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68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5:58
8 勢先造成計乃行


    荀貞當即給孫堅回信,述說此策。

    既然定下了舉朱俊為盟主,以調停幽、冀之爭為由,尋機軍事介入青兗的方略,那麼公孫瓚所謂表吳景為河內太守的提議自也就不需接受了,孫堅現已擊破陳、梁,豫州境內除汝南尚有不少割據豪強以及魯國有黃巾肆虐之外,其它的地方大致都已被他掌入控中,他如是有意向外擴張的話,有了迎天子還舊都為旗號,完全可以自取。荀貞在信中也述說了此層意思。

    信中,荀貞問及到了趙昱的近況。

    孫堅終於耗盡了耐心,懶得再與趙昱敷衍,於日前上書朝中,另表徐琨為陳國相,卻竟是索性把趙昱扔到了一邊,並在表中斥責趙昱,說他沒有治民之能,昏聵無用。徐緄是孫堅的外甥,戰功卓著,現與吳景並為孫堅帳下的兩個偏將軍,位與荀貞帳下的荀成、許仲可比,被孫堅表為陳國相後,仍兼任偏將軍。趙昱性格剛強,被孫堅奪了職務也就罷了,還被孫堅誣衊指責,受此大辱,一病不起。孫堅倒沒有任他自生自滅,看在荀貞的臉面上,給他延醫用藥,只是趙昱此乃心病,再好的醫士也難醫治,到現在一直臥床不起,不見好轉。

    王朗、張昭等一些與趙昱交情不錯的徐州士人,紛紛上言荀貞,請求荀貞趕緊把趙昱接回徐州,別叫他真被孫堅給氣死在陳國了,可趙昱這脾氣很是沒辦法,荀貞特地遣人去了一趟陳國,專門接他回來,他偏不肯,以有辱王命為由,堅持留在陳國,要與孫堅鬥爭到底。

    這說來也是趙昱的一派「名士風骨」、「忠臣氣節」,荀貞只能由他。

    信末,荀貞提到了駱俊的小妻,駱俊的小妻鄒氏已到郯縣多時,荀貞本有意把她送還豫章,然因慮她懷著身孕,擔憂道上顛簸,萬一遇賊受到驚嚇,導致流產反倒不美,見到鄒氏後,亦頗喜她的婉媚風姿,故遂乾脆把她留在了郯縣,叫遲婢、唐兒、吳妦諸女時常去看望她,加以照顧。陳芷是荀貞的正妻,出身名門,身份高貴,所以不需要由她親自照顧鄒氏的日常。

    給孫堅的信送出後未久,孫堅的回信來到。

    對荀貞的建議,孫堅大力贊同,表示強烈支持。

    較之荀貞,孫堅和朱俊的關係更為親密,而且比與徐州,豫州離中牟也更近,來往方便,是以,由孫堅出面,先私下裡秘密地和朱俊溝通。

    朱俊初不願為,他不是一個人在中牟的,他手底下頗有兵馬,這些兵馬是由他的家兵、部分他討伐黃巾時的舊部、部分原本洛陽地區的戍衛軍、河南尹的部分郡兵等所組成,孫堅和他家兵、舊部中的將校大多相熟,又再通過他們做朱俊的思想工作,最終將他說服。

    於是,九月下旬,荀貞、孫堅聯名上表,傳檄海內,以討賊、勤王為號,共推舉朱俊為盟主,尊朱俊為太師,要求各州郡停止一切內鬥,由朱俊總領,共西進征伐李傕等。

    東海相邯鄲榮、琅琊相陳登、彭城相姚昇、下邳相樂進、廣陵太守王朗、九江太守荀諶、陳相徐琨、梁相朱治、沛相袁忠等等,荀貞、孫堅控制範圍內的郡國長吏以及荀成、許仲、徐榮、吳景、戲志才、荀攸、荀彧等一干偏將軍、裨將軍、雜號中郎將也都並列署名表內。

    此道檄文一出,南北觀望。

    北海相孔融、豫章太守陸康最先響應,這兩位是大忠臣,之所以響應全因是出自公心,繼而,荊州刺史劉表、江夏太守黃祖等也上表響應,他兩位卻是因想在與袁術的拉鋸戰中搶先佔據道義而才做出的響應,令荀貞沒想到的是,泰山太守應劭隨之也響應贊同。

    「這是因為看出了我的用意麼?」荀貞拿著府吏抄來的應劭之上表的表文,失笑自言,「即使看出了我的用意又何妨?以為上一道表,即能使我無由收取泰山了麼?」

    荀貞、孫堅又聯名上第二道表。

    在此道表中,主要講的是軍事問題,既然荊、揚、青、兗諸州的一些州郡長吏都積極響應,那麼不能只動嘴皮子,擊討李傕等是需要兵馬的,荀貞、孫堅首先表態,願各出精兵五千,統歸朱俊指揮,並在表中明言,至遲半個月內他們兩個州的兵馬即能調集完成,催促響應的各州郡長吏也應盡快把交給朱俊的部隊派遣出來。

    頭一道表只是在政治上的一個號召,凡是州郡長吏,乃至哪怕不是二千石,比二千石或者只要有點影響力的都可以上表響應,但這第二道表就是動真格的,一下即可看出各州郡長吏是否真心,並能看出各州郡的真實力量。

    北海相孔融飽受黃巾攻擾之苦,自保不暇,又哪裡還有餘兵遣出?但他到底是個忠臣,東拼西湊,弄出了不到八百人的部隊。從北海去中牟,有兩條路,一條可經兗州,一條先到徐州,兗州的黃巾太多,孔融湊出的這支部隊先南下來向徐州,在出北海的途中,接連遭遇到了數股黃巾的侵擊,兵馬或逃或亡,十月初,艱難地進到徐州琅琊境內時,僅剩下了不到兩百人。

    豫章境內的賊患遠沒有北海嚴重,陸康調了一千人的郡兵,北上入阜陵、九江,折往豫州,沒有與孫堅會合,直接穿過豫州境內,徑赴中牟。

    劉表、黃祖正在與袁術交戰,當然不可能遣精兵相助朱俊,故而只是意思了意思,遣了千餘的兵馬,本是想繞過袁術的佔領區,經汝南去中牟的,結果剛入汝南郡,在郎陵、吳房間,就被剛投袁術不久的呂布引精騎突襲,大敗兵潰,除三百餘人逃歸之外,其餘的俱被殺俘。在與劉表、黃祖數月來的歷戰中,袁術這是頭次獲得大勝,喜悅非常,連贊呂布:君真飛將!

    荀貞、孫堅又上第三道表。

    在此道表中,荀貞、孫堅點名指向了袁紹、公孫瓚。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0 18:22
9 袁公路縱虎謀北

    這第三道表說是上給朝廷的,不如說是傳給公孫瓚、袁紹的檄文,乃是陳儀起草,由荀貞潤色,大概意為:方今王室蒙塵,袁紹家世受漢恩,公孫瓚家亦歷代二千石,他兩人亦是因漢家的恩用,這才得以各掌州郡,卻不思盡忠,先前討董卓時,俱藉機斂眾而不出兵,現下李傕等賊亂長安,王允被殺,天子受到脅迫,他兩人坐擁精兵,卻仍不勤王,並為了私利而興兵內鬥,實令志士扼腕,忠臣眥裂,荀貞、孫堅自知德能低微,然希望公孫瓚、袁紹能夠立即停止州戰,共從朱俊號令,西進入關,討伐涼州諸賊,如若不然,徐、豫將聯兵介入制止。

    和此前的兩道表一樣,這第三道表也是寫成了多份,一份遣人送去朝廷,其餘的諸份分別送給山東的各個州郡。

    袁術、劉表先後得覽表文,看罷,兩人反應不一。

    袁術雖是主動與孫堅結下的盟約,但首先,就他本心來說,他是看不起孫堅的,僅把孫堅視為一武夫而已,其次,前不久他請求孫堅遣兵相助,自以為已足夠卑辭厚禮,孫堅卻拒絕了他,因此,儘管迫於形勢,他不能就與孫堅反目,可心中已然銜恨,看了這荀、孫聯名的第三道表的表文,袁術又覺痛快又覺鄙夷。

    痛快的是:荀貞、孫堅在這道表中「大罵」了袁紹,把袁紹「假仁假義」的外皮給扒了個乾淨。鄙夷的是:以土承火,得應次之運的是袁氏,荀貞、孫堅這兩個「豎子」卻竟試圖通過推舉朱俊這個老匹夫以及給朝廷上幾道表來掌握天下的大勢,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極。

    袁術對親近臣屬們說道:「荀氏固吾州高門,何如我家?貞求仕亭長,斗筲吏也,可知其志,孫堅,族名卑下,以軍功發跡,匹夫勇耳,二豎子螳螂怒臂,竟欲主天下盟耶?」嗤笑幾聲,又自矜地說道,「紹雖婢子,吾家奴也,然今海內,亦只有他稍值一提,餘眾悉不足道!」

