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43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13
38 列得嚴陣詈以挑

    計策已定,張遼帶兵繼行,傍晚時進至葛陂西,令部曲築營,遣斥候細探許仲營壘。

    斥候打探到入夜,歸來與報:許仲營壘雖才草成,然而戒備森嚴,難以入到近處,唯能遠窺,察其營地規模,兵馬應在四千以內,登高極望,約略可見其營中大概,騎兵應在六七百之數。

    這個斥候是張遼的舊部,昔年在並州時常與羌胡交戰,作戰經驗豐富,他觀望推測得來的許仲部兵馬之多寡虛實,與真實的情況相差無幾,帶上荀濮部曲,許仲部確是不到四千步騎,騎兵只有張飛一部,共有三曲,滿編是八百騎,現下不足八百。

    並通過對許仲營內外的防禦部署,這個斥候判斷出:主將知兵,部曲堪稱能戰。

    等到營地粗略築成,不必再擔心許仲部會來偷襲了,張遼趁著夜色,只帶了數騎隨從,摸近到許仲的營外數里處,登到高處,又親自觀察了一遍許仲的營地,看了一下周邊的地形。

    先是聽匯報,接著又親自看,做到了心中有數,張遼返回營中,召來部屬,安排次日的交戰。

    一夜無話。

    次日,張遼部飽餐過後,給了部曲們足夠的消食時間,然後張遼帶眾出戰。

    繞過葛陂,到了許仲營的南邊,張遼排兵佈陣。

    既是為誘敵出營,以騎兵勝之,那麼張遼所佈之陣就是以挑戰為重點。

    近百精騎列在最前,分成三陣,中間的是出陣挑釁之部,兩邊的是「揚兵」,也即陳列配合之兵。挑戰和揚兵的後邊是四百步卒,張遼親在此坐鎮,乃是中陣。中陣的兩邊各有步卒百餘,這是中陣的兩翼,用處是護衛中陣,以防敵人從兩側進攻。中陣的後邊布列了些步騎,這是預備隊,前方戰事吃緊的時候,就調他們上去。預備隊再後邊是剩下來的三百騎兵和剩下的不到百人的步卒,這四百步騎,主要是那三百騎兵便即是張遼準備用來突襲破敵的部隊。

    張遼的兵馬雖不多,他的這個陣卻是列得攻守兼備,奇正並有。

    旗鼓聲中,步騎在各自軍官的率領下,迅速而有序地從行軍隊形轉變成了作戰陣列,踏起塵土飛揚,矛戈舉動如林,雖然聽不太懂一些中低級軍官下達軍令時所說的並州話,但只是觀睹此狀,就已經讓瞿恭目眩神迷,他慚愧地回望了下自己的部曲,心道:「難怪張都尉敢以千餘步騎挑戰許君卿!」他的部曲戰力不行,張遼怕會擾亂本陣,因而令之駐在陣外。

    昨天張遼未到葛陂西時,許仲就已經聞報他來了。

    這一大早的,張遼部先是步騎並發,接著又鼓聲大作地在自家營外佈陣,許仲更是早已知道。

    張飛、荀濮、何儀等將趕到帥帳,聽候許仲的軍令。

    何儀問許仲道:「張文遠兵至營外,將軍打算如何應對?」

    張飛說道:「張文遠列陣未成,此時如急攻之,必可獲勝。飛請帶本部出營以擊!」

    許仲沒有回答他倆,從席上站起來,按劍向外走。張飛、何儀、荀濮等連忙跟上。

    在帳門口,碰見了許劭、武員幾人。許劭等不是軍人,反應沒有張飛等快,因是到現在才來。許仲對他們微微點頭,對許劭說道:「些許敵人來犯,不意驚擾了許公。」

    許劭這是頭次從軍,以前他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親身接觸過戰爭,敵人近在咫尺,鼓聲側耳可聞,雖在營內,已可覺其殺伐之氣,又久聞並、涼兵兇猛,聽說涼州那邊連婦人都能披甲提矛的上陣殺敵,論以勇悍程度,並、涼的邊兵遠在丹陽、淮泗勁卒以上,所以雖然他名士風流,養氣的功夫不錯,這會兒也有點緊張,看見張飛等披甲帶刃,殺氣騰騰地跟在許仲身後,本在撫鬚的手不由放下,問道:「將軍這是要去哪裡?敢問可是要提兵應戰麼?」

    許仲答道:「先去看看敵陣,再說應戰之事。」

    許劭、武員等加入到張飛諸將校的行列中,一併跟從許仲,來到了營中的望樓上。眾人方才站定,正要看敵陣形勢,聽見腳步聲響,轉頭看去,見是徐卓拾階而上。

    徐卓來到許仲近前,說道:「已傳令營門守吏,不許出戰。」

    卻是徐卓的住帳緊鄰許仲,所以當張遼的部隊到時,他是第一個去見許仲的,許仲叫他去給營門傳令,命各營門固守,不得出戰。他傳令已畢,這時回來覆命。

    張飛、何儀、荀濮等互相看了眼,張飛問道:「將軍緣何不許出戰?」

    許仲凝神遠望,細看張遼的佈陣。

    荀貞帳下的諸方面之將中,許仲、荀成的威望最高,因許仲平時言語少,威重更過荀成,他不開口,張飛等雖是納悶,卻也不敢再問了。

    過了片刻,許仲看完了敵陣,這才回答張飛的話,徐徐說道:「孟涂雖然勝敵一場,然瞿恭諸輩,賊也,非並州猛壯可比。張文遠提兵來挑,吾料他此時定然心氣甚高,而吾部兵士勝賊一場,或會稍微驕傲,如是於此時應敵挑戰,便是以我之驕,迎敵之銳。勝敗孰難料。」

    張飛等恍然大悟。

    許劭讚道:「吾聞兵爭以氣先,將軍真知兵者也!」

    許劭在徐州的地位超然,許仲對他很禮敬,謙虛地說道:「顯鄉野鄙人,哪裡敢稱知兵?不過是從主公那裡學到了些許罷了。」

    荀貞對帳下部屬的軍事指揮能力一向來都是不遺餘力地給以培養、提高,他送給孫策的《孫子》上有他的手注,他編髮給部屬的兵書裡邊更是戰例眾多,註釋詳盡。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是最快的學習軍事的方法,征戰多年,許仲等實早不再是「鄉野鄙人」,已然是盡皆知曉兵法。當然,話說回來,這也得看個人的悟性,許仲的悟性不低,是以如今隱然已堪稱名將。

    張遼在許仲營外布好陣型,見營中毫無動靜,除了一隊隊的甲士臨營守衛之外,好像並無出來迎戰的意思。他又細看了下許仲的營壘,見這營壘固是尚未建完,確是「草成」而已,但營外鹿角、溝塹,營內高台、角樓等防禦設施卻都已齊備,如果改變此前定下的「誘敵出營」之策,換以強攻的話,或會傷亡不小。尋思了會兒,他令道:「挑些大嗓門的,出去罵陣!」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13
39 可笑雛鳳誘老薑

    許仲等在望樓上,可以把張遼陣中的動靜看得較為清楚,諸人看到有十餘個遼部兵士從陣中出來,站在了挑戰的遼部騎兵之前,排成一列,似是要做什麼事情。

    張飛、徐卓等都是老行伍,馬上就明白過來,這是張遼要詈罵搦戰。張飛等心知,張遼遣的兵士一旦開口,罵的必會是主將許仲,諸人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轉到了許仲的身上。

    許仲穩立不動。

    張飛等互相的偷偷對看,都猜不出遼部兵士會罵些什麼,也拿不準許仲會有何反應。只聽得營外那十餘個大嗓門的遼部兵士站好隊形,開始同聲高罵:「疤臉兒!吾家都尉叫俺等問你,可敢出來一戰?聽說你以前號稱龜殼,今天果然是要藏在龜殼裡不出來麼?」

    許仲臉上有傷,是以罵他「疤臉兒」,早年許仲護從荀貞殺沈馴,沈家奴客上百,伏院中,不敢動,他因被呼為「蔽木戶」。 蔽木戶者,鑲楯也。鑲楯亦名鉤鑲,是一種集鉤束、防禦、推刺於一體的復合兵器,使用起來很難,但用好了的話,近戰時能克長兵,呼許仲為「蔽木戶」,本是對許仲的讚譽,意為有他在就可以保荀貞安然無恙,卻被張遼兵士把他辱為龜殼。

    張飛大怒,請戰說道:「飛請出營,為將軍殺此十餘賊兒!」

    許仲擺了擺手,說道:「稍安勿躁。」

    那十餘個張遼部的兵士在營外繼續詈罵,又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毀面容,還敢稱孝」,又是「臉都疤了,還能當上大官兒,不知恥也」,又是「真好龜殼,縮著就是不出來」云云。

    「臉都疤了,還能當上大官兒,不知恥也」,說的是漢家制度:凡臉有傷者,不許入仕。許仲的整張臉都被他自己毀掉了,按理說確是不能為官的,然現下亂世,誰又管得這些?況且武臣與文臣不同,帶兵打仗,親冒矢石,難免會受些傷創,而這點卻也被張遼兵士拿出詈罵。

