直接展開遠洋貿易。西班牙和葡萄牙其實也有這些意願。」

    「做夢,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底細就完了。」船廠負責人石益格眉頭一皺,顯然根本就不考慮這樣一份因為某些人裝逼而產生的國際貿易交往。

    「呵呵,但我們現在卻沒法阻止他們有這些想法,甚至是嘗試行為。西班牙就不說了,就目前而言,我們的北面,加拿大的魁北克地區已經由法國經營了十多年了,而南面的弗吉尼亞地區,英格蘭人的步調也不慢。」蘇子寧無奈地搖著頭,「所以,我們必須用一些方式來達到我們的目的。」

    「小蘇,你更瞭解現在歐洲的情況,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提出來,大家一起參考。」齊建軍趕緊提高了聲音,四周幾個年老的委員都微微點頭。

    「第一,尋找合適的契機,干涉歐洲三十年戰爭,尤其是針對歷史上幾個在這場戰爭中獲得紅利的國家;第二,學習後世那些歐美發達國家的方法!讓整個歐洲成為我們的原材料供應地、初級勞力工廠與商品市場,從而延緩甚至阻斷他們對某些產業技術進步的探索;第三,進行技術發展誤導,或者提前將未來幾十年歐洲即將出現的技術進步項目給扼殺掉,讓他們鑽進某些特定的技術發展死胡同,消耗他們的時間和財力;第四,就是合適的時間,堅決打掉或阻止歐洲對北美有威脅的殖民行為。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從宏觀角度想出的方向,具體如何,需要更專業的人士進行評估。」

    「嗯,這些信息聽起來離我們還遙遠,但確實很重要,小姜和小林,你們二位都是工業部的專業人士,你們理一下以後對歐洲工業品出口的發展思路,將蘇子寧的意見考慮進去。至於干涉歐洲三十年戰爭,目前我們沒這個能力,但也要作為一項長遠政策納入我們未來的發展規劃。具體的方針出台後再進行表決吧。」

    主席劉老輕輕拍了下桌子,算是結束了這個議題。

    「另外,我希望委員會盡早建立歐洲情報收集部門,這個比什麼都重要!」蘇子寧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補充著,「而且要劃定特定的一些範圍,政治外交、軍事行動、科技人才都要進入情報收集範圍,我們的歷史知識終歸也會有遺漏,甚至因為蝴蝶效應可能還會出現我們無法預想的情況發生,就算效率再低,我們也要提前展開。」

    「嗯,這個可以先行,回頭小齊組織一下,召開一個專門的會議討論這個情報部門的建立,看看需要什麼樣的人手和物資準備。」劉老滿面紅光,似乎對今天的蘇子寧述職報告聽證會的結果很滿意。

    「最後,我有件事情想給大家說下,就是關於嚴曉松的事……」

    蘇子寧說完,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環視著在場的所有委員,當目光和齊建軍碰上的時候,蘇子寧又露出了那種常見的苦臉。

    「嗯,嚴曉松、米谷還有史文博他們三個,這次沒有和你一起回來,是不是你安排他們繼續留在歐洲?」齊建軍看著這個十分熟悉的老下屬,說出了大家一致的看法。

    「米谷和史文博是暫時不想回來,嚴曉松他……他去了明朝。」說到這兒,蘇子寧已經從之前那種淡然自信變成了一種無奈中的緊張表情。

    如同冷水澆進了熱油,整個會議室裡人人表情大變,甚至幾個年輕委員都差點站了起來。

    好吧,嚴曉松,這次算我們是一夥的,你倒是想跑就跑,還得我來擦屁股啊……看著大家一副著了瘟疫般的奇怪不安,蘇子寧只好又乖乖坐下,從兜裡掏出了之前一直沒有展示的另幾頁紙,準備接受所有人的盤問了。

    而此時,遠在萬里遠的印度洋,一直由18艘武裝帆船組成的葡萄牙遠洋船隊正剛剛離開印度的葡萄牙殖民地果阿港,準備繞過南亞印度次大陸前往馬六甲。

mk2258 發表於 2013-10-22 20:57
新世界1620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達瑪與勇士

  