    袁紹、袁術兄弟兩人分在南北,彼此不和,連帶著袁氏族中的族人們也各依親近關係,或從袁紹,或附袁術,現跟從在袁術帳下的袁家族人有袁胤、袁嗣等。

    袁胤、袁嗣俱是袁術的從弟,聞得袁術此言,兩人皆以為然。袁嗣思忖片刻,說道:「荀、孫雖狂妄自大,但如他兩人真的兵入冀州,對吾兄而言,倒是一個良機。」

    袁術問道:「噢?什麼良機?」

    袁嗣說道:「黃祖狡猾,部曲頗精悍,吾兄與之數戰,一時受阻於西陵。荊州膏腴,半在南陽,南陽已為吾兄掌控,以嗣愚見,與其繼擊江夏諸郡,何如北取汝南?」

    袁術眼前一亮,說道:「吾弟的意思是?」

    「呂奉先雖為李傕等所敗,但那是因為叟兵內應,這才致其失守長安,非戰之不利也,其人實驍勇,號稱『飛將』,部屬張遼、高順、成廉、魏續等,又皆知兵猛鷙,秦誼、陳衛、李黑等,當道刺殺董卓,並俱壯勇死士,而今他無所依也,逃奔吾兄,正合為吾兄爪牙,吾兄可稍給他兵,使趁荀、孫兵向冀州之際,北上爭豫,得之必易如反掌。」

    除袁胤、袁嗣外,袁術的故交劉勳、謀臣李業等也在堂上。

    劉勳拊掌大讚,說道:「此妙計也!」

    袁術問李業:「卿意如何?吾弟此策可行否?」

    李業沉思了會兒,答道:「明將軍既已與孫將軍定盟,今如爭豫,則是撕毀盟約,或將不利於明將軍的令名,此其一也。明將軍一旦遣將北上,孫將軍或就會改與劉景升結盟,荀將軍與孫將軍生死交也,且唇亡齒寒,亦必會與明將軍為敵,如此一來,我軍就要陷入三面皆敵的境地,如是能速克豫州倒則罷了,若是不能,恐危矣!此其二也。是故,業以為不可。」

    袁嗣說道:「雖與孫堅定盟,而邀他出兵來助,他卻不肯,這與沒有定盟有何區別?孫堅、荀貞當然可以改與劉景升結盟,吾兄亦可改與陳元悌結盟!荀諶入九江,今才幾個月?先以勢逐阜陵相,又廣為交接揚州豪傑,其意何在?不言自喻!吾料陳元悌必早不自安矣!吾兄若於此時與他結盟,他定願從。合揚州之力,足可抗三面之敵。」

    袁術又問袁胤、劉勳等:「卿等以為如何?」

    劉勳慨然說道:「大丈夫立世,當務實而已。所謂『令名』,虛名罷了,何如實利!」

    袁術大為贊同,起身昂然,按劍說道:「子台所言,正合我意!」乃傳令,「召奉先來。」

    呂布從長安逃出來時,只帶了數百騎從行,其部大多潰散,一些降給了李傕等,一些也向東出逃,呂布沿途收攏,兵勢遂得以稍復振,現其部曲共有兩千餘步騎。這兩千餘步騎盡為他的舊部,以騎兵為主,都是並州精銳,戰力一流,不過因為人數不多之故,用之打幾場遭遇戰、突襲戰、圍攻戰可以,倘使之攻打汝南、豫州,卻是顯然不足用。

    袁術決定:先給呂布增兵五千,然後視其攻打汝南的戰績再定是繼續給他增兵,還是改換別將領軍。這給呂布增的五千兵不是直接撥給呂布,是由橋蕤、紀靈統帶,聽從呂布的指揮。

    呂布在汝南的郎陵一帶擊破了劉表的部隊後,便即返回了南陽,得袁術召喚,很快趕到,當面聽了袁術的吩咐,他大喜,笑與袁術說道:「公路!君在南陽候我捷報便是。」

    呂布是帶著董卓的人頭來的南陽,往南陽來的一路上,董卓的人頭就掛在他的馬鞍邊側,董卓殺了袁氏一族的許多人,與袁氏不但有國仇,更有家恨,因是董卓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所以呂布自認為對袁氏有恩,殺掉董卓後,他又被王允以朝廷的名義拜為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共秉朝政,「儀比三司」者,非三公而給以與三公同等的待遇,封溫侯,自覺地位也很尊貴,足可與袁術齊肩,是以他雖是投了袁術,對袁術卻沒有太多敬畏,對談時頗隨意。

    一因感其為己家報了仇,二因欲借其勇力,袁術沒有介意呂布的禮節不謹,反而對他很器重,非常親近,聞得呂布的回答,亦是大喜,笑道:「那我就在南陽等你的捷報了,奉先!」

    袁術、呂布等由是定計,遣使暗與陳溫結盟,只待荀貞、孫堅果真介入到幽冀之爭後便北取汝南,繼佔全豫。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0 18:23
10 曹孟德四策禦敵

    劉表看過荀貞、孫堅的這第三道表後,沒有袁術那麼多的想法,因為他現下的主要精力都在黃祖部曲與袁術部隊的拉鋸戰上。

    自從袁術那邊加了一個呂布後,原本相持的戰局漸不利於劉表這邊。

    呂布真是能戰,他的部曲也真是精騎,他加入袁術陣營未久,就幫著袁術把袁術部隊在江夏的戰線向南推進了百餘里,現已將至江夏的郡治西陵。

    西陵在長江的北岸,一旦此地被攻克,那麼襄陽的東翼就將受到威脅,袁術部隊完全可以由此向西,接著進攻安陸、雲杜等縣,然後沿漢水北上,配合襄陽北部的袁軍,兩路夾攻襄陽。

    固然,看眼下的局勢,黃祖已親率精兵入駐西陵,固城堅守,同時呂布也因為數戰兵疲,自已回到南陽,而今留在西陵前線的只有他帳下的數部兵馬,西陵尚不大可能會在短期內被攻陷,退一步講,即使西陵被攻陷,袁術部隊要想迂迴襲至襄陽的側翼,也還要再攻下數座縣城,路途有數百里之遠,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卻是必須要對此早作提防的。

    因了有這層擔憂,劉表儘管看出了荀貞、孫堅這第三道上表的真實用意,卻沒有投之太多的關注。經與蒯良、蒯越、蔡瑁等商議過後,針對目前之形勢,劉表做出了兩個決定。一個是軍事上的,他決定加強防禦,一個是政治上的,他決定遣使去長安,給天子進貢。

    軍事上的決定不必多講,既處下風,理當以加強防禦為要。

    他的這個政治上的決定卻是在經過蒯良等數次的爭論之後,他才下的決心。李傕等確然是賊,然天子在長安,就是朝廷在長安,就是大義在長安,李傕為拉攏袁術,使馬日磾授袁術左將軍印,假節,封陽翟侯,相比之下,劉表僅一荊州刺史的官銜而已,於政治號召力上大為不如,為能與袁術在這方面抗衡,他只有遣使入朝,以期得雖為賊卻掌權的李傕等之封拜。

    同時,他也遣使去揚州,欲與陳溫結盟。

    一時間,陳溫卻是成了一個搶手的香餑餑。

    荀貞、孫堅的前兩道上表,袁紹可以不理,這第三道上表他不能不理了。

    拿著這道上表,袁紹示與趙岐等人看,想及此前他對荀貞的幫助,而今荀貞卻落井下石,心中大恨,面上神色從容,溫言笑語,說道:「鎮東、討逆二君,羽翼稍成,竟便以大義責我,托以朝廷之名,究竟是忠是奸,天下有識者眾矣,皆可自辨。」又奮色壯聲,說道,「至於漢室蒙塵,賊亂長安,吾豈不知?吾心豈不痛?奈何公孫伯珪叛逆,恃兵強,來奪我冀,我如不與戰,冀將為他所有,我又哪裡能帶兵勤王,滅李傕諸賊,迎天子還舊都?」

    趙岐等皆道:「將軍所言正是。」

    袁紹修書一封,遣人送去給曹操,信中他對曹操說道:君與鎮東故交,熟知其人,鎮東今託名大義,意欲何為?君有何應對策,可回書告與我知。

    曹操沒有在魏郡,他先是從兗北迴到東郡,繼之整軍北上,與田楷交戰於平原、甘陵,數戰皆勝,現已拔高唐,正在考慮下一步的作戰目標。

    高唐在黃河南岸,佔據了這裡,就等於堵住了田楷南犯兗州的進口。接下來,曹操可以沿河向東北進攻,繼續攻略平原郡,也可以轉而從東郡的聊城、博平等地向北進攻甘陵國。

    接到了袁紹的來書之後,曹操長嘆不已。

    夏侯惇等將校問道:「明公緣何嘆息?」

    曹操說道:「海內鼎沸,群雄並起,關東州郡互戰,盡為私利,幾無乃心王室者。貞之、文台的這道上表,看似忠誠,而其意卻定不在此。」

    「他兩人意不在此,則為何?」

    「貞之先已借追擊黃巾為由,進兵強駐任城,又駐東平,今他與文台共上此表,我料他勤王是假,意必在效其故智,欲借本初與公孫伯珪相爭之際,找個藉口,進一步地謀我全兗。」曹操頗有點痛心疾首,連拍案几,說道,「我與貞之故交,與他初識時,深覺他滿腹赤忱,唯思報國,近年以來,其人其行卻陡然大變,我也不知他此前的作為是假的?又或是因為有了一州為資,致意滿志得,而遂竟有不臣之心?此君折節下士,能得眾心,麾下又精兵強將,謀臣高明,善戰無前,若能為漢忠臣,則漢家之幸,如不然,我輩之大敵也!是我所以嘆息!」