    不止張飛,荀濮、何儀等也惱怒起來,紛紛請戰。

    許仲站著紋絲不動,真如嶽峙淵渟,仍是說道:「稍安勿躁。」

    徐卓眼見張飛等俱怒,心道:「營前詈罵,此顯是搦戰之計,厲鋒、孟涂諸君亦應知此,唯因氣盛,故此忿怒,怒如不能解,鬱積在中,將使智昏,或不利日後接戰。許將軍寡語,不好多言,我當化之。」笑了起來,對許仲說道,「張文遠竟妄圖以此來激怒將軍麼?」又笑對諸人說道,「操斧於班、郢之門,此之謂也。小兒無謀,獻醜翁前,可笑可笑。」

    聽了徐卓的開解之言,張飛等人怒氣稍遏。

    張遼部的那十餘搦戰兵士罵之良久,罵得嗓子冒煙,看那許仲部曲仍是半點出營的意思也無。有些許仲部的兵士奈不住氣憤,挽弩以射,但距離太遠,弩矢都落了空。張遼抬頭看看天色,已快近午了,顧對左右說道:「實不料許君卿竟能這般沉得住氣!」對許仲倒是起了數分佩服。

    左右問道:「許君卿既不出營,我部該當如何?」

    快近午時了,總不能就這麼在許仲的營外耗下去。張遼已有定計,說道:「撤兵!」

    許仲營內,望樓之上。

    張飛等瞧見張遼部後陣變前陣,緩緩向北撤退。

    張飛大喜,再次向許仲請戰,說道:「賊退矣!飛請領本部精騎逐擊之。」

    許仲沒有受到剛才被罵的影響,仍是心平氣靜,他望了會兒張遼部的兵士撤退,顧問徐卓道:「中郎以為可追擊否?」

    徐卓遙指張遼部,說道:「遼部兵雖撤,陣伍整齊,旗幟不亂,以卓觀見,他這是仍是在誘吾部出營。此時不可擊也。」頓了下,看了眼張飛,又笑道,「不過倒是可以將計就計。」

    張飛問道:「如此將計就計?」

    徐卓對許仲說道:「聞適才遼部兵士詈罵語,除了辱將軍外,且有辱孟涂,可先由孟涂出營,作勢追擊,候其迎戰,然後厲鋒引精騎橫擊之,將軍在此臨高調度,可以勝也。」

    許劭等聞之,皆道:「妙計。」

    許仲點了點頭,說道:「中郎之計,正與吾同。」當下給張飛、荀濮下令,「厲鋒領本部精騎,先至營東門伏候,孟涂帶本部兵出營正門挑敵。等遼部兵來攻時,孟涂堅陣自御,以耗其銳氣,益德觀吾旗幟號令,令下,則引騎驟出,橫擊遼部兵陣。」

    張飛、荀濮大聲領命。

    許仲又令何儀道:「都尉帶本部兵,伏營西門,亦觀我旗幟,從號令而動。」

    打仗不能沒有預備隊,何儀這一部兵馬便算是預備隊了。

    何儀應諾。

    分派已定,張飛、荀濮、何儀三人各自下瞭望樓,還到本部兵馬的駐所。

    張飛等的部曲早在張遼部到達營外時就已經集結完畢,早列隊在空地上,隨時等著出戰了,故此這時許仲軍令下來,他們不用再召聚兵卒,直接就能帶著分去營壘的東、正和西門。

    相比進攻的一方,守方佔著很多便宜,敵人來勢洶洶時,有防禦設施可以憑藉,避其鋒芒,此其一,抓住戰機可以襲攻,此其二,能夠登高眺望敵陣,察知敵情,此其三,對這些,張遼也是很清楚的,是以,他這次雖是帶兵徑直來扣許仲的營壘,但並沒有硬攻,而是想方設法,希望能夠把徐州兵給調出來,以此來去除掉守方天然所佔的一些優勢,圖以野戰決勝。

    他指揮部曲撤退未遠,聽見許仲營中鼓響,忙回視之,見許營的營正門打開,一支徐州兵從營中出來,望其所打之軍旗,上邊寫著「中壘都尉荀」,正是擊破瞿恭、陣斬江宮的荀濮部。

    看見此況,張遼心喜,笑與左右說道:「許君卿固是隱忍,到底中吾計也!」

    他一邊傳令,命部曲停止佯退,仍然以原本的陣勢迎敵,一邊顧看瞿恭,問道:「破君營,殺江校尉者,便是此『中壘都尉』麼?」

    看見荀濮熟悉的軍旗,回想起潁水南岸的那一戰,濮兵高歌猛進,己部大敗奔逃,敢抵抗者被像割草也似地殺戮倒折,殘肢遍地,膽怯的丟下兵器,跪地求饒,哭號滿野,到處沒有了腦袋的屍體,營內各處烈火熊熊,火焰撲臉,濃煙升騰,隨風四散,迷人視線,潰亂慘烈之狀如在眼前,瞿恭猶心驚不已,他定了定心神,咬牙切齒地回答張遼:「正是此賊!」

    「既是仇敵見面,君何不引兵擊之?」

    「……,啊?」

    「不要怕,我會親帶精銳跟在你的身邊,助你一臂之力!」

    潁南一戰,已經使瞿恭嚇破了膽子,五千餘眾時尚非荀濮敵人,況乎現下他只有百餘的殘部?在瞿恭看來,張遼的這道軍令不啻是在讓他送死,他不想從令,又不敢不從令,無所適從。

    張遼還真不是在迫他送死,只是想用他戰力低下的部曲先衝殺一陣,以之來驕荀濮兵士之氣,若是能通過瞿恭部曲的散逃,勾得荀濮兵士亂陣逐殺的話,那當然是更好,有利本部取勝。

    卻不想瞿恭居然這般膽弱。

    呂布欲借瞿恭、沈成等當地豪強之力,因是雖看不起瞿恭,張遼也不好強迫他,說道:「君如不肯,也罷。且留在中軍,觀吾為君與江校尉報仇。」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13
40 兵非無情不可掌

    張遼部的基礎是並州精銳,這些精銳兵士久經沙場,莫說眼下只是千餘步騎的轉陣,便是數千、萬餘兵馬的轉換陣型也是井然有序,不難為,因是,張遼一令之下,撤退時的前陣又變後陣,後陣又變前陣,荀濮的部曲才剛出營,尚未陣勢列成,張遼部的陣型轉變已然完成。

    張遼首先令前陣精騎中的部分率先進攻,同時,佐以中陣的二百步卒協戰。

    騎兵的速度快,衝馳最前,很快就與荀濮的前陣交戰。

    荀濮部的陣型還沒有完全列成,好在這股遼部的騎兵不多,濮兵又都是荀貞帳下的精銳,兼皆為潁川人,肯死戰,所以雖然全陣未成,又是以步抵騎,但守禦在前方的濮兵戰卒卻是堪堪頂住了遼部騎兵的衝擊。遼部的步卒繼隨而至,分處在遼部精騎的兩翼,併力猛攻。

    一時間,殺聲震天,敵我箭矢互射,彼此的軍吏身先士卒,矛戈、大盾相撞之聲不絕於耳。

    遼部的精騎一時難以突破荀濮的前陣防守,沒有戀戰,繞著荀濮的前邊陣地騎射游擊,試圖找到一個濮陣中容易打開的虛弱處。遼部的步卒則合攏一處,猛烈地進擊濮陣的中間位置,以圖能夠把濮陣其餘位置的兵士調動過來,從而配合遊走射擊的遼部精騎尋找突破口。

    這些戰術動作不需要張遼親自安排,全是由進擊的那兩路遼部步、騎裡的軍吏隨機佈置的。

    抓住前陣堅守不動的時間,荀濮加快佈陣,然而張遼怎肯給他這個機會?

    張遼在中軍觀戰片刻,大略看清了濮陣的形勢以及濮兵的戰鬥力,揮旗傳令,親帶前陣、中陣剩餘的步騎壓了上去。到至濮陣前,張遼命步卒與猛攻濮陣中間位置的步卒合兵,繼續進攻,而他自己則帶著騎兵與那股游擊的精騎會合,共計百餘精騎,先是向後撤離了一段時間,接著折返,催騎疾馳,借助戰馬的速度,迅猛地朝濮陣的側翼撞擊了過去。

    百餘精騎伏踞馬上,或揚臂射弩,或挾矛戟,呼喝叱咤,此起彼伏。馬群帶起的塵土滾滾翻騰,彷彿一條黃龍,就像是一柄銳利的鋒刃,直刺向濮兵陣側。張遼一動,奔戰宛如雲雷。

    張遼選擇的這個突破點,正是荀濮前後陣的銜接處,拿人的身體作比喻的話,這個點便好比是腰腹處,一旦此處被張遼突破,那麼荀濮的陣型就將被割裂成前後兩半,首尾不能照應,張遼領騎兵在內衝殺,外又有遼部的數百步卒急攻,荀濮必敗無疑。

    營中,望樓上。

    許仲、徐卓、許劭、武員等看到了這一幕。

    武員色變,說道:「孟涂危矣!將軍,可速令厲鋒出營馳援!」

    許仲淡然答道:「不急。」

    不止武員色變,許劭也是大驚。

    眼見荀濮部就要受到張遼部精騎的衝擊,形勢確實危險了,而許仲卻居然說「不急」,許劭不解其意,忍不住問道:「遼騎凶悍,孟涂全陣未成,緣何不急?」

    若是別人問這樣的話,許仲可能不會理會,但既是許劭所云,許仲就不能不理。他耐心地對許劭解釋說道:「公來徐未久,尚不熟吾軍各部,孟涂所帶,實為吾軍精銳,孟涂用兵又智勇兼備,臨急不會亂,遼騎雖悍,孟涂陣雖未成,猶能守也。」

