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48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4:26
48 許君卿計敗張遼

    張遼揮軍疾進,到了荀濮陣前。

    兩人是老對手了,皆知對方戰力。

    這次因為時間充裕,較之初次與張遼戰時,荀濮不僅陣勢已成,而且擺放了輜重車在陣之四周,陣型也更堅固。

    張遼觀望片刻,對左右笑道:「荀孟涂的部曲不到五百之數,陣勢再堅,又有何用?」令道,「留騎五十,步二百,監荀孟涂陣,餘眾隨我繞過其陣,直襲河灘。」卻是不打算與荀濮纏戰,更無意攻破其陣,而是決定繞過去,抓住許仲半渡的難得戰機,攻其主力。

    遼部的軍吏接令,留下了五十個騎兵,二百個步卒,列成進攻陣型,監守在荀濮陣的側翼,只要荀濮敢撤陣追擊張遼,他們就發起攻擊。

    荀濮在陣中看到了張遼的應對舉措,笑對從吏說道:「張文遠中許將軍計矣!」傳令部曲,安陣不動。

    張遼率領餘眾經荀濮陣的東邊呼嘯馳奔而進,在與荀濮陣擦肩而過時,他轉頭注意了一下濮陣的動靜,發覺濮陣固守不動,沒有一點變換陣型、以求繼續阻擊己部的意思。

    張遼心頭一跳,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可因為兵卒行進的速度很快,他沒有時間多想,也就罷了。過了荀濮陣,快到河邊時,聽得鼓聲大作,一支步卒攔於前邊,張遼觀其旗幟,上寫著:「下邳都尉何」。乃是何儀的部曲。

    在荀貞帳下的各營中,何儀的部曲稱不上最為精銳,然其部中的兵士俱是黃巾降卒,都是打老了仗的,戰鬥力也不併差。荀濮的部眾滿員時是五百人,他的部眾則有八百之多。

    何儀的兵陣列開,前為盾牌手、長矛手,長矛架在盾牌之上,從張遼這邊看去,就如一根根尖銳的蝟刺。盾牌、長矛手之後,是三百餘的弓弩手,——何儀部本是沒有這麼多的弓弩手,許仲為使他能更好的阻擊遼部騎兵,特地把全軍的精銳弓弩手都暫調撥給了他。

    弩矢齊放,雨射遼部。

    張遼心道不好,聯繫剛才荀濮安陣不動,坐視他經過的表現,知道大概是中了許仲的計策。

    首先,荀濮如果真的是擔負截敵之責,以保證許仲主力安全渡河的話,他絕不可能坐視張遼部經過,必然會想方設法地變陣阻擊。

    其次,許仲如果真的是渡河南下的話,他絕不可能會把荀濮、何儀這兩部兵馬都放出來阻截遼部的追擊,要知,濮、儀兩部兵馬合計千餘人,足足佔了許仲全軍的近三分之一。

    遼部的騎兵衝在前邊,步卒在後,迎面箭雨射來,先是騎兵騷亂,勒騎躲避,繼而步卒舉盾,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張遼臨危不亂,心道:「許君卿連日不戰,今一出營,便就設計,讓我上當?卻是不可戀戰。」既然已經猜出或是中了敵計,他當機立斷,令步卒改前陣,騎兵押後,欲撤出戰場。

    何儀哪裡肯放他走?

    但見何儀陣中軍旗揮動,鼓聲再次響起,數十騎兵從其陣後馳出,繞擊遼部步卒的西邊側翼。

    張遼深知,想要得兵士死力,就得先以情義付之,他不能丟下這些步卒不管,兼之又自恃本部騎兵較敵多,遂引騎迎擊敵騎。這數十許部騎兵見張遼引騎來戰,並不與之爭鋒,徐徐後退,可當張遼要退騎回撤時,他們又逼近上來,射弓弩以亂之。

    如此,纏戰片刻,張遼等聞得從河灘處傳來喊殺聲響,他們抬頭望去,見又有數百敵騎衝來。卻是:趁著何儀和那數十騎兵纏住張遼的空兒,許仲已把餘下的騎兵組織完畢,縱之來援了。

    南有何儀部的步卒列陣以截,西有數百許騎將要殺至,回看南邊,荀濮陣仍然保持著防守的陣型,只不過,現在不是阻張遼北去河灘,而是改為阻他南遁了,三面皆敵。

    就在這時,張遼的從騎中有人驚叫起來。

    張遼怒道:「敵雖三面設圍,濮陣兵最少,吾集步騎各曲,併力進攻,自可破也。既破之,吾等便能還攻儀陣,縱難大勝,也可從容還營,緣何驚惶!」

    那從騎指著西邊,驚惶得話都說不伶俐了,說道:「都、都尉,那、那邊,……營裡、營裡。」

    張遼順其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風雪之下,西邊遠處一股黑煙冒起。

    張遼心中咯噔一跳,暗叫「罷了」,從黑煙起處的方向、距離可以判斷出,那裡正是他的本營,知道這番真是中了許仲的「奸計」,不但於此時此地三面受圍,而且營壘也被許仲趁虛攻破了。這一下,非僅回營的選項沒有了,步騎兵士見營壘被燒,定然惶恐,軍心不穩、士無鬥意的情況下,想要再與許仲戰,攻破荀濮、何儀陣的打算也是勢難得行了。

    無可奈何,張遼只得取選下策。

    被他留監濮陣的那二百餘步騎,見變故驟起,忽然己軍從追擊的一方變成了被圍的一方,不知該是立刻進攻濮陣,還是回到張遼左近,帶兵的軍吏遣騎來到張遼這裡請示。

    張遼下令,叫他們來與自己會合,又傳令各曲,步卒在後,騎兵在前,往東邊撤退。為了掩護步卒,他親自帶著數十從騎精銳押陣,來回馳行在步卒陣的兩翼,助步卒抵禦敵騎的追趕。

    河灘上,許仲在高處觀戰多時,見張遼終於東撤,平靜地對原盼說道:「汝留下安頓民夫。」令夏鳴、萬演等軍吏說道,「汝等從我橫擊張文遠。」

    早前張遼部的斥候回報說,看到「澺水河邊兵卒、民夫甚多,人馬喧雜」,其實這些所謂的「兵卒」大多是民夫所扮,甲衣、兵械都是假的。

    夏鳴、萬演等接令,迅速地集結本部完畢,跟從許仲沿河灘向東疾進。

    張遼帶兵向東,邊戰邊撤,行數里地,許騎、何儀部的步卒緊追不捨,後陣交戰正急,他驟聞得前邊馬嘶、人叫大起,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張遼橫矛立馬,舉目望之,看到打先鋒的騎兵有許多人仰馬翻,亂成一團。很快,前騎有人馳回來報:地上遍佈陷坑,馬不能行。

    卻原來:許仲昨天明著遣人去岸邊蒐集船隻,暗中則遣了民夫、兵卒悄悄到這塊地域,挖了成片的小坑,挖好之後,用雪虛掩,因是,張遼部的騎兵馳行到此,遂紛紛斷折馬腿。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4
49 呂奉先攻勝李通(上)


    適時,西南是澺水,西北為荀濮陣,後邊有許騎、何儀部緊追不捨,前頭又有陷馬坑,風雪搖落,竟是處處難行,陡聞得遊騎來報:南邊沿河灘見有大股的顯兵奔行,遙觀其旗幟,打的是「偏將軍許」,料應是許顯親自帶兵追擊。

    張遼心道:「若是因前邊的陷馬坑在此蹉跎,而被許君卿繞至我部東邊,騎不良行,後有追敵,我部有被全殲的危險!」這時,他哪裡還會再去想「半渡擊許」?一時行差,不慎中了許顯的「奸計」,唯急思脫身之策,心念電轉,只想著該如何突圍而出。

    「一與一,勇者勝!」張遼是個果決的人,很快做出了決斷,傳令前騎及步卒,「向北邊突圍!」

    前頭有陷馬坑,雪花覆蓋之下,看不出虛實,也不知許顯在這一帶到底挖了多少個坑,肯定是不能繼續前行的了,南邊是河灘,又有許顯親帶步騎在行,也不能去,後頭是許騎、何儀部,張遼雖有信心將之擊破,但卻難以速克,一旦被纏住,還是難逃覆亡的下場,只有北邊可行,西北方向雖有荀濮的部曲,然而他們是步卒,行動不快,只要己部突圍的動作堅決、迅速,張遼認為,必是可以將他們遠遠地拋下。

    軍令傳下,遼部的步騎軍士再次變陣。

    張遼親帶數十精騎阻擾許騎、何儀部。

    從後追擊張遼部的這部分許騎雖是奉了許顯的命令,與何儀部協同作戰,卻因畢竟不屬何儀統轄之故,帶兵的軍吏又立功心切,因而仗著馬快,此時已把何儀部的步卒拉在了數百步後,——這還是因為剛才不斷受到張遼截擊的緣由,要不然,恐怕早把何儀部丟得看不到了。

    張遼年輕力壯,披掛的乃是重甲,坐騎亦有簡單的馬鎧為護,他棄矛用戟,挾挺當先,馳馬回斗,數十精騎皆轉馬回從,十餘騎尤其勇銳的緊從其後,正面衝擊許騎部,剩下的三五成群,游擊在許騎部的前與左右,兩下配合,儘管人少,短時間內卻拖住了許騎的步伐。