    曹操又道:「孫文台昔討董卓,亦極忠勇,當年你們也知,關東聯兵雖盛,舍軀命與董卓爭者,文台、貞之、允誠與我而已,今他卻從貞之,甘為黨羽,痛哉惜哉!此人雖無士望,知兵敢戰,部曲多百戰士,精銳能斗,有他為羽翼,貞之若果有不臣心,恐更難制矣。」

    夏侯惇說道:「漢室雖微,而猶有如將軍這樣的忠臣,鎮東、討逆若真的存不臣心,惇等願從將軍共討之!」

    陳宮看完了袁紹的來書,思忖多時,對曹操說道:「觀鎮東、討逆舉止,鎮東以廣陵太守攻得徐境,強駐任城、東平,討逆無詔擅破陳、梁,此二君確非良臣,應是如將軍所言,此次他兩人上表,意必在我兗。袁將軍詢問將軍有何對策,敢問將軍,可已有良策相應?」

    曹操不假思索,說道:「我思得有四策。」

    「將軍請言,宮敢聞之。」

    「請趙公去書朱公,述說利害,言明貞之、文台兩人之本意為何,使朱公辭盟主位,此其一。」

    請趙岐給朱俊寫一封信去,把荀貞、孫堅推舉他為盟主的用意講說清楚,讓朱俊明白他被荀貞、孫堅當了槍使,自動辭去這個所謂盟主的位置,從而使荀貞、孫堅在名義上受到挫折。

    陳宮說道:「先弱其名義,此正策也。」

    「貞之如謀兗,我料他必先攻泰山。泰山一下,則兗境盡在其握。當去書劉兗州、應仲遠和允誠,提醒應仲遠,一定要加強泰山與徐州沿邊的守備,防止貞之突襲,請劉兗州暫止與兗北黃巾之作戰,做好馳援應仲遠的預備,並使允誠加緊防範東平、任城的徐州兵。此其二。」

    荀貞、孫堅連上三表,就好比開弓,已經把弓弦拉滿了,即使說動朱俊主動放棄盟主的位置,他兩人也不會因此而就放棄計畫,所以,第二步就是得在軍事上積極地做準備。

    陳宮點頭說道:「再加強防備,理該如此。」

    「本初與劉景升書信甚勤,可去書劉景升,請他調兵進駐荊、揚邊界,再去書陳元悌,使之聯結揚州諸郡,令貞之顧慮廣陵、九江,不能全力圖兗。此其三。」

    曹操的這第三個對策有實行的難度,劉表可能無力相助,陳溫是汝南人,與袁術、袁紹俱相熟,和曹操也熟,荀貞一下子成了他們共同的敵人,他倒是很有可能會響應曹操的這個計策。

    陳宮不由稱讚,說道:「圍魏救趙,此妙策也。」

    「再請趙公去書劉幽州,使他集兵由後擊公孫伯珪,本初固守防線,以耗公孫伯珪之銳,我即日便引兵擊清河,以奪魏郡側翼,削公孫伯珪之形勢,此其四也。」

    曹操的前三策,弱名義、強防備、借外援,雖皆可用,但荀貞、孫堅覬覦兗州等地的根本緣故卻是在袁紹與公孫瓚的相爭,所以,要想徹底解決此事,還是要把擊敗公孫瓚作為重點。

    陳宮拊掌說道:「袁將軍如肯從將軍此策,公孫伯珪何足定也?公孫伯珪一敗,鎮東、討逆將不足為患矣!將軍此數策,誠皆高策。」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17:28
11 陳琳表令諸荀怒

    曹操傳書,將自己想出的四策獻給袁紹。

    袁紹覽罷,大喜,盡採用之。

    於是,趙岐以私人的名義與朱俊,勸其辭掉盟主的位置;袁紹親書密信,遣人立即送去給劉岱、應劭,鮑信那邊自有曹操去信詳說;袁紹又行文給劉表、陳溫,亦遣人即刻送往;趙岐行公文,請劉虞聚集兵馬,襲公孫瓚在幽州涿郡的地盤,也即公孫瓚之大後方。

    同時,袁紹傳檄州郡,回應荀貞、孫堅的指責,又上表朝中,倍述忠誠。

    袁紹的傳檄、上表乃是由大才子陳琳所寫,論文筆、論氣勢,要遠比陳儀起草的表文強太多。

    陳琳是廣陵射陽人,荀貞由初掌廣陵至今,對他家都頗為照顧,他家現有好幾個子弟皆因荀貞之辟而在州郡任職,袁綏、臧洪等廣陵當地的士人與陳琳多相識,依時下風俗,兩人結交為友,不是互相仰慕就夠了的,必須要有中間人做介紹,這樣才不失禮,通過臧洪等,荀貞也算是與陳琳結下了一定的交情,但陳琳身為袁紹屬臣,秉持當臣子的職責,卻是公不徇私。

    在傳的檄與上的表中,他用詞犀利,罵荀貞是「乞以斗食,遂為兵子,篡徐侵兗,貌忠實奸」,斗食者,指荀貞起家低,是以亭長起家,兵子者,指荀貞以軍功發跡,不過是個當兵的罷了,慷慨激昂,盛讚袁紹早前救助黨人、誅除宦官等的德、功,筆鋒一轉,繼之提到冀、幽相爭,擺事實、講道理,把責任都推給了公孫瓚,證明袁紹是因為被逼無奈,這才不得不興兵作戰。

    他寫的檄文、上表,很快就傳到了荀貞的案上。

    荀貞讀罷,怒與諸人說道:「陳孔璋辱我,我不怒也,上及吾族父、祖,不懼我滅其族邪?」

    陳琳不但罵了荀貞,捎帶著把荀淑、荀緄、荀爽等也給罵了一遍,說荀淑「不識章句」,說荀緄「畏慕閹宦之勢」,說荀爽「逼女改嫁」,又說荀爽「公沙割席」,總之,把荀氏族中老一輩的黑歷史都給扒了出來,昭示天下。荀淑「不識章句」者,荀淑讀書,不好剖章析句,為當時的俗儒所非;荀緄為保護家族,違心同意了中常侍唐衡為其女的求婚,為荀彧定之;荀爽之女荀采嫁給了南陽陰氏,其夫死後,荀爽答應了陽翟郭氏的求婚,打算讓荀采改嫁,荀采不同意,自縊而死;「公沙割席」,說的當然便則是公沙穆與荀爽割席絕交的事。

    荀貞到底本身其實並非荀家人,他的憤怒是源於對荀緄等人後天的感情,荀彧、荀攸等荀氏族人卻是與荀淑、荀緄、荀爽等血脈相連,更是憤怒,尤其是荀彧等幾個,荀淑是他們的親祖父,荀爽是他們的親從父,荀緄更是荀彧兄弟的生父,乃至純儒如荀悅者都為此心生恚怒。

    州府、幕府中的徐州士人,尤其是廣陵的士人忙都給陳琳求情。

    幕府中的徐州士人中,以長史袁綏的官職最高,他伏拜說道:「陳琳與臣時有書信,其書中數譽明將軍,今其寄食袁紹,為袁紹淫威所迫,此必不得不為耳。明將軍家族名之清遠高邁,明將軍之仁德神武,天下何士不知?海內誰人不曉?三君、八龍,世所共仰,明將軍誅張角、討董卓,忠烈之義,英雄並服,又豈是區區一道表、一道檄就能給污衊的?敢請明將軍息怒。」

    幕府中的徐州士人,現以治中從事張昭為最貴,他也離席下拜,說道:「陳琳,一文士耳,明將軍胸懷天下,志在四海,何須與此一豎子文士計較?小小筆頭,何如明將軍精卒十萬!」

    荀貞說道:「張公善屬文章,難道不知纖筆一支,有時勝似十萬甲士!何必用此話誑我。」

    張昭多才多藝,既是名儒,又長於書法,並善文章,因是,荀貞有此一質問。張昭伏拜在地,再拜而後說道:「臣有一耿直之言,不知當不當講?」

    「既雲『耿直』,何雲當不當講?公請說!」

    「明將軍於表中斥袁紹時,當就知袁紹必會有回應,今陳琳此表,實袁紹之應也。明公如滅陳琳族,主簿家將會如何?」

    張昭這話真是「耿直之言」,你荀貞大罵袁紹的時候,就應該知道袁紹肯定不會沒有回應,現在袁紹的回應來了,你怎麼又大怒不已?陳琳家在廣陵,固然是可以將之滅族,可別忘了,陳儀家可是在魏郡,那是袁紹的地盤,袁紹定會滅掉陳儀族,以為陳琳報仇。