    為主將者,所謂「知己知彼」,知彼不用說,自是知曉敵人的虛實情況,知己這一條中,有一個很重要的成分就是:清楚知曉己軍各部的戰鬥力、各部軍官的用兵能力。

    許仲很明顯做到了這一點。

    因為確是如他所言,張遼親率騎兵衝陣的勢頭雖凶,所選擇的破陣點也不能不說好,可卻連著沖了兩次都無功而返。許劭、武員遠觀望之,見荀濮陣中抵擋張遼衝擊的側翼兵士固處下風,在張遼猛烈地掠擊攻殺下,不時有濮兵傷亡,然而濮兵前赴後繼,竟是守住了防線。

    許劭等人屏息望戰。

    到底是全陣未成,濮部雖皆精銳,而遼部步騎也都是善戰之兵,約半刻鐘左右,濮陣的側翼漸漸出現頹勢,遙見張遼重甲鐵戟,馳馬迴旋,帶著部曲騎兵不斷地攪動濮陣側翼,又約小半刻鐘,濮陣側翼終於不支,前方的盾牌手、長矛手等死傷殆盡,節節敗退。

    武員看得膽顫心驚,聲音都變了,握著拳頭對許仲說道:「將軍,再不令厲鋒出戰,荀都尉就將要敗了!」

    徐卓與荀濮的關係不錯,也非常擔心荀濮的安危,可戰陣之間,無私情可論,他反對武員的意見,指點張遼的後陣,諫道:「遼部後陣還沒有動。到目前為止,遼部所出戰的兵馬看似雖多,可多為步卒,騎不過百餘,至少尚有三四百騎還列在後陣未動,此時如令厲鋒出,必會受到此三四百騎的阻擊,那麼非但不能解救孟涂,還有連累厲鋒部大敗之憂。」

    張飛帶騎出營後,若張遼適時攻破了荀濮陣,之後回兵,與阻擊張飛的步騎相配合,兩下夾攻的話,那麼張飛部的兵士看到濮陣大破,自身又遭夾擊,就有可能會因此慌亂,導致戰敗。

    許仲默然不語。

    許劭往他臉上看去,卻因黑巾遮面之故,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也就無法猜出他現下在想些什麼,但從他不聽武員的話,遲遲不令張飛出戰的這一舉動可以料到,他定是贊同徐卓的分析,不覺心道:「孟涂深得荀侯喜愛,元直與徐將軍卻居然能忍看他陷入危境!兵家無情,非毅士不可為之也。」回憶他昔年在汝南做月旦評時,所欣賞、所讚譽的「佳士」委實不少,可在臨危遇難,心志如鐵,堅忍無情這方面能與許仲、徐卓相比的,幾無一人。

    想至此處,許劭又不覺心道:「吾素以知士自詡。許君卿起於草野,面創身矮,本匹夫俠耳,而為荀侯擢任,於今儼然上將才也,辨雄豪,用毅傑,驅之使赴死,用之使克敵,荀侯才是真知士!」又想起自己當年評價荀貞是「荒年之谷」,又心道,「今觀荀侯,何止於此!」

    張遼領騎數沖荀濮陣,濮陣側翼敗退,兵不能阻,眼看陣將要破,身在中陣的荀濮已經可以觀望見旋馳在馬上的張遼等騎,也隱約可以聽清側陣傳來的敵我兵士戰喝之聲。他左右的從衛焦急地對他說道:「側翼已破,前陣亦動,營中無援出,事危矣!都尉請先行,吾等斷後!」

    卻是請荀濮棄陣先走。

    荀濮立在軍旗下不動,神氣自若,觀指張遼,笑道:「此小賊耳!不足驚也。」晏然下令,調動陣後的盾、戟士支援側翼,又遣二三十敢死士持短兵奔前陣以助戰,最後傳令部中,「厲鋒將出,賊將敗也!吾於旗下觀汝等殺賊,能擒遼者,論功遷,賞金二十。」

    一個金餅重一斤,值錢萬,二十金就是二十萬錢,頂的上兩個中家的家資,這個賞金不算多,也不算少,合乎張遼騎都尉的身價,更重要的是,荀濮通過這道軍令,向部曲宣示了他絕不會撤退的決心,以及張飛將要出戰,以用此來提振士氣。

    營中,望樓上。

    徐卓喜道:「遼部後陣騎兵動了!將軍,可速令厲鋒擊之矣。」

    原來:因見張遼即將要破荀濮陣,被他留在後陣的那數百騎兵急於殺敵立功,雖一再被軍吏壓制,卻已起了騷動之態。這正是許仲在等待的戰機,他立刻傳令,命張飛、何儀出營。

    張飛早就急不可耐,看到望樓上軍旗揮動,聽著進擊的鼓聲響起,他飛身上馬,催促守吏把營門打開,一騎絕塵,持矛疾馳,帶著近八百的本部騎兵卷騰而出。候戰的時候,他已經先交代過部曲兵士了,這會兒數百騎方出到營外,便就齊聲吶喊:「張飛在此!遼兒可來決死!」

    馬蹄動地,喊聲干雲。

    遼部後陣的那三四百騎若是未起騷動,此時自可從容截擊,但既然已起騷動,軍心就已經不穩,又都沒想到張飛會令部屬齊聲高叫,頓時被張飛先聲奪人,氣為之懾。張飛統兵殺至,遼部後陣的騎兵勉強前阻,何儀又領本部甲士從營西門殺出,遼部步騎進退失據。

    張遼聞報,不聽部吏「當回師與後陣騎合」的建言,喝令部曲道:「一與一,勇者勝!」

    不顧張飛、何儀部而張遼攻濮陣愈急,就在離荀濮的軍旗只有不到百步遠時,他的坐騎被荀濮的親兵以強弩射中,被他殺散的濮部兵士趁機復進,想到把他圍住。

    張遼的左右兵卒拚死阻擋,有個軍吏把自己的坐騎獻給張遼,張遼重到馬上,顧望遠近,知道事不可為了,只得懊惱地長嘆一聲,帶從騎往來路撤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13
41 謀重有利為臣職

    張遼殺出荀濮陣,帶從騎馳到濮前陣,召步卒回撤,親自壓陣,擋住了荀濮、何儀兩部的合力反攻,等步卒撤退到一定距離後,又令步卒先走,自與正阻擊張飛部的後陣騎兵會合,兩下併力,頂住了張飛部的進攻。由是,步卒在前,騎兵在後,張遼帶領部曲慢慢脫離了戰場。

    張飛欲待追擊,許仲在望樓上看得清楚,張遼部卻是雖撤未亂,料來即使再打下去怕也佔不到太多便宜,因此傳令,搖旗擊鼓,命張飛、何儀、荀濮諸部皆不許逐北,使罷兵還營。

    一場激戰,張遼敗而未敗,許仲勝而未勝,算是打了個平手。

    張飛、荀濮、何儀部回營休整,治療傷者。許仲遣人打掃戰場,掩埋敵我的死者,把可用的甲械從死者身上取下,並及散落地上、仍堪使用的弩矢都一併收拾起來,留待後用。張遼部有不少受傷較重的兵士沒能隨部撤退,留在了戰場上,因為覺得他們作戰確是猛銳,實為精卒,故此許仲下令,命將可以醫治的抬入營中,亦給以治療,傷重沒辦法醫治的,便就殺死當場,既減輕了他們的痛苦,也省得在他們身上再浪費醫藥、糧食和人力。

    種種戰後的瑣事,主要是由長史原盼負責。

    到得晚間,張飛等都休息得差不多了,齊來許仲營中。

    白天戰鬥的主力是荀濮部,張飛出營未久,張遼就撤退了,許仲又不許他追亡,他深覺意猶未盡,積極請戰,對許仲說道:「今晝之戰,孟涂已深挫遼部銳氣,飛以為,當下之計,宜再接再厲。飛請提本部兵,明日挑戰張遼,以騎與之決勝負!」

    武員等人也來了許仲的帳中,武員、許劭以為然。

    許仲說道:「孟涂固然已挫遼銳,而遼之步騎主力尚存,並州精兵,號為鐵騎,遼雖小兒,觀其戰舉,頗知兵也,吾軍不可輕易與戰。明日且閉營,待軍士養精蓄銳,再議擊戰。」

    張飛儘管心有不甘,但他在許仲帳下日久,知道許仲向來是說一不二,凡是許仲做出的決定,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因也只能罷了。張飛等辭別出了帳後,徐卓沒有走,他留了下來,對許仲說道:「敢請將軍屏下左右,卓有秘言奉上。」

    許仲示意帳中的從吏們都退出去。

    等從吏們都退下了,徐卓說道:「卓陋見:便是軍士們都養精蓄銳罷了,將軍最好也不要再主動出戰。」

    許仲抬眼瞧了下徐卓,問道:「為何?」

    「孫豫州與主公固是盟好,而豫州到底非為主公所有,今日一戰,觀張文遠部實是精悍,如拚力與戰,我軍傷亡必重,如孟涂部兵士,皆為久從主公征戰之吾等鄉人也,來日能堪大用,何必折損今時此地?孫侯在河內,州內無主,呂布來犯,吾等奉令來援已是盡了盟友之誼!」