    僅僅在家休息了一天,周可民就急不可耐地離開了位於布魯克林工業區的海軍公寓宿舍。

    幾乎走遍了整個工業區,扭扭捏捏地到處打聽了一遍,一直問到印第安學校,才從王鐵錘愛人項薇的口裡得知了某個印第安少女的去向。

    達瑪如今已經成為了布魯克林工業區東南方那個德拉瓦印第安雇工自發形成的自然村社區的小學老師。

    和她的哥哥法提瑪一樣,師從項薇的達瑪以極大的毅力和決心獲得了認可,華語學習表達能力都在當地的德拉瓦人中出類拔萃。考慮到印第安孩子的漢語教育的特殊性,項薇還是說服社區委員會創辦了這個由達瑪擔任老師的特殊印第安小學。

    騎著從歐洲進口的高大的安達盧西亞戰馬,周可民在午後到達了德拉瓦印第安自然村社區。

    面前是一片低矮的木質窩棚街區,只有少量磚石混木結構的大屋,看起來依然是德拉瓦人那種帶有家族群居風格。遠遠看去,除了進進出出的德拉瓦印第安人,這裡似乎更像是某個歷史時空的某城市郊區正遭到征地拆遷的農村,又像是曾經的電視上播放的某個動盪非洲小國的難民收容地。

    得到曼哈頓社區幫助的德拉瓦人,甚至在他們這座新的自然村社區裡修建起了專為華族人提供磚瓦的小磚窯和伐木場。學會了手藝的德拉瓦青年每天都會用平板車拉著磚瓦去布魯克林工業區交貨,雖然往往上萬塊磚頭才能換來為數不多的生活用品,但比起曾經那種充滿風險和看天吃飯的漁獵勞作來說,這樣旱澇保收的生活也算安逸不少。

    現在無論男女,只要願意,德拉瓦人都可以在布魯克林工業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緊鄰華族生活成為了自然村社區出現的必然選擇。雖然由此原本村落的首領表示了擔憂,但至少目前來看,從中獲得的好處還是掩蓋了一切不滿。

    幾個出入印第安自然社區的德拉瓦男女都被眼前那比挽馬還高大的戰馬給嚇壞了,個個都緊縮在房簷下,小心翼翼地看著那位身穿「華族勇士」服裝的華族青年騎在戰馬上進了村社區。

    「達瑪!」周可民笑呵呵地朝不遠處一個瘦弱的印第安少年招招手,說出了自己想要打聽的名字。

    「達瑪,在學校。」

    印第安少年居然有著一口不太流利的華語,這倒讓周可民一愣。沒想到幾個月沒見,這裡的德拉瓦印第安人的華語教育已經進步到這個地步了。

    純種的安達盧西亞馬以優雅的姿態勻速小跑在廣袤農場邊的小道上,馬背上的青年和少女都沒有說話。少女坐在後面,小心地環抱著前面青年的腰,頭緊緊地貼在對方背上,臉上還帶著幸福忐忑的笑容。

    不多時,兩人一馬已經出現在布魯克林西南面的海岸石崖邊上。戰馬在遠方無聊地啃著石頭縫隙間的綠草,時不時昂著漂亮的馬頭噴出一段鼻音。而青年男女則並排坐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朝海灣,竊竊私語。

    「海的那邊是什麼?」如今的達瑪身穿著一套華族人淘汰下來的小號運動服,頭髮已經梳理成華族女性那種披肩樣式,一支略微褪色的彩色塑料發卡戴在頭上,看起來樸實無華。

    「是陸地,和這裡一樣寬闊的陸地,有許多白人,但是他們一點都不愛乾淨。」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一座座散發著糞臭與滿街垃圾的歐洲城市,周可民笑呵呵地看著玩笑。

    小心地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青年,達瑪微紅著臉,好半天才如蚊子一樣說道:「那你們真是從西面的山谷那邊來的嗎?」

    周可民一愣,略略轉頭,看向了史坦頓島方向,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嗯,西面很遠很遠,不僅僅是山谷,還有大海,在海的另一頭,就是我的家鄉。」

    「項老師說,我們德拉瓦族和你們華族很久很久以前都是一個部族的。」達瑪認真地複述著聽了無數遍的話,「那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而你們現在才來呢?」

    為什麼?周可民苦著臉,他完全沒法和那些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同化德拉瓦印第安人的同伴們一樣杜撰這些也許有點依據的歷史考證話題。