    荀貞餘怒未消,恨恨地說道:「我斥袁本初,只罪其一人,卻是未曾及其父、祖!」心道,「張公此話倒是不錯,陳儀與邯鄲榮諸人多交好,他們都是冀州人,家多在趙、魏,我早晚是要與袁本初交鋒的,今如為此事而使陳儀一族被滅,或將會使冀士因憂本族之安危而與我離心。」轉顧陪坐堂上的州府主簿陳儀,說道,「罷了,為我主簿故,且饒陳孔璋一族。」

    在荀貞大怒時,陳儀就擔心荀貞別真的滅了陳琳一族,致使他在魏郡的族人也被袁紹屠掉,此時聽得荀貞此話,見荀貞為了自己而忍下族中父、祖受辱之仇,心中感動,下拜叩謝。

    荀貞叫他起來歸席,又請張昭、袁綏也都歸座,閉目片刻,情緒略略平復,心道:「滅陳孔璋一族,或將使冀士與我生隙,不滅其一族,亦不可使文若、公達等因而含怨。」睜開眼轉對荀悅、荀彧、荀攸等在坐的荀氏族人說道,「張公所言亦甚是,陳孔璋此表,實本初之意,雖辱及吾等父、祖,非為家事,軍國事也。其待來日,吾等於疆場上再報此恨。」

    荀悅等都不是庸人,知道荀貞說的對,因皆忍下恨怒,伏拜稱是。

    荀貞又吩咐張昭:「請公以州府名義,給陳孔璋家送去精糧五十石。」既然不能滅了陳琳一族,就改以藉機顯示胸懷,一則使徐州士人更加傾心於己,一則也是令陳家在州郡為吏的子弟們安心。他心中猶恨,想道:「陳孔璋小兒,一罵人就喜歡罵人三代,真潑辣悍婦也!」

    荀貞記得,原本歷史中,陳琳為袁紹作檄,大罵曹操,也是罵了曹操三代。

    荀攸諫止,說道:「與其送糧,何如送筆墨紙硯?」

    送筆墨紙硯的話,指向性更加明確,更能直白地顯示出荀貞是因為「愛陳琳的文才」,而才非但不怪罪陳家,反而給以賞賜。荀貞立刻理解了荀攸的意思,從善如流,說道:「就按卿言。」對張昭說道,「從府庫中選些上好的文房用具,遣使送去陳家。」

    張昭應諾。

    戲志才作為謀主,自也在坐,他看出荀貞、荀彧、荀攸等實仍含恨,當下為移開他們的注意力,轉變話題,說道:「三表上畢,造勢已成。孫將軍亦於前日提兵出豫,到了中牟。將軍,我州不知打算何時動手?」他這是在問荀貞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攻取泰山了。

    荀貞問袁綏、陳群等:「部曲、役夫、糧秣各皆預備好了?」

    袁綏答道:「撫軍部已至合鄉,孫、吳二校尉及左軍部亦已至東莞,隨時可發。現共集役夫五千,分在合鄉、東莞,已然足使。」

    陳群答道:「目前運至合鄉、東莞的糧械諸物可供萬人使用半年,後續的仍然在繼續籌運中。」

    撫軍,是撫軍中郎將臧霸;孫、吳二校尉是孫觀、吳敦;左軍是左軍校尉陳午。

    此次取泰山,荀貞決定用泰山兵為主力,他們多是泰山本地人,熟悉地形、人情,在泰山的各郡縣又多熟人,用他們主攻,將會事半功倍,所以,調集的人馬以泰山兵為主。

    臧霸部有三千餘人,孫、吳的部曲各千餘,這是五千餘兵卒,加上陳午部,總計七千餘兵馬,此外,再從辛璦的騎軍裡邊調五百騎,亦加入此戰,合計近有八千步騎,差不多夠用了。

    主將、謀士等方面,荀貞意以荀成為主,臧霸為輔,遣郭嘉、徐庶為謀主,以高堂隆為輔佐,使羊琮為主文筆。高堂隆、羊琮俱泰山士族出身,在招降納叛上會起到一定作用。

    兵馬、役夫、糧械既然都已集結,袁紹的檄表答覆又已經做出,荀貞遂令道:「今日便傳檄泰山,告之應劭,就說我軍欲借道泰山入平原郡,制止幽、冀之爭。」又令道,「傳檄文台,告之他,我軍將於明天兵入泰山,讓他擇機可取河內。」又令幕府諸人,「嚴密監督兗州動向,檄令陳褒、江鵠堅壁厲兵,兗州如援泰山,便阻擊之。」

    堂上諸人俱皆起身,下拜堂上,應道:「諾。」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17:28
12 一檄引得泰山驚

    先是三道表文,造好了政治上的輿論,繼之部隊、糧械亦準備妥當,出征的主將、從屬選定,軍事上也做好了準備,攻取泰山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荀貞一令之下,各方面齊動。

    為不給應劭應變的時間,頭天傳檄,次日即出兵,兩路共進,同入泰山。

    卻說頭天下午傳的檄,入夜後應劭收到。

    收到檄文當時,應劭大驚失色,本來他已就寢,不覺穿著單衣從床上跳下,連呼室外,叫立刻召主簿羊秘來。

    羊秘與羊琮同宗,兩人是從兄弟的關係,羊續之父便是名臣羊續,加上羊續,其先八世二千石,族為泰山冠姓,其人頗有謀略,深得應劭信用。

    中平六年,也即大前年,時靈帝在朝,先拜時任南陽太守的羊續為太尉,羊續清廉,無禮錢可出,復改拜為太常,靈帝特恩許其不用出「左騶」,即禮錢,然而羊續尚未赴任,即得病而卒,羊秘兄弟趕去南陽,扶柩歸鄉,守孝三年,於今年方受應劭之辟,出為郡府主簿。

    羊秘今日不當休沐,在郡府的官舍裡邊宿眠,得了應劭的急喚,不多時他就趕到。

    應劭已經穿好了衣服,在臥室側邊的塾裡轉來轉去,心神不寧,見羊秘來至,忙就把手中的徐州檄文遞給他看,頓足不已,說道:「果如車騎所言,鎮東竟真的要來犯我境了!」

    羊秘沉住氣,看完了檄文,恭敬地還給應劭,說道:「此檄中,荀鎮東只是言借道而已,明公何需慌張?」

    應劭說道:「什麼借道?荀鎮東之心,誰人不知?這明明是托以借道,要來取我郡也!」拿著檄文拍打手心,氣急敗壞,說道,「卿說這道我是借不借給他?如借,他必假道滅虢;如不借,恐他將即明攻矣!左右為難,不知適從。……,卿可有高見,以良策教我?」

    當年應劭到任泰山太守日,泰山郡內黃巾甚眾,應劭督率文武,將盤踞在郡中各縣、各山中的黃巾各部一一掃平,或剿或逐,亦是「指揮若定」,小有戰功,而今卻僅僅才是荀貞的一道檄文送來,兵馬猶未入境,他便已經又驚又惶,失去了方寸,——由此可見荀貞聲威之盛。

    羊續去世時只有四十八歲,羊秘雖是他的長子,年歲也不甚大,未及三旬,然因出自簪纓世家,從小耳濡目染,日常接觸多高士名臣,很懂得些鎮之以靜的道理。

    他不慌不忙,對應劭回答說道:「府君不必焦急。先前車騎將軍來書後,府君已調動兵馬,扼守泰山與徐州沿邊的各重鎮要地,劉源、韋溫、魏永諸校尉皆昔從府君討定黃巾者,俱知兵果勇,縱是如府君所言,荀鎮東托以借道,而實意在攻取我郡,只要諸校尉固守邊境,佐以我泰山之險,料彼亦無功而返。」頓了下,又道,「真如事急,劉兗州、鮑濟北與我唇亡齒寒,料必不會坐視,定來援我,郡有山河之險,外有劉、鮑之援,兵精糧足,荀鎮東便來,何需懼哉!」

    應劭說道:「卿之意是:要我回檄徐州,拒絕其借道的請求?」

    「正是。府君可即回檄,拒其此請,同時傳檄劉源諸校尉,令他們嚴加守備,以防荀兵強攻。」

    應劭尚不放心,遲疑地說道:「鎮東善戰,威震海內,部將如荀成、許仲、徐榮、辛璦諸輩,皆戰功顯赫,非易與之輩,劉源諸校尉雖嘗從我擊黃巾,亦知兵者也,然吾恐猶他們非荀成諸輩之敵手也。將不及之,我泰山郡郡兵之精怕是亦不及荀兵。戰如不勝,奈何?」

    羊秘說道:「秘有一計,獻給明公。」

    「噢?何計也?快說,快說。」

    「昔陶恭祖逐徐州黃巾,多賴臧霸等泰山諸都尉之力,荀鎮東奪徐後,先是調臧霸出琅琊,復又裁編孫觀、昌豨等部,吾從弟羊琮在荀鎮東府下,觀其來書中言,昌豨諸徒似對此久心懷不滿。荀鎮東若果來攻我郡,明府可遣使暗往見臧霸、昌豨等,許以重利,說其叛徐,一旦彼輩反叛,徐州內亂,荀鎮東又哪裡還有餘力攻我泰山?此釜底抽薪之計也。」