    何儀在部中,發覺兵士前行的速度明顯變緩,並腿站在馬上,往前觀望,隔著本部數百軍吏的行進隊形,看到了十餘敵騎一往無前,衝擊己軍騎兵的場景。

    風不算大,雪下得也並不急。

    幾瓣雪花隨風墜在了何儀的眼瞼上,被騰騰的熱氣一逼,化成為水,險些迷住他的眼,何儀揉了一揉,再張目細望前方,就這片刻功夫,那十餘敵騎已經殺進己軍騎兵的陣內。

    當先的那個敵騎最是勇猛,大戟刺擋撥挑,凡是迎面之許騎,或是被他殺死,或是被他挑落,無有一合之將,此敵騎應冒風雪,進沖橫行,如入無人之境。何儀親眼看到,接連數個以勇聞稱的騎兵軍吏試圖阻止他,卻都被他刺殺當場,其中包括一個假軍侯。

    眼見此敵騎這般勇悍,何儀不驚反喜,他認出了此敵騎正是張遼,忙傳令部曲:「加快行進,必要生擒此人!」

    部曲應令,加快了前進的步伐,未行多遠,大約是張遼殺上了勁,何儀聽見他奮聲自呼:「吾張遼是也!飛兒何在?可來決死!」聲若雷動,數百步外猶能清晰聽到。

    戰局的優勢在許軍,何儀故是心情較為放鬆,聞之張遼此言,不覺失笑,說道:「厲鋒卻是被張文遠惦記上了。」

    卻是:張遼初挑戰許顯時,正與荀濮鏖戰,張飛率騎側攻,當時張飛叫了一嗓子「張飛在此!遼兒可來決死」!那會兒張遼沒工夫理他,撤回到營中後,張遼回想起了此事,張飛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當著敵我數千兵士的面呼他為「兒」,他深覺受辱,帶兵打仗,對部屬講的是一個「威德」,此辱不報,怕是會有損他在兵士中的形象,因對之唸唸不忘,是以,其後每次挑戰許顯,他都喚張飛來戰,卻限於許顯的軍令,張飛沒有再出戰過,直到現下,張遼雖是在掩護己部北突,然與許騎廝戰多時,殺氣充盈,卻是鬥志昂揚,於是又欲找張飛對戰。

    許顯部中的騎兵除了少數是他自己的親兵外,餘下的俱是張飛部曲,這會兒與張遼交戰的就都是飛部,張飛治軍苛刻,少對軍吏施恩,雖被荀貞教誨過,生性如此,猶難就改,所以他的部曲兵卒對他只有「畏」,情感上並不親近,但此時是敵我交戰,聽到張遼辱罵張飛,呼其來戰,飛部的騎士卻頓覺同仇敵愾,好些悍勇的看不慣張遼的囂張姿態,有四騎併力來攻。

    張遼這時突殺在最前,從他逆擊許騎的那十餘精騎人不及他勇,馬不及他好,都被落在了後邊,這就給了許騎圍攻他的機會,併力來攻的這四騎一個在張遼的左前,一個在其左後,一個在其右後,一個在其前面,組成了一個包圍的架勢。

    何儀望之,只見:

    張遼以戟格擋,用戟頭上的枝兵,也即橫刃,把最先從左前邊擊殺過來的那支鐵矛的矛尖勾住,然後向側拽動,對方的許騎力氣沒有他大,長矛由是脫手,張遼戟柄翻轉,使被橫刃勾住的長矛落地,隨之橫掃而回,打在那個許騎的身上,那個許騎如重萬鈞之擊,被從馬上打得橫飛出去,落於十餘步外的地上,大口吐血,掙扎不起。

    然後,張遼無視左後、右後同時繼隨刺來的兩支長矛,持戟向右後猛/撞,先用戟尾把右後的那個許騎打落馬下,繼而緩出左手,從馬身上取出一支短戟,向左後擲去,正擊中左後那個許騎的面門,那許騎的臉上血噴如泉,叫也沒叫一聲,栽倒馬下,兩支長矛有一支刺在了張遼身上,不能刺透他的鎧甲,也沒能把他刺落,只是使他在馬上晃了下身子而已。

    緊接著,張遼叱咤催馬,避開前騎刺來的矛,直衝過去,那騎不及應備,被他馳至近前,回矛再擊已經是來不及了,急忙轉馬逃跑,露出了後背給張遼,張遼舉大戟下砸,中其背部,力氣之大,把這個許騎的坐騎都砸得跪倒在了地上,濺起積雪、冰渣,與血相混。

    僅僅兩個呼吸,四個許騎中的勇士盡數被殺。

    張遼威風凜凜,橫戟再呼:「飛兒何在?速來決死!」

    許騎震駭,無人敢前。許騎一停下前進,後頭何儀縱是再急,路被擋住了,也沒辦法圍擒張遼。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張遼兜馬轉回,與那十餘精騎、外圍游擊的數十遼騎會合,壓著已經變好隊形,開始突圍的遼部主力之陣,徐徐向北邊撤離。

    向北行有二十餘里,見許兵沒有追趕了,張遼令部曲稍微休整,又遣騎去營中打探情況。入夜後,那去打探情況的騎兵帶了幾個路上碰見的營中潰卒回來,張遼細問之,卻才知道,原來竟是被張飛攻破的營壘,他大怒之極,恨恨說道:「必要斬此賊於馬下,方解吾恨!」

    許顯給張飛的軍令是攻破了張遼營壘後,便回騎夾攻張遼,卻因雪地難行,他沒能趕得上,到得戰場時,張遼已經撤遠,卻從部曲那裡得知了張遼的辱罵和勇猛,他勃然大怒,顧對從吏說道:「不虜此賊,誓不為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5
50 呂奉先攻勝李通(下)

    澺水南邊一場戰鬥,戰罷,許顯令各部清點戰果,共殲敵合計三百餘,俘百餘,所殲、所俘多為敵之步卒,統計損失,傷亡近百,——主要是因為張飛沒有能及時趕到,故此戰果不太理想,好在張飛這次不算「失期」,否則,依照《漢軍法》,是要被處死的。

    戰果雖不太令人滿意,但張遼的營壘被燒了,他留在營中的糧秣、軍械等輜重諸物都被大火焚之一空,天寒地凍的,至少在得到足夠的補給前,他是沒有能力再對許顯部發起進攻了。

    當天,許顯率領部曲渡過澺水。

    離水太近,卑下之地,會很潮濕,不適合紮營,所以,儘管步騎兵卒經過激戰,又渡河,都較為疲憊,天色也不早了,看雪亦沒有停的意思,仍舊紛紛揚揚,但許顯沒有立即就下令築營,而是南行七八里,離水較遠了,才選了塊地方,命各部安營紮寨,以作休整。

    次日上午,孫策的信使來到。

    這信使稟與許顯:孫策提兵剛渡過澺水,正往朗陵方向馳救,料算時日,後天即可抵至。

    此回馳援李通,當然不是許顯的個人行為,在出發前,他和孫策有過溝通,兩人約定,一起救援李通。當下,許顯叫這信使回去告知孫策:他的部曲也會在後天到達朗陵。

    信使即趕返孫策軍中,傳報許顯的回訊。

    然而,李通落敗的速度出乎了許顯和孫策的預料。

    信使離開後不久,許顯便拔營發兵,繼續南下,行未及下午,接到了朗陵方向傳來的急報:

    李通的壁壘已於清晨被攻破,呂布縱兵殺燒搶掠,從附李通的數千家民死傷慘重,李通帶了三千餘死忠從營後逃出,因為朗陵西北多山,遂奔東南,也即正朝著許顯部所在的方向而來。

    許顯驚訝地問道:「李文達經營朗陵日久,壁壘堅固,糧豐兵多,即使不如呂布軍強,據營自守,總也能守些時日的,卻怎麼落敗得這麼快?」

    稟報此事的那斥候答道:「聽說是周直的族人、舊部叛亂,打開了營門迎呂布進內,時天未亮,兵、民多在睡覺,李文達促不及備,因是失營大敗。」

    許顯嘆了口氣,說道:「原來如此。」雖為李通,更為那失陷呂布手中的數千家百姓感到可惜,但事已至此,多言無用,他當即下令,命道,「厲鋒引本部騎先行,吾率步卒在後,接應李文達。……益德,如果遇到了呂布的追兵,不可與戀戰,只要能保得李文達與我會師即可。」

    張飛應諾。

    於是,張飛帶著本部騎兵先行,許顯帶著荀濮、何儀等部的步卒隨在其後,騎、步兩路兵馬,一路向南急行,入夜後,只簡短地休息了下,便就接著南下。

    半日一夜間,冒著風雪,行軍數十里,到了汝水北岸。

    張飛先到,他駐馬河邊,遠望對岸,隱約看見了一支人馬在雪下正往這邊行來。

    已經是十月底,連著下了幾天的雪,氣溫降得很快,前天渡澺水時,澺水尚未被凍住,而此時汝水的河面上則已然結冰,張飛叫人去試冰的厚薄,發現不足以承受部隊行過,一時倉促,找不到船隻,他便遣了兩個斥候,令敲碎冰面,洇渡過去,探察對岸的那支人馬是否李通部。