    荀濮部的兵士為何以步敵騎、傷亡甚重而猶堅持良久?還不正是因為他們都是荀貞、荀濮的鄉人,既從荀貞征戰久,又受荀濮的善撫,故才竭忠效死,這樣的士卒少一個是一個,如果是為荀貞開疆拓土而死,可以說死得其所,而若是為了援孫堅而死,在徐卓看來就很不值得。

    許仲雖然帶著面巾,但從他的話語聲中可以聽出,他笑了起來,只聞他說道:「卿見與我同。」

    要非正是因為和徐卓想的一樣,剛才張飛請戰時,許仲就答允了。許仲說完,又抬眼看了看徐卓,心道:「志才給我的手書,我倒是不必對元直講了。」

    許仲出兵前,戲志才派人送了一封書信給他。

    在信中,戲志才寫道:主公寬厚,見汝南危急,而孫侯遠在河內,只思盡盟友之力,不慮其它,故檄將軍親引兵赴豫,又出益德、孟涂部精銳以從,此固是主公之仁善,而吾等為臣屬者,卻不能不為主公慮利弊。將軍到汝南後,宜不力戰,得保汝陰、慎,使布軍不得脅沛與九江即可。布,驍悍,孫侯,亦猛鷙將也,令之纏鬥,互耗元氣,乃利於主公。

    汝陰與慎兩縣皆處在汝南郡的東南邊,一個在潁川南岸,一個在潁水北岸,由此兩縣往東北,不到兩百里是沛國的地界,往東南,數十里即至九江、阜陵,孫堅在沛國沒有駐多少的兵馬,而沛國東與下邳、彭城相鄰,九江、阜陵則現為荀貞所佔,是以,戲志才建議許仲到汝南後,用兵的重點是在保住汝陰與慎,以保證下邳、彭城、九江、阜陵不受呂布的威脅,至於汝南的其餘縣邑,可以隨便呂布去打,反正孫堅也是個勇將,正好能借此耗費孫堅、呂布的兵力,——呂布的兵力,其實很大程度上來說也就是袁術的兵力,這會有利於荀貞日後略取豫、荊。

    荀貞與孫堅的確交情甚佳,兩人唇亡齒寒,也的確是親密的盟友關係,可對戲志才、徐卓這樣「胸懷大志」的謀臣來說,再好的交情、再好的盟友關係,說到底,也只是利益而已。不能因此就說他兩人重利輕義,這只是他兩人在恪盡職守,在盡謀士的職責。

    見許仲接受了自己的建議,徐卓放下心來,笑道:「將軍自有定見,卻是卓多慮了。」

    許仲從次日起閉營門不出,每天最多遣出一些斥候,探察近之張遼部、遠之呂布部的情況,時而派出幾個信使,去到平輿城外與陳、梁援助平輿的兵馬勾通聯繫,除此外,張飛、何儀等雖屢屢請戰,他皆不允許。

    張遼那日戰罷,沒有帶部退回平輿,仍是在葛陂西邊停駐,安下營寨,與許仲部激戰過後,見識到了荀濮部兵士的能戰、張飛部騎兵的悍勇,他沒有畏縮,反有將遇良才的興奮,鬥志愈高,幾乎每天都要去到許仲的營外挑戰一回。許仲有時應戰,有時不理。張遼縱是渴望再戰、求勝心切,碰見許仲這個軟硬不吃,激將無用的老行伍,他也是無可奈何。

    兩軍遂相持在葛陂東西。

    這日,傳來軍報,孫策率兵還至潁川,與弘咨合,設計進戰,大敗橋蕤。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4:24
42 孫郎威震定潁外

    許仲看完軍報,將之遞給許劭。

    許劭、徐卓、荀濮、何儀等傳看完畢,諸人皆慨嘆不已。

    許劭說道:「英武幹才,殆有天授,追躡剽姚之跡,伯符其人哉!」

    「剽姚」者,霍去病。霍去病十七歲時,以剽姚校尉從衛青擊匈奴,功冠全軍,封冠軍侯,孫策今年十八歲,與霍去病當年相仿,職為騎都尉,與霍去病當年也相仿,俱比二千石,雖然霍去病是擊匈奴,而孫策是內戰而已,但較之年齡、官職和最終獲得的戰績,兩人卻是具有一定的可比性,故此,許劭說「追躡剽姚之跡,伯符其人」。

    這是很高的贊語了。

    中平元年,荀濮從荀貞征戰的時候,和霍去病當年從衛青時一樣,也是十七歲,那時他常以霍去病的事蹟自勉,這麼多年過去,在用兵上他確是有了很大的長進,但他的這份長進是通過長期不懈地學習、觀摩、實踐而得來的,付出了很多的汗水,現下觀述說孫策大敗橋蕤經過的軍報,他卻也不得不贊同許劭的話,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天縱英才。

    他自忖想道:「吾年十八時,三百兵尚不能帶,陣猶不熟,又哪裡能擊敗橋蕤?」

    孫策本來就有軍事天分,原本的歷史中,他沒有跟從孫堅征戰,先是與母親、諸弟住在壽春,後來遷居舒縣,和周瑜做了鄰居,直到孫堅被殺,他守孝完後才開始領兵打仗,而一鳴驚人。現下,他卻不但一直跟著孫堅作戰,並且還有荀貞手注的《孫子》教他,其之軍事能力當然會比原本歷史中,至少是比原本歷史中他同樣年齡時更強。

    卻說:孫策這一仗是怎麼打的?

    從河內帶兵回到潁川,孫策從弘咨那裡知道了橋蕤帶偏師攻破定潁,逼近潁川東界,時擾掠境內,袁術或有可能會從潁川的南邊發起進攻,潁川風雨飄搖,局勢大不利。阻擋橋蕤西進的郾縣守將上報孫策,說橋蕤裹挾百姓,聲勢浩大,城中守兵望之色動。弘咨屯兵在襄城,孫策巡視軍營,發現襄城的駐兵也是士氣不高,因是,他故作藐視之態,與軍士笑語,說橋蕤是「郡小吏耳」,——橋蕤早年在郡中任過吏職,這是大多數士族子弟入仕的必經之途,本非是污點,但從孫策口中說出,輔以他蔑視的語氣、輕鬆的笑聲以及挺拔的英姿,卻莫名地就使兵士們受到感染,去掉了不少的恐懼之心,軍心因由之而變得大為穩固。

    弘咨二十出頭,年紀雖比孫策大些,到底是孫堅的女婿,不能和孫策相比,所以孫策一到潁川,他就自動讓出了軍隊的指揮權,對孫策建議說道:「河內戰酣,舅暫不能歸,強敵壓境,兵心動搖,外弟提孤兵還救,利而速戰,今不鼓氣以進,使橋蕤知我眾寡,則計無所施矣。」

    「舅」,是時下對岳父的稱呼。「外弟」,自就是對孫策的稱呼了。

    弘咨的這個建言頗有道理,但孫策不以為然,他認為弘咨所說的只是「常理之言」,他卻是另有主意,對弘咨說道:「不然。呂奉先自入汝南,陷我數城,繼圍平輿,橋蕤又破兄部,擾掠潁川,氣正盛,不可擊也。不如退兵強,誘敵來擊,擾而勞之,可以取勝。」

    弘咨憂心忡忡地說道:「袁公路觀戰於南陽,坐望形勢,宛縣,距吾郡二百里,縱然行軍緩慢,三日亦至,設如公路發兵,與橋蕤合擊,則吾郡危也!當此時,吾以為,應以急戰速勝為上,只有盡快把橋蕤擊破,才能免除吾郡受到合擊的危險。」

    孫策笑道:「賢兄過慮了!袁公路必不會於此時出兵。」

    「此話怎講?」

    「吾父與吾師已各去書劉荊州,約以共擊袁公路,荊州雖尚無回書,而吾父與吾師所遣之使都是明張旗號,袁公路必有聞聽,是以我料他定不敢於此時再分兵北上。」

    弘咨依然不能放心,說道:「即使袁公路不會於此時出兵,然呂奉先圍平輿日久,我部如不能速破橋蕤、馳援平輿,萬一導致平輿失陷?」

    「我聞許將軍君卿已率部進至鮦陽,與張文遠相持在葛陂,有許將軍部威脅呂奉先的側翼,是已分奉先之兵勢,使他不能安心攻城了,黃都尉堅毅,臨事敢斷,善於撫眾,能得軍士死力,出與野戰,或不及奉先,而今奉孝兵勢已弱,固城自守,力有餘哉。平輿必無恙。」

    弘咨被孫策說得心服口服,遂從孫策之計。

    於是,孫策便令郾縣的守軍撤退到強。

    強在郾縣北六十里處,屬汝南郡,西北與潁川的臨潁接壤,北鄰潁水。

    郾縣城在兩水之間,強只是北鄰潁水,單從守禦角度來看,強不如郾縣,孫策之所以決定令郾縣守軍撤至強,示弱是第一個緣由,——連利於守禦的郾縣都放棄了,可見潁川兵的確是已經「無力」再抵抗橋蕤的襲掠了,正因為強只有一面臨水,南邊地域開闊,所以比起郾縣來,更適合野戰取勝,此為退兵強的緣故之其二。

