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41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7:33
68 三軍悄然各入屯

    薛悌嘆道:「鎮東表孔北海為青州刺史,姑且不論孔北海會不會應,只此一表,就勝過袁將軍了!高下立判。」

    在座的諸人中,除了周喁外,其餘的都與袁紹沒什麼太親近的關係,所以薛悌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批評袁紹表長子袁譚為青州刺史這個「用人唯親」的表現。

    「用人唯親」實是當下南北諸侯通行的做法,荀貞也是這麼做的,只是相比之下,荀貞重的是兵權,於政權上,比如對其轄下各郡國長吏的任命,他沒有做得那麼「過分」。

    按理說,荀氏以儒業傳家,族中多有名士,能理政務、亦有資格出掌一郡的人有不少,但現今為荀貞所有的八個郡國,由荀氏族人出掌的卻只有兩個,而且其中荀諶的九江太守還是受於朝廷正兒八經的王命,至若荀成的泰山太守,則只是一個過渡,其餘六個郡國,還沒上任的下邳相劉儒,加上東海相邯鄲榮、彭城相姚昇,這三人是他的舊交、故吏,另外的廣陵太守王朗、琅琊相陳登、阜陵相張紘,這三人則都是去年才投他的徐州士人,至少他的這種表現,能夠讓投到他帳下、或還沒有投到他帳下的士人們覺得有奔頭,覺得跟著他幹有前途,從這一點來說,薛悌的感嘆倒是沒錯,也算是增強了些荀貞在政治上的號召力。

    薛悌年輕,城府還是不夠深,像程立這樣的,五十多歲,老謀深算,卻是絕不會當眾評價袁紹行為的,他看了眼曹操,見曹操笑笑不說話,一個勁兒地摸鬍子,知道了曹操定也是不想這麼做,於是,馬上轉開話題,說道:「鎮東表孔文舉刺青州,看來,確是要用兵濟南也。」

    周喁以為然,說道:「文舉昔與鎮東的族父故司空荀公友善,故司徒王公刺史豫州,他兩人同時受辟,分為治中、別駕,鎮東時在潁川,與文舉定然舊識,而今他表了文舉為青州刺史,想來文舉不會不應,也許過不了幾日就會請鎮東助擊黃巾,這下,鎮東就不缺出兵的藉口了。」

    陳宮說道:「已是仲春,天暖解凍,鎮東如果用兵,料不出本月。明公,我軍可預先作備了。」有點惋惜地說道,「惜乎譙縣許褚未從附,否則,有他這一支奇兵,攻東平、任城將更易也。」

    許褚和曹操是老鄉,曹操領了兗州刺史後,因素聞許褚的勇名,同時知道許褚的部曲也多是猛士,便遣人去譙縣招攬他,望他能夠攜眾來投,但被許褚婉拒了。

    許褚、李乾、李通,此三人是兗、豫一帶最著名的三個割據強豪,他們的割據性質是一樣的,都是「聚眾自保」,也正因此,他們都具有很強的地方性,從附他們的部曲、百姓多是當地人,就像當初李通的部屬爭執不下,不能定下到底是投孫堅還是投荀貞一樣,許褚即便願意把家眷從豫州遷到兗州,他的那些部曲會願意麼?所以,與曹操雖是同鄉,許褚也只能暫拒。

    曹操笑道:「伯安、仲康兄弟,與我縣裡人,久相識矣!所以不能來兗者,我知非其本意,部曲眷戀鄉土故也。」

    仲康,是許褚的字,褚者,儲也,康者,糠也,名與字合在一起,儲糧之意,許褚長八尺餘,腰粗十圍,餐食肉數斤,其人豪俠,家中固是少有儲糧,而他的這副身板倒是人如其名字,能「儲糧」得很;伯安,是許褚兄長許定的字,許定勇名不及許褚,但也是一個有數的虎士。

    程立同意陳宮的話,說道:「公台言之甚是。明公,確是當早作預備了。」

    為迷惑荀貞,不使荀貞判斷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是要攻復東平、任城,曹操的主力目前還都在谷城、臨邑,需要將之調入山陽,這樣,只等荀貞發兵攻入濟南,便可立即進圍任城等地。

    曹操點了點頭,沉吟片刻,說道:「谷城的兵馬不能動。明日,即調臨邑的部曲分批潛行南下,進駐巨野、金鄉。」頓了下,又道,「待部曲調動完畢,君等可從我赴定陶。」

    一個冬天過去,濟北、東平北部的黃巾又有增多,青州的濟南國等地之黃巾因為乏糧之故,有些南下進入到了兗州,依據軍報粗略統計,眼下濟北、東平北部的黃巾已達三十餘萬,其中,除去老弱婦孺,能戰者十餘萬,老卒亦有四五萬,這是一個極不穩定的敵方勢力,而下才二月,正是青黃不接時,可以預見到,黃巾的乏糧情況短期內不但得不到改善,而且還會惡化,為了防備他們西進擾侵東郡,谷城作為東郡東部、黃河東岸的重地,曹仁部絕不能動。

    定陶,是濟陰郡的郡治。

    曹操之所以不隨主力去山陽的巨野、金鄉,而是要去定陶,這是因為濟陰處在東郡、陳留和山陽間,從定陶到此三郡的距離都差不多,曹操坐鎮在此,能夠更便利地調度,或言之監督此三郡,以給前線有利的糧械、兵力之供應、補給。

    比與荀貞,曹操現在最大的劣勢不是地盤小,而是他不能像荀貞那樣如臂使指的調用轄下,

    儘管因為袁紹的影響力、他本人與各郡郡守的關係、黃巾和荀貞的雙重威脅等數個緣故,張邈等對他的支持比早前對劉岱的支持力度要大,但也只是大了點而已,要讓各郡砸鍋賣鐵地支援他,那明顯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以陳留各郡的人力、物力,何至於北不能定黃巾,東不能御徐州?所以,曹操在指揮作戰的同時,還不得不分出精力協調各郡。

    數日後,臨邑的曹軍主力悄無聲息地南下進駐到了巨野、金鄉。

    鮑信暫領的州軍除留下一部仍駐防在汶水北岸的須昌外,主力也集中到了汶水南岸的壽張,隨時可向李瓚、江鵠掌控的東平陸、寧陽發起進攻了。

    至此,曹操的軍事部署已然完成。

    這次作戰的總目的是收復任城縣和東平郡,任城縣的戰略地位比東平重要,因而,在作戰次序上,曹操定以「先取任城,再打東平」,具體的戰術安排是:先由鮑信率州兵主力,偽與曹操共圍寧陽,以調劉備、陳褒分兵去援,然後由曹軍主力趁虛攻打任城縣,打下任城縣後,曹軍主力再北上,與鮑信南北夾擊,取克寧陽、東平陸,從而把徐州的勢力徹底驅逐出去。

    任城方面的兵力運用安排為:巨野、金鄉的曹軍主力為主攻部隊,陳留等郡遣來的郡兵為策應,進駐到任城縣南、泗水東岸的高平,在此擔負阻擊合鄉方向的徐州援軍之任務;乘氏的李通、廩丘的蔣奇部為預備隊,李通主要是準備馳援任城縣的戰鬥,蔣奇則是整個兗北、任城戰場的總預備隊,從廩丘東北可援壽張,西可援任城,萬一黃巾藉機猛攻谷城,由廩丘也可北援谷城,哪個方向出現緊急的軍情,就遣他往哪個方向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5:11
69 樂文謙領兵北上

    經過大半個月的集訓,樂進選出的四千餘新卒被糅合得差不多了,太史慈等對新兵的戰鬥力也大致瞭解,糧械、民夫的籌備與組織亦宣告完成,這日,荀貞召集諸將校軍議,準備出戰。

    堂壁上懸掛著濟北及周邊地區的局部地圖,等諸將校皆至,荀貞沒有過多的開場白,直奔主題,喚眾人圍聚到地圖前邊,由戲志才把早已定下的具體作戰方案再給他們講解一遍。

    這回打濟北,黃巾是荀軍主攻的方向,是主要敵人,但可以預料到,兗州定不會坐視荀軍侵入濟北,不是極有可能,而是曹操必定會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參與到戰局裡邊,所以,兗州也是敵人,不過位置居次。也就是說,共有兩個敵人,一個兗北黃巾,一個曹操。

    對這兩個敵人,荀貞決定採用不同的應對策略。

    對黃巾,採取主動進攻,以斬獲為主;對曹操,採取防禦姿態,以阻擊為主。

    兵力的運用上:樂進率領主力,負責與黃巾的作戰,荀成在泰山、濟南方向給予配合;潘璋引偏師,除了從屬樂進擊黃巾之外,當曹操遣兵來犯時,由他負責抵禦,李瓚、江鵠在東平給予配合。