    很快,斥候回來,凍得抖抖索索,回報張飛:「正是李文達部。」

    張飛問道:「可有佈兵追趕?」

    斥候答道:「聞李文達部兵士說,本有佈兵追趕,不過在昨近午時,佈兵就已撤回去了。」

    戰死在潁水南岸的江宮,於生前羨慕呂布部曲的軍紀嚴明,呂布的軍隊確是軍紀頗嚴,但那隻限於戰時,臨陣殺敵,凡退者死,不從令者死,亂陣者死,等等,嚴格遵行軍法,在非戰時,呂布部隊的軍紀卻不怎麼樣,是以,在攻破李通營寨後,他的兵卒燒殺擄掠,而出於同樣的原因,大冷的天,明知友部在李通的寨子裡吃香喝辣,奉令追擊李通殘部的那支呂布的部曲自也就不甘願在外受凍,亦是以,他們只草草地追了小半天,就撤兵轉回去了。

    聽得沒有呂布的兵馬在後追趕,張飛稍微地放鬆下來,知道河水一上凍,對岸也不好找船,因傳令部曲,沿河散開,去臨近的鄉里中幫李通找問,前後總共找到了三隻小船,派了幾個兵士搖渡到對面,交給李通。李通這時已到岸邊,他已經知道對岸的人馬是張飛部,專門來接應他的,安心下來,也遣了兵卒四出搜找船隻,加上張飛送過來的,總共得了八艘船。船都不大,但既然後無追兵,便可從容浮渡,傍晚時分,雪漸漸停了,李通的部曲渡河完畢。

    張飛、李通初次見面。

    兩人相見,彼此打量對方。

    張飛比李通年長四歲,他雅好文學,因作戰雖勇猛,觀之卻有儒風,李通比張飛年紀小,又是新敗之將,再看張飛儼然儒將,他故此不敢託大,執禮甚恭,然而兩人聊了幾句之後,李通卻才發現,張飛固是談吐不俗,如論脾性,兩個人卻似乎是差不了多少。

    事實也確是如此。

    張飛、李通俱少好遊俠,現又皆在行伍中,年歲的相差亦不是太大,並且呂布現下是他們共同的敵人,當然會有很多的共同語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張飛家在幽州涿郡,李通家在荊州江夏,一北一南,方言不同,兩人所說雖皆官話,而非「科班出身」,都是後來自學,難免各受本地方言的影響,發音都不標準,故是交流起來稍有不暢。

    李通大敗奔逃,路上與追兵戰過兩場,發亂面污,衣甲上血跡斑斑,從昨早至今,只吃過一點乾糧,氣色不好,張飛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頗為體貼,敘話片刻,叫部卒燒水造飯,供李通部曲飲食,又令兵士砍樹取草,搭建了個木篷,請李通入內休息。

    李通卻沒有入篷內,他對張飛說道:「不慎為賊所害,所幸部曲不棄,今雖疲累,通不忍獨自入篷中休息,校尉美意心領,且等見著許將軍,有了帳篷,通再與部曲共歇。」

    張飛急著接應李通,隨行沒帶輜重,李通失營逃命,更不會帶有輜重隨軍,故此,得等到與許顯會師,才能搭建起來帳篷,供李通的部曲取暖休整。

    張飛御下少恩,李通不然,「威德」二字中,他治軍更重一個「德」,也即恩義,前兩年饑荒,他傾家振施,與士分糟糠,和部曲同甘共苦,衣食與共,此乃他的一貫作風。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5
51 得領汝南意不足

   待李通的部曲飯罷,張飛在前帶路,與李通合兵返回,道上與許顯部相遇。m.。

    許顯召見李通。

    荀愔親自來接李通,李通見到他,慚愧不已,說道:「悔未從先生言,今致落敗,營、民俱失,唯得殘兵三千相從。若是能早聽先生良言,通何至於此!」

    荀愔仍是一派長者之風,溫言勸慰,說道:「聽說是因為周直的舊黨叛變,營壘這才失陷,此非戰之過也,足下不必為此懊喪。勝敗兵家常事,足下風華正茂,重振旗鼓有何難哉?」

    聽了荀愔的開解話語,見荀愔絲毫不因他的落敗狼狽而小看他,李通越發羞慚。

    不過,正如荀愔說的,他「風華正茂」,正心氣足時,故而雖然羞慚,其實並未氣餒,的確是有「重振旗鼓」之意。由荀愔領著,他來到中軍,拜見許顯。

    許顯親自把他扶起,上下細看,然後說道:「聞朗陵營破,吾深憂足下安危。可有負傷?」

    李通這是頭次見許顯,他久聞許顯威名,一見之下,果如傳言,只覺許顯雖身材矮小,卻給人以川渟嶽峙之感,威儀自重,聞其話語,語調儘管平靜,關心的意思則盡透無遺,他再拜行禮,說道:「怎敢勞煩將軍掛念?通慚愧不安。沿路與佈兵有過兩次交戰,不過並未受傷。」

    許顯再次把他扶起,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臂,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又道,「我已令部曲擇地築營,等營帳紮好,足下便可與兵士稍作休整了。」

    「將軍恩德,通唯銘謝。」

    敘了會兒話,許顯言歸正傳,問道:「而今朗陵為呂布奪佔,足下有何盤算?」

    早在從朗陵突圍出時,李通就已經做出了決定,此時聽得許顯問起,他又一次下拜,說道:「將軍如不以通兵敗為嫌,通敢請為將軍馬前驅!」卻是要從投許顯,也就是荀貞。

    此前,李通之所以難以抉擇到底是投孫堅,還是投荀貞,主要是因為朗陵之地難棄,現如今朗陵被呂布奪去,地盤、從附他的百姓盡失,他也就沒什麼可再猶豫的,自然選荀貞從投了。

    許顯甚喜,說道:「足下威名遠播,一時小敗,何足為慮?吾今日便上書主公,陳以足下之意,主公必然歡喜,想來不日就會有表令傳到。」

    營帳紮好,許顯安排李通和他的部曲歇息,由荀愔寫了一道檄報,述說李通兵敗奔投一事,遣人快馬送去郯縣,等候荀貞的示下。之後,許顯遣騎去見孫策,告以朗陵失陷和李通兩事。

    朗陵已失,許顯、孫策沒有必要再渡汝水南下,許顯就地安營,早在許顯的信使到前,孫策已經獲悉了此事,亦和許顯一樣,遣騎往許顯軍中傳報,而他自己則帶兵回師平輿。

    在回平輿的路上,許顯的使者追到。

    在聽說許顯接納了李通的從投後,孫策軍中的將校中,有幾人對孫策表示了對許顯的不滿。

    他們認為:李通雖是江夏人,朗陵卻是汝南的轄縣,李通起兵於朗陵,乃是汝南的地方勢力,而今他戰敗逃亡,不投孫策,反投許顯已是令人生氣,許顯竟然接納,更不應該,不夠朋友。

    有人不滿,也有人不以為然。

    比如豫州從事孔德,他就不同意那幾個將校的話。

    他對孫策說道:「朗陵失陷,李文達奔逃不暇,連日降雪,後有追敵,料他逃亡路上定是兵卒飢寒,先遇許將軍,為求生路,輸誠從投亦常理也,何足為怒?李文達殘兵敗卒,僅只三千之數,吾料許將軍必是因此才接納了他,他如是兵多勢眾,許將軍肯定就不會接納他了,豈不聞荀儒林前至朗陵,勸說李文達與都尉、許將軍共擊呂布時,其說詞全是在勸李文達從投孫侯,而一字未言從投荀侯麼?荀侯與孫侯莫逆,都尉萬不可為此生隙!」

    李通部曲中建議李通投靠孫堅的那些人,大多與孫兵的將校常有聯繫,因是,荀愔前時去朗陵對李通說的話,孫策、孔德等人皆知。

    孔德說得很有道理,孫策本來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因是,對「挑撥豫、徐關係」的「讒言」,他一笑置之,渾未放在心裡,沒有當回事兒。

    呂布攻破朗陵,縱兵搶掠三天。

    雪停了後,等到路上雪化,呂布沒有再還圍平輿,而是分兵四出,拔陽安、克北宜春,取安城、下慎陽,沿汝水向東南去,一路攻城略地,旬日間,又接連打下安陽、新息、褒信等縣,加上之前攻佔的吳房、灈陽、西平、定潁,除了弋陽、期思這兩個位在淮水南岸的縣得以保存之外,汝南境內汝水以南的諸縣,至此,盡數落入呂布手中。

    十一月中,呂布又遣紀靈、張遼等渡汝水北上,攻陷了原鹿、富波兩縣。

    張遼為許顯敗後,繞道南下,數日後,到了朗陵,早已與呂布會合。張遼沒有完成阻擊許顯南下救援李通的任務,但呂布也沒有怪罪他,畢竟朗陵已經被攻下,而且當張遼與許顯相持於葛陂東西時,他一直沒有讓許顯能夠兵臨平輿城下,也算是大功一件。——當然,呂布等人自是不知,許顯之所以沒有擊破張遼,兵至平輿,實非不能為,而是不願為。