    退兵強之後,卻未如孫策所料,橋蕤並沒有立即揮軍追趕,而是在進入郾縣城後任由部曲燒殺搶掠,孫策因是又用計挑之。

    他親自帶著數百步騎赴橋蕤營外搦戰,一如張遼使人詈罵許仲,他也使人詈罵橋蕤,橋蕤這次中計了,大約是見孫策所帶的部曲不多,又輕視孫策年少,望以能將孫策擒獲,以脅孫堅,至少脅迫黃蓋獻平輿城,便悉出其兵與孫策對戰,兩軍遂轉戰至郾縣與強的交界處。

    弘咨已帶部列陣在此,以為可擊之,孫策與他會合後,卻道:「蕤兵為我挑動,傾營而出,轉戰遠來,不暇攜糧秣,縱攜糧秣,亦不暇食,人馬飢渴,又見我軍列陣以待,橋蕤現在必是已經醒悟,知道中了我的計,不用多等,他一定會撤兵,退再擊之,必獲勝焉。」

    這次果如孫策所料,沒等多久,橋蕤就撤退欲還郾縣,孫策仍是親自上陣,將兵擊之,大勝,不僅大破橋蕤,斬首數百,俘獲千餘,而且追亡逐北,一舉將郾縣收復,又兵臨定潁城外,令兵士向城中高呼:「孫郎在此!」狼狽逃到定潁的橋蕤及其殘部聞聲,無不為之膽駭。

    孫策沒帶攻城的用具,在定潁城外耀武揚威地待了半天,令弘咨仍回潁川守禦,他自己則帶著步騎千餘向東南進發,行百餘里,到了平輿城外,與陳、梁的援兵會師,共與城中御呂布。

    隨著孫策大破橋蕤這道軍報同時來的,還有孫策到達平輿後給許仲寫的一封書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4:25
43 李通難擇良木棲

    孫策信中寫道:策破橋蕤,已至平輿,合陳、梁之兵,計步騎四千餘,並城內守士,眾六七千,佈兵,四五千耳,策意自引軍西出沈亭,渡澺水西襲上蔡、吳房,以斷布退路,動其軍心,事如成,敢請將軍取張遼,陳嚴陣於葛陂,以脅布側翼,然後策回師進擊,與平輿並攻,或可殲佈於城下,縱不能,亦可解平輿之圍,迫布南竄。愚計如此,未知將軍意可否?

    沈亭在平輿的南邊,春秋時是沈子國之地,戰國末年,有沈子國後人名沈郢者,有高行,秦拜為相,然此人堅辭不就,築亭水濱,游釣遊身,他所建之亭,便被稱為沈亭,後來又演變成了地名。這個沈亭算是平輿周邊較為出名的一個地方,所以孫策直接在信中寫了這個地名。

    許仲已經決定不在汝南耗費兵力,那麼對孫策的這個謀略自然也就無甚興趣。

    只是,雖無興趣,要想拒絕,總也得有個理由。

    理由不太好找,因為孫策的這個謀略很有可行性,既然有可行性,那麼該怎麼拒絕?

    許仲想到了一個藉口,他給孫策回書,寫道:都尉計謀誠高,然以吾見,與其拔上蔡、吳房,何如候李文達回音?吾前日復遣使者,往見文達,備述以徐、豫之威德,再勸他從附討布,文達如肯從,則郎陵即能斷布軍歸路,適時吾與都尉、文達三路並發,破滅呂布,反掌之易。

    李文達,即李通。

    許仲倒是沒有在信中說假話,他確是於前天再次遣使去見李通,不過他遣使去見李通的目的卻並非僅是為了說服李通共擊呂布,而更是為了能替荀貞把李通招攬到荀貞的帳下。計算路程、時日,使者應是才到李通屯地不久,快則三四天,遲則七八日,大約應就能有消息傳回。

    孫策接到許仲的回書,與部曲商議,覺得許仲說得有道理。如果能把李通拉攏過來,確是比耗費時間、兵力攻打上蔡、吳房為上。退一步說,即使李通始終不願從附,也不打緊,最多等個七八日,看李通到底會如何回音,真不行的話,完全可以再行攻上蔡、吳房之策。

    郎陵縣外,李通駐地。

    這天傍晚,許仲所遣的使者抵至。

    之前許仲已經遣過一次使來見李通了,是以李通一聞許仲使者復來,便知其意,沒有立即召見,先叫人安排許仲的使者飲食住下,接著召來得力的左右僚屬,討論此事。

    來的僚屬多是李通的族人,吳霸和他的兒子李整也來了。

    吳霸本是黃巾渠帥,在一次作戰中被李通擒獲,由是投降,因為隨著投降的還有他的舊部兵士,為數不少,故而李通對他甚是重用。除此外,還有幾個陳家的人。此陳家便是陳恭之族,陳恭早年與李通共起兵,後被自己的妻弟陳合所殺,李通為陳恭報了仇,攻破合軍,斬合首以祭陳恭的墓,陳恭的族人、部曲因也就併入了他的部中。

    天色已晚,從僕點起燭火,照亮帳中。

    待諸人來齊,李通說道:「許將軍又遣使來了。上次他的使者來時,我沒有給以明確的答覆,用模棱之言,權作敷衍。這次,恐怕是不能仍舊這麼做了。汝等有何想法,可都說來聽聽。」

    李通現下是個香餑餑,許仲、呂布爭相拉攏他,包括之前孫堅也曾招攬過他,針對此,他的部下現在有三種觀點。

    三種觀點又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擇一方而投之,一類是現在還未到選擇投靠的時候。

    具體到第一類的觀點來說,又主要是圍繞孫堅、荀貞而爭議。至於呂布、袁術這一方,因為袁術在南陽不但在與劉表的交戰中不佔上風,軍事能力不行,而且驕奢放肆,惹得南陽民怨不已,不管怎麼看,都不像個可以投從的良主,所以被排除在了選項之外。

    認為應該投從荀貞的人認為:投從荀貞有兩個好處。

    首先,荀貞姓出名族,其人折節下士,甚有美譽,頗得士附。相比孫堅在豫,不能得到豫士的衷心擁戴,荀貞在這一點上遠遠勝過。

    其次,自從擊黃巾以來,十年間,荀貞轉戰豫、冀與徐,戰功赫赫,今據徐方,文武濟濟,新有九江,又佔泰山,兼有兗、揚之地,已是可匹敵袁紹、公孫瓚的一方強雄,佐以孫堅之助,假以時日,必定能成就大事。現在如果舉兵歸附,來日可致富貴。

    認為應該投從孫堅的人認為:投從孫堅有三個好處。

    首先,孫堅的族姓不如荀貞,這看似是個劣勢,但對李通等人來說卻是有利。因為族姓不顯,所以孫堅的帳下沒有幾個冠族子弟,他的部屬多是中低層的出身,李通等容易脫穎而出。相比荀貞帳下,士族、大姓子弟眾多,他們過去後怕是會不易出頭。

    其次,孫堅是在荊州起的家,他的部曲中荊州人不少,如黃蓋就是,李通等雖然盤踞郎陵,他們的家鄉卻是在江夏,同樣也是荊州人,投靠孫堅的話,彼此間會有天然的親近感。

    再次,孫堅是豫州牧,豫州是孫堅的地盤,如果投靠了孫堅,可以保存住現有的勢力範圍,由此也就能保證自身會有較大的獨立性和自主性,這一點遠要比投靠荀貞為強。荀貞在徐州,如果是投靠了荀貞,就得放棄郎陵,遠去到徐州,從此便就成為了無根之萍,只能任人驅使。

    認為現在還未到選擇一方投靠之時的人數最多。

    他們認為:州郡亂戰,目前形勢還不明朗,不能判斷將來荀貞、孫堅,抑或甚至袁術、劉表,遠一點的則袁紹、公孫瓚等人究竟誰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現在就擇人投靠的話,未免過早,不如靜觀局勢,等到能夠看清時勢發展之後再做決定。

    三種觀點各有道理。

    良臣擇主,良禽擇木,關鍵時刻的一個選擇,可能會決定一眾人、乃至一眾家族的前途命運,何去何從,該不該現在選一方而投,該投從何人,李通的部屬爭執不下,李通也猶豫難決。

    聽了他的話,分別持有此三種觀點的諸人紛紛開口,各抒己見,再次爭論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4:25
44 以退為進荀愔說

    李通今年二十五歲,一則因家為豪姓,本來就有家兵,門客、徒附眾多,糧、械俱有,二來他本身也有能力,年輕有為,故以在這亂世中,用數年之力,乃有了此時的一番事業成就。當此轉折關頭,孫堅、荀貞該擇誰人,又或是誰都不擇,繼續坐觀?選對了,平步青雲,選錯了,不止現有的成就會竹籃打水,嚴重的,至會身滅族亡,也就難怪他舉棋不定了。

    諸人爭論一番,還是沒有結果,看夜色已深,李通遂使眾人退下。

    次日,李通召見許仲的使者。

    上次,許仲遣的只是幕府中的一個文吏,這次,卻是荀愔親自來到。

    兩下落座。

    李通先致歉意,說道:「昨日稍有雜務,因未能見先生,怠慢之罪,尚請勿責。」

    荀愔知道他昨晚沒有見自己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但既為說客而來,當然不能直言打臉,故作不知,笑道:「足下養數千民家,統數萬之眾,庶務繁多,自是常理,何來怠慢之說?」