    有關曹操、黃巾的兵力分佈:曹操確是迷惑住了荀貞,徐州方面尚以為曹軍、兗州州軍的主力仍分駐在臨邑和須昌;黃巾的具體兵力分佈則是,約有十餘萬屯於濟北的郡治盧縣,盧縣在濟北的最北邊,與平原和濟南接壤,剩餘的,部分在濟北國南部的蛇丘、成縣、剛縣等地及與剛、成、蛇丘三縣接壤的魯國之汶陽等地,部分在東平國的汶水北岸之富成、章縣等地。

    針對此,荀軍的整個作戰步驟,經過與戲志才等人的反覆討論,綜合樂進等的意見,並徵詢了李瓚的看法,荀貞最終定為三個階段。

    首先,荀成佯攻濟南,樂進領兵從泰山郡西出,入濟北國境,打下肥城,——肥城在盧縣南,蛇丘北,此地本來是個縣,後來在本朝章帝時被撤銷了,其地被分屬給了盧縣、蛇丘、富成,但舊城的城池仍在,打下此地,便可將盧縣、蛇丘、富成各地的黃巾給分裂開來。

    其次,在打下肥城後,李瓚、江鵠守東平陸、寧陽,以防兗州的州軍進攻,荀成大舉聲勢,假裝遣主力入駐巨平,巨平在蛇丘東,兩縣接壤,與樂進呼應,作勢要取蛇丘、剛縣、成縣、汶陽等地,以調屯駐在盧縣或富成、章縣的黃巾兵馬出城,野戰擊之,因為是以斬獲為主要目的,所以,這一場戰鬥在戰前要佈置好包圍圈,儘量地多俘獲黃巾。

    其三,打完伏擊戰,樂進主力北上,荀成分兵支援,看能不能把盧縣攻取,如能,即拔而據之,如不能,就轉而清剿盧縣、肥城間的黃巾殘餘,逐之使向西南去。盧縣西北是濟水,樂進只要能獲勝,黃巾潰兵為求生,必然不會奔西北去,只會往西南的谷城方向去,如此,就能纏住曹軍,給樂進更多地時間來控制肥城、盧縣間,並可以再一次地發動對盧縣的圍攻。

    當然,這三個階段只是荀貞這邊在戰前定下的,如果能夠按此三階段順利實行的話,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到時荀貞等會視戰局的變化而隨之做以調整。

    等戲志才說完,荀貞總結說道:「『兵無常勢』,兵爭之際,形勢瞬息千變,如能依此方略行,則卿等依此行之,如戰局有變,不及請示,卿等可斟酌自定,隨機應之。」

    樂進、郭嘉等應諾。

    軍議開罷,定下兩天後,樂進等引兵秘密入泰山,之後在奉高休整一日,便西擊濟北。等樂進等辭退,荀貞與戲志才等又議論了會兒軍事,親筆寫檄,遣人給劉備、陳褒送去。

    郯縣距任城縣二百餘里,快騎兩天即到。

    樂進等領兵出發,北往泰山時,劉備、陳褒接到了荀貞的這道檄令。

    展開觀看,兩人見檄中只有四個字:事可行矣。

    劉備、陳褒對視一眼。

    劉備說道:「將軍要對濟北動手了!」

    陳褒說道:「我這就檄令部曲集結。」

    鄭者,任城相鄭遂,呂者,任城都尉呂虔。

    在得到了劉備的兵馬入駐後,荀軍對任城縣的掌控雖然已經深入到了縣城內外的各個角落,但縣中還是有任城的駐兵的,任城相鄭遂、任城都尉呂虔勉盡己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局面。

    既然已經判斷出,曹操有可能會攻復任城縣,那麼為了能守住此縣,在濟北的戰事開啟前,荀貞當然會令劉備、陳褒先把鄭遂、呂虔抓住,繳了任城兵的械,以能全身心地投入備御中。

    這個事情,不能做得太早,太早會引起曹操的警覺,也不能太晚,太晚可能會造成危險,當下樂進剛領兵出征,濟北的戰事將開而又未開,正是開辦此事的時機。

    劉備微微有點興奮,說道:「公道,還是按之前你我定下的辦法行事麼?」

    劉備、陳褒在最先從荀貞處得受此令時,兩人就定下了行動的計畫,由陳褒帶兵襲擊縣外的任城兵營,劉備帶兵直接進攻城中的任城郡府。任城都尉呂虔在兵營,任城相鄭遂在郡府。

    陳褒笑道:「鄭相二千石也,非君不能取之,呂子恪,正合為我虜。」

    呂虔是都尉,陳褒是校尉,兩人品秩相當,劉備的中郎將雖也是比二千石,卻位高於校尉,能與國相相當。陳褒見慣了大場面,對這點事兒不放在眼裡,故此頗有心情開玩笑。

    劉備不覺而笑,說道:「如此,入夜後你我便分頭行事!」

    陳褒同意。

    劉備、陳褒暗做準備,那邊呂虔卻沒有在縣外兵營,他昨晚就悄悄進城,待在郡府裡和鄭遂密議軍事,一直到現在。正如劉備、陳褒得了荀貞的檄令,呂虔、鄭遂也得了曹操的檄令,曹操知道呂虔、鄭遂在任城縣處於劣勢,所以沒有令他兩人拿下劉備、陳褒,而是令他兩人做好內應之備。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5:11
70 劉玄德率部西攻

    兩更時分,劉備、陳褒各悄悄帶兵出營,分頭行事。

    儘管徐州兵的軍紀甚嚴,陳褒為人雖然親下,在執行軍紀這一塊兒卻是絕不徇私,自入駐城中以來,沒有過擾民之事,但畢竟是敵我兩軍同處一城,彼此的將士時有摩擦,小規模的械鬥發生過好幾起,因此致使城中的百姓惶遽不安,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故而便是白天時,縣中街上也行人稀少,現下入夜,兼有宵禁之令,街上更是一個人影也不看見。

    只聞得出營後的兩路兵馬在路上急速行進的聲音,兵器和鎧甲有時碰撞,在寒冷的夜中傳出稍遠的距離,凍雲遮月,濛濛的月光下,兵士們憧憧的影子照映於路上。

    在任城的徐州兵共分成兩個大的部分,城中駐紮的是一部分,城外幾個營地中駐紮的是另一個部分,劉備帶了城中的主力,陳褒只帶了部分親兵,他已經檄令城外的營地,命駐軍趕到城門等候。卻不說陳褒出城,與城外營中的兵馬會合後,撲擊呂虔在城外的營盤,只說劉備。

    這次行動,為能夠一舉功成,劉備把他帳下的精兵強將都帶上了,都尉卓膺、司馬士仁兩人各帶別部,士仁包抄郡府的後門,卓膺控制郡府四邊的牆下,劉備親率棧潛、陳式等攻郡府的正門。臨行前,劉備下達軍令,命:郡府裡的人一個也不能放走,國相鄭遂務要活捉。

    任城雖小,亦一郡國,有相、有丞,和別的郡國一樣,郡丞的地位雖僅次守相,卻沒有多少實權,所以,對任城的郡丞,劉備沒有投入太多的重視,只是遣了一曲的兵士去郡丞府擒拿。同為漢家宗室,劉備對任城王倒是很優待,專門派了長史殷純去任城王府,以免萬一鄭遂負隅頑抗,導致兵戰,以使城中大亂的話,可以保證任城王府不受波及,確保任城王的安全。

    鄭遂、呂虔在城中亦有駐兵,他們的駐兵在郡府西側。

    劉備以為:一來,擒賊先擒王,只要能把鄭遂擒獲,那麼城中的任城兵就不足為慮,二來,已是二更,任城營的兵士定已入睡,驀然間斷難組織起有效的攻防,是以,對任城營,他只遣了些許兵馬以應,這些兵馬以弓弩手為主,叫他們搶先佔據任城營周邊的制高點、關鍵處,如果任城營的兵士出來馳救郡府,便臨高下射,阻之使亂。

    整個的兵力部署、兵種遣調,劉備都安排得不錯,重點突出,搭配適宜,尤其是對任城王府預作的保護性措施,顯出了他的思慮周密,在政治上的較為成熟。

    各路兵馬相繼抵至指定的位置,在前邊開道的都是精銳,凡鄭遂在自己控制的半個城區中所設置之值夜崗哨,都在無聲無息中被解決掉了,直到郡府完全被包圍,郡府中的人尚不知曉。

    鄭遂在郡府的四角建瞭望樓,只是天氣太冷,又一直以來,徐州兵與任城兵雖有摩擦,陳褒也好,劉備也罷,卻都沒有襲奪全城的意圖表現,所以望樓上值崗的吏、卒都圍在盆火邊兒上昏昏欲睡,壓根就沒有發現劉備的率兵到來。劉備立在部中,仰頭看了看近處的望樓,能看見望樓上火盆光芒的明滅以及值崗吏卒的身形,顧對棧潛說道:「公道之計得成矣!」