    應劭大喜,立即採納了羊秘的此計,然後沉吟片刻,問羊秘道:「卿從弟在荀鎮東府下,可能為我用否?」

    羊秘搖了搖頭,說道:「吾從弟雖書生,而性廉直,既已從荀鎮東,必不會改歸明府。」又道,「此前他來書中,之所以言『昌豨諸徒』云云,是因徐州與我泰山時尚相安無事,故他才言之,今如荀鎮東真與我郡開戰,吾從弟定不會再與我言有關徐州的軍政半字。」

    「不能試一試麼?」

    「試之則辱。……且吾從弟在徐州,雖為州府從事,而僅勸學罷了,亦不關軍機,便是一定要問,亦無用也。」

    「試之則辱」是一語雙關,既是侮辱羊琮的人格,也是應劭、羊秘自討欺辱,會被羊琮看不起。

    應劭也是名士,知道名士風骨,聽得羊秘此言,遂不再強求。

    當下,應劭傳檄邊地的劉源諸校尉,令加強防備,又連夜書就一道檄文,回覆徐州,於次日一早遣人送出,回絕荀貞的請求。

    檄文送出之後,還沒到中午,接連兩道檄文分從南城、蓋縣傳來。

    南城在泰山郡的最南邊,西與徐州東海郡的合鄉接壤;蓋縣在泰山郡的北部最東,東與徐州琅琊郡的東莞接壤。南城的守將是劉源,蓋縣的守將是韋溫。兩道檄即是分由此二人加急傳來的,檄文的用詞不同,意思一樣:徐州兵忽然越境,攻入防區。

    南城倒也罷了,離泰山郡的腹地、郡治較遠,其間山、河不少,險要亦多,徐州兵便是進攻此地,也斷難在短時間內對應劭形成大的威脅,蓋縣卻不同。

    泰山郡的郡治奉高也在泰山郡的北部,離蓋縣只有二百餘里地,此其一;泰山郡內大的河水有武水、沂水、汶水等幾條,都是南北貫通泰山郡內,蓋縣在沂水北岸,此地如被攻克,則從蓋縣到奉高之間便再無大的河水相隔,只有臨樂、梁甫、尤來等幾座山巒可以用之設阻了,此其二。簡而言之,也就是說,攻蓋縣的這一路徐州兵雖才入境,已對應劭形成嚴重威脅。

    應劭用羊秘之計,即刻遣人潛去合鄉、諸縣等地,以及進兵至南城縣外的臧霸營中,欲說服這些原為泰山兵的諸校尉叛徐,——劉源、韋溫在檄文中已經說得清楚,南城這裡的徐州兵打的是臧霸之旗號,蓋縣這裡的徐州兵打的乃是荀成、孫觀、吳敦等之旗號,孫觀、吳敦在荀成軍中,不好遣人暗往去見,所以暫且捨棄了他們兩個,主要先說臧霸、昌豨等叛。

    羊秘深知蓋縣之重要,自告奮勇,請去蓋縣前線督戰,應劭許之。

    羊秘出奉高縣,星夜兼程,一路東行二百餘里,於次日下午到了蓋縣城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17:28
13 荀成善納奉孝策

    與下邳、廣陵這樣的淮泗區域不同,泰山、琅琊兩郡多山、多丘陵。

    蓋縣屬沂蒙山區,沂山在其北,蒙山在其南,泰山又在西,境內山峰林峙,何止千餘座,丘陵地形佔全縣的**成,山谷、峽谷甚多。蓋縣、牟縣、費縣,包括琅琊的臨沂、東莞、莒縣等地,這一帶的境內還多見一種較為少見的地形,即「崮」,所謂「崮」者,就是四周陡削、頂部較平的山,有名的「沂蒙七十二崮」大多便分佈在此一地域內。

    這種山地多、丘陵多的地貌,對行軍、作戰就會產生一定的影響,造成一定的難度。

    荀貞的部隊往昔作戰,大多在平原,來到廣陵後,隨著先是在廣陵境內剿滅賊患,繼之北上奪徐,數戰之後,亦算是已經較為熟悉在河網密佈地區的作戰方式,但是在山區作戰,仍還是短板。荀貞至今還記得當年在趙國討黃髯時有過一次攻山戰,那一場戰鬥險些失利。

    因是之故,這次攻取泰山郡的戰役,荀貞首先點將荀成,其次決意以熟悉當地地形的泰山兵為主力。

    荀成身在琅琊,挨著泰山,調動方便,這只是荀貞用他為此戰之主將的一個緣故,更主要的原因是:荀成在琅琊駐兵已有數月,雖然沒有進行過什麼大的戰事,只是討擊了一下鹽豪的叛亂,但至少琅琊、泰山兩郡的地況較為相似,他對泰山郡的地貌應是能夠較為瞭解。用泰山兵為主力則就不用多說了,自是因為他們多泰山人,熟悉當地的地形,並且還有另外一個緣由,那就是通過觀察臧霸近期的舉動,荀貞對他已是甚為放心,認可了他的忠誠。

    亦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所以荀貞調了陳午從荀成出戰。

    陳午參加過那次擊討黃髯的攻山之戰,並在戰中立下了大功。

    蓋縣有這樣的地形,天然的易守難攻,也所以羊秘才會有充足的信心,認為「荀鎮東便來,何需懼哉」!他抵至蓋縣的當日,見過守將韋溫,約略問了下軍情,馬不停蹄,也不休息,便即帶了一隊從騎,出城視察城外的戍衛部隊。

    泰山郡中,與琅琊、東海接壤的縣共有三個,由北往南分別是蓋縣、費縣、南城縣,在得了袁紹的提醒後,應劭調遣主力,給此三縣各自增兵,費縣、南城縣都在郡南,相距很近,不到百里,給這兩個縣他共增兵兩千,蓋縣獨在郡北,離費縣有約兩百里之遠,因是單給此縣亦增兵兩千,此時蓋縣境內共有守兵四千餘,城中兩千餘,城外兩千,這城外的兩千又分駐三地,一部約七百餘人,俱精銳,號為「衝堅」,築營城下,與城中犄角,一部五百餘,屯駐在蓋縣東北十餘里外的一座山上,一部六百餘,屯駐在城西南的沂水渡口處。

    荀成統兵,繞過公來山,沿沂水北岸西進,入到了蓋縣境內。

    郭嘉、徐卓奉令從軍,郭嘉為荀成參謀,徐卓為臧霸謀主。

    早在出兵前,郭嘉就給荀成獻上了一策。

    他從幕府趕到荀成的駐地開陽後,一見荀成的面就對荀成說道:「泰山郡地廣多山,攻難守易,當以奇計克取,不然,將陷苦戰。一旦如此,北海黃巾肆虐,已數擾我邊,或會趁機南下,劉兗州亦必會馳援應君,待到那時,境有外患,敵有強援,恐只能將無功而返矣。」

    荀成以為然。

    郭嘉今年尚不到三十,雖然年輕,但他一向得荀貞器重,荀成也知他有謀,再又因郭嘉少年時在荀氏族學中求學了很長一段時間,是荀家的門生子弟,荀成對他的觀感非常親近,因是不恥下問,向他求策,肅容問道:「中郎必已有良策,成敢請問之。」

    今從荀貞的軍中諸荀裡邊,論地位,荀成、荀彧、荀攸三人最高,論實權,荀成掌重兵在外,都督一方,於威勢方面,則又實比主政的荀彧、主謀的荀攸都要略高一籌,但說到真實才能,他卻是三人中最低的,然而他也有長處,便是在得到荀貞的教導後,他處處以荀貞為楷模,學習荀貞用人、定策的辦法,己能不足,就禮賢下士、博采諸議,有道是「自知者明」,此四字說來簡單,做起來不易,荀成現在能夠做到了,亦因此,荀貞放心讓他主兵,獨當一面。

    郭嘉才高,又年輕,兼之出身非是右姓名家,郭氏雖是陽翟冠族,他卻是郭氏的庶支,因在禮教的家傳修養上有所欠缺,說白了,就是性格上有點「輕脫」,不拘俗禮,加上深得荀貞愛用,故難免有氣盛之時,平時得罪了不少州、幕二府,乃至軍中、郡國的重臣,引非議甚多,不過對荀成等諸荀中有威名、高望的子弟,他作為「荀氏門生」,素來倒是頗為敬重,聽得荀成這般客氣,他告了個罪,自道「不敢」,然後說道:「嘉確有一策,獻與將軍。」

    荀成說道:「中郎請言。」

    「孫子云:『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嘉以為:將軍提兵入蓋縣後,可不必急著攻堅擊營,且放緩行軍,佯裝受阻於山陵,示敵以不能與遠,而後遣一別將詐以將軍旗鼓,攻其城東北山上敵,將軍則自引精卒,間道疾行,直搗其城,先破其城外營,繼破其城西南渡口營,如此,盡剪其羽翼,可以圍城,徐徐攻矣。」