    原鹿、富波兩縣在汝南的東南邊界,南臨淮水,與阜陵國的寥縣、陽泉縣接壤,東北鄰潁水,過了潁水,經慎縣,行約百餘里便是沛國的南部地域。孫堅在沛南沒有放什麼兵馬,為使沛南、進而使與沛南接壤的下邳不受威脅,許顯又一次渡過澺水,築營在了潁水南岸的汝陰。

    天氣越來越冷,到了休兵的時候,呂布、孫策、許顯,彼此雖未明言,行動卻很默契,許顯築營汝陰,閉壘不出,打下了原鹿、富波兩縣後,呂布也不再出兵攻掠,孫策亦收兵平輿。

    混戰月餘,汝南暫時平靜起來。

    一番鏖戰,互有勝負,總體來說,呂布穩佔上風,他雖未能攻下平輿,卻趁汝南、豫州兵多集於平輿的機會,先後趁虛攻佔了汝水兩岸的十三個縣,已經得有了汝南的半郡之地。

    呂布本是駐兵在朗陵,後聽人說褒信一帶是春秋時的呂國故地,現其境內尚存呂國遺蹟,有一名叫大呂亭者便是,呂布自以姓呂,又喜大呂之亭名,遂從朗陵改駐褒信。在褒信,他遣人傳書給袁術,信中寫道:布先為將軍報家仇,又為將軍取汝南,將軍意何如?

    報家仇者,呂布說的是董卓被他所殺,取汝南者,說的不是汝南郡,是指汝水以南的半郡地將軍意何如者,很明顯,呂布這是在要求封賞。袁術給了他回應,表他領汝南太守。

    消息傳到,呂布嫌太守的職位小,意不足,私與部曲言:「吾溫侯,儀同三公,旬日屠城十餘,所向無當,不能兼豫州牧耶?」

    這日,孫堅從河內返回,到達平輿的當天,他傳州報一道,遣人急送去給荀貞。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8-19 00: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7
52 受表揚威心感動

    幾天後,荀貞接到了孫堅的州報。

    打開觀看,荀貞見孫堅在州報上共講了四件事。

    第一件,對荀貞遣兵救援汝南表示了感謝。

    第二件,大略講述了下他在河內的戰鬥經過和戰果。

    擊破楊丑之後,他轉兵西進,連戰皆破,克取懷縣以西八縣,盡佔河內西地,隨後,他轉兵向東,攻懷縣,懷縣是河內的郡治,張揚在此坐守,兵多糧足,城防堅固,張揚令兵卒用水澆城牆,使得城牆越加堅實,並且滑溜,人不能攀,久攻多時,不能下。雪後天氣愈寒,孫堅部曲的主力是南人,不耐酷冷,兼之雖因有河內西邊諸縣為依,糧秣固是不缺,然而醫藥卻不夠用,沒辦法使傷卒得到全面的醫治,又聞呂布雖然撤圍平輿,卻攻佔了汝水以南的諸縣,孫堅於是從河內撤兵,留下了吳景,表他為河內太守,自引余兵返回豫州,屯駐平輿。

    第三件,根據在河內的聽聞,說了點袁紹、公孫瓚在冀州的戰事情況。

    河內北接魏郡,孫堅在河內攻城略地的同時,聽到了不少袁紹與公孫瓚交戰的近期詳情。

    公孫瓚步步推進,已於日前把袁紹佈置在前線的據點悉數拔除,派兵反攻貝丘,由田楷親自指揮,但沒有能收復貝丘縣城,反被曹操伺機進襲,損失了數百的兵卒。

    袁紹重用麹義,表拜為偏將軍,使其率本部,並及袁紹撥給他的一些精卒為袁軍先鋒,不斷襲擾公孫瓚的部隊。

    麹義本是韓馥的部將,去年反叛韓馥,與袁紹結盟,協助袁紹逼迫韓馥讓位,由而使袁紹得為冀州牧,從此他就在袁紹的帳下效命。麹義早年在涼州常與羌胡作戰,部曲不多,然俱皆敢死士,凡臨戰,視死如歸,公孫瓚的兵士雖也善戰,在與麹義的交戰中,卻是勝少敗多。

    孫堅判斷:儘管沒能克復貝丘,左翼受到一點曹操的威脅,但通往魏郡的道路已經被打開,前面再無阻礙,公孫瓚發起總攻的時間應是迫在眉睫了,早則十天內,遲亦不出半月。

    第四件,孫堅再次向荀貞表示感謝,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荀貞可以把許顯部暫留在汝南。

    和徐州不同,孫堅自領豫州牧以來,一直未能把豫州全境納入實質的掌控中,所以,他也一直騰不出手來整頓兵馬。荀貞有餘暇擴兵、練軍,他卻沒有這個時間,故而,短期內來說,就眼下豫州的局勢而言之,他現有的部隊已經不敷使用了。

    他在信中說道:河內未能盡拔,張揚餘部尚存,呂布犯境汝南,豫州兩面接敵,接連激戰之餘,兵卒稍缺,如能留君卿部駐汝陰,共禦布賊,是吾之望也。糧械補給自由吾州出。

    孫堅這幾個月都沒有停過打仗,先是攻陳國、又攻梁國,又攻河內,再與呂布戰於汝南,就算每一戰的兵卒傷亡都不多,累積下來,數目也已不少了,確是不足以兩面對敵。孫堅已與公仇稱等屬臣商議過了,準備接下來讓部曲好好地休整幾個月,募兵操練,以恢復實力。

    事實上,孫堅現下不僅僅是「兩面接敵」,河南尹西與弘農郡接壤,弘農郡現有張濟屯駐,張濟是李傕、郭汜一黨,和孫堅也是敵對的關係,只是張濟只求守住地盤,無意外擴,所以對孫堅的威脅性不大,因是,孫堅沒有在信中提及此人的名字。

    荀貞看完了孫堅的來信,召來荀彧、戲志才、荀攸,把孫堅請求留許顯部在汝南的事情簡單告與他們知曉,然後徵求他們的意見。

    「泰山已定,目下州中沒有用兵的需要,招募來的那些新卒經過這幾個月的操練,也堪使用了,既然糧秣軍械皆由豫州出,不妨允其此請。」這是荀彧的意見。

    戲志才也贊成,他說道:「新息為呂布所得,渡淮南下不遠便是阜陵,原鹿、富波亦於前時被呂布攻取,其軍兵鋒直指沛南,便是孫侯無有此請,吾州也當留許將軍部駐守汝陰。」

    戲志才是從阜陵、下邳的安危角度考慮的,雖說呂布不太可能轉攻阜陵、沛南,反正現在州中不用兵,留一支兵馬在汝陰看著他,總是有備無患。

    荀貞問荀攸的意見:「公達,你怎麼看?」

    荀攸也贊同,說道:「明將軍與孫侯盟好,豫州有難,理應相助。」提出了一點建議,說道,「不過,以攸陋見,似不需留許將軍親駐,從父、孟涂,加以李文達,三人足矣。」

    「從父」,說的是荀愔。

    荀攸的年齡比荀愔、荀彧都大,輩分低,在他們面前需得執子弟禮。

    荀貞見他三人意見相同,說道:「吾意也是如此。」斟酌稍頃,同意了荀攸的提議,至少冬天過去之前,呂布應是不會再發起進攻,因也就沒有必要把許顯這員重將留在汝陰,遂召來袁綏,叫他用幕府的名義傳令給許顯等人,「留李通、荀愔、荀濮、張飛駐汝陰,君卿接令當日,可引餘部歸。」想了下,又對荀彧說道,「文若,可上表一道,表愔為儒林都尉。」

    袁綏、荀彧俱應諾。

    荀愔當前的職銜是徐州州府的儒林從事,現下他要留駐在汝陰,汝陰屬豫州,徐州從事的身份就不太合適他了,需要給他一個別的職銜。荀貞給袁綏下令的時候,把李通的名字說在了荀愔等的前頭,這是因為荀貞已然上表朝中,表李通為揚威中郎將,荀愔、荀濮是都尉,張飛是校尉,故而位次皆在李通下。

    李通被表為中郎將的消息已經在汝南傳開。

    失陷在朗陵的那幾千家民戶,不堪呂布部曲的殘暴蹂躪,在呂布移駐褒信後,他們紛紛出逃,有的渡過汝水北上,就近去了平輿一帶,有的感念李通舊日之恩義,聽說李通被荀貞表為了中郎將,駐紮在汝陰,便不辭路遠,攜家帶口地往赴,仍從附於他。

    據許顯的軍報,說是目前到汝陰的民戶已有四五百家。

    而今亂世,衝鋒陷陣的猛將不難有,能夠安撫百姓、使民歸附的人才卻不多,荀貞因是對李通高看了不少,他補充了一句,對袁綏說道:「告與李通諸人,汝陰之事,以李通為主。」

    袁綏應道:「是。」

    荀貞親筆給孫堅寫了封回信。

    回信、檄令、上表相繼發出。

    孫堅收到回信,不必多言。

    只說李通等人,在接到檄令後,許顯領兵還徐,李通感激涕零,對左右說道:「不意我以敗軍之身,失朗陵營寨,鎮東猶厚恩至此!先表我為揚威中郎將,復以汝陰事盡付,儒林、中壘、厲鋒,或鎮東宗族,或鎮東宿將,而受檄竟從我令,鎮東恩德,非竭忠盡力,無以相報。」