    陳褒自入任城縣中後,雖與鄭遂、呂虔交鋒爭鬥,但對任城兵中的吏卒卻頗多示好,有時械鬥過了,還會送些醫藥給他們,軍中改善伙食,弄些牛羊吃時,也會派人專門給任城營送去點,不管任城營的將校們敢不敢要、會不會收,至少讓他們覺得陳褒對他們沒什麼敵意。這也是為何郡府值崗的吏卒居然會這麼鬆懈的一個重要緣故。

    劉備揮了揮手,示意隨軍的鼓手擊響戰鼓。

    寂靜的夜中,激昂的鼓聲頓時響起,幾乎是在鼓聲響起的同一時間,郡府的前後兩門並及四邊圍牆相繼開始遭受劉備部曲的猛烈進攻。劉備、陳褒部中各有攻城時用的器械,郡府比不上城池,因而那些器械自也就用不到這裡,劉、陳臨時令兵士趕製了些小號的攻城車、雲梯之類,此時,這些器械各被拿出,郡府的前、後門只撐了幾下,就被攻城車撞開了,如潮水般的兵士或從門而進,或攀援雲梯越過高牆,到入府中,不過片刻功夫,郡府內即喊殺四起。

    劉備毛髮不旺,鬍子軟而稀疏,留了不好看,不如不留,因是他頷下無有蓄鬚,這時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看著郡府中火光突起,聽著喊殺聲震,身處在這寒夜的襲殺場中,本該覺得振奮的,卻頗覺無趣,原以為鄭遂會拚死抵抗,也許會有一場激戰要打,結果沒想到竟這麼輕鬆地就攻入了郡府之中,他深覺沒有成就感,對棧潛說道:「彥皇,卿可入府中去了。」

    認識鄭遂的將士不多,需要棧潛去辨認。

    棧潛應諾,由十餘甲士護衛著,跟在往郡府中衝殺的兵士後邊,踏著被撞倒在地的府門,進了府中,直奔後宅,去尋鄭遂。陳式作為劉備的親兵隊率,與劉備朝夕相處,略為瞭解他,知道他的心思,見沒有外人在近處了,便對劉備說道:「破郡府雖易,因方能顯將軍用兵如神,擒獲鄭遂,控有全城的這份戰功還是跑不了的。」

    劉備回頭瞧了陳式一眼,正色地糾正他,說道:「鄭相雖敵,士大夫也,卿不可直呼其名!」

    陳式應道:「是。」

    後續的將士持續地往郡府中去,衝進去的將士又不斷地有人出來,出來的都是抓住了俘虜,來獻給劉備。吏舍在郡府裡邊,只要是沒有休沐的郡吏都在吏舍中住,也就是在攻打吏舍的時候,劉備的部曲受到了一點阻礙,數個剛勇的郡吏各就近聚集了些吏員,試圖反抗,但很快就各個擊破了,不到三更,吏舍全部被拿下,舍中的百餘郡吏除個別因頑抗而被殺的外,其餘的俱皆俘獲。對那幾個敢反抗的郡吏中之未死者,劉備高看一眼,即使被他們大罵,也是唾面自乾,笑容不變,命軍醫給之療傷,嚴令部曲不許輕辱,好生照看。

    忽有兵士奔至,報:後門遇急,請劉備遣援相助。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5:12
71 擒得鄭相逃呂尉

    卻原來:士仁本來打得挺順利,與前門相似,也是很輕鬆地就攻破了郡府的後門,卻在向內推進時遇到了數十兵士的阻擊,這數十兵士和普通兵士不同,甲刃斗具齊全,盡皆悍勇,雖只數十,足能當數百,這出乎了士仁的意料,攻勢遂受挫,苦戰不下,於是遣人向劉備求援。

    任城兵的戰鬥力,劉備和陳褒都很清楚,通過幾次械鬥就可以看出,絕非精銳,即使駐守郡府的是他們中的佼佼者,也斷難是士仁所率劉部精卒之對手,接到士仁求援的急報,劉備覺得奇怪,一邊調兵士往去後門支援,一邊與棧潛說道:「郡府中竟有此等精兵?」

    棧潛也覺得納悶,首先,任城兵的戰鬥力不如劉備部的精銳,其次,劉備又是夜襲,按說郡府內應該是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的,卻怎麼把劉備帳下有名的悍將士仁都給擋住了?

    很快,又一個被士仁遣來報信的兵卒解開了劉備和棧潛的疑惑:已然偵知清楚,於後門頑抗者,不是鄭相的部曲,而是任城都尉呂虔的家兵,呂虔在其中親自指揮。

    劉備、棧潛這才恍然。

    呂虔是任城人,依按漢家制度,他原是不能在本地為官的,但為了抵禦黃巾,他被劉岱拜為任城都尉,所帶部曲,除了郡兵之外,還有一些他的家兵。通常來說,家兵是要比郡兵能戰的,不管是衣甲兵械,抑或武勇戰力,都要強過郡兵,當年朱俊出守河內,便是以家兵擊破了寇掠境土的張燕部黑山軍,以此推之,呂虔的數十家兵能擋住士仁的攻勢也就不足為奇了。

    劉備大喜,說道:「沒想到呂子恪居然來了城中!」令左右的親兵武士,「速援後門,不可傷了呂都尉的性命,以生擒為要!」再一次遣派援兵去助士仁,下完命令,他轉首往城外任城營的方向望了眼,笑對棧潛說道,「呂子恪在郡府,城外任城營中無主,公道取如反掌易也!」

    陳褒取城外敵營確是易如反掌,一鼓而下,搜遍營中,不見呂虔,命兵士帶了俘虜的營校來問,這才知道呂虔昨晚進了城。

    陳褒登上營中望樓,朝城中看去,遙見城內郡府的位置火光閃現,側耳聽之,可隱聞殺聲,他傳令部曲,命不許掠奪營內,留下了半數人馬暫看住俘虜,帶著餘下的回援城中。方到城外,遠遠望見一支兵馬,人數不多,約三十餘,奔殺馳沖,突破了城門的防禦,護著一人朝城南而去,陳褒不知這人是誰,擔憂或許會是鄭遂,因立即遣部中的騎兵去追。

    進了城中,陳褒令主簿史絕督管各部的軍法官,命之分別巡行城內,既禁兵士擾掠,也防豪強生亂,有犯軍紀或圖謀生亂者,可就地格殺。待至郡府,劉備已經把前院、吏舍、後宅盡數拿下,聽說陳褒回來了,他急忙命棧潛去迎,把陳褒請到了郡府堂上。

    這會兒,天已經微微亮。

    從郡府前門進來,府內一片狼藉,伏屍尚未收拾,到處血跡斑斑,殘垣斷壁,沿途皆有甲士警戒,有幾處起火的地方,火勢還沒有被完全撲滅,又有不少的兵卒在什長、屯長的帶領下,或從府內的湖中取水滅火,或從花苑中挖了浮土出來,用筐、袋盛了,拋壓到火上。

    二更出的城,疾馳十餘里,攻戰一番,馬不停蹄地又回到城內,陳褒雖是乘馬,也出了一身的汗,黎明的寒風一吹,他不覺打了個寒顫,吩咐從他入府的親兵們:「去幫著把火滅了。」

    這任城縣以後就是徐州的任城縣了,郡府裡的任何東西都要盡力保存,早把火撲滅一會兒,就能多留下一些東西,也省得來日再大費工夫地重建。親兵們領命,留了十餘人繼續扈從陳褒,餘下的都趕去幫忙滅火。在棧潛的引領下,陳褒來到了郡府的堂上。

    登入堂中,陳褒一眼就看見了鄭遂。

    劉備攻郡府時,鄭遂應該是已經就寢了,此時未攏髮髻,頭髮散亂,衣冠不整,沒有束帶,也無配飾,臉上、衣上稍有血漬,衣服並且爛了好幾個口子。儘管模樣狼狽,他跽坐席上,姿態卻是勉力保持高貴。劉備拿了件大氅,正俯身在他的身側,親手給他往肩上披。

    「鄭相,勝敗兵家事,況乎你措不及防,我與劉將軍是趁夜突襲,此戰之敗,非君之過也。」陳褒來到劉備和鄭遂的邊兒上,幫著劉備給鄭遂披穿厚氅,笑嘻嘻地對鄭遂說道。

    鄭遂一人難敵劉備、陳褒二人之力,掙扎不過,只好任由他兩人給自己披穿,哼了聲,偏過臉,不去看劉備和陳褒,對陳褒的話更不作回答。

    陳褒不以為意,轉問劉備,說道:「城內任城營如何?」

    「直到郡府被我部攻破,城內的任城營也無半個兵馬出救。取下郡府後,吾遣了卓膺、士仁帶兵去任城營中,現已將營內的兵士、將吏都控制住了。」劉備答道,說完,問陳褒,「城外如何?」