    荀成大喜,復而轉疑,說道:「中郎此策固佳,唯吾兵既已入蓋,蓋城西南渡口之敵營,難道還會守在渡口麼?」

    蓋縣在沂水北岸,守將韋溫放在城西南沂水渡口的部隊明顯是為防止徐州兵從沂水南岸來的,現今荀成引兵將從東莞出發,經沂水北岸進入蓋縣境內,那麼蓋城西南渡口的泰山守兵也就無用武之地了,是以,荀成認為韋溫會把這支兵馬調走。

    郭嘉笑道:「今攻泰山,分兵兩路,將軍由東莞出,藏將軍由合鄉出,此事將軍知、我知,蓋縣敵兵卻不知也。計我琅琊、東海屯兵,除從將軍與藏將軍擊泰山之諸營外,還有辛將軍、趙將軍、右軍、先登等諸部,並及新募而得的萬餘兵卒,辛、趙、陳、潘諸君,皆我軍之名將、君侯之爪牙也,吾料蓋縣守將不測我虛實,必不敢調渡口守卒。」

    右軍是右軍校尉陳到,先登是先登校尉潘璋。陳到、潘璋現皆駐兵琅琊,辛璦、趙雲則駐兵在東海。郭嘉所言甚是有理,為防止辛璦、陳到等突然襲擊,由南岸而渡沂水,深入到蓋縣的後方、泰山郡北部的腹地,縱是荀成已從沂水北岸入境,蓋縣守將韋溫定也不敢撤回渡口的守兵。——蓋縣向北六十餘里就是北海的臨朐縣地,蓋縣、臨朐間地段狹窄,多山巒,尤不利大軍的行軍、作戰,從常理考慮,徐州確有再遣一軍從沂水南岸進攻泰北的可能性。

    荀成思忖片刻,同意了郭嘉的分析,讚歎地說道:「奉孝!君不但有高謀,而且能洞悉人心,真妙才也!今取泰山,待蓋縣城克,我當親為君記閥閱,功第一。」

    「閥閱」,閥為功,閱為經歷,閥閱簿是當軍政吏陞遷時首要參考的一件東西。

    郭嘉笑道:「嘉此謀不過是曹東郡的故智,將軍納之,劉公山不能及。嘉知兗州入君侯囊中矣!」

    荀成不知他這話何意,細問之,才知道:郭嘉這也是從荀貞那裡聽到的。

    郭嘉的此一謀略,在郯縣時先給荀貞說過,荀貞聽罷,嘆道「卿與曹東郡同謀」,對郭嘉說,他此前在東平相李瓚的來書中看到了一段故事,卻是劉岱被兗北黃巾圍攻之後,得鮑信、曹操等人之救,乃得解圍,曹操上言建議:「昔高祖用須昌侯趙衍所指道路,暗度陳倉,今黃巾眾,將軍為賊圍擊,雖未敗,而戰士頗多畏懼者,宜仿先代之良式,出奇制勝。孫子云:近而示之遠。今可速而示之緩。等到交戰,以變服混賊間,可勝也。」劉岱既恚曹操先前之沒有速援,又畏黃巾眾,沒有接受曹操的此一建言。

    曹操的「速而示之緩」,雖不是出自《孫子兵法》,但與「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卻是同一意思,實得「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之深意,「以變服混賊間」更是深合「兵者,詭道」之意,如被採用,還真有可能會轉敗為勝,奈何劉岱不聽。

    實際上,郭嘉的此一獻策,說是「近而示之遠」云云,究其本質,正是曹操的「速而示之緩」。劉岱有良策不能用,在任賢兼聽方面,別說和荀貞比,連荀成都比不上,有主如此,臣屬再出色也無用,故此郭嘉的視野因之越過泰山,隱然間,看到整個兗州都已入到了荀貞的囊中。

    由是,荀成採用郭嘉之策,日行六十里,兵入蓋縣,裝作受山陵之阻,傳令三軍,改為日行二十里,便行便戰,拔除掉了幾個沿途為韋溫所設的守軍小據點,隨之,又詐作糧倉失火,急檄令負責後勤、輜重的琅琊太守陳登再送糧秣來軍中,暫時築營不行。

    荀成築營的當日晚上,應劭遣去策反泰山兵的密使到達了臧霸、昌豨的營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17:28
14 臧霸風從元直言


    臧霸已率部出了合鄉,兵至南城縣近郊。

    鄭玄現避亂南城,住在城外的山中,在臧霸出兵之前,荀貞就有檄令給他,專門交代,叫他不得驚擾鄭玄,如有可能,可將鄭玄請入營中,再遣兵卒把他護送到郯縣,鄭玄如執意不肯,也不要勉強,派些兵馬屯駐其周,務必護衛其安全便是。為了盡最大的努力,以爭取能把鄭玄請到郯縣,荀貞還特地使孫乾赴至臧霸的軍中,一切有關鄭玄的事務都由他主管決定。

    孫乾是鄭玄的弟子,此前荀貞征辟他,他初不願應,還是因鄭玄以為荀氏多賢,認為荀貞必可安定徐州,所以這才應辟而至。

    此次他奉令從臧霸軍,至南城縣,登山拜謁鄭玄,行以師生大禮,述說別後之情,然後,奉上荀貞的親筆書函,以「應太守不肯借道,致徐兵臨境,南城將不得獨安」、「徐州州學已成,鎮東慇勤相待,徐方諸生望公如大旱之盼雲霓」為由,請鄭玄下山去郯縣,主持徐州州學的日常教學事宜,並取出了張昭、張紘、陳登、袁綏、臧洪等等一干徐州名儒、高士、冠姓子弟,以及荀悅、李宣等荀貞府下諸多儒士寫給鄭玄、請他來郯的書信給他看。卻不料,鄭玄雖然曾認為荀貞可以安定徐州,然今見荀貞託辭擊取泰山,復又覺得荀貞「雄圖漸露」,意不可測,因卻不肯從附,兼之他門下弟子崔琰、公孫方等也建議他不必往郯,遂拒絕了孫乾。

    一則,孫乾是鄭玄的門生,二來,荀貞也有嚴令,命不許強求,因而,孫乾只得辭別鄭玄,下山見臧霸,對臧霸說道:「吾師志在學問,無心俗務,君侯之請固然懇切,吾師卻不肯離山。乾亦無奈。唯望將軍能夠遣兵護山,以衛吾師周全,不被亂兵擾掠。」

    臧霸帳下有一都尉撇嘴說道:「不過一豎儒罷了,君侯如此禮請,他竟不肯從令,這般不識趣,何必再給他臉面?敢請五十精卒,下吏這就上山去把他抓下來,綁至郯縣,候君侯發落!」

    臧霸瞅了這都尉一眼,斥道:「閉嘴。」給孫乾道歉,說道,「此輩粗野武夫,焉知鄭公高德?言談放肆,尚望從事勿怪。」

    臧霸自劫父逃亡至今,先是為賊,後從陶謙征戰,殺伐場上經歷得久了,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顏態,僅只「閉嘴」兩個字說出去,帳下諸軍吏皆噤若寒蟬,無有敢再亂說話者。

    孫乾是個老實人,亦知軍中多莽夫,當然不會與那個都尉計較,擺手說道:「只望將軍能護好吾師便可。」頓了下,又道,「從侍吾師左右之崔季珪諸君俱海內俊士,亦望將軍能多周護。」

    臧霸當即應道:「不需從事交代,霸自當如是。」

    孫堅辦完了這件差事,不在臧霸的軍中多留,便返程回郯,給荀貞覆命去了。他離營未久,有人來報:轅門外來了數騎,說是奉有將軍的家信,求見將軍。

    臧霸狐疑,心道:「吾離鄉多年,親屬多從我在軍中,家中已沒有什麼人了,卻是何來家書?」令道,「叫他們進來。」

    送書信的共有四人,進到營中後,三個留在將帳外,領頭的捧著一卷簡書步入帳中。

    臧霸看去,卻是識得此人,乃其鄉里名士,顏回後裔,名叫顏臨。

    顏氏本世居魯地,至顏臨的父輩故徐州刺史顏盛始,遷居到了臨沂。臨沂與臧霸的家鄉華縣緊鄰,是以臧霸與顏臨早在少年時便就相識。

    臧霸忙離席起身,笑迎顏臨,說道:「上次一別,已數年未睹君容,久思君教。不意今於軍中和君再見!」心道,「聞此君早被應仲遠征辟,供職泰山郡府,為右曹大吏,頗得郡朝信用,今他托以家書為名,求見於我,莫不成,是為應仲遠做說客來的麼?」

    果如臧霸所料。

    顏臨與臧霸略述過些以往的交情之後,謝罪說道:「為將軍送家書云云,實託辭也。臨今求見將軍,所為者是為別事。」

    臧霸裝糊塗,問道:「何事?」

    顏臨奉上手中的簡書,說道:「將軍先請看此書。」

    臧霸接過簡書,未看幾句,神色陡變。

    這簡書,卻竟是昌豨約臧霸同日起兵,造反叛亂的!