    李通問道:「聞僕婢們說,昨晚先生入縣中夜遊了?好雅興也。」

    荀愔說道:「愔確是昨晚去了趟縣城,倒也非是為雅興,而是憑弔祖、父遺蹟。」

    李通不解其意,心道:「荀氏家在潁陰,何來在郎陵憑弔先人遺蹟?」略一轉思,又想道,「莫不是荀氏祖上有人曾在此為官?」他到底年輕,早年又是一個好遊俠的,不好典故,對過去的事情不太熟知,因便問道:「先生此話怎講?敢問可是先生的祖、父嘗任官在此麼?」

    「吾祖曾任郎陵侯相,吾從父亦曾任郎陵長。」

    郎陵本為侯國,是雲台二十八將之一,潁川郟縣人郎陵侯臧宮的封邑,傳襲數代,到了臧宮的曾孫臧松時,因為臧松與母分家,不孝,故而國除,於是,郎陵乃由侯國又變回成了縣。荀淑曾出任過郎陵侯相,在任時,蒞事明理,稱為「神君」,八龍裡的大龍,也即荀悅之父荀儉後來也曾在郎陵為官,不過那個時候郎陵已改回成了縣,是以他時任的官職叫做郎陵長。

    李通聞之,說道:「我竟不知先生的祖與從父曾在此縣為長,若是知道,必早憑弔二位先賢遺存下來的名蹟了!」

    荀淑任郎陵侯相已是七八十年前的事兒了,荀儉任郎陵長距今差不多也有五十年之久了,李通在郎陵,又很少進縣內,稀見縣父老,大多時間都是在縣外的營寨中,對此不知也是正常。

    李通雖然不是郎陵人,但從聚眾自守以來,他在郎陵已經好幾年了,他的家鄉江夏平春又與郎陵接壤,說一下荀淑、荀儉曾在郎陵為官的事兒,可以拉近點和他間的關係,這是荀愔的目的。也確是因此,荀愔注意到李通對他的態度親近了些許,便又笑道:「足下起兵於郎陵至今,不過區區數年,而威震汝南、江夏間,保全百姓眾矣,英雄俊才,不過如此。想來若干年後,足下現在的這個營寨,也必會有後人前來憑弔,以緬懷足下全民為國的功績。」

    功名富貴,快意當下,是人之所欲,建功立業,名留後世,亦是人之所欲,對李通這樣年紀輕輕就名聲遠播的「英俊」來說,尤其後者是更想得到的,聽了荀愔的話,李通心中歡喜,謙虛地說道:「先生謬讚,通焉敢有此望。」

    「聽說足下本是與足下的郡裡人陳君共起兵於郎陵,後來似是出了些什麼事情?以致陳君不幸遇害?」

    李通嘆了口氣,說道:「陳君德操優著,而唯因仁厚,不幸為其妻弟陳合所害。」

    「陳合現在何處?」

    「此賊已被我殺了。」

    李通殺掉陳合,給陳恭報仇的事情,荀愔豈會不知?他只是借此挑個頭,然後好用言語說動李通罷了。聞得李通的回答,荀愔乃說道:「愔有一事不明,敢請問足下。」

    「先生請說。」

    「足下昔誅周直,攻殺陳合,俱堪稱果決,可謂善用時勢者,今卻為何坐視時勢至而不能用?」

    「先生所謂的『時勢』是?」

    「而今孫豫州身在河內,呂奉先趁虛侵汝南,逞一時之凶耳,南陽只一郡之地,焉是徐、豫之敵?袁公路又非能用人之主。是可知奉先早晚必亡。當下,呂奉先稍佔上風,所以足下得到了徐、豫、南陽的爭相延攬,足下現在可以說是身價倍增,如果足下於此時選一方而投之,不僅是富貴輕鬆可致,並必能得到信重,吾所不明者,就是:足下卻為何蹉跎時機,誰都不選?」

    「這……。」

    「足下朝氣勃勃,正大有可為之齡,難道就甘願坐失良機,碌碌而已麼?」

    荀愔在荀貞的帳下不以口才出眾,與程嘉、荀諶等辯才出色的諸人相比,他無有縱橫之長,但有長者之風,輔以讀書多年的溫潤氣質,講起話來娓娓道來,卻能使人放鬆戒備,李通誠懇地說道:「『大有可為』,通不敢當,『碌碌而已』,非通所願。」

    「那為何足下卻一直沒有做出決定?是了,以吾愚見,想來定是因徐、豫、南陽,各方延攬,足下不知應該何去何從?」

    李通默然不語。

    荀愔笑道:「昔馬援答光武云:『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足下難以抉擇,固是應當。」頓了下,說道,「吾有一言,不知足下可願聞聽?」

    「先生請說,通洗耳恭聽。」

    「如吾適才所言,袁公路不是一個能用人的主上,以足下之雄才,如投公路,實明珠暗投。」荀愔觀察李通的神情,見他沉默不言,未現不以為然之色,知道他必是贊同自己的這句話,因接著往下說道,「孫豫州雖然身在河內,而其子伯符已歸,先破橋蕤,現屯平輿,足下如於此時應之,斷奉先退路,則伯符、足下與吾軍三路並起,破奉先何難也?騏驥之跼躅,不如駑馬之安步;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時機在此,足下當早決之!」

    李通本來想著荀愔應該勸說他歸從徐州的,卻不料聽其話意,卻竟似非是如此,愕然問道:「先生是勸我從投孫侯麼?」

    荀愔笑道:「吾便是勸足下從投徐州,郎陵的基業,足下肯棄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4:26
45 渡汝過澺沿途聞

    李通如願棄郎陵的基業,他也不用猶豫至今了。

    郎陵的地理位置不錯,交通便利,遠控荊襄,近依宛洛,地形也有利自守,其西部多山,東北則是曠野平原,與陽安、北宜春、慎陽各縣壤地相接牙錯,實堪稱形勝天成。

    但李通不願棄的並非是這塊地盤,而是依附他的百姓。

    依附他的百姓多是他的鄉人和郎陵周近人,如今雖是亂世,猶故土難離,他如果決定離開郎陵的話,這些百姓不一定會肯從他離鄉背井,如此一來,他的實力就將大打折扣。

    李通雖然年輕,但對「人為亂世之本」這一點卻是看得非常清楚。

    沒有了這數千家從附他的百姓民眾,他就算是能帶走個千兒八百的部曲、徒附,又有何用?所謂「人多勢眾」,人少了,勢自然就小,勢一旦小,他也就難以得到別人的重視和重用。

    因是,儘管荀愔的長者風使他不由心生親近,關係到自身的根本利益,他卻不能盲目。

    荀愔在郎陵待了兩天,最終和李通約定:待做好了臨戰的準備,至遲四五天後,李通對呂布宣戰,宣戰之同時,由孫堅表他為郎陵都尉,使他全權負責郎陵的軍事、民政。

    李通擔憂在對呂布宣戰後,袁術可能會從南陽、江夏遣兵來攻,荀愔答應他: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徐州兵、豫州兵都肯定會援救他,絕不會坐視不管,畢竟郎陵如失,對汝南只有壞處。

    定下協約,荀愔便即告辭。

    因為協約中有涉及豫州的內容,所以荀愔遣人快馬先把協約的內容給許仲送去,再由許仲遣騎轉送給孫策,他隨後而行。

    荀愔雖是乘車,不是騎馬,一路上也行得不慢,兩天後到了安城,準備北渡汝水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道消息:呂布從平輿撤圍,已渡澺水,正在繼續南下,似是要回師南陽。

    荀愔急忙令侍騎入到安城縣內,找縣寺的人打探詳情。

    不多時,侍騎從縣中出來,一個百石吏跟在其後,料是縣寺的吏員,觀其模樣,臉頰內陷、招風耳,狀貌醜陋。侍騎領著這個百石吏到得近前,回稟說道:「這位是縣中的主簿周君。」

    聽了此吏之姓,再觀其尊容,荀愔心中一動,想道:「莫不是周彥祖之後?」

    安城有一名族為周氏,東周時的汝墳侯姬烈之後,前漢開國,興續周嗣,封姬烈的後人周仁仍為汝墳侯,賜號正公,由從徙居安城,開了安城周氏這一支,自前漢至今,簪纓相繼,累代二千石,本朝和帝、安帝年間,其族中有一個叫周燮的,字彥祖,生得曲頷折額,丑狀駭人,險為其母所棄,幸賴其父以為「吾聞賢聖多有異貌」,這才被撫養長大,後乃有名。