    「幾無傷亡,一戰而破。」陳褒想起了在城門外見到的那一幕,問道,「適才還城,在城門外時,我見有數十任城兵,極是悍勇,護著一人殺往了城南去,這被護之人可是呂子恪?」

    呂虔在城中,而這時的堂上只見鄭遂,卻不見呂虔,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呂虔死在了亂戰中,要麼便是剛才在城門外看到被護著突圍的那人就是呂虔。

    劉備答道:「不錯,那人正是呂子恪。」嘆道,「呂都尉的家兵果是驍勇,我連遣了兩路援兵,都沒能把他留下,硬是被他們突殺而出。」

    陳褒說道:「不妨。我已遣了騎兵追趕,想來至多半個時辰,必有捷報送來。」

    劉備點了點頭,說道:「好在校尉適至城門,要不然,還真被呂子恪給逃走了。」

    在陳褒、劉備看來,呂虔的家兵再勇銳,鏖戰了半宿,損失大半,已是強弩之末,想來定是難逃騎兵追捕的,可結果卻使他兩人倍感驚奇,小半個時辰後,追捕的騎兵回來報告:呂虔的家兵分成兩股,一股以步敵騎,拖延騎兵的追擊,另一股護衛著呂虔奔逃,也許是藏進了城郊的林中,也許是遁入了河中,沿水路而逃,總而言之,在攻破了截擊的那股呂虔家兵後,騎兵們追出了十好幾里地,都沒能再發現呂虔的影蹤。劉備、陳褒面面相覷。

    半晌,陳褒撓了撓頭,訕訕笑道:「倒是小看了呂子恪。」

    劉備說道:「此吾之責也。吾當上書主公,自請求罰。」

    「我也署個名,與將軍共領責罰。」

    相比被呂虔逃掉,接下來獲知的一件事,更是令劉備、陳褒大吃一驚。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5:12
72 寧捨濟北取任城

    幕府、州府的辦公地點都在郡府裡邊,分在不同的院區,戲志才、荀攸、袁綏、宣康、荀彧、陳群等各從本院出來,匆匆地來到正堂。荀貞在這裡等他們。

    「明公,何事如此緊急?」

    「你們來看看,這是玄德、公道剛送來的軍報。」荀貞站起身,下到堂上,把軍報先遞給了戲志才,等戲志才幾人落座,他又對袁綏、宣康解釋說道,「因為此道軍情緊急,所以玄德令信使直接把這道軍報呈給了我。」

    袁綏、宣康管著幕府的大小事務,各地的軍報本該是送呈到他們那裡,然後由他們判斷,按照事情的急緩、輕重,再從中把該呈遞給荀貞的拿出來,上報給荀貞知曉、決策。

    袁綏、宣康也知,任城此時地處前線,就像以前的戰事一樣,軍情如火,有時難免會有緊急的突發情況,當這種時候,軍報自然是不能再先給他們,然後再由他們轉呈了,因是,他兩人皆無意見,俱道:「正該如此。」說著,看向戲志才,等他看完了好把軍報往下傳。

    荀貞回到席上坐下,卻是沒有等戲志才看完軍報,對荀彧諸人說道:「玄德、公道加急送來的這道軍報內容倒也簡單,卿等不必等著傳看了。我來說一下,昨天凌晨,玄德、公道順利拿下了任城縣,生擒鄭遂,被呂虔給跑了,從俘虜處得知:孟德的精銳現在巨野、金鄉。」

    荀貞講話,尤其在說軍事時,向來言簡意賅,短短的兩句話就把劉備、陳褒的軍報內容講說清楚。頓了下,稍微環顧堂上,荀貞接著說道:「兵不厭詐。看來,孟德把吾等都給哄住了。底下我軍應如何應對,卿等暢所欲言。」

    一直得到的軍報都是說:兗州的州兵主力由鮑信暫領,現屯汶水北岸,曹軍和陳留等郡遣派相助的郡兵則是由曹操統領,現屯谷城、臨邑。這使得荀貞等早先做出了誤判,以為曹操將要用兵的方向可能會使濟北、東平,卻不料他的主力精兵卻早就悄然地入屯到了巨野、金鄉。

    巨野、金鄉屬山陽,兩縣一北一南,都與任城國接壤,從金鄉向東南六七十里便是任城國的亢父縣,巨野稍遠,然距亢父亦不過百十里。任城國總共三個縣,亢父在最西南,樊縣在最北,任城在此二縣間,由亢父往東北,五六十里外即是任城縣,兵馬朝發夕至。

    荀貞的話沒說完時,戲志才就看完了軍報,隨手將之遞給坐在他下首的荀攸,他並未顯出任何的焦急模樣,氣定神閒,把壓在膝下的衣袍下襬拽出,一邊整理,一邊笑道:「曹東郡是個有遠見的人。」

    袁綏楞了下,不知戲志才這話從何而出,想問,又覺得不適合這會兒問,囁嚅了下嘴唇,最終罷了。荀貞、荀彧、荀攸等人明白戲志才此話的意思,陳群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又道,「與其說曹將軍有遠見,不如說他有遠志。正是因有遠志,故而才有此遠見。」

    荀貞坐在主位,能夠看到堂下所有人的表情,注意到了袁綏略顯迷茫,猜出他大概是沒有聽懂戲志才的話為何意,於是從容說道:「兗州境內多平陸,其東界之險,唯梁甫與亢父耳。孟德不首取濟北,也不先取東平,而兵指亢父,確是取捨果斷,藏負遠志。」

    兗州的戰略環境還不如徐州。

    徐州至少在先天上,東邊臨海,除了海盜之外,州東這個方向不虞會有外敵入侵,此其一;

    荀諶被朝廷拜為九江太守,用劉曄之力,繼而得了阜陵,有此兩郡入手,東連廣陵,現今荀貞已然控制住了長江下游徐、揚交界處的北岸一帶,也就是說,徐州的北界暫時也得到了安全的保證,此其二;泰山郡既下,收梁甫、泰山為用,也算是由此確保了徐州的西北角從此以後有險可依,此其三;再一個,便是任城縣了,此地在泗水西岸、亢父以東,只要此地不失,兗州就不足為患。從攻取徐州全境到而下,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荀貞既安州內、養民練兵,同時費盡心思,文武並用,軍、政兩手齊下,使徐州的戰略環境也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相比之下,兗州的戰略環境本來就不行,至多和徐州差不多,其境內少有險隘,東西、南北距離都不到六百里,也沒有什麼縱深,可以依仗的唯二:一個是從東郡流經,向北入海的黃河,一個就是州東的梁甫、亢父。

    梁甫已為荀貞所佔,亢父如再被荀貞攻有,可以這麼說,兗州腹地、西部都將會日夜不得安寧,曹操必然如坐針氈。

    要知,與梁甫稍微靠東北、離兗州的腹地、西部還有點距離不同,亢父就挨著山陽郡,從亢父到濟陰,百十里,到東郡和陳留,則都是二百里,這麼近的距離,那還不是荀貞想打哪兒就打哪兒,想什麼時候騷擾他一下就騷擾他一下?將會陷入極大的被動。

    簡言之,亢父就像是一柄頂在兗州腹部的尖刀,它雖僅是一個縣,戰略位置卻要遠比濟北、東平這兩個郡都重要。如果換成是一個庸人,也許會因為亢父不及濟北、東平的地域大,而選擇先取濟北、東平,可曹操豈會是庸人?他寧願不要濟北、東平,也要先穩住亢父。

    亢父現下還在兗州的掌控中,亦正是因了亢父對兗州腹地、西部安全的重要性,所以荀貞在入佔任城縣後,暫時沒有再打亢父的主意,——如果再打亢父的主意,那等於是在幫助劉岱團結山陽、陳留、濟陰、東郡這些兗州腹地、西部的郡國,面對共同的、直接的危險,袁遺、張邈等肯定會傾力幫助劉岱,以兗州的民力、物力,一旦動員起來,發展下去,徐州無在短期內即可獲勝的把握,而短期內不得獲勝,就很有可能會成為消耗戰了,荀貞自不會這麼做。

    可荀貞雖然沒有這麼做,任城縣到底是有他的駐兵的,任城縣與亢父縣近在咫尺,對曹操來說,這同樣是威脅。荀貞知道這是對曹操的威脅,因此,他絕不會放棄任城縣。

    荀貞顧及袁綏的面子,給他做了一個間接的解釋,說完,再次問諸人道:「卿等有何應對之策,盡且講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51
73 鎮東檄調三將援

    荀貞早就料到曹操必會謀復任城,所以於此次用兵濟北時,為防曹操趁徐州主攻濟北的機會襲奪任城縣,他已與戲志才、荀攸等定下了相應的預備方案。

    這個方案便是:若是任城縣有急,首先檄現屯駐在合鄉的荀敞、孫康立刻就近帶兵馳援,接著傳調許顯率領下邳的駐兵,作為救援的主力部隊,隨之趕赴。

    有此兩個梯隊的援兵,只要劉備、陳褒能夠堅守個七八天,那麼曹操就算攻之再猛,也足能保任城縣不會丟失。因了已有此一個較為成熟的備案,是以,當荀貞詢問戲志才等人有何應對的方略之後,包括戲志才等人在內,都認為可以就按照這個已成型的備案行事。

    卻是說了:既已有備案,何必再召集諸人來問?