    「在我小時候,我爸爸告訴我,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那裡有個叫殷商的國家,這個國家的首領經常做一些很不讓民眾滿意的事,結果有一天就被西面的一個村落給打敗了……然後一部分殷商的民眾就渡過大海來到了這裡。」

    周可民皺著眉頭,緩緩將熟悉的歷史用盡可能簡單的語句組織起來,幾乎說了一個鐘頭,才把周武王伐紂殷商滅亡的故事給講完。

    聽著這段連項薇都沒曾講過的故事,達瑪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吃驚的表情。

    「什麼叫國家?為什麼那個首領做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大家還讓他當首領呢?是你們村子打敗了他?如果當時重新選一個好的首領,那我們的祖先就不用逃了。」達瑪最後問了幾個問題,情緒突然低落了很多。

    「嗯,國家就是許多許多部族的村子組成的,大家平時都說一樣的話,吃一樣的東西……我們的村子打跑了殷商的首領,組成了一個新的國家,又過了很久很久,後來一個北面的外來部族又打敗了這個國家,我們的祖先也只能渡過大海到了這裡。」周可民心裡越來越不安。

    「如果我們當時兩個村子不打,不就可以一起抵抗那個北面的外來部族了嗎?那你們以後還會打我們嗎?」達瑪不依不饒,情緒也越加沮喪。

    愕然地看著離別幾個月朝思暮想的印第安少女,周可民發覺自己不光面對現代女性時很笨拙,就連面對一個曾經做夢都不會想像到的17世紀印第安少女,也會如此不知所措。

    「不會了,我們以前就是因為不團結,才被外人欺負,以後不會再自己人欺負自己人了,我們要一起保護這個地方。」周可民歎了口氣,輕輕摟住了達瑪。

    「嗯,你是華族的勇士!」達瑪用手撥拉著心上人胸前那漂亮的軍服紐扣,終於笑了。

    「達瑪,我們……」周可民忽然感覺內心有一種衝動,摟住達瑪的身體,禁不住手上用了力。

    「啊?」達瑪吃了一驚,沒敢動。

    「我們,我是說,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我們還會一起在這裡看大海嗎?」周可民紅著臉,舌頭越發的不停使喚。

    「嗯……」蚊子般的聲音響起,達瑪此時已經羞紅了臉。

    就在兩人「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般卿卿我我之際,在遙遠的西點鎮西北的河谷平原上,大約三個排的陸上警備隊官兵以實戰訓練的模式,在幾百佩科特人的配合下,渡過小河,朝河對岸的摩和克人營地發起了一次主動打擊。

    摩和人利用地形的熟悉,好幾次都偷偷摸過河,對佩科特人的村落展開偷襲破壞,甚至一隊例行巡邏的陸上警備隊也遭到了伏擊,造成一死數傷的損失。

    得到這些匯報內容後,惱羞成怒的鄭泉於是趁著視察軍務的機會,親自下達了這次作戰的命令,決定狠狠給予摩和克人一次難得的教訓。

    在軍官的指揮下,細碎而富有節奏的鼓點敲擊聲中,90多名荷槍實彈的近代步兵排著整齊的三排橫隊朝著摩和克人的營地推去。

    晴朗無風的白天,最大距離的齊射造成了摩和克人極大的傷亡與恐慌,大量企圖衝擊線列的摩和克人不是被排槍打翻,就是被唯一一門6磅炮發射的葡萄彈撕成了碎片,少數避過正面火力從兩側衝上來的摩和克戰士則被負責掩護的佩科特人給包了餃子。

    停在摩和克人營地外圍,在對手的弓箭射程之外,步兵的步槍齊射進行了三輪,還沒發起刺刀衝鋒,企圖沿河長期對峙的摩和克人就崩潰了。

    不到一個小時的戰鬥,摩和克人被打死了至少100人,更多的人被俘虜,只有不到一半的人繼續朝西北潰逃。勝利的一方只有十幾個佩科特人受傷,然後大隊人馬帶著戰俘和戰利品又退回了河東岸。

    雖然直接戰果和之前的幾場戰鬥相比並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但觀摩戰鬥全過程的鄭泉卻非常滿意。因為這次參與戰鬥的兵力全是非穿越者組成的外籍步兵連,其中一個歐裔步兵排,兩個印第安步兵排。