    許顯回到徐州,先來郯縣覆命,繼歸下邳,仍鎮下邳、彭城軍事。

    十一月底,傳來了冀州的一道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8
53 不顧母弟朱靈忠

    袁紹帳下的武臣中,有以族姓出名的,如淳于瓊,有以勇猛出名的,如顏良、文醜、高覽、韓猛等等,而如論久經沙場、部曲驍銳的話,卻沒有幾個,麹義是其中之一。

    所以,在與公孫瓚的作戰中,袁紹對麹義大加重用,先是用麹義襲擾公孫瓚的前陣部隊,繼而又用麹義為先鋒,與公孫瓚決戰。

    從冀州傳來的這道消息,說的就是袁紹、公孫瓚終於決戰,並及決戰的經過和勝負。

    在這道消息中,荀貞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武將名字。

    淳于瓊、顏良、文醜、張合、高覽、朱靈。

    最先看到的是朱靈的名字。

    曹操固守甘陵國的貝丘,田楷攻之不下,雖然穩住了袁紹的右翼,但僅此一城,明顯單薄,是以,袁紹檄曹操出城,佯北擊與貝丘相鄰的甘陵縣,然後遣朱靈從魏郡最東北邊與甘陵國接壤的清淵出,向東潛行,經貝丘,共行約二百里,奔襲鄃縣。

    鄃縣在甘陵國的最東邊,和平原郡接壤,乃是甘陵國的東大門,本是袁紹的地盤,守將季雍於數月前投降了田楷,致使甘陵國幾乎全境陷落,使袁紹陷入了更加被動的局面。

    在魏郡外圍的據點被公孫瓚一掃而光,同時,趙郡方向的黑山軍不顧天寒,加大了擾掠攻勢之後,袁紹也判斷出,公孫瓚必會在近期發起總攻了,故此,他決定採納審配的建議:在此之前先把鄃縣奪回。首先,以此來進一步地穩固右翼,同時威脅公孫瓚的左翼,其次,也是為了殺雞儆猴,讓部將們知道,凡是背叛的他都沒有好下場,並希望能夠借之鼓舞士氣。

    朱靈與季雍是老鄉,兩人都是甘陵人,彼此相識,而且朱靈家就在鄃縣,對鄃縣的內外虛實他更是非常熟悉,袁紹可能是出於這個原因才遣的他去攻奪鄃縣,然而就在朱靈到達鄃縣城下時,卻出現了一個使他兩難的選擇,——季雍奉公孫瓚之令,把朱靈的母親、弟弟帶上城頭,呼他投降。母子情深,此為人之本能,弟弟倒也罷了,老母為敵所脅,該如何是好?

    朱靈望城頭而泣,說道:「丈夫一出身與人,豈復顧家耶!」

    他竟是不顧老母、親弟,令部曲力戰攻城,最終打下了鄃縣,生擒季雍,但是他的老母、親弟都被殺害了。朱靈沒有擅自做主殺掉季雍,以圖報仇,而是盡人臣之分,遣人把他送到了袁紹的營中。季雍不僅叛變,且害死了朱靈的母、弟,袁紹焉能留他?當即命將殺了。

    季雍是甘陵廣川人,不久後,廣川亦為袁紹奪回,袁紹令兵士搜捕到了季雍的家人,亦悉殺之。這是後話,不必多說。

    孝之一字,不但是人的本能,而且因受「求忠臣於孝子」的觀點影響,漢家向來是以孝治天下,鄉里蒙學教的第一本書就是《孝經》,前漢劉向專門寫過一本《孝子傳》,後世的「二十四孝」不少都是出自其中,可見時下人對「孝」的宣傳和奉行程度。

    若是在與羌胡或叛賊作戰時,漢賊不兩立,不顧父母,為國盡忠,固然令人感佩,但時下不過是諸侯混戰,袁紹也好,公孫瓚也罷,同為「漢臣」,彼此互攻,實為「不義之戰」,朱靈卻不顧老母,看起來是在給袁紹盡忠,然當荀貞看到此處時,卻頓覺此人真是心狠,有梟雄的潛質,一下就想到了劉邦對項羽說的那句話「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

    荀彧等也在,和荀貞一起看這道從冀州傳來的重大軍情消息。

    他們也都是頗為吃驚。

    荀攸說道:「袁本初得人效死力至斯!」

    戲志才智謀多端,為荀貞謀劃時固是重利,然其本性卻是個重情義的,只從他今雖貴重,仍與他的妻子相敬如賓、琴瑟和鳴,不像別的一些人那樣廣納美妾就可看出這一點,他嘆道:「朱文博言以『不顧家』,似忠而實可謂狠辣。」

    再往下看。

    朱靈奪回了鄃縣,公孫瓚分兵去攻,卻與打貝丘一樣,也是攻之不下。

    袁紹由此加固了右翼。

    鉅鹿太守董昭殺掉了郡中謀圖叛從公孫瓚的大姓、仕宦,穩定住了鉅鹿的局面,隨後他募兵籌糧,增強守備,一面抵禦郡東公孫瓚部隊的侵略,一面配合袁紹的西路軍,對侵擾趙國的黑山軍展開反擊,穩紮穩打,在短時間內又為袁紹穩住了左翼。

    兩翼既穩,河內的孫堅又已經撤兵回豫,河內雖失半郡,挨著魏郡的諸縣卻還在張揚手中,後顧近期也無憂,袁紹就可以全力以赴地等待與公孫瓚決戰了。

    十天前,公孫瓚發起了總攻。

    公孫瓚兵強馬壯,參與此戰的步騎達有四萬之數,步卒三萬,列為方陣,是為進攻的主力,幽州突騎萬人,分列左右,既是護衛兩翼,又可在戰時用為奇兵。袁紹的部曲步卒多,騎兵少,他使麹義率其本部精銳步卒八百,輔以蹶張士千人為先鋒,自統步騎數萬在後。

    麹義引兵與公孫瓚對陣野上。

    公孫瓚一則輕視麹義的兵少,二來因麹義部有強弩千張,是以沒有用步卒去攻,而是令左右翼各出騎兩千,縱之衝陣。幽州突騎,名不虛傳,冒著如雨下的弩矢,悍勇爭進。

    四千精騎,四千匹戰馬,奔騰起來,聲勢駭人。

    從麹義這邊抬眼望去,滿目皆是敵騎,彌滿原野,數不清的矛尖在冬日的陽光下凌冽閃亮,隨著敵騎向己陣衝來,數不清的弩矢、箭矢從敵騎的衝擊隊形中射出,就像蝗蟲一樣,鋪天蓋地,帶著呼呼的風聲,撲面而至。敵騎的衝鋒喊殺聲、馬蹄奔騰的聲音混在一起,震耳欲聾,戰馬捲起的煙塵瀰漫了半空,數里外都能感到地面的震動,近處的人甚至站不穩腳。

    就在吶喊殺近的敵騎後邊,公孫瓚的主力還沒有動,無數的旗幟在招展,幾乎兩邊望不到頭。

    回觀己陣,蹶張士在後,迎戰當前的,麹義這裡只有八百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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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焉知生死麹義勇

    麹義的部曲雖然都是老卒,昔時常在邊地與羌胡戰鬥,皆涼州死士,見慣了敵騎騰踏馳騁的場面,可公孫瓚威名赫赫,在幽州把羌胡打得聞風而竄,前時又大破黃巾數十萬,他的幽州突騎卻非羌胡可比,甲械精糧,兼以衝鋒的騎數眾多,聲威奪人,當此之際,卻也難免汗毛直豎,即使他們蹈死不顧,稱不上害怕,亦有不少控制不住情緒,不覺為之顫抖的。

    麹義親伏在兵卒的最前頭。

    他的這個舉動,安穩住了部曲的心。

    直等到公孫瓚衝陣的騎兵們奔行到了伏兵地的前方不遠,麹義這才命部卒接戰。一聲令下,八百死士頓皆撤去掩身的盾牌,持兵躍起。列於後陣的蹶張士,射矢助戰。

    公孫瓚的騎兵們萬萬沒有想到麹義會採用這種危險的戰術,更沒有想到麹義的部曲居然如此悍勇,促不及備之下,有的中弩矢而落,有的被麹部死士刺倒戰馬,頓時人仰馬翻,亂成了一團。他們衝鋒的距離不算長,也不算短,奔馳到此地,戰馬的速度都很快,前邊一亂,後頭的根本來不及轉向,只能繼續往前衝,撞在前邊的一團紛亂中,又是一片馬倒人栽,有的於惶急中,試圖勒馬停下,可坐騎正在快速地奔進中,又怎能勒停?戰馬往前衝,他們往後勒,兩下背力,不用撞上前邊的己軍,他們的戰馬自己就跌倒了。