    有兩個緣故。

    曹操將會進攻任城縣,此非小事,需要及時通知部屬,至少讓戲志才等這些重要的謀臣、幕僚在第一時間內就得知此事。這是其一。雖已有備案,但備案是之前定下的,經過了這麼段的時間,也許會有人通過思考,想出了另一種應對的舉措,所以在行動前也是需要再徵求一下戲志才等人的意見,看他們對此有無想法上的改變。這是其二。

    聽了戲志才等人的回答,見諸人皆無改變備案的意思,荀貞於是當即傳下命令,令袁綏起草檄文:「令荀敞、孫康於接檄當日出營,攜五天糧草,限以兩天內到達任城縣;令君卿於接檄次日出發,攜帶十天糧草,限以五天內到達任城縣。如是不能依令抵至,處以失期之罪。」

    「失期」,指的是沒能在約定的日子內到達指定的作戰區域。

    漢承秦制,不但在政治結構、民法上與前秦類似,在軍法上,與前秦也是一脈相承,可謂嚴刑峻法,依《漢軍法》之規定,對「失期」將校的懲處是很嚴厲的,要處以棄市之刑。

    袁綏離席起身,記下荀貞的命令內容,躬身應諾。

    荀貞稍微放緩了語氣,和聲對袁綏接著說道:「役夫的召集,便仍由長史負責罷。」

    袁綏應諾,然後問道:「此次役夫召集,計以何數為宜?」

    「任城縣離吾州不遠,役夫不需太多。在合鄉、昌慮、氶、陰平四縣召集即可,三千足矣。」

    合鄉等四縣都在東海郡的西邊,從這四個縣召集役夫,能夠節約役夫集合的時間。

    袁綏應道:「是。」

    荀貞看向陳群,說道:「長文,荀敞、君卿部的糧餉諸物之所需就由你來兼負調動。」

    陳群掌著全軍的軍資,糧秣、軍餉、錦帛、戰具、甲兵等等,凡是軍中用到的,都由他統一掌管、調配,特別是在戰時,前線部隊的一應需求皆出自於他,乃是荀軍後勤上的主管,正在向濟北進發的樂進,他的部隊的後勤供應就是陳群負責的,因是,荀貞對陳群說荀敞等的所需由他「兼負」。

    陳群應諾。

    積日累月地與數字、物資打交道,一邊是收,一邊是支,不僅需要做到收支平衡,還需要保證能做到常有節餘,以備計畫之外的戰事所用,比如己方某地受到敵人的進攻,或者敵方某地突然出現變故,有利於我方發起進攻,要做到這些是不容易的,也就使陳群顯得更加穩重。

    陳群的祖父陳寔共有六子,其中最有名的是陳紀、陳諶,陳紀是長子,字元方,陳諶是第四子,字季方,所謂「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兄弟兩人難分高下,與陳寔共號「三君」。

    陳群是陳紀之子,陳諶有一子,名叫陳忠,字孝先,——陳芷是陳寔的第二子,陳政之女,

    到底與荀貞只是姻親,所以早些時,陳忠沒有來從荀貞,然而隨著荀貞勢力的壯大、地盤的鞏固,加上潁川處四戰之地,袁術、呂布、孫堅看起來將會有一場大仗要打,潁川必會受到波及,故此,於月前,陳忠與陳氏的好些族人一起來到了郯縣,最終還是投到了荀貞帳下。

    虎父無犬子,陳忠頗有才具,荀貞久知其能,得他來到,甚是欣喜,辟他為了州督軍從事。

    其餘的陳氏族人,荀貞根據他們不同的能力,分別給以任用,有實務之能的,使主實務,精通經業的,任於學校,名高而唯能清談的,便給個百石的閒職,示之以榮,稍給些俸祿養之。    荀貞用人,向來唯才是用,有真本事的,即使不討人喜,形貌、性格上有缺陷,比如程嘉,矮而且丑不說,還好財色,總是阿諛奉承荀貞,辛璦就很討厭他,沒關係,一樣重用,沒有真本事的,或者,甚而有高名,也有實學,卻無實務之能的,則即使是宗族、姻親,也頂多只是給個閒職,或者乾脆就不任用,比如荀悅,有沒有能耐?有,連荀彧都佩服他,但他的長處是在學術上,對經書、史學上極其專通,因此荀貞任他為州待事從事,給以榮譽,然不給實權,對荀氏族人是這樣,對現在的兩大外親,也即姻族,陳氏、糜氏更是如此,陳氏且不說,糜氏是東海本地人,族人眾多,而唯得荀貞重用的也只有糜竺、糜芳二人罷了。

    援兵、役夫、糧械諸事定下,眾人辭退,各去落實。

    濟陰郡,定陶縣,郡府。

    呂虔浴血突圍,帶入城內的數十家兵,只剩下了四五人,他日夜兼程,不眠不食,先是趕到金鄉,告之城內駐軍「任城失陷」的消息,之後半刻沒有耽誤,又疾馳到定陶郡府,給曹操報上了此道急訊。

    曹操聞之,心中懊惱,想道:「遲了一步!遲了一步!」見呂虔衣衫狼藉,滿面塵土,鏖戰半宿,又迎風沖寒百餘里地,未進水、食,他的嘴唇都乾裂了,兩眼佈滿血絲,遂先不問任城縣失陷的具體過程如何,親下堂中,把他扶起,一迭聲地令侍吏趕緊送來溫湯、飯食。

    呂虔心中感動,說道:「下吏還撐得住。將軍,當務之急,是速調兵馬,急攻任城縣!否則不然,虔料荀鎮東的援兵必會轉日即到,等到那時,再攻任城縣怕就不易了!」掙脫開曹操攙扶他的手,再次下拜在地,慨然請戰,說道,「虔是任城人,熟知當地,願為將軍前驅!」

    曹操大為讚賞,對從坐堂上的程立、陳宮等人說道:「子恪的忠勇,可以比擬先賢!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吾有子恪,任城縣雖暫被劉備、陳褒襲據,一時之失罷了!」又把呂虔扶起,親將他扶到席上坐下,轉回堂上,坐回己位,沉吟稍頃,用商量的語氣,從容與程立等人說道,「吾欲檄金鄉、巨野兵即刻入駐亢父,攻拔任城;分劉若領部進駐高平。君等以為可否?」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51
74 奮武遣以一軍阻

    劉若是曹操帳下的重將之一,出身士族,沛國人,與曹操是老鄉,彼此早就相識,自曹操起兵以來,他一直追隨左右,雖然勇武不如夏侯惇、夏侯淵、曹仁、丁斐、史渙等,謀略亦比不上陳宮、程立等,但憑藉著他的家聲族望,以及他與曹操的交情,而今甚得曹操重用。

    高平,是山陽郡的一個縣,位處在山陽郡的最東邊,東與魯、沛兩國接壤,北鄰任城縣,兩地相距不過六七十里,其城在泗水東岸,與任城縣隔河相望。

    曹操遣劉若入駐高平的意圖很明顯:不為別的,就是要在此地阻擊徐州派往任城縣的援兵。

    劉若雖然勇不及夏侯惇等,但這個任務卻是非他莫屬。他是最好的人選。原因何在?他的家族是沛國的右姓,而高平與沛國相接,他以及他家族的名聲在高平也不小,高平的不少士人、豪強與他俱舊交,正可借助他在當地的這些人際關係,從而達到更好地阻擊徐州援兵之目的。

    程立、陳宮等都是聰明人,一聽曹操這麼說,頓皆當時便明白了曹操的用意。

    陳宮思酌了片刻,撫鬚說道:「正該即刻檄令巨野、金鄉之兵,趁陳褒、劉備剛剛得城,或許城內尚未安穩的機會,馬上進攻任城。……至於調劉校尉入屯高平,以宮陋見,此事固然可行,但截援之任甚重,只遣劉校尉一人帶兵去的話,恐怕孤掌難鳴,獨木難支。」