    按照鄭泉的計劃,再過上一年半載,他就有能力組織一支上規模的部隊徹底掃掉附近地區摩和克人對西點鎮的威脅,從而讓摩和克人向北退卻上百公里。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1 20:52
新世界1620 正文 第七十章 將心比心

  


    這一次的歐洲貿易船隊返航,給整個社區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如今布魯克林工業區倉庫裡的進口原料存貨足夠保證未來好幾個月的使用。大量豐富日常生活的歐洲商品,在被居民們鄙視一通如何如何落後之後又滿心歡喜地購買了一大堆。

    鑒於物資進口的各個環節瓶頸,前幾次貿易的現金收入根本無法消耗掉,放在英雄港又不太安全,所以除了留下部分預備資金,這次隨船隊回運的西班牙銀元高達70萬之多。直接讓接替史文博擔任社區經管委主管的前期貨公司中層管理劉鑫萌發了建立社區中央銀行的念頭。

    大量歐洲進口物資極大豐富了當前曼哈頓社區的各類民生,也讓苦於特定原料缺口的布魯克林工業區加速了各項產業技術的復原與工業量產。

    肥皂、香皂、火柴、鉛筆、玻璃、金屬工具、水泥之類的低級工業品在初步解決了原料、生產工藝與設備後,已經進入了小規模量產階段,生產成本也逐漸降低,現在每個月的產出都足以裝滿一艘400噸級的風帆蓋倫船。軍事部門強行推進發展的軍火製造車間,更是達到了月產1500枝21b1型燧發步槍的理論產能,如果加班加點干,這個數字還可以突破2000。

    雖然看起來數量很龐大,但除了軍火,其他的商品還遠遠不夠供應葡萄牙王國這一個伊比利亞半島小國的市場,更何況以西班牙和荷蘭為首的其他貿易強勢國家,整個歐洲市場對來自北美的商品來說,簡直就是一處只露出丁點頭的大金礦。

    但高強度的跨大西洋遠航,已經讓幾艘風帆船出現了大大小小不等的磨損,任長樂不得不在徵求阿德萊德的意見後,讓出航次數最多、磨損最嚴重的五月花號和聖瑪利亞號入塢修理,其他幾艘就靠停在船廠碼頭進行簡單維護。

    隨船前來的300多歐洲難民移民,瞬間被社區各個部門瓜分一空,甚至30名身強力壯的難民還被軍事部門選中,準備等他們適應一段時間北美生活後直接徵入陸上警備隊。海軍更是從隨船返回的近兩百名船員中挑選了70名經過阿德萊德認同的歐裔水手。

    瓜分到最後,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歐洲農夫和婦孺被安排送往西點鎮,以充實那裡的生產殖民開拓。布魯克林工業區南面剛剛拓展出的移民居住區,瞬間就被李想領導的移民部給分配光。

    不過從這一批純契約奴身份的移民開始,社區委員會不再是免費供應生活住宿,而是與每個人都簽訂了借款合同,他們將通過工作償還所有的移民定居費用。

    只有表現最優異的,才有可能提前將自身的契約奴身份清除,轉為臨時居住權,再通過嚴格審核才有可能轉為正式定居權。至於更加遙遠的永久定居權與理論上存在的最終公民權,就要看他們的運氣了。

    而那些最早一批加入曼哈頓社區,且已經獲得正式或永久定居權的老資格船員,則在歐洲老鄉們羨慕的目光注視下,將他們帶來的一家老小驕傲地帶進了布魯克林工業區北面靠河岸那片漂亮的街區。

    大筆遠航獎金的激勵下,導致這些長期在海上漂泊朝不保夕的歐裔水手們有著不同的消費觀,毫不吝嗇地為自己和家人購買一處漂亮的帶花園草坪的獨棟公寓。

    8月16日,帶著一眾軍官視察西點鎮軍務並取得一次勝利的軍事委員鄭泉終於回來了。鄭泉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翻看蘇子寧這次大規模貿易返航帶回的各種報告。