    袁軍的蹶張士們趁機連射,麹義身先士卒,大呼揮刃,引部曲死士們砍殺酣戰,戰於混亂的瓚騎中,勇往直進,使得本就已亂的瓚騎非但無暇整頓,並且越來越亂。

    這股亂勢,從瓚騎的前軍波及到中陣,又波及到後陣。

    衝陣的瓚騎遂潰敗,紛紛向兩邊、後邊逃竄。

    袁紹及時遣主力壓上,從麹義進戰,直擊公孫瓚的本陣。

    公孫瓚連調重將,企圖扭轉敗局,穩住陣腳,然而兵敗如山倒,麹義勇不可當,相繼斬殺了包括嚴綱在內的瓚軍數員上將,獲甲士首級千餘,公孫瓚的步卒本陣於是也被麹義、袁軍主力趁勝攻破,至於他的兩翼騎兵,早在步卒陣被攻破前,就已經四散奔走了。

    公孫瓚無奈,只好帶著尚能掌控的數營兵士撤退,麹義領本部死士和部分袁兵緊追不捨,公孫瓚退至界橋,他在這裡築得有營壘,因收攏潰卒,依託壁壘,列陣還與麹義戰。麹義奮勇前擊,所向無前,殺得瓚軍將士膽破心驚,壓根就擋不住他,瓚軍又被麹義攻破。

    公孫瓚到底有壁壘為依託,麹義雖然擊破了公孫瓚的軍陣,一時還不能使瓚軍敗退,繼伏盾下以待瓚騎之後,他又做了個大膽的決定,率帶死士,突入瓚營腹地,公孫瓚知不可御了,因由白馬義從等親衛護從著倉皇奔逃,麹義殺到公孫瓚的帥帳外,一舉奪取了公孫瓚的牙旗。

    所謂「牙旗」,也就是公孫瓚的帥旗,是樹立在主將營帳之前的軍旗,乃將軍之旌,旗杆上以象牙為飾,故得此名。此旗實為三軍之膽,麹義將之奪取後,令兵卒皆呼「公孫瓚已死」,瓚軍雖然不知真假,然見牙旗為敵得,不信的也信了,立時潰亂,兵士紛走,俱皆棄營逃生。

    戰至此,麹義大獲全勝。

    荀貞看到這裡,顧問荀彧等人,說道:「何如?」

    他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就兩個字,但荀彧等人皆知他是在問些什麼,必是在問己軍中有何將能與麹義比。

    荀攸沉吟了下,說道:「麹義伏兵盾下,膽識過人,搴旗拔壘,勇則勇矣,然冠軍、武衛、厲鋒、橫野,皆可敵之,唯其死士,真萬中無一,軍中能比者,或只冠軍、中壘。」

    劉鄧、典韋、張飛、關羽,校尉這一級別的,還有荀攸沒說的文聘、甘寧、潘璋等,都是荀軍中的猛將,論勇武膽識,不遜麹義,可就部曲的精銳程度而言之,在荀攸看來,卻只有劉鄧、荀濮兩部的步卒能與麹義的部曲死士相比較。

    戲志才、荀彧有些微的不同意見,但共同的看法與荀攸一樣,麹義的這八百死士確是少見。

    荀貞說道:「兵法云:『必死不如樂死,樂死不如甘死,甘死不如義死』。麹義所部,可謂『甘死』,阿鄧、孟涂部亦如此耳。」對戲志才等人說道,「募的新兵正在操練,軍紀、格鬥、陣伍大略已教,我意再教之以義,導之以仁,使其能為『義死』之軍,卿等以為怎樣?」

    這是荀貞早就在想的一個問題,也是他早就想做的。

    只是此前沒有穩固的地盤,又戰事不已,他沒有空來施行自己的這個想法,現今地盤有了,精兵良將也挺足了,外無有嚴重的敵患之憂,內有較為充足的糧械得用,他認為,可以在練兵上稍微多放些時間了,因是,有意試著做做此事,看看能不能收到好的效果。

    荀彧問道:「吾兄打算教之何義?導之何仁?」

    「兵卒出於民家,方今戰亂,民多死者,使兵能夠感同身受,知道愛民,此我之慾導之仁也。有了此仁,再使兵卒知武者,止戈也,明白何以為戰,戰之為何,此我所欲教之義也。」

    荀彧大表贊同,說道,「『萬人必死,橫行乎天下』,如可得『義死』者萬眾,民之幸也,天下不足定!」

    在荀貞的理解,「義死」,其實也就是有信念,為理想、為信念而死。要想使出身貧寒,目不識丁,「思想覺悟」都不高,「小農意識」很強的新募之兵做到這一點,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荀貞打算從教兵卒識字做起,循序漸進,用一年、乃至幾年的時間,爭取能夠「教與導」出千餘、數千的「義死」之兵,——按目下的環境,受時代的侷限,不可能把部曲全都教成,能教出幾千人,荀貞就心滿意足了,然後可以再用這幾千人影響別的兵卒,擴大理念。

    這件事能不能成,荀貞也無把握。

    荀彧儘管贊成,荀攸、戲志才也同意,但荀貞知道,他們三人所認為的「義死」,與自己所想使士兵達成的「義死」,在本質上是兩碼事。

    和荀彧等議論了會兒,大致定下了教導兵士義死的原則和方法,荀貞將此任交給荀彧具體負責,並親自主抓,定下從即日起就開始籌建機構,等機構建成,便在軍中展開推行。

    荀貞接著往下看。

    當麹義攻破公孫瓚營時,袁紹在後方十數里,正在督檄各營或追殲逃敵,或馳援麹義,聞得瓚營已破,袁紹放鬆下來,下馬休息,身邊沒有太多的兵士護衛,只有強弩數十張,大戟士百餘人,結果被公孫瓚的散騎二千餘圍住了,田豐身為謀主,從同在袁紹左右,扶他去牆後躲避。袁紹早年遊俠,自有豪雄氣,把兜鍪摘下,猛擲在地,說道:「大丈夫當前斗死,而反逃垣牆間邪?」親自指從衛迎敵,強弩競發,大戟士挺兵前戰,瓚騎不知被圍住的袁紹,因為之稍退。適逢麹義大勝過後,回來迎袁紹去瓚迎觀賞自己的戰果,瓚騎乃散退去。

    袁紹見到麹義,問他戰鬥的經過,聽麹義說完,說道:「吾本是以將軍為先鋒,意挫瓚軍銳氣,然後我以主力再擊之,不意將軍竟克勝之!以少敵眾,步卒當騎,將軍不懼乎?」

    麹義說道:「受命臨敵,度內唯破賊以報公恩耳,焉知生死!」

    袁紹壯其氣,說道:「將軍先登制敵,今破公孫,將軍功也!」看著麹義滿甲血污,連戰破敵之餘,不見疲態,猶銳意迫人,暗中凜然。

    袁紹的心理活動,荀貞自是不知,他看到這裡,見已是袁紹、公孫瓚此戰的末聲,再往下看,便是說公孫瓚大敗之後,收縮陣線,向北迴撤了。袁紹與公孫瓚的冀州之爭,經過彼此的蓄勢,至此一擊,以公孫瓚雖敗而實力尚在,袁紹雖勝而尚遠未到慶功時告一段落。

    荀貞心道:「袁本初與公孫伯珪的這一戰,與原本歷史相較,倒是似未有什麼改變。」轉念一想,猜出了緣由,又心道,「是了,我遠在徐州,對冀、幽自是無甚影響。」

    荀貞目前的影響力,固然是比以前大了很多,但主要還只是在徐、豫兩州,隨著時局的發展,能夠逐漸加深在兗、揚、青的影響,目前為止,還波及不到幽州和冀州。

    戲志才說道:「公孫伯珪敗而猶存實力,看來,他早晚還是要再與袁本初再爭冀的。」頓了下,又道,「便是伯珪不爭,本初挾勝勢,也必會追擊,至遲待到明春,幽冀還得生戰。」

    荀貞等人皆以為然。

    荀貞心道:「對我而言之,還有較為充裕的戰略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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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孟德引兵還東郡

    袁紹與公孫瓚的攻戰暫告一段落。

    曹操移交了貝丘的守禦,連著參加了三天袁紹組織的慶功宴席後,對袁紹說道:「劉幽州廣募步騎,伯珪敗軍之餘,後顧有憂,難以久留渤海,旬日內肯定就會返回薊縣。冀州連年受兵,百姓疲弊,士吏浮動,西有黑山之擾,操之陋見,以為將軍不妨偃旗息鼓,稍作休整,既養百姓,又充軍實,補充兵員,整頓郡縣,然後待來年開春,觀幽州之變,再做計議不遲。」

    公孫瓚兵敗後,一路撤到了勃海郡。

    早前,袁紹畏公孫瓚的兵威,將渤海太守的印綬交給了他的從弟公孫范,等於是親手把渤海郡送給了公孫瓚。

    渤海郡臨海,民口多,有漁鹽之利,是一個較為富庶的大郡。

    郭圖等謀士擔憂,公孫瓚肯定能在渤海得到充足的兵馬、糧械補給,加上收攏殘兵,這樣一來,他雖然敗了一場,卻很快就能恢復元氣,到的那時,肯定還會再來進攻紹軍,與其等他來攻,不如挾己軍大勝之勢,現在就遣兵進攻勃海郡,爭取將之一舉打下,從而不但可以把公孫瓚的勢力徹底從冀州清除出去,將接下來的戰火燒到他的地盤上,並且能夠從此斬斷幽州與平原郡的聯繫,使田楷部孤立出來,方便紹軍包圍擊破。