    「噢?公台有何高見?」

    「不如從子廉、子和中擇一人,從劉校尉共屯高平。」

    子廉,即曹洪,子和,是曹純。曹家亦是個大家族,曹操的兄弟、從兄弟甚多,現從他在軍中的不下十餘人,而其中最得曹操重用的便是曹仁、曹洪和曹純三人。

    曹操的祖父故中常侍曹騰是個宦官,不能產子,只有曹操的父親曹嵩這麼一個養子,所以準確來說,曹仁、曹洪、曹純三人都是曹操的「再從兄弟」,他們三人的祖父故潁川太守曹褒與曹騰是兄弟。

    曹仁、曹純同產,他兩人的父親曹熾官至侍中、長水校尉。曹洪的父親未任過顯貴高職,但他的從父曹鼎,也即曹仁、曹純的從父,卻曾出任過尚書令,位高權重,曹洪早年,也正是因了曹鼎,這才得以被任為蘄春長。

    總之,正如荀貞用人唯才是舉一樣,曹操也是如此,曹氏族人從在軍中的雖不少,他卻沒有盡皆給以擢用,包括他的幾個親弟弟,因為才具不足,他亦未有徇私。

    相比荀貞的族人,曹操族人的才能多在軍伍,乃至世與曹氏婚姻的外親夏侯氏,其族中也是以武略著稱者多,夏侯惇、夏侯淵便是。三曹、二夏侯,可以說是目前曹操軍中最為重要的五個將領,曹軍八成以上的戰力都是靠著這五個人在支撐的。

    夏侯淵被曹操留在了東郡,現屯聊城,防田楷來犯;夏侯惇的軍略才能高於夏侯淵,被曹操遣在巨野,巨野、金鄉的曹軍主力眼下即正是由他統帶的。三曹之中,曹仁最優,足可擔方面任,現在他屯於谷城,戒備濟北,餘下的曹純、曹洪二人現則從於曹操左右。

    是以,陳宮提出,可從曹純、曹洪中選一人,配合劉若,共阻徐州援兵。

    曹操其實也不放心只遣劉若一人,陳宮的建議恰對了他的心思,他心道:「伯順右姓,子廉氣高,如遣子廉,或會兩人生隙,不利守戰,子和智勇兼備,謙退沉穩,所將兵馬亦精,可以遣之。」

    曹洪家裡巨富,仗宗族勢力,從小就橫行郡縣,是個跋扈的人,如使他與劉若同在一城,兩人很可能會出現矛盾。

    曹純年紀比較輕,今年才二十出頭,但不管是脾性,還是治軍,在曹操看來,都強過曹洪。曹純的能力早在他少年時就顯露出來了,他的父親操曹熾去世時,他才十四歲,那一年他與他的同產兄曹仁分家,曹仁照顧他,把大多的財產都給了他,僮僕人客以百數,而他年紀雖小,卻綱紀督御,不失其理,鄉里咸以為能。曹仁好結交輕俠、惡少年,曹純卻好學問,敬愛學士,學士多歸焉,由是為遠近所稱,四年後,他年才十八,就被朝廷拜為了黃門侍郎,可謂是曹家的後起之秀。再後來,曹操起兵討董,曹純時年二十,亦放棄了官職,跟著曹操到襄邑募兵,從此便追從在曹操左右,治軍嚴謹,臨戰有勇,越來越得曹操的喜歡和信用。

    想定了人選,曹操說道:「子廉,我另有大用,使子和與伯順共駐高平可也。」

    陳宮、程立等自無異議,皆道:「是。」

    見陳宮等人沒有別的意見了,於是,曹操便即傳下檄令,命劉若、曹純當日領兵出營,限以兩天內入駐到高平城內。

    在他倆臨行前,曹操特召他兩人來見,給以叮囑:「吾已傳令元讓,命他至遲到明晚前,一定要兵入亢父,最晚不能超過後天,必須要對任城縣發起進攻。任城縣西接亢父,東鄰魯國,此地如在我手,我軍便可隨時經魯國、東攻合鄉,而如為徐州所據,則徐州即能隨時由此西取山陽,脅我腹心地,因是,此雖區區一縣地,卻實是關乎到了徐與我州的攻守態勢,誰得了此地,誰就能佔取攻勢,元讓所領雖為我軍之精銳,然吾料鎮東必不會輕易認輸捨棄,他肯定會遣派合鄉、下邳等地的兵馬馳援劉備與陳褒的,截擊援兵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曹操說到這裡,頓了下,目光炯炯地看著劉若、曹純,加重了下語氣,繼續又說道:「任城縣能不能為我軍攻復,與徐州的攻守態勢能不能就此扭轉,其要不在元讓,而實在卿二人也!只要卿二人能擋住合鄉、下邳的援兵,使徐州兵不能過泗水一步,任城縣便可打下;卿二人如不能擋住合鄉、下邳的援兵,任城縣能否打下?就在兩可間了。」

    劉若、曹純知道這個任務很重,兩人表情嚴肅。

    劉若說道:「若當全力以為。」

    曹純說道:「吾兄放心,只要有純在,定不使徐州兵得渡泗水!」

    曹操讚賞地點了點頭,對曹純說道:「吾弟有此決心,吾可無憂矣!」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51
75 曹純少貴氣吞虎

    曹純的決心也許確實可以使曹操無憂,但臨敵作戰,只有決心是不夠的,為了使曹純、劉若也能「無憂」,曹操另外又下了兩道軍令。

    頭一道,是命令夏侯惇,叫他除了抓緊入屯亢父、攻打任城之外,再別遣一營兵馬,速到泗水東岸,扼住高平、湖陸附近的幾個重要渡口。

    湖陸縣位在高平縣之南,與高平接壤,亦屬山陽郡,並與高平一樣,也突出在泗水東岸,同時,在其城南又有一條河水,名叫南水,也就是說,此縣兩面環水,也是個戰略要地。

    次一道,曹操傳檄山陽太守袁遺,請他立即調集郡兵,分別先頭進屯到高平、湖陸兩縣之內,以增強此兩縣的守備能力。

    劉若、曹純跟在曹操的軍中,其兵馬部曲都在定陶,相比合鄉縣到任城縣的距離,定陶離任城縣、高平縣都較為稍遠,因此,曹操給了夏侯惇和袁遺這兩道檄令,其目的是為防劉、曹尚未抵至高平,而合鄉的荀敞、孫康部就已馳援到達任城。

    曹操對劉若、曹純說道:「伯順、子和,有元讓遣兵先扼守渡口,足可保證卿二人安然東渡,到了高平縣內後,高平與湖陸皆有山陽郡兵的增援,城防無虞,卿二人可全力阻截徐援矣!」

    夏侯惇的別部、袁遺的山陽郡兵、劉若和曹純的精銳,三支部隊,各有任務,雖是在同一個戰場上,面對的雖是同樣的一個敵人,側重點卻各不同,夏侯惇的別部主要是負責守住渡口、接應劉若和曹純,袁遺的山陽郡兵主要是負責高平、湖陸兩縣的防禦,並在劉若和曹純未到前,使荀敞等部不能渡泗水西入任城縣,劉若和曹純的精銳則是擔負主責,也即打援之任了。

    有了夏侯惇別部、山陽郡兵的協同作戰,劉若多了幾分信心,略微輕鬆了些,應道:「明公但請傳檄折衝,叫他只管放心攻任城縣便是!任城縣一日不下,徐援就一日不能渡泗西向。」

    夏侯惇現為「行折衝校尉」,因是,劉若呼他「折衝」。

    荀貞帳下也有一個「折衝校尉」,即是文聘了,與夏侯惇不同的是,文聘的這個校尉前頭現在已經沒有一個「行」字了,換言之,也就是說,他的這個校尉已經過了試用期,不是暫領,而是真校尉了,俸祿按比二千石的數額滿格發放,並地位也高。漢家制度,將軍不常置,唯當有大的戰事時,才會臨時任命,以便統領出征的全軍,戰罷過了,即收將軍印綬,大多數的時候,校尉已是帝國的高級軍職了,放在往年,又哪裡會出現同一個校尉職號,居然在同一時間會有兩人,甚至更多人同時擔任的?由此,也可看出當下「王綱不振」到了何等程度。

    劉若的軍功不及夏侯惇,然憑其家聲,他現下也已被曹操表為了「行校尉」,號為「行建武校尉」。

    曹純年紀雖輕,一來是曹操的從弟,得曹操看重,再一個他曾出仕朝中,任過黃門侍郎,黃門侍郎品秩不高,只有六百石,然為天子近侍,常從左右,關通內外,類若後世的秘書性質,誠為要職,鐘繇現於朝中任的就是此職,纂著過《戰國策》、《山海經》等書的前漢名儒劉向,在其子劉歆被朝廷拜為黃門侍郎後,曾告誡劉歆,對他說,黃門侍郎是「要處也」,秩低而位重,曹純有此資歷,可謂「年少顯貴」,絕非尋常人可以相比,因是,在曹操帳下,他如今也已是比二千石的高級軍官,只是他沒有出任校尉,而是被曹操表為了騎都尉。