    在得知歐洲當前的局勢後,一直有所想法的鄭泉還特意召開了一次特殊軍事會議,以討論未來一年的軍事發展規劃。

    不過在上次不愉快的社區委員會工作總結會議後,鄭泉等人在委員會上提出的軍事建設項目和經費物資撥款再次經受了一場批判,最終海軍的企業級輕巡洋艦第五艘「西點」號和第六艘「探索」號的建造計劃被無限期推遲,準備建造用於跨大西洋歐美貿易的遠洋飛剪商船和內河運輸船。

    陸上警備隊的維斯沃斯六角旋膛炮陸軍化也被暫時延遲,這讓陳禮文滿心期待的要塞炮換代計劃夭折。作為補償,陸上警備隊再組建一個歐裔步兵排的方案被通過。

    令人欣慰的是,即便這次的針鋒相對比之以前的會議更加激烈,但最終鄭泉等人還是接受了集體表決的結果,表現出了讓人詫異的合作態度。這讓第一次參加如此重要會議的蘇子寧都有點不適應。

    要是放在以前,幾乎鄭泉等軍事部門的人想做什麼想要什麼,大家都不得不讓步,但這次顯然不同了。

    黃昏前,鄭泉單獨找到了將要下班的蘇子寧,以不容辯駁的態度帶著對方到了「魅影」酒吧,開了個小包間,特地讓老闆觀雲親自下廚準備了幾樣小菜。

    關於幾個月前那場西點鎮的血戰導致的三位穿越者死亡的事,讓蘇子寧沉默了半響,而鄭泉則從頭到尾認真看著年輕人的雙眼。

    「今天開會期間和散會後,你一直在躲著我,小蘇。」鄭泉給蘇子寧倒滿酒,自己先端起了酒杯,滿臉微笑,「周可民和祝曉力看起來成長了不少,他們都對你在歐洲幾次事件中的處理手段非常敬佩,看來老齊推薦你做領隊沒選錯人。」

    呃……你怎麼知道我就躲著你了?蘇子寧尷尬地與對方碰了下杯,十分拘謹地坐著,宛如清純的文藝小青年。

    「好了,你也別把話老裝肚子裡,嚴曉松這方面就比你強。聽說他去了明朝,去跑華人移民的事,你們啊,可是真敢說真敢想真敢做。不過我絕對贊同!下次會議上,我會全力支持推進這項準備工作!」

    說著,鄭泉悄悄看了眼蘇子寧那有點出神的表情,又輕輕歎了口氣,放下了酒杯,語氣認真了許多:「你們出發前,我就猶豫了很久,是否把你留下來,但事實證明,你的選擇是對的,也許是老齊的選擇是對的。」

    「是我自己選擇的。」蘇子寧忽然抬起頭,微笑著看著面前的老軍人,不再是之前那種沒準備的神態,「我就是我,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齊主任以前是我的上司,但大災難後,我只是社區的一員。」

    「嗯,主人翁精神即是如此了。你當時給我留下一封信,我以為你沒打算去歐洲。」鄭泉笑著點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我很好奇,為什麼這封信你會給我,而不是給老齊或者劉老?按道理,他們應該比我更該看那些內容,而他們也有能力推動這些。」

    「您是指關於社區委員會民主選舉制度?」蘇子寧不好意思地笑笑,低頭看著一桌子沒動的菜餚,語氣低了些,「我也不知道當時會這麼衝動,我認為你們軍人應該更加有義務維護我們老百姓吧。」

    「那你為什麼又同時給劉老留了另一封信?」鄭泉靜靜看著眼前一臉書生氣的青年,「難道你不信任他們?」

    「不!」蘇子寧抬起頭,表情極度認真,「我就斗膽叫你鄭大哥吧。如果不是你和劉老挺身而出,也許大災難那幾天,這個集體就崩潰了。這說明您是一個極其看重集體利益的人。但我們這個集體,在渡過最艱難階段後,應該發揮更多人的智慧,而不是繼續走以前那種老官僚體制。嚴曉松或許極端了點,但他所表達的政治訴求,正是我們這個集體廣泛的民眾意願。」

    「哦?但我掌握的軍事部門,卻是大家現在最忌憚的強勢團體,難道不是另一種程面上的民主對立面嗎?你卻指望我推進民主改革?」鄭泉笑笑,不置可否。

    「不,我認為現在的情況,恰恰不是您和陳隊長的初衷,你們也只是用自己的做事習慣在表達自己的熱情參與性,和我們希望事情應該怎麼樣是一樣的道理,只是你們更有組織性。」蘇子寧攤開雙手,神情淡然,「我相信,即便是那些曾經的碼頭民工,他們也有著自己的主動意願,但就是不會接受強加給他們的東西。以前他們不會覺得這些有多重要,但現在就是他們繼續努力下去的動力!」