    臧霸捺住性子,繼續往下看,隨著看得越多,他的神色漸由驚轉平,待罷簡書看完,他令帳中從吏:「汝等且退下。」等從吏們都退出到了帳外,注目顏臨,問道,「君此何意?」

    顏臨坦然自若,說道:「臨之意,盡在此簡文中。」

    臧霸熟視顏臨多時,忽然大笑,把簡書擲回給顏臨,說道:「我與昌霸相識十餘年,朝夕共處,豈能不識他的筆跡?你這道簡書,其字跡乍看確頗像昌霸所寫,而細觀之,卻絕非昌霸手書,乃是偽造的。……君以為這樣就能欺瞞住我麼?」

    顏臨神色不動,說道:「確如將軍所言,這道簡書是偽造的。將軍誠明察秋毫,但臨敢問將軍,請將軍自度:昌校尉又能否如將軍一樣,慧眼如炬,可以做到識真辨假?」

    「汝此話何意?」

    「相同的內容,另有一道簡書,卻是模仿的將軍手跡,用的是將軍口氣,料算時日,至遲今晚便應能送到昌校尉手上。」

    臧霸、昌豨都是泰山郡人,臧霸雖沒有多少親屬在泰山了,但有朋友在,昌豨亦然,平日來,他們與泰山的友人間時或有書信來往,應劭身為泰山太守,從他們友人的家中抄出幾封臧霸、昌豨的親筆書信是半點不難,有了親筆書信在手,找個擅長書法的臨摹偽作,亦是輕鬆至極。

    臧霸自度之,心道:「昌霸不過略通文墨,人又粗疏,如真有偽作我寫的簡書被送去給他,他還真有可能信之。」

    雖然想是如此想,但他卻並不焦急,笑道:「顏君以為我無智乎?此等秘要之事,僅憑一道簡書豈成?我營中軍吏,昌霸悉識,見送書之人非我親近左右,昌霸又怎會相信?」

    顏臨答道:「給昌校尉送簡書的,正是將軍的親近人。」

    「是誰?」

    「此人與將軍同鄉,與昌校尉為友,公孫犢是也。」

    公孫犢也是華縣人,以任俠為業,與臧霸、昌豨都是多年的故友,他若是對昌豨說他先見的臧霸,說動了臧霸,然後持臧霸手書來與昌豨約共叛亂之日的話,昌豨沒準兒會相信。

    想起昌霸之前一直對荀貞甚為含怨,臧霸頓時心驚,想道:「昌霸如真信之,說不得,他還真會叛亂!」沉吟不語。

    顏臨察言觀色,看出臧霸陷入了兩難,趁機說道:「昌霸與將軍休戚相關,昌霸一反,將軍縱不反,料尚可仍得荀鎮東之信賴乎?一旦為荀鎮東所疑,將軍請再自度之:身將安存?」

    這正是臧霸所擔心的。

    事實上,臧霸擔心的還不止這一點。

    他尤其擔心的是:泰山兵、泰山五校尉是他的立世之資,荀貞之前就已經借平定鹽豪之亂的機會,對泰山兵進行了一次裁撤、整編,今如昌豨果叛,他與孫觀等即使不與同反,但可以預見到,荀貞亦必會再抓住這個機會,對泰山兵進行又一次地裁編,這樣一來,臧霸、泰山諸校尉的實力定然就會隨之再次下落,而實力一弱,今日之權勢恐亦將不復再存。

    說到底,臧霸雖然已經輸誠於荀貞,深服荀貞的氣度、英武,畢竟非是荀貞嫡系,也仍是還有一點他自己的小算盤的,亂世之中,有兵者強,他尚不能做到視「立世之資」如棄履。

    便在這時,帳外闖入一人,臧霸看去,見此人年二十餘,裹幘常服,未帶印綬,腰攜長劍,貌壯氣雄,軒然長身,正是徐卓。

    帳外的侍衛適才未能攔住徐卓,這時追著進來,想把徐卓請出去。徐卓顧首嗔目,抽出半截佩劍,怒道:「吾鎮東將軍幕府從事中郎是也!謁見臧將軍,乃為兵事,爾等何敢阻我!」

    臧霸起身,令那幾個侍衛:「出去!」疏忽間,心中念頭數變,勉強神色如常地迎接徐卓,裝出笑臉,說道,「中郎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緊急軍情?」

    徐卓回劍入鞘,下拜行禮,起得身來,掃了顏臨一眼,心道:「臧將軍早無甚親近的家屬在泰山,又何來家書之說?此必送書之人,我觀其態貌,當是久為仕者,剛才我抽劍斥帳外侍吏時,又見他稍失態色變,料此人定非藏將軍的家人,應是泰山郡吏,受應仲遠之遣,來做勸降說客的!」當下,不回答臧霸,而是突然喝問顏臨,「君可是前天離的城?」

    顏臨不知徐卓的來頭,見他來勢洶洶,面帶殺氣,正想藉著他與臧霸見禮、對話的空當盤算一下應變的辦法,卻沒有想到徐卓未理臧霸,竟是陡然問他,驀聞此一問,下意識地答道:「正是。」

    話音才出,他立即反應過來,然而為時已晚,頓覺心頭一沉,轉看臧霸,見臧霸雖仍在勉力保持如常的神色,眉眼間卻亦因他的這句回答而露出了一絲無奈,旋即,無奈消去,轉為堅定,顯是已在這片刻間做出了決定。

    卻說,為何只是兩個字的一個回答,顏臨便心頭一沉,而又導致臧霸眉眼無奈?

    這是因為:臧霸的家鄉華縣就在南城東邊,兩縣相鄰不過數十里地,顏臨如真是從華縣來的,最多一天即可到臧霸的營中,又哪裡需要前天就離城?泰山的郡治奉高離南城有二百來裡地,若是從奉高來,倒是必須得前天就啟程動身。

    徐卓不再理會顏臨,轉對臧霸說道:「確是有緊急軍情,因才唐突求見。」

    臧霸問道:「是何軍情?」

    徐卓答道:「軍中聞應仲遠使說客來勸降將軍,群情沸騰,共請將軍斬此說客!」

    臧霸心道:「軍中皆我泰山兵,我一令之下,莫不服從,便是他們真知道了應仲遠遣客來說,又哪裡敢『共請』我斬之?」明知道徐卓這是在說假話,卻不得不配合,既然徐卓已經猜出了顏臨的身份,他也沒有必要對此再加隱瞞了,因道,「顏君確是受應仲遠之遣而來。唯此君為顏子後裔,有盛名於郡中,且霸以為,他也不過是各為其主,似不必就斬之罷?」

    徐卓堅持說道:「將軍,泰山人也,部曲亦俱泰山郡人,今將軍奉主公之令討逆,兵方入泰山,而應仲遠遣說客至,如不斬之,卓恐軍中將生疑矣。兵法云:三軍之災,生於狐疑。此兵家之大忌。此位顏君來為說客,固是為其主,卓陋見,將軍將他斬之,亦正是為將軍主!」

    臧霸無言以對,遂令帳外:「取顏君首級,傳送州府。」

    帳外吏進來,拖著顏臨往外走,顏臨掙扎叫道:「荀貞之,虎狼也,將軍今不從我說,早晚必死其手!」

    臧霸掩面不看他,只是說道:「君家老小,霸當照養之。」心道,「君侯賢明,用兵如神,帳下文武濟濟,精兵足橫行南北,今我如叛,或會得一時之幸,而卻才是早晚必會覆亡矣。」此一想法,即是他剛才於片刻間權衡利弊,之後當機立斷,做出的決定。

    殺了顏臨,臧霸使人將其首級去州府,向荀貞表露忠心,這且不必多說。

    只說臧霸拿了那道偽造的簡書,遞與徐卓,述說前後已畢,徐卓收下簡書,說道:「我將遣吏送此書請主公觀看,並寫書給主公,為將軍詳述內情。主公英明,將軍請勿自疑。卓願獻綿薄之智,從將軍討定泰山,成將軍大功!」

    臧霸說道:「君侯待霸如腹心,付以專兵重任,霸只有效死為報!」

    徐卓看了看簡書,問臧霸道:「此計小毒。將軍熟知泰山虛實,可能猜出此計是誰所出?」

    臧霸想了一會兒,答道:「羊從事的從兄羊秘,懸魚太守之子也,極得應仲遠信用,頗有智謀,此計或是由他所出。」

    徐卓點了點頭,說道:「可惜羊從事在荀將軍軍中,不然倒是可以向他問一問他這位從兄之能。」

    兩人說了會兒話,徐卓告辭而出,給荀貞寫信,擇人送信與簡書亦去郯縣的州府。望著徐卓離去,臧霸只覺後背微涼,卻是剛才竟出了些許冷汗,不覺心道:「徐中郎任以謀職,卻有雄氣。」

    徐卓少年為輕俠,善擊劍,及長,又從荀貞征戰,血海屍山裡過來的,如說臧霸是不怒自威,那他就是衝冠一怒,血濺五步,兼挾荀貞之威,雖天子王侯亦不得不懼,況乎臧霸!