    近代以來,騎都尉軍職的色彩漸漸變淡,常授給勳貴子弟,曹純被表此職,正合乎他的資歷、身份。按理說,他的這個騎都尉與校尉平級,是高於「行校尉」的,此次阻截徐州援兵,本該以他為主將,劉若為副將才對,但為借用劉若的族望,故此曹操使他為輔。

    曹純、劉若辭別曹操,領兵出營,日夜兼馳,急赴高平。

    出了定陶向東,行百餘里,到了山陽的郡治昌邑,暫停下部曲行軍。在高平、湖陸間,泗水有一道支流,向西直到東郡,與濮水相合,此水又名濟水,定陶在其北岸,昌邑在其南岸,

    曹純、劉若把部隊留在北岸,帶了數個從騎南渡水,入昌邑城中謁見袁遺。

    袁遺已經接到了曹操的檄文,他對曹純說道:「我昨日已調郡兵進駐高平、湖陸。夏侯校尉的別部也已經抵至泗水東岸,扼守住了渡口。高平才送來了一道軍報,說是荀敞、孫康拔營西行,號稱部眾萬人,而斥候察觀其隊伍,或在三四千之數,目前已經入了魯國境。」

    曹純和劉若對視一眼。

    曹純問道:「下邳可有動靜?」

    「尚無有關的軍報送達。」

    「泰山、東平有無異動?」

    「也無軍報。」

    看來山陽郡的情報工作做得不怎麼到家,曹純於是也就不再問了,謝絕了袁遺的留飯,與劉若出城。回到軍中,兩人商量。曹純說道:「荀敞、孫康既已率部至魯,則離任城縣不足百里遠矣,吾意提精騎先行,君率步卒從後,如何?」

    劉若不解他的意思,問道:「都尉為何想要分兵?可是擔心折衝與袁太守的兵馬不能抵禦荀、孫?」

    曹純搖了搖頭,說道:「我有兩城為倚,泗水為險,荀兵再強,亦斷難輕易渡泗。我並不擔心折衝與袁太守的部曲不能遏住泗水東岸,被荀敞、孫康擊破。」

    「那都尉緣何與我分兵?」

    「徐州方拔泰山,士氣正盛,而我州故刺史劉公數擊黃巾不破,反為其所刺而死,兼之任城縣近又被劉備、陳褒襲據全城,我軍的軍心卻甚是不穩,非得有一場勝仗,才能振奮兵士的鬥志。我之所以想與君分兵,正是欲趁荀敞、孫康方入魯境之機,給以迎頭痛擊!」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51
76 張飛宿將襲如狼(上)

    劉若躊躇半晌,說道:「子和,君意固佳,然吾軍從定陶出,至此已行百餘里,沿途未曾休整,由昌邑東至高平,又是百餘里,兵法雲『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五十里猶如此,況乎二百餘里?君即便是提精銳而趨,到高平也已成疲兵,如能戰而勝之,當然最好,可若不勝?怕是非但無以提振士氣,更反會使吾軍恐懼,不敢再與徐州兵戰也。」

    曹純神態自若,言語沉穩,說道:「爭利而進,確是兵家大忌,唯今吾所以提兵先擊者,非為利也,徐州無故侵犯我境,不義,吾以義勵士,士必爭死,行二百里,便是精銳也會成為疲兵,此話不錯,而荀敞、孫康出合鄉,赴任城縣,亦百餘里遠,他們也不是以逸待勞,以我爭死之義士,襲彼無備之勞師,破之即使不易,也不難。……眼下徐州兵氣盛,吾軍如不先奪其聲,待至高平,用我懼戰之伍,迎其常勝之師,定會陷入苦戰,許君卿是鎮東帳下的名將,等他帶著後續的援兵再趕至,勝負就不好說了。校尉請再思之。」

    劉若還是不能決斷,猶豫地說道:「子和,不如遣騎回定陶,把君意告與將軍,請將軍做主?」

    曹純說道:「臨敵決戰,當應變置宜,遣騎返定陶,不是不行,但一來一去兩百餘里,將會貽誤戰機。」話是這麼說,但曹純是個重視規矩的人,見劉若瞻前顧後,遲疑犯難,始終不能決定,畢竟他是主將,曹純也不願「一意孤行」,引得劉若不快事小,壞了軍中的法度事大,因是便妥協了半步,又說道,「要不然這樣,一邊遣騎急返定陶,請示將軍,我一邊帶精銳先發,若是將軍不許,得了信之後,校尉可派人追我,我自從令不戰。」

    曹純就算是只帶騎兵先行,大部隊行軍,速度也肯定比不上單人獨騎,一人數馬、晝夜不歇的話,先去請示過曹操,再來追趕他,在時間上約略來得及。

    劉若說道:「如此最好!」

    於是,劉若遣快馬去請示曹操,曹純選得精騎,先行往高平方向疾赴。次日傍晚,到達了泗水西岸,與夏侯惇別部的駐兵接上了頭,渡河的船隻早已備下,曹純引部上船,分批過河。才到東岸,部曲還沒有集結完畢,一人從對岸乘舟來到,下了船,匆匆求見曹純。

    曹純召此人來見,卻是認得,正是劉若帳下的一個司馬。

    這人說道:「將軍有軍令給都尉。」說著,取出了一道文書,呈給曹純。

    曹純摳掉印泥,打開觀看,文書上的字跡是曹操的親筆,只有四個字,寫道:候聞露布。

    露者,坦露之意。不緘封的文書被稱為露布。露布包含的方面很多,其中一個指的就是軍事上的捷報。很顯然,曹操同意曹純的打算,這是在預祝他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曹操和荀貞在性格、行事上有不少相近處,也正因此,他兩人認識雖晚,相見的次數亦不多,卻彼此「惺惺相惜」,重視對帳下軍官的軍事教育即為他倆相近的地方之一,荀貞彙總了前代兵法,注以著名戰例,分發給部曲將校學習,曹操也一樣編寫了這樣的軍事教材,便是後世有名的《孟德新書》,只是現下此書還只是一個初步的形態,尚沒有到達成熟的程度。

    曹純精讀細研過此書,平時又常在曹操身邊,從其征戰,在實踐中得到進一步的學習,因此他治軍、用兵的思路可謂是全然得自曹操,他此回提出的「先奪其聲」,實際上正是學習、觀摩得來的曹操的用兵方略,所以,劉若不能理解,但曹操肯定是不會反對的。

    得了曹操的認可,曹純當即把部中各曲的軍官召攏過來,將此檄書傳示給他們看,等他們都看完了,按劍東顧,看向高平的方向,於此地,可遙見高平的城牆,他說道:「鎮東恃強凌人,既侵泰山,又襲任城郡府,辱沒逼迫,視吾軍無人哉?其雖以戰功顯赫北州,正可借之使吾等成名!孫康,賊耳,荀敞,儒也,設如雞鳴狗盜、窮經皓首,吾等自不如之,爭雄疆場,何能與吾等比!昔白起坑趙卒四十萬於高平,威震天下,此縣與彼同名,君等可有此望?」

    白起坑趙卒四十萬,曹純說的自是秦趙間的長平之戰,白起坑趙卒之地實不叫高平,而是在高平西南數十里外,但相距不遠,他也不算信口開河。「君等可有此望」云云,問的不是敢不敢學白起坑俘虜四十萬,而是在問這些軍官們,想不想通過擊敗徐州兵而使名聲遠颺。

    軍官們聽了曹純的話,想想徐州近月的作為,的確是欺人太甚,無不深覺受辱,頓皆同仇敵愾,一個個熱血沸騰,紛紛大聲地說道:「都尉盡請下令,誓叫荀敞、孫康有來無回!」

    曹純心中滿意,知道軍心可用了,遂把剛從夏侯惇別部兵士那裡得知的最新敵情告訴諸軍官,說道:「荀敞、孫康部現將至泗水東岸,在任城、高平間,距我部這裡不到二十里。他們尚不知我部已渡泗水,我欲命各曲休整半個時辰,然後便急襲其軍!諸君以為何如?」

    軍官們無人反對,都道:「敢請為都尉先鋒!」

    比與諸荀多偉男子,曹家的人個頭多不高,曹純亦是如此,他又年輕,今年剛二十四歲,鬍鬚還很柔軟,面容雖不能說還顯青澀,卻也絕不稱不上威嚴,但此時,他甲衣在身,按劍慷慨,卻半點也不使人覺得他身矮貌少,一股勃發的銳氣令人心服,甘願為之赴死。

    曹氏本就非是以儒業傳家的,曹操、曹仁、曹洪,俱少好遊俠,弓馬遊獵,不修行檢,尤其曹仁,從曹操之前,陰結少年,數至千餘,往來之輩,儘是劍客、輕俠,不乏亡命,曹純儘管禮敬學士,但其族風如此,耳聞目濡,他難免會深受影響,平時倒也罷了,當需要的時候,和武夫打交道的辦法、臨敵的勇氣和果敢,他都不缺。