    鄭泉默默挺著,還間或點這頭,等蘇子寧說完,突然坐直了身體,雙眼冒出精光,聲音低沉:「那你給劉老的信裡,又為什麼強調非要在社區委員會排除我們軍人,才能達到真正的穩定民主!」

    呆呆看著面前的軍事委員,蘇子寧心裡暗暗歎息,知道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你先想好再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是我和劉老私下有什麼,而是放在檯面上聊的,立法小組的司法委員鍾老也在場。」鄭泉語氣緩和了些,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青年,「你啊,小蘇……你什麼心思,也許從這兩封信裡,全能看出來。真是煞費苦心啊……」

    「嗯,那你們彼此妥協到什麼程度了?」蘇子寧反而放開了心懷,笑得很鎮定。

    「你給了我和劉老各一種看起來復合自己立場的選擇,然後又讓我和劉老彼此交換妥協,然後實現你的政治願望?難道我們軍人就不是這個集體的一員,就沒資格參與民主政治?就應該被民主和政客們玩弄在手裡?」鄭泉哈哈大笑起來,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酒。

    「從亞速爾出發前,周可民和霍謙也問了我這個問題,但我沒有回答他們,因為我知道,說服他們和說服我自己的意義是一樣,只是一種自我解釋。」蘇子寧歎了口氣,呆呆看著面前的酒杯。

    「那你打算怎麼說服我?難道我、陳禮文和王鐵錘才是那種玩弄權力的軍閥嗎?」鄭泉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越發覺得這個小青年比自己想得還有意思。

    「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子孫後代。」蘇子寧臉色一沉,抓起酒杯就全部倒進喉嚨,濃烈的玉米酒刺激著感官神經,猛烈咳嗽著,臉都漲紅了,「鄭大哥,你和陳隊長他們的為人如何,沒有任何人有異議!但是,我們能活多少年?又能保持本色多少年?你能保證幾十年後,軍隊領導人還會如您一樣大公無私嗎?!」

    鄭泉一愣,手裡的酒杯遲遲沒有放下。

    「如果成長起來的新一代民眾,他們習慣著或者被迫習慣著這種規則,那他們會不會把軍隊當成一種政治資本去瘋狂追求?」蘇子寧被玉米酒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邊說邊在咳嗽,「如果有一天,我的孫子,或者是其他人的子孫,指揮著軍隊控制著整個國家,甚至用槍指著您的後代子孫的頭,您還會如此自信自己現在的選擇嗎?就我所知,人格是沒有遺傳保障的。」

    鄭泉放下空酒杯,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包間一側牆壁的窗戶前,推開窗葉,靜靜看著遠方水光粼粼的河面,若有所思。

    「我們就是墾荒者,我們丈量土地、建立家園、傳授農耕技藝,就是想讓我們的後代安心富足,能夠開出更多的好地,種出更多的莊稼,過得更快樂。而不是給他們埋下一顆偷偷藏起來的地雷,讓他們有一天倒霉踩響。」蘇子寧終於從酒精的**刺激中恢復過來,也站了起來,「軍人干政的歷史,不光是抵制外部敵視,更是對內部民眾的潛在不信任,這種不信任會一代代積累。」

    「軍人參政,只要實現制度化,一樣可以發揮更好的國家建設作用,可以避免你說的那種情況。」鄭泉回過身,這次的內心不再是一種輕視,而是鄭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民主政治的穩定,難道不是在於制度化,透明化嗎,我們曾經的社會改革也在證明這一點。」

    「是的,制度化確實可以做到盡可能的約束一切不利因素,但這不能證明軍人參政就是合理的。因為民主制度本身,就是一種盡可能的權力分享機制。」蘇子寧笑了,指了指自己,「鄭大哥,如果我要求在平時也掌管一支軍隊,甚至戰爭爆發時也指揮一支軍隊,您會同意嗎?也許您會說我瞎參合吧。」