    ——早年間,與李通不睦,被李通所殺的周直也是安城周氏之後,正是因了族中之勢,這個周直當時才能聚眾至二千餘家。

    雖是懷疑這個周主簿是周燮之後,這種話卻不好當面問起,荀愔因也就只當沒有想起這回事兒,從車上下來,兩下見禮,問道:「適聞路人說:呂奉先撤圍平輿,已渡澺水?」

    周主簿已從侍騎那裡得知了荀愔的身份,一來敬畏荀貞的聲名,二來許仲現駐軍所在的葛陂東雖屬鮦陽,卻正與安城交界,故此他對荀愔執禮甚恭,恭謹地回答說道:「是。」

    「他是要回南陽郡,還是要做別的什麼?孫都尉可有檄文發到?貴縣對此可有所知?」

    「昨日晚上,縣中剛接到了孫都尉、黃都尉和府君的傳檄,檄中言道:呂布小狡,此番回撤,其意未明,令鄙縣需當嚴守自御,以免遭侵。」

    安城北與平輿接壤,兩座縣城相距只有百餘里,呂布已渡澺水,再渡過汝水,行不用太遠,就可達安城城下,所以孫策、黃蓋等傳檄安城縣,令他們嚴守自備。

    荀愔點了點頭,又問道:「貴縣可有遣斥候打探?」

    「遣了。」

    「呂奉先部渡澺之後,是往貴縣來的,還是往陽安方向去的?」

    安城在平輿的南邊,陽安在平輿的西南邊。陽安也在汝水南邊,亦與平輿接壤。

    「目前尚不能探明。」

    「橋蕤、張遼二部可有從呂奉先同撤?」

    「沒有。」

    荀愔心中想道:「呂奉先獨撤,而橋、張兩部未動?他這是為了防止伯符與我軍追擊,還是別有意圖?」他對軍事不精通,不能由此猜出呂布的目的,卻隱約覺得有些蹊蹺。

    那位姓周的主簿一直拱手彎腰,頭都不敢抬,從上午起,天就陰了下來,風甚寒冷,吹得他袍服捲動,鼻涕橫流。

    荀愔看了他眼,沒別的什麼要問的了,便說道:「孫都尉既有傳檄,君與貴縣的縣君便按檄遵辦就是。呂奉先雖小狡且悍,有孫都尉與吾軍在,料他也不敢逞兇貴境,君不必多憂。」

    周主簿諾諾。

    荀愔問道:「貴縣的縣君呢?」

    「鄙縣縣君已於去年告病還鄉,現下縣中的政務皆由在下暫理。」

    卻竟是安城縣內已一年多沒有長吏了。

    荀愔倒也能理解,李通盤踞在此,相繼與周直、陳合等攻殺不已,上頭的汝南郡府不能制之,這個縣長吏必是當得不僅無味,而且處處憋屈,確是不如索性掛印自辭。

    荀愔此次出使,為保路上安全,隨行帶了七八個騎士,二三十甲士,此時,這些騎士、甲士環衛周邊,有餓得不行,受著凍出來挖野菜的百姓路過,看見這一幕,除少數膽大的,大多不敢近前,遠遠地避開繞走。荀愔觀望之,不覺嘆了口氣,對周主簿說道:「吾沿途所見,鄉里半空,早就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百姓卻多衣不蔽體,竟有數日無食者!君今既主縣中政事,當勤職愛民,多方設法,以解民之困苦,否則,一場雪後,怕會餓殍、倒屍不少。」

    周主簿心道:「縣中的那點糧,要麼被州府徵去了,要麼被李通搶去了,要麼在豪強大族手裡,借不出來,你們徐州派兵來助孫侯,軍士們的日常食用又是由鄰近的吾等數縣所出,雖知百姓困弊,縣中早被榨得乾淨,我又有什麼辦法?」此人長相雖是醜陋,倒是有愛民之心,雖然如此,縣中實際情況如是,他也是無可奈何,心中這麼想,他口上唯唯答道:「是,是。」

    荀愔叫他回縣,上回車中,由從騎、甲士們護衛著,繼續北上。

    渡過了汝水,行三十餘里,開始下起了雨夾雪,天愈冷冽,再渡過澺水,荀愔又聽到了一條消息:呂布已南下汝水,他沒有去安城,也沒有去陽安,從陽安、北宜春間穿過,直向郎陵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4:26
46 呂布撤圍南渡汝

    荀愔加快行路的速度,暮色四合時,返至營外。

    風雨雪中,轅門的兵卒負甲荷矛,警覺地擔負守衛重責,輪值之軍吏雖認識荀愔,卻還是在荀愔出示了蓋有許仲官印的進出通文後,並對合上了符節後,才放他入內。

    沿著轅門對著的道路行百餘步,繞經望樓,越過兩道溝塹,從數座有弩手值守的高台間穿過,進到了主營區內,雨雪打在排列整齊的帳篷上,沙沙作響,快到晚飯時候,炊煙在各處升起。

    入了轅門後,依照軍令的要求,荀愔便沒有再乘車,駕車的御者自回駐地,隨從出使的步、騎也各歸本部還令,他單獨一人步行往帥帳去。

    很快,荀愔的冠帶和衣服就被打濕了,寒意浸透,刺骨冰涼,然而從小接受的教育,卻使他忍住了袖手取暖的衝動,保持著君子的儀態,邁著儒生的方步,不急不慢地冒著雨雪徐行。

    許仲治兵重威,軍紀極嚴,不打仗的時候,凡其營內軍士,無論軍吏、兵卒,每天都必須按從嚴格的操練、活動、作息制度執行,晚飯前的這段時間,既無操練、又非軍吏放鬆活動之時,是以,偌大的營中,除巡邏的士兵外,各條道上不見一個人的蹤影,唯能聽到有軍士說話的聲音從路過的帳篷中時而傳出。

    暮色越來越深,路上悄然安靜,孤行其間,雖明知是身處在數千步騎的大營內,仍略有寂冷之感,荀愔想起了一句詩,以為頗合現下的景象,他默誦道:「風雨如晦。」

    快走到帥帳時,荀愔聽到有低沉的鼓聲響起。

    荀愔雖不任軍職,畢竟現下戰亂年間,他又已從許仲征戰多日了,對各種不同鼓聲代表的含義他還是略有所知,側耳聽了片刻,聽出了這是傳令點火照明之鼓。果然,隨著這段鼓聲的響起,路邊的帳篷中紛紛點燃了燭、炬,一時望去,雪暮籠罩,遠近燈火,若點點星光。

    不僅帳篷內,帳篷外的路兩邊,每間隔一段距離,即有木干樹立,上邊亦有火把,巡邏的兵士也將之一一點燃。踏著火光,荀愔來到了帥帳外頭。

    等著帳外的衛士進去通報的空兒,荀愔抬眼看了看帳前的大旗。丈餘高的軍旗高高聳立,於雨雪中颯颯招展,在沉沉的深重暮色下,肅穆十分。很快,衛士從帳中出來,請荀愔入內。

    荀愔整了下衣冠,把佩劍交給衛士,邁步到帳門口,掀開簾幕,行入其中。

    剛入帳中,就覺得熱氣撲面,身上頓感暖意,卻是帳內的四角燒有火盆,荀愔定睛看去,燈火通明的帳內,許仲跪坐在上位,張飛、何儀、荀濮等坐其右,許劭、徐卓、武員等坐其左,眾人表情各異,俱往他看來,有的微笑,有的莊重,有的微微蹙眉,似是正在考慮什麼事情。

    許仲說道:「荀君回來了?一路上尚還安然?」

    荀愔下拜行禮,禮畢,起身說道:「有將軍撥給的精甲步騎從護,沿路縱有盜賊,又豈敢犯焉?路上無事,多勞將軍掛心了。」

    許仲叫從吏給荀愔安排席位,請他坐在了許劭的下首,徐卓的上邊。

    荀愔坐定,顧視帳中,心道:「營中文武俱在,許將軍大會諸人,莫不是要用兵?」問道,「敢問將軍,可已接到愔遣騎送來的文報?」

    荀愔說的這個「文報」當然指的就是他與李通達成的協定。許仲微微頷首,說道:「兩天前就已接到,吾並已遣人給孫伯符送去了,料他現下應是也已收到。」

    荀愔說道:「愔回來途中,到安城時,聞呂奉先撤圍平輿南下,渡過澺水後,又聞呂奉先率部徑赴郎陵,……將軍召會諸君,可是為了此事麼?」

    許仲說道:「不錯。」轉頭看了下徐卓。

    徐卓知其意思,代替許仲往下說道:「初聞呂奉先撤圍時,以為他是要退回南陽,而隨之不久,軍報傳來,說他渡過汝水後,直奔郎陵而去,看他的架勢,卻似是要擊攻李通,因是,許將軍召集吾等,商議對策。」

    早前聽說呂布往郎陵去時,荀愔就懷疑呂布是要進攻李通,此時聽徐卓這麼一說,知道了許仲等人與他的判斷一樣,李通對他的印象不錯,他對李通的觀感也不差,頓時就有些為李通擔憂,又不由地感到疑惑,於是問道:「呂奉先好好地正在圍平輿,為何突然撤軍,南往郎陵?」猜測地說道,「是因為橋蕤被孫伯符敗了一場,張遼又與我軍數戰皆不利的緣故麼?」

    徐卓說道:「橋蕤、張遼戰不利,平輿久攻不下,應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不過在卓看來,更主要的原因應為:呂布必是探知到了我軍與李文達勾通,恐李文達投從我軍,斷他退路,故此才乾脆從平輿撤圍,改擊郎陵。」笑對荀愔說道,「君此次出使,人尚未還,使命已達。」

    相比荀愔的猜測,徐卓的分析更靠譜。

    荀愔出使郎陵,說李通從投徐、豫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李通斷呂布的退路,從而動搖布軍的士氣,徐、豫、郎陵三方合力,共擊之,以解平輿之圍,化汝南之急,雖然諸人都沒料到呂布的反應速度居然會這麼快,和李通的約定才送去給孫策不久,孫策回覆未到,徐、豫兩軍還沒議定該如何與郎陵聯兵的軍略,他就已撤圍南下,但荀愔這次出使的目的卻算是達到了。