    麹義等不少急於再立戰功的武將同意這種觀點,持贊成的態度。

    但曹操不贊同,所以有了他對袁紹說的這番話。

    袁紹是有一定的政治目光、戰略眼界的,他認同曹操的觀點。

    正如曹操所說,紹軍雖勝,然冀州的局面卻仍不容樂觀,連年兵爭之下,不僅百姓疲弊,西有黑山之擾,更重要的是:「士吏浮動」。

    當公孫瓚兵盛之時,冀州的郡縣有多半都投降或者想要投降於他,由此可見,冀州的士心、民心已經「浮動」到了何等的地步!攘外必先安內,眼前的當務之急,不是追擊公孫瓚,而是應該借助此大勝的威勢,馬上著手整頓內部,把那些騎牆的、首尾兩端的郡縣長吏,統統處置掉,曾和公孫瓚眉來眼去的那些地方豪強,也要拿出手段來整治他們。

    儘管認同曹操的意見,然而使袁紹難做決斷的是:渤海離魏郡太近了,從渤海的最西南到魏郡的最東北地,只有二百來裡地,如果不趁勝追擊,等到公孫瓚恢復了些元氣後,他反而再來進犯,豈不是錯失了良機麼?

    袁紹沉吟良久,說道:「孟德,聽你話中意思,你是認為劉幽州和公孫伯珪將有一戰麼?」

    劉虞名德高邁,可惜不知兵,前時趙岐去信與他,說以與袁紹共擊公孫瓚,他雖與公孫瓚不和,卻也知其善戰,猶豫不決,直到日前方始募召步騎,只是已經晚了,沒能趕上這場戰鬥。

    不過雖然沒能參與進來這場戰鬥,他招募的兵馬還在,而且他還在招募中,這對公孫瓚必然是個危險。曹操說道:「正如冀州士心浮動,將軍宜先整理之,操料公孫伯珪亦定有此意,兼之伯珪新敗,急需振奮士氣,劉幽州,正可為其磨刀石也。」

    袁紹慮之再三,說道:「孟德言之甚是。」

    於是,袁紹決定採納曹操的建議,休兵養民,先觀幽州動靜,然後再議進戰之事。

    曹操見袁紹同意了自己的意見,放下心來。

    他之所以建議袁紹不要急著打渤海,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的確判斷公孫瓚與劉虞必有一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兗州的局勢,泰山被荀貞攻取,徐州的刀已經架在兗州的脖子上了,而劉岱卻仍未能擊破黃巾,兗北糜亂,兗州的形勢是越來越不利於他與鮑信的謀劃。

    想到兗州,曹操就憂心忡忡,如有一塊重石壓在胸口。

    他對袁紹說道:「既然將軍有意暫作休整,整頓州內,那麼我明日就回東郡罷。」

    聽曹操提及東郡,袁紹由之想到了兗州,想到兗州,又也想到了荀貞,袁紹城府頗深,心中銜恨,面上不動聲色,從容說道:「也好。劉公山無軍事長才,坐視黃巾侵略於北,徐州攻犯泰山,無能為力,孟德知兵能戰,是該早點回東郡,幫幫公山。」

    頓了下,袁紹又道:「應仲遠從泰山狼狽投我,對我說,荀貞之對兗州甚懷覬覦,說他是虎狼之雄,孟德,你與貞之昔年交好,或知其人,你覺得仲遠說得對麼?」

    曹操嘆了口氣,說道:「昔我與貞之相識的時候,唯覺他仁義,現在,我就不知道了。」

    袁紹心道:「荀貞之若果有盡取兗州意,劉公山勢難阻擋,我現下無暇東顧,孟德善戰,倒是可用他來抵禦徐州。」說道,「今次與公孫伯珪戰,卿拔貝丘,為我護右翼,功高,我借給卿兵五千,且先歸東郡,如能助公山擊破黃巾,安守州內,來日我必上表朝中,為卿請封拜。」

    曹操心中一動,想道:「為我請封拜?」

    他現在已經是行奮武將軍,東郡太守,再有封拜的話,前後左右等重號將軍顯然是不可能,便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封侯,要麼是從東郡太守的職位上再升一級,或許即是兗州牧了。

    有些話不用明說,而且即是沒有這個「封拜」的誘惑,只袁紹借的那五千兵就足使曹操大喜了,他行禮感謝,說道:「操回到郡中後,必全力助劉兗州北擊黃巾,安守州疆。」

    次日,曹操領本部,及袁紹借給他的五千兵啟程回東郡。

    袁紹借給他的兵馬分為兩營,營將分別是蔣奇和朱靈。曹操與他兩人也算都熟悉,相處得挺是和睦。這日回到東郡,接到密信一封和軍報一道。

    密信是鮑信寫來的。

    軍報是有關徐州的一項人事安排。

    荀貞表荀成以偏將軍兼領泰山太守,表陳矯為泰山丞,表凌操為泰山都尉,表毛玠、羊秘為參軍司馬,參泰山軍政事,表高堂隆為護軍司馬,又以孫觀、吳敦屯駐泰山郡。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8
56 允誠書從濟北來

    本以漢家制度,內郡沒有郡兵,太守、刺史是不能將兵的,只有治民之權,然自漢室喪亂、海內兵起以來,刺史、州牧不必說,郡守國相也早已是多有將兵的了,尤其是在戰區,或者臨近敵患的地區,比如當年討董的各路諸侯,凡是參與其中的郡守國相們,各都有兵,且至今名頭上都還有將軍號,再比如豫州,孫堅以孫賁、徐緄等各領郡國,也都是軍政俱理。m.手機最省流量,無廣告的站點。

    是以,荀貞用荀成以偏將軍領泰山太守,雖有違漢制,然在情理之中。

    不過,曹操卻從中看出了一些什麼。

    荀貞的府下文武濟濟,夠能力、同時也適合出掌泰山的人有不少,像華歆,有德望,有見識,家在青州平原郡,與泰山接壤,其鄉高唐離泰山只有百餘里地,人地皆熟,可謂是非常好的人選,從荀貞往前的用人風格可以看出,他絕不用人唯親,而如今卻誰都沒用,單用他帳下軍職最高的兩人之一的荀成,這說明什麼?曹操以己度之,料出荀貞定然是得了泰山仍不知足,有繼續外擴之圖,是以這才用將兵的荀成暫領泰山,其用意是為了方便日後的繼續出征。

    此外,從另外兩點也可以佐證曹操的判斷。

    陳宮作為曹操現下得用的謀臣,他又是東郡本地人,無論大小事,曹操多與之商量,這會兒,陳宮就在堂上。

    曹操對陳宮說道:「荀仲仁望高,既表他為泰山太守,自當以名賢相佐,貞之卻表陳矯為丞,陳矯何人哉?泰山北、西皆黃巾眾多,非強兵、能謀者不足御,貞之卻以毛玠、羊秘為參軍,高堂隆護軍,使孫觀、吳敦、凌操備守,在貞之帳下,此數君只是二流人物,何能負此任?仲仁名高,余輩名低,輕重不符,吾料貞之必是得隴望蜀,至遲明春他就會再次發兵外略。」

    陳宮以為然,說道:「觀鎮東在泰山的任人舉措,確似是權宜而已。」他皺著眉頭,又說道,「鎮東如真有再次外略之意,以將軍看來,他是會向北,還是會向西?」

    向北是青州的濟南、齊國,向西是兗州的濟北。

    曹操一時也拿不準,反問陳宮,說道:「公台,你以為呢?」

    陳宮捻著鬍鬚,想了又想,說道:「青州黃巾勢盛,齊國正處腹地,而濟南西鄰平原,宮以為,鎮東應該不會北擊濟南、齊國。」

    齊國西為濟南,北為樂安,東為北海,這幾個郡國都是黃巾肆虐的地方,任何一個正常智商的人,都不會冒著令自己的部隊陷入群敵包圍的危險而進攻齊國。濟南比齊國好點,至少沒有深陷在周圍都是大股黃巾的環境中,但濟南西邊與平原國接壤,平原現有田楷,平原的北邊是渤海,也就是說,這裡有公孫瓚的強大勢力存在,也不是一個好的進攻方向。

    曹操說道:「如此,你是以為貞之意在濟北了?」

    「徐州在東平、任城皆有駐兵,此其一也,西攻濟北,可以把濟北的黃巾逐入青州、東郡,不用死戰,並藉機耗青、兗實力,此其二也,因是,宮以為,十有**鎮東是意在濟北。」

    陳宮分析得有道理。

    「把濟北的黃巾逐入青州、東郡」,換個說法,也就是「以鄰為壑」,早年陶謙、應劭便是這麼幹的,陶謙把徐州的黃巾逐入到了泰山、北海等地,應劭比陶謙負責任點,沒有做得那麼過分,但也把部分的泰山黃巾趕進了濟北、濟南等地,較之殲滅戰,這樣的戰法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即如陳宮所說,「不用死戰」,可以節省己方的兵力、民力,於當下荀貞明顯有意吞併青、兗的背景下來說,還有第二個好處,也就仍是陳宮說的,「藉機耗青、兗實力」。