    鄭泉又一愣,似乎明白了一些。

    「武器與軍權!掌握一個國家最暴力的機構,就是制度賦予軍人的最大政治權力,也是軍人最擅長的一面。軍人獲得軍隊指揮權,官員獲得行政管理權,議員掌握立法監督權,都是民主制度下的權力分享原則。軍人其實並沒有被排斥,本身就是制度的一份子,和政客議員們一樣,各司其職,共同構建我們的民主制度。遵守這個權力分享原則,制度和規矩才能更強健,才能真正保證我們的生活不至於有一天亂了套。只有政治訴求的民眾,可能僅僅只會從自私的角度表達自我,但有政治責任感的人,應該懂得分享是多麼的寶貴。」

    說完,蘇子寧微微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房間,只留下軍事委員鄭泉還在沉思。關上門的瞬間,蘇子寧覺得自己的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

    屋內,良久,鄭泉才長歎一口氣。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1 20:53
新世界1620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前兆

  


    在自比「華貴而雅致」的東方民族眼裡,西洋蠻夷之所以為蠻夷,也許最大的不同也在於思維表達模式上後者太過於「粗魯」,比如說直白。換到人格與政治層面,大概就是兩種既然不同的信仰價值觀的差異。

    無論我們怎麼強調現代民主主流意識中存在著若干「原則」,但不可否認的是,西式民主意識的直白性讓東方式思維一直感覺很彆扭。要讓東方式思維去解讀和認同西式民主意識中若干「原則」,確實要花費頗大的心思,甚至永遠都會有一種隔閡。

    在以耶穌基督為主流的西方信仰世界裡,人生來就是有罪的,這樣的人性倫理從西方人出生開始就刻印在生活中,成為了西式民主的原則基礎——人是不可信的,你,我,大家都是自私的罪人,所有人一輩子都在為了贖罪而努力。防範與制約,成為了表面上極為合理正常,且能接受的民主原則。

    但這個原則的人性倫理基礎顯然和東方式人性倫理觀是背道而馳的。《三字經》的開篇第一句,即是「人之初,性本善。」非善,是遭到社會排斥與敵對的,於是羞恥成為了東方式人性倫理的核心。

    如此極大的衝突性認知,讓我們很難接受這種「天生有罪,人性互不信任」的看法。無論何種傳統思想文化,大公無私與自覺永遠是東方式人性倫理中反覆強調的內容,對於彼此監督防範這樣的話題實在是難以啟齒。

    懺悔論與羞恥論,成為了東西方人性倫理與信仰價值觀的溝壑性差異,也最終導致人格發展與政治道路上的不同走法。

    寫完最後一筆,蘇子寧緩緩合上日記本,嘴角已經是一抹自嘲的微笑。

    坐在身邊一直未出聲的袁欣藝,也從頭到尾看完了蘇子寧這一番文藝青年般的「自說自圓」,也跟著輕輕歎了口氣。

    「我就不信你昨天晚上會照你寫的這樣給鄭泉說,會被人恨的。」袁欣藝微微咬著嘴唇。

    「所以我換了個角度,我把防範說成監督,把制約說成分享。呵呵,只能用大家能接受的方式去說服他們,而不能成為整個委員會的公敵。」蘇子寧丟開了筆,舒服地抱頭靠在了椅子上。

    「蘇子寧,今天上午楊雯雯、夏秋喻找我了,說想大家一起辦個服裝設計與奢侈品牌公司,專門針對歐洲的上流社會。楊姐自己出大頭,但自己只佔三成股份,其他股份大家平分,而且只限於我們幾個人。」

    袁欣藝小心翼翼地說著,既充滿興趣又隱含擔憂。

    「哦?全獨資啊,楊大姐果然能人也,估計她前段時間賺了至少兩萬西班牙銀元吧?」蘇子寧笑呵呵地望著天花板,頗為感慨,「就連那艘雯雯號,也算是她的私人財產,真讓我們這些大老爺們情何以堪呢!」

    「你說,會不會引起大家的反感?」袁欣藝有點緊張,「聽說工業部的內部,這幾天就因為有人企業股份私有化而產生爭執,甚至還發生了打架。而且,不知道這樣的公司應該找誰去申請。」