    各曲集合完後,就地休整了半個時辰,曹純一馬當先,引之徑向荀敞、孫康部所在的行軍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52
77 張飛宿將襲如狼(中)

    確如曹純所說,荀敞本是儒生,非以勇武為長者,脾性沉著,所以在用兵上,不到破釜沉舟的關頭,素來慎重為先,此次馳援任城縣,雖是有荀貞下的軍令,不能按期抵達便按「失期」處置,但他依然沒有「冒進」,在行軍的過程中,廣散斥候,隨時探察敵軍的動向。

    因是,曹純方渡河時,荀敞就知道了這個情報,當曹純疾奔來襲,他亦提前得知。

    問清楚了斥候,獲悉渡河、來襲的曹軍都是騎卒,其兵所打之旗幟,上寫的是一個「曹」字之後,荀敞對孫康說道:「此定非奮武親來。奮武帳下,得重用的曹姓諸校唯仁、洪、純、昂、授數人而已,曹昂、曹授典奮武親兵,曹仁現屯谷城,來犯襲吾部的只會是曹洪或者曹純,洪輕率,純小兒輩耳,皆不足論,君與吾將計就計,設伏勾誘,然後破之,勝何難哉?」

    曹昂是曹操的長子,曹授是曹操的從子,其父為曹操之弟曹彬。

    曹昂、曹授的年紀與曹純差不多,比曹純小點,他兩人年紀較小,與曹操的血緣關係又是最近,所以通常不會領兵在外,而是被曹操留在身邊,典掌護衛、親兵。

    對曹軍將校的情況,徐州方面是很瞭解的。

    三曹之中,曹操最器重曹仁,同樣的,徐州方面最重視的也是曹仁,曹洪雖然對曹操立下過汗馬功勞,當年討董,要是沒有曹洪讓馬,曹操可能就死在潰兵之中了,但是如論到掌兵、臨敵的才能,曹洪卻不怎麼出眾,其人輕吝無毅重,也稱不上很有謀略,此前儘管有過一些戰功,在戲志才等人看來,他不過是「因人成事」,依賴的多是曹操之能罷了,故而他並不被徐州的名將們特別屬意,曹洪如此,曹純年輕,未有過了不得的戰績,因更是不被看重了。

    荀敞今年三十來歲了,從中平元年起,至今從荀貞征戰已近十年,曹純才二十出頭,「無名之輩」,為鼓舞孫康的鬥志,荀敞呼他為「小兒」,就像曹純輕他為「儒也」一樣,俱屬正常。

    在昌豨作亂被殺後,孫康本就一直小心做人,在面對荀敞時,因那一晚荀敞平定豨亂,舉重若輕、鎮撫果決的表現又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而他越是諾諾而已,唯命是從。

    當下,見孫康無有異議,荀敞便安排各營,做出佈置。

    曹純帶精騎疾馳,行十餘里,斥候來報:荀敞部正在前邊不遠,行於由合鄉縣到任城縣的官道上,察其軍伍,隊列雖然齊整,然因正在行軍中,防禦卻不嚴密。

    曹純大喜,顧對左右說道:「此戰勝矣!」傳令各曲,「擒、斬荀敞、孫康者,論功擢賞!」命各曲急進,攻襲荀敞、孫康部。

    很快,加速行進的曹軍騎兵們便看到了官道上正在行軍的荀敞、孫康部兵馬,隊伍拉得很長,在路上迤邐數里。奉曹純之令,隨軍的鼓手們敲響了戰鼓,頓時,全軍聞名而動,諸曲出擊,戰馬踐踏大地,騎士挺矛吶喊,如同一股旋風,呼嘯著向道路上的荀敞、孫康部衝殺而去。

    曹純沒有衝在前頭,而是帶著親兵在陣後跟行,遠望之:只見荀兵全是步卒,又是在行軍中,「猝然無備」,自是難以抵擋騎兵蓄勢之後的衝鋒,不過片刻功夫,荀兵的行軍隊伍就被沖了個七零八落,有幾處兵士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試圖聚攏列陣,卻在曹騎的反覆穿插下,始終不能成陣。塵土漫天,鐵騎逞威,荀兵唯一組織起來的反抗,是些許弓弩手射出的些許箭矢,然而數量太小,絲毫起不到阻止曹騎衝殺的作用。

    幾乎沒過多少時間,大約也就是兩刻鐘,荀兵即宣告潰敗,丟盔棄甲,放棄了輜重,往東北邊逃走。不用曹純下令,殺得順手的各曲騎兵便就紛紛追逐而上。

    在親兵的護從下,曹純跟在諸曲的後邊,這時來到了此前突襲荀兵的戰場上,他環顧四方,原本大喜的心情卻忽然一沉,暗道一聲「不妙」,深覺不妥。

    卻原來:道路上伏屍不少,卻多穿著布衣,同時少有像樣的兵器的,從遠處看,好像荀兵棄下了不少的輜重,近處看去,才發現被荀兵棄下的大多是小車子,沒幾個大的輜重車。

    曹純心道:「徐州兵既已向來號稱精良,荀伯平又是鎮東的宗族肺腑,其所帶之部曲,必自更為猛銳,怎會兵士多不著甲?從合鄉到任城儘管不遠,可荀伯平領數千兵,即便糧秣可以少攜,矢甲兵械卻不可有缺,想來亦絕不會只帶這麼一點輜重車。……不好,或是中計了也!」

    急忙遣人給逐北的各曲下令,命不許輕進,同時,他帶著親兵在後緊從。一路追出四五里,驀聞得前頭鼓聲大作,正往前猛追的各曲曹騎相繼停下了衝勢。

    曹純連連拍馬,總算是趕到了停下來的各曲兵士中。

    衝鋒勢頭停下的太快,缺少緩衝,各曲的曹騎都亂成一團,亂糟糟的,人聲馬嘶,甚是混亂。曹純強壓住緊張,一邊派親信去給各曲軍官傳令,命他們立即整頓隊列,以免荀兵趁機來襲,一邊朝前方展目觀瞧,看到前邊約一兩里外,由數百輛的輜重車列成了一個守禦的陣型。

    曹純嘿然,心道:「果是誘我之計,原來在此處設得有伏!」

    還好曹純傳令及時,追敵的曹軍各曲騎士都放慢了速度,這才能在發現荀兵車陣的第一時間停下了衝殺的奔勢,要非如此,若仍是以最先的那種速度馳行的話,他們肯定得一頭撞上去,到得那時,必大敗無疑,饒是如此,各曲也是亂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重新列好了隊陣。

    各曲的軍官紛紛策馬過來,問曹純下邊怎麼辦。

    便在這時,荀軍的車陣打開,從中出來百餘甲士。

    甲士陣中,一人騎在馬上,朝這邊叫道:「對面來將,可是曹子廉麼?」

    車陣是步卒在野戰時對付騎兵的一大利器,輔以勁弩,不僅可以自守,並且對騎兵的殺傷力也很大。前漢時,李陵以五千步卒、弩矢五十萬支,列車陣自御,敵匈奴十餘萬騎,激戰終日,殺傷敵兩千餘,後因弩矢用盡才不得不撤退,由此可見,這種組合對騎兵的威脅之大。

    曹純部都是騎兵,突襲奔殺固是步卒難當,可一旦步卒列成車陣就不好再打了。他細觀荀敞列成的陣型,一時想不出破陣之策,便遣人出去接話,以圖借此再做思酌。

    他遣出去的人回答對方,說道:「攻滅汝輩,焉需鷹揚?吾主曹都尉是也。」

    鷹揚,是曹洪的校尉職號。

    被荀軍甲士護衛出陣問話的正是荀敞。

    荀敞聞之,遂笑道:「本意若是鷹揚來此,吾生擒之,可致小功一件。未料竟原來是小兒輩。吾荀敞是也,純!且出來與吾答話,如是肯降,可免爾不死。」

    從衣甲可以看出,與荀敞接話的那人只是個司馬,所以荀敞有此一說,呼曹純出來答話。聽荀敞直呼曹純之名,更別提那蔑視之詞,曹純左右的諸曲軍官盡皆憤怒。

    立時就有人請戰,說道:「荀敞傲慢可恨!他現獨出陣外,周圍只有百餘甲士環衛,破獲易耳,下吏敢請帶本曲兵急襲之,為都尉生擒此子!」

    曹純不語,又細看了片刻對面的車陣,做出了決定,下令說道:「撤退。」

    諸曲軍官俱是愕然。

    一人問道:「荀兵雖列車成陣,吾部繞外以弓弩襲擾之,候其陣亂,不是沒有取勝的機會。都尉,緣何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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