    曹操撓了撓頭,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招手示意堂下的從吏拿來青兗徐豫的局部地圖,令鋪在案上,他托著腮幫子,用另一手按住地圖上的捲起處,細細觀看。

    看了會兒,曹操說道:「梁甫為貞之所控,陳公道駐兵泗水西,脅亢父,貞之若果意在濟北,形勢將大不利吾兗矣。」

    徐、兗交接的地帶,多是平原、丘陵的地貌,沒有太多的險隘,只有泰山、泗水可為屏障,而這些可為屏障的地方,或隨著泰山的失陷,已為荀貞掌控,或早就被荀貞佈局置點,從整體的戰略態勢而言之,兗州目前處在絕對的下風,可以說兗地的東大門已經對荀貞打開。

    陳宮也很憂心,說道:「劉兗州在濟北國的西南邊數與濟北黃巾戰,皆不利,萬一濟北黃巾受鎮東所迫,往西、南逃竄,劉兗州一定會大敗。他一旦大敗,東郡亂矣。」對曹操說道,「以宮陋見,公孫伯珪既或會與劉幽州相爭,冀方局勢略安,將軍宜再引兵助劉兗州。」

    東郡與濟北國接壤,在濟北的西邊,濟北黃巾一旦向西,東郡就要麻煩了。

    聽到陳宮的這話,曹操不置可否,他心中又想起了鮑信給他的那封密書。

    鮑信的密書是昨天送到的,曹操素來果斷,領兵打仗的時候,他通常是得策輒行,在行施的過程中再隨機應變,可再看完了鮑信的密書後,他卻吃驚之餘,直到現下,尚無法做出決斷。

    鮑信在這道密書中,對曹操提出了一個危險的議策。

    他在信中寫道:「劉公山志高才短,剛愎嫉能,空擁兗地,下不能安民,上敗壞天時,郡國離心,士民含怨,以致引數萬甲士,竟數敗於黃巾,久則州內必成賊域,外有徐州兵盛,泰山已失,鎮東兵鋒西向,君與吾不得規大河以南事小,恐無立足地矣!君,命世之才,信私與州別駕、治中言論,皆以為非君不能安寧生民,滅賊御徐。陳留張孟卓與君友善,山陽袁伯業,本初從兄也,州內郡國可稱豪傑者,唯此二人,我欲謀之與共迎君牧兗州。君意何如?」

    卻是要擁護曹操,奪劉岱的權。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9 00:49
57 程仲德畫策狠辣

    「志高才短」,劉岱確然,「郡國離心」,也對,「士民含怨」云云卻是誇大其詞了。劉岱雖然數敗於黃巾,不能安境內,但他對士人優待,對百姓也不苛暴,在兗州的士望還算是不錯的。

    是以,對鮑信的這個提議,曹操不能決斷。

    想起了此事,曹操暫沒了再與陳宮議論荀貞意圖的興致,敷衍了陳宮幾句,等陳宮辭別離去,他令人備馬,帶了數十親衛護從,出得府邸,往程立的住所去。

    程立是東阿人,為了表示對程立的禮遇,也是為了能得程立為己用,曹操特地在郡治濮陽為他置辦了處宅子,此前程立協助曹仁等留守東郡,等到曹操回來,他也從前線回了濮陽。

    程立五十多歲了,年紀大,才能高,劉岱此前曾表他為騎都尉,他以疾為辭,不受,曹操沒有更好的職位給他,是以程立眼下還僅是以「客卿」的身份,時或給曹操出些謀策。

    相比陳宮,曹操更看重程立。

    到了程立家外,曹操下馬叩門,不多時,有僕奴開門,迎曹操入內。曹操命從衛皆在門外等候,獨自一人進到院中,等了片刻,程立聞報,從後院出來。兩下見禮,程立請曹操登堂。

    兩人在堂中坐定。

    曹操注意到程立的鬢髮有點亂,鼻中聞到了點香味從他身上傳來,這香味不是男子熏衣之香,而是脂粉之味,遂笑道:「仲德公,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乎?」

    這是化用的張敞回答漢宣帝的話,張敞說「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言下之意,指得乃是魚水之歡。

    程立知道曹操輕脫,沒有儒士的方正拘泥,言笑無忌,因倒也並不扭捏,坦然答道:「天寒無事,將軍來時,吾正擁被,與小婢投壺為戲。」

    曹操點了點頭,說道:「眼看著十二月了,這天確是越來越冷,井水凍冰也。我已令郡府多給仲德公送些薪炭,以供取暖。」看了看堂外,問道,「公之子不在家麼?」

    程立有兩個嫡子,一個叫程武,一個叫程延,程延年少,在東阿的老家,程武從侍在程立的身邊。程立答道:「應縣中吳氏子所邀,阿武去了吳家討論經籍了。」

    濮陽是吳氏的郡望地之一,郡中吳氏興盛,頗為大姓。

    曹操說道:「公之子勤以修身,甚得郡譽,我意辟他為郡府右曹掾,仲德公以為可否?」

    「阿武,犬子耳,雖略通經籍,卻無理亂之能,難堪重任。孟德,好意心領,還是讓他在家陪著我罷。」

    曹操字孟德,程立字仲德,只從字來看,兩人好似兄弟。

    見程立意思堅決,曹操沒有勉強,也就不再提說此事。兩人敘談了會兒,程立何等聰明?早看出曹操懷有心事,因便說道:「孟德,君不告而至,忽登寒門,可是有事?」

    「正有一事,想聽聽仲德公的高見。」

    「何事也?」

    曹操又望堂外看了眼,見無人在院中,遂把鮑信的來書拿出,下到堂上,親手將之遞給程立,說道:「公請先看允誠此書。」

    程立細細看完,還書給曹操,撫鬚不語。

    曹操沒有回坐席,便就站在程立的案邊,問道:「仲德公,允誠此議,公以為何如?」

    「可問過公台了麼?」

    「尚未。」

    「緣何不問?」

    「此事如可行,自當與公台商議,如不可行,也就沒有問他的必要了。」

    陳宮和程立兩人皆為智謀士,而兩人又有不同。

    陳宮年少成名,與兗州的士人多有交往,程立雖非寒士,其族亦非豪姓,不是世代簪纓,直到中平年間,才因攻破黃巾、收復東阿而揚名,與兗州的那些名族大姓家的子弟並不是很相熟,這是一個不同點。第二個不同點是,程立五十多了,比起陳宮,他的城府更深。

    是以,曹操沒有把鮑信的密書給陳宮看,卻來徵求程立的意見。

    畢竟,奪劉岱的權是件大事,曹操得盡力避免事情洩露。

    程立很欣賞曹操的慎重態度,於是對曹操說道:「吾以老朽之身,蒙君信重,感激不已。孟德,那我就直說了。」

    「公請言。」曹操說完,目光炯炯,聚精會神地聽程立的意見。

    程立以袖掩手,輕輕拍在案上,說道:「此事可行,也不可行。」

    「噢?敢請公細言之。」

    「誠如鮑濟北所言:劉公山無能,安兗州者,非君不可。此是可行。」

    「不可行呢?」

    「劉公山擁眾數萬,縱得張孟卓、袁伯業相助,逐之豈易?公山如不讓權,必生內鬥!是時也,北有黃巾、東為徐州,君與劉公山若再相鬥州內,不聞『鷸蚌相爭』乎?此是不可行。」

    曹操嘆道:「此亦吾之慮也!」說道,「我要是與公山內鬥州中,只會使貞之『得而並禽之』。」展開鮑信的密書,又看了兩看,將之收入配囊裡邊,說道,「我便回書允誠,述以不可行故。」

    程立摸著花白的鬍鬚,眯起眼睛,說道:「倒也不必急著給鮑濟北迴書言不可行。」

    「仲德公,此話何意?」

    「橋元偉,嘗為兗州刺史,甚有威惠,而被劉公山所害;劉公山數攻濟北黃巾,凡俘虜之眾,多殘殺之,深為黃巾恨。孟德,此皆可利用者也。」

    曹操怔了下,旋即明白了程立的意思,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這……,會不會太險了?」

    「不行險計,何以解兗州之險?何以解君之險?」

    「設若事洩?仲德公,吾等將為千夫所指矣!」

    「只要把事情辦得妥當,何來洩露?」

    曹操掐著頷下鬍髭,在堂中轉走。程立安坐席上,看著他繞著圈的踱來渡去,等他決斷。

    曹操做出了決定,步回至程立案前,眼中透出殺氣,緊握劍柄,說道:「公言之甚是,不行險計,就無以解兗州之險!就按公意行事!我這就回書給允誠,讓他佈置。」頓了下,又道,「仲德公,此事重大,無論成與不成,只公、我與允誠可知。」

    程立鎮靜地點了下頭,說道:「正該如此。」

    鮑信提議逐走劉岱,程立更進一步,建議索性殺了劉岱。議定此事,兩人又反覆討論細節,接著,說起此事如成之後,接下來該怎麼辦,程立獻上了一整套的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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