    「哼!他們反對個屁!這些錢可是姐自己辛苦掙來的好不好!關他們屁事?」

    客廳的大門被人踢開了,只見楊雯雯一身自行設計的、漂亮的宮廷樣式漢服站在門口,兩道柳眉豎起,雙手叉腰,看起來頗為冷艷。

    「哈哈,有人偷聽!」蘇子寧畢恭畢敬地將財大氣粗的楊雯雯迎進客廳,一副店小二的樣子,「不知楊雯雯小姐光臨寒舍,是打尖還是住店?」

    「怎麼一回到曼哈頓就變成**了?那個叱吒風雲的美國蘇議員去哪兒了?」楊雯雯丟開自己的小坤包,大大咧咧地做到了長椅上,然後盯著眼前兩位相處了數月的夥伴,露出認真的表情,「別人怎麼做我不管,我只是想集中下大家的智慧,一起做點事,不然這趟17世紀就白來了!」

    「嗯,我沒意見。不過我可沒任何本錢。」蘇子寧攤開雙手,撇了撇嘴。

    「又沒你的事,我是問袁欣藝。」楊雯雯翻了個白眼,一邊的蘇子寧趕緊閉嘴了。

    「可是楊姐,我也沒本錢的。」袁欣藝也露出尷尬的表情,還偷偷看了眼蘇子寧。

    「你怎麼沒本錢了?別忘了上次在歐洲的那些衣服,都是我們三個聯合設計的哦,所以了,我賺錢裡面也有你們的功勞啦!我和夏秋喻說好了,第一筆資金,算是我們三個共同注資的!」楊雯雯笑彎了眉,目光一直不停地在蘇子寧那苦逼的臉上掃來掃去,「蘇子寧,你不會反對吧?」

    我?我能反對啥?蘇子寧輕咳一聲,算是很識趣地保持了默認。

    閒聊之際,小護士夏秋喻也跑來了,於是三個女人一台戲就在蘇子寧家的書房裡張羅開了,弄得蘇子寧只好獨自出門溜躂。

    沒過幾天,一場轟動全社區的事終於發生了。董久楠領導的城建隊發生了分裂,幾個年輕的土木工程專業的小伙拉著若干建築技工宣佈自己單獨成立一個建築公司,起因就是有人實在受不了董久楠大鍋飯式的獎金分配。

    社區委員會為此進行了緊急調解,甚至劉老還嚴重呵斥了一通幾個當事人,但撕破臉皮的局面並沒有得到挽回。連同印第安雇工在內,接近300人的城建隊最終還是一分為二,董久楠領導下的城建隊縮水了三分之一。

    大國企模式下的全民所有制不可避免地在這一事件中遭受了衝擊,分裂出來自起名的「東方建設公司」應該是何種地位,委員會裡每個人都稀里糊塗。

    這似乎還不夠,當楊雯雯自吹自擂掛牌成立「楊雯雯生活藝術公司」後,整個社區就跟著亂了套。雖然依然沒有牽扯到分享集體股份的層面,但無數的小心思開始跳躍,私底下彼此交好的社區居民們都不約而同的結伴討論。

    就在人們紛紛猜測如此的自發行為是否是一種對立法小組的示威的時候,更大的炸彈爆響了:社區委員會裡傳來了更驚人的消息,以鄭泉為首的軍事部門領導,集體辭去委員會成員職務!

    由此帶來的連鎖反應,則是多達三十多名陸上警備隊或海軍官兵也同一時間辭去了軍職,其中就包括鄭泉本人。

    如此的大動盪,卻沒有一個軍事部門的當事人公開解釋,但背後的因果,只要是過了青春期的人都十分明白。

    城建隊的公然分裂,軍事委員的集體退出,似乎最後的一道窗戶紙被捅破,什麼事情都不得不有個明確的說法了。鍾進山領導的立法小組的工作效率陡然加速,一份經過基層調研總結的臨時選舉法終於提交到少了許多人的社區委員會。

    民主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即便所有人都一知半解,但也毋庸置疑地成為絕大多數人的選擇,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不是?

    旱澇保收的公有制國企能夠保證穿越眾這些既得利益者的未來基本利益,而私有股份制企業經營又能帶動參與者的積極性,向曼哈頓社區未來的產業與技術進步注入活力。

    是否兩全其美未必可知,但基本的民主制度之下,公有制與私有制經濟模式並存,成為了現階段各方都能妥協接受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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