    只是,目的雖達,平輿雖得解圍,郎陵卻要危險了。

    荀愔心道:「若果是因我出使郎陵之故,致使呂奉先撤圍平輿,南擊郎陵的話,我卻有些對不住李文達。」當下問許仲道,「既是如此,不知將軍有何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只有兩種選擇,援李通,或坐視不救。

    許仲說道:「正與諸君商議。」問荀愔道,「君方從郎陵回還,有何高見?」

    許仲問得有點空泛,徐卓怕荀愔不知許仲的具體所指,補充問道:「李文達號稱有眾七千餘家,擁壯卒萬餘,據險佔踞,壁壘堅實,以君親眼之所見,此是實言麼?他能擋住呂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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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張飛急襲葛陂西


    荀愔答道:「觀其營寨規模,縱無七千餘家,相差亦不多也,壯卒即使不足萬餘,一家出一人,加以僕客、徒附,近萬總是有的,壁壘尚算堅固,聞其儲糧有十餘囷,囷以三千石計,夠供其月餘之食,唯甲械不多,壯卒少操練,出與野戰,必不敵奉先,而若自守,或難速克。」

    沛國接壤徐州,武員深慕荀貞,有心為荀貞出力,這時伏拜說道:「員有二策獻與將軍。」

    「足下請說。」

    「與孫都尉合兵,現即馳援李文達,此下策;候奉先將勝,再與孫都尉併力擊之,此上策。」

    「何為下,何為上?」

    「若於此時即援李文達,縱敗奉先,於我無利,空自損兵而已,因是下策。」

    「上策怎麼說?」

    「待奉先將勝,我軍再援的話,奉先兵疲,利於我擊,此其一也,李文達苦戰之後,實力大減,勢必無力抗我,將軍可與孫都尉平分其民,驅趕入徐,充實我州,此其二也,因是上策。」

    武員說到這裡,帳中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卻原來:他是看中了從附李通的那數千家百姓,想把至少他們中的一半送給荀貞。

    荀愔愕然,說道:「方與李文達定下協約,怎可趁人之危,奪人之民?這……。」

    武員笑了起來,對荀愔說道:「先生真是實誠人。」問許仲道,「敢問將軍意下?以為員之下、上二策如何?」

    許劭說道:「足下的上策固是不錯,但如果許將軍與孫都尉馳援得晚了,李文達戰不能支,為自保故,投降了呂奉先,該怎麼是好?」

    武員胸有成竹,說道:「只要抓好時機,不給李文達投降的機會就是。」

    「這個時機怕是不好抓吧?」

    「就算李文達投降了,也不打緊,只要將軍與孫都尉將呂奉先擊退,那些百姓就還是將軍的。」

    武員的這話倒是沒錯。

    眾人看向許仲,等候他的決定。

    許仲沉默了會兒,說道:「足下上策雖佳,我意擇取下策。」

    諸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說了武員的上策頗佳,卻緣何仍擇下策?

    武員問道:「卓敢請問將軍緣故?」

    「為數千家百姓而壞吾家主公仁名,這是為小利而壞大義,吾不取也。」

    武員聽了這話,自愧不如,對許仲、荀貞的印象卻是更好了,伏拜在地,謝罪說道:「是員考慮不周,險害鎮東聲譽。」

    許仲請他起來,說道:「足下本是好意,何謝之有?」說著,看了眼武員,心道,「我不從你的這個『上策』,不止是為了主公的名望著想,也是為了不致使豫州生疑也。」

    豫州是徐州的盟友,才把與李通定下的協約給孫策送去,如果轉眼又對孫策說「不如咱們把這個協約撕毀了,不去救李通,等他與呂布打個兩敗俱傷,然後你我坐收漁利,平分其民」的話,那麼孫策會怎麼看徐州這個盟友?會不會覺得徐州重利輕義,不守信用?如果他這麼覺得了,對徐州、對荀貞的形象就都會是一個損害,也許將會不利於徐、豫日後的聯盟互信。

    當然,話說回來,正如許仲所說,「這是為小利而壞大義」,說到底,還是李通手底下的百姓不多,誘惑不夠,最多只是「小利」罷了,若是李通手底下有幾萬、乃至十幾萬家百姓,面對同樣的情況,許仲大概也就不會選擇「下策」,極有可能會選擇「上策」了。

    帳中諸人細想之下,都贊同許仲的意見。

    由是,許仲一邊再次遣人去見孫策,約共救朗陵,擊呂布,一邊安排接下來的軍事行動。

    要想去救朗陵,首先需要解決的是:仍駐兵在葛陂西的張遼部。

    不把張遼部解決了,許仲就沒辦法帶兵渡澺南下,即便偷渡成功,張遼必然尾追,當與呂布軍相遇時,後有張遼,許仲也沒辦法安心與呂布作戰。是以,這是現下的頭等要事。

    諸人出謀劃策,許仲博采眾長,最終定下了一套作戰方案。

    這套方案以「速戰速決」、「至少給張遼部以較大殺傷」這兩條為原則,以張飛為作戰主力,荀濮、何儀協助配合,具體的作戰安排是:許仲假意率部南渡澺水,誘張遼率部來追,等張遼至,荀濮設陣阻擊,何儀為預備隊,張飛趁機奔襲張遼的本營,破其營後,回擊遼兵後陣。

    因為張遼知道許仲部有騎兵,所以不能把全部的騎兵都給張飛,必須要留些從許仲假意渡河,以迷惑張遼,故而給張飛統帶的騎兵定為四百之數。

    許劭有些憂心,說道:「若是張文遠不肯追擊,如之奈何?」

    徐卓笑道:「吾軍與張文遠相持日久,文遠每與吾戰,或鎩羽而歸,或隨其辱詈,吾軍閉營不應,並州鐵騎,精甲天下,文遠既從奉先殺董,入汝南來,又戰無不克,氣盛恃強,想會小覷我山東兵將,而不得一勝,吾料他意定不甘。吾軍不出營則已,出營,他必追之!」

    許劭思忖了下,以為然,說道:「中郎言之甚是。」

    許仲交代張飛,說道:「厲鋒破其營後,可放火燒之。」

    張飛應諾。

    許仲環視諸人,說道:「前有荀、何二都尉部的甲士截阻,後有厲鋒部的精騎襲殺,西望己營起火,我親率余兵大張聲勢,由東橫擊,遼部兵定軍心惶恐,破之可也。」

    通常在與敵戰前,許仲只下達軍令,叫各部依令行動而已,很少會說「廢話」,而他此時卻少見的多說了幾句,無它緣故,只是因經與張遼的數戰,發覺此人確有智勇,其部曲,特別是那數百騎兵也實敢戰,所以為鼓舞士氣,便於「速戰速決」,他這才多說了些。

    張飛、荀濮、何儀等人俱道:「是。」

    安排妥當,次日依計實行。

    自呂布從平輿撤圍後,張遼就一直很警惕,時刻都在關注著許仲部的動向,忽然接報,聞許仲先是遣吏去澺水北岸大舉蒐集船隻,繼而於第二天一大早帶部出營,往澺水而行,好像是要渡河南下,張遼立即召聚步騎,只留下了二百餘步卒守營,悉率主力從西邊追來。

    雨雪已下了兩天多,非但未停,漸有下大之勢,前天就已不見雨,全是雪了,地上積了一層,凍了一夜後,結了薄冰,不利騎兵作戰。張遼久在北地,經驗豐富,出營前就令騎兵用雜草等物裹住了坐騎的馬蹄,以免打滑,效果還不錯,只要不疾馳,不影響行軍。

    因考慮到這會不會是許仲在用計,誘他出營,半道伏擊,張遼很謹慎,遣出斥候前行數里。出營多時,未見許仲的伏兵,沿著許仲部卒留下的痕跡,將至澺水河邊,斥候轉回來報:前邊有數百的徐州兵列陣以待,打的旗幟正還是他的老對手:中壘校尉荀。

    張遼細細詢問,問明了荀濮兵的列陣之處,兩邊俱皆平坦,無有伏兵。張遼略微放下了點心,想道:「看來這不是許君卿在使詐,他應該的確是欲趁雪天,不利我騎兵馳陣之時,南渡澺水,去援朗陵。」雖是如此想,猶不是完全放心,又遣了幾個斥候繞路去河邊打探。

    不多時,幾個斥候相繼回來稟報,稟報的內容都差不多:因為徐州兵在河邊警戒森嚴,他們不能近前,只能遠觀,看到澺水河邊兵卒、民夫甚多,人馬喧雜,已有兵士在渡河了。

    張遼定下了心,想道:「呂侯令我務必要看住許君卿部,不可使其渡澺救援李通,今日卻是不可放許君卿渡澺南下。」又心道,「只要擊破了阻我追擊的荀孟涂部,我便可趁許君卿半渡,縱騎沖之,或許不但可以阻止他渡澺,還可以一舉將他殲滅!」

    與許仲對陣多日,張遼始終沒佔到便宜,甚至以騎擊步,也沒能把荀濮打垮,好幾次挑戰,許仲都閉壘不應,更是讓他心中憋氣,求戰、求勝的慾望很強烈。

    當即,他傳令部曲:「許君卿欲遁,正濟水半渡,汝等從我先破荀孟涂,再滅君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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