    臧霸待徐卓走遠,急召帳外吏,令即刻趕去合鄉,提醒昌豨不要上當。他派出的這個兵吏雖是快馬疾馳,仍是晚到一步。

    合鄉縣外,昌豨營中,這天晚上,在臧霸的遣吏未至之前,公孫犢已到,昌豨看罷他呈上的假造簡書,果如顏臨、臧霸的判斷,沒有看出是偽書,當時大喜,顧對左右說道:「宣高終於想通了!」見簡書中約定的起兵日期是後天,說道,「事不宜遲,當及早預備。」

    他略作考慮,做出了計畫,說道:「合鄉城內外,除了我部,有劉備、陳容二營,今如起事,需先殺此二人,奪其兵!」遂令帳下,「設宴,請劉備、陳容來飲酒。」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17:29
15 玄德仁義愧獨生

    昌豨待設鴻門宴,帳下有吏出言建議:「荀伯平,鎮東族弟也,現為劉玄德參軍都尉,明公可一併邀之來。」

    昌豨點頭同意。

    這吏又建言道:「孫校尉屯兵城西,明公要不要先與他商議?好與之共同起兵。」

    孫校尉,說的是孫康。

    此前昌豨已經問過公孫犢,臧霸有沒有給孫康去書,公孫犢答之有,但孫康擔憂從在荀成軍中的其弟孫觀之安全,拿捏不定,面有猶豫。公孫犢回答昌豨的這番話倒是真話。

    昌豨因是說道:「老孫無膽,可先不予理會,待我殺了劉備、陳容、荀敞,他就算不願,亦無能為也,只得從我起兵了!」

    昌豨自恃勇武,於泰山諸營中,獨服臧霸,至若孫觀、孫康、吳敦、尹禮諸校尉,他皆視以為下,尤其孫康,在諸校尉中兵勢最弱,他更是小有輕視。

    那軍吏又道:「劉玄德,鎮東呼之為弟,愚以為,待他入營之後,明公可先不殺他,如能迫其從降,必能震動荀兵,兼之此人擅收眾心,能得兵士死力,將有利於將軍擊郯。」

    昌豨想了下,心道:「這倒是。荀鎮東視劉玄德為弟,遇之極厚,而如劉玄德居然反叛,卻豈不正證明了鎮東不得人心麼?足能以此動搖荀兵別部之軍心。」因以為然,說道,「劉玄德自與我共駐合鄉,素來對我甚是禮敬,他如肯從我,不殺他也可。」

    與公孫犢、帳下諸吏等定下了酒宴殺人的種種細節事後,昌豨即遣人去請劉備、陳容、荀敞來赴宴。

    便如昌豨所說,劉備到了合鄉,與昌豨、陳容、孫康共駐一地,他性好結交豪傑,於是同陳容、孫康、昌豨幾人的關係都處得不錯。

    荀貞明著重用臧霸等,而實對泰山諸校尉,特別是昌豨頗有提防,對這一點,劉備略能察知,但他既重昌豨之猛,又覺得於今徐州早定,以昌豨現有的這千餘人馬,便是他有反心,也斷難成事,故此卻是待昌豨甚為親近,常與酒宴,因此,在得了昌豨的邀請後,他並未生疑,請了荀敞過來,說道:「伯平,昌校尉設下了酒宴,請你我共赴。君可願與吾往之?」

    荀敞是荀貞的族弟,中平元年從荀貞起兵,征戰至今,年剛過三十,荀貞喜他才兼文武,又以他是本族子弟,能夠托以腹心,所以向來厚愛重用,更於數月前,為他娶了張昭的次女為妻,劉備得遷蕩寇中郎將,學徐榮等求荀氏子弟為幕僚監軍的例子,上書荀貞,自言少文,請以荀敞為參軍,荀貞允之,荀敞遂得為劉備帳下的參軍都尉。

    昌豨此前曾數宴請劉備、陳容,也嘗邀請過荀敞,但荀敞很少去。

    此時聽了劉備的問話,荀敞略微蹙眉,心道:「藏將軍方引兵出境,值大戰在即,合鄉為藏將軍後方,焉是飲宴之時?」卻也知劉備雖寡言語,然有豪俠習氣,由是亦不諫止,說道,「藏將軍方入泰山,合鄉為其後,軍中不可無鎮,將軍請赴宴,敞敢請留營中。」

    劉備不勉強他,說道:「也好!」

    跟著劉備出到帳外,見劉備帶了士仁、陳式等十餘隨從,又遣兵吏去請來劉琰,將要牽馬走,荀敞忽然想起一事。

    他心道:「吾從蕩寇來合鄉時,吾兄有密書與我,言昌校尉桀驁難馴,要我需加防備。往日昌校尉雖也有宴請蕩寇,然皆是提前送柬,未有入夜方遣人來請的,此事似有可疑。」

    也僅僅只是「似有可疑」罷了,不能因為這點拿不準的可疑就阻止劉備去。

    試想一下,如果這麼做了,劉備肯定會問原因,總不能把荀貞的密書告訴他。因是,荀敞遲疑片刻,對劉備說道:「近日魯國黃巾來擾頗頻。將軍務要及早歸營,不可飲醉,免誤軍事。」

    劉備微笑說道:「君還不知我麼?飲酒何嘗有過大醉!君請放心,至多兩個時辰,我必歸營。」

    劉備的自制力很強,確是少有飲酒至酣醉的。

    劉琰亦笑對荀敞說道:「參軍且寬心!有琰在,又哪裡還會有給蕩寇喝的酒?」

    劉琰,字威碩,魯國人,漢家宗室,魯北黃巾紛亂,他南下至蕃縣避亂。蕃縣與合鄉接壤,劉備來合鄉後,聞其名字,便遣使去請,因與劉備同為宗姓,又聞荀貞愛重劉備,劉琰遂應召而至,坐談之下,劉備發現此人有風流、善談論,深為之敬,因留為賓客。

    劉琰好酒,是以他說有他在,就不會有酒給劉備喝。

    送了劉備等出營,荀敞抬眼看了下夜色,遠觀前頭數里外的昌豨營壘,見昌豨營中燈火通明,望之如燒,不知怎的,心中隱有擔憂,他躊躇了會兒,使人喚來都尉卓膺,令道:「蕩寇應昌校尉之邀前去赴宴,吾恐其飲醉,君可提甲士百人,於一個時辰後到昌校尉的營外接候。」

    陳式、卓膺都是劉備的同鄉,陳式現為劉備的親衛隊率,卓膺為劉備帳下都尉,皆以勇武名。

    卓膺與荀敞雖同為都尉,但荀敞以荀貞族弟的身份,便是劉備對他也禮讓三分,故是當劉備不在營中時,卓膺卻是肯聽從荀敞的命令,當下恭聲應諾。

    卻說劉備、劉琰等來入昌豨營中,到得大帳,昌豨已擺好宴席,笑臉相迎,請劉備坐入主位。劉備是中郎將,位高過昌豨,因雖是客,仍據主席。敘禮畢,昌豨問荀敞,劉備據實答之。

    不多時,陳容來到,與昌豨對坐席下。

    士仁、劉琰及陳容帶來的幾個從吏,並昌豨帳下的幾個屬吏,陪坐在更下。

    陳式是親兵隊率,位卑,又有護衛劉備之責,故不入席,帶著從劉備來的餘眾們和陳容所帶的衛士們一起候在帳外。

    宴席一開,昌豨就勸酒甚勤。

    席間有歌舞女獻藝,等到酒稍酣,昌豨又親自下場旋舞,請劉備、陳容等共舞之。劉備飲酒,往往淺嘗輒止,他地位高,昌豨不能強勸,遂喚從軍在營的小妻出來,命給劉備等敬酒。

    陳容、劉琰等皆飲了滿椀,劉備仍是只飲稍許。

    昌豨佯裝飲醉,用手托起小妻的下巴,醉眼迷離地問劉備、陳容、劉琰等人道:「將軍、陳校尉、威碩,君等看此女顏色如何?」

    陳容飲了不少酒,已有些真醉了,卻保持士大夫的禮節,不肯抬眼正視昌豨的這個小妻,劉備對美色沒有興趣,略微瞧了眼而已,劉琰名士風流,上下端詳,舉杯笑道:「上佳之貌。」

    昌豨對劉備說道:「此女是我在琅琊時所納,相貌倒也罷了,特有內媚,將軍如喜,不嫌棄的話,今夜待宴後便可領她回營!」說著,把這小妻往劉備身邊推,故作站立不穩,隨在這小妻後邊,按劍往劉備身邊趨。

    劉備不好女色,對這女子壓根毫無興致,起身避讓。

    昌豨見不能近劉備身,遂立住腳,又作笑道:「此女凡色,將軍眼界高,不喜也是自然,卻有沛縣一女,聞是國色,遍體如玉,不遜將軍平日把玩的那些玉美人。將軍可曾聞知?」

    劉備說道:「君所言者,可是沛縣甘家之女?」

    「正是此女!將軍也知麼?」

    「吾聞朱建平提及過。」

    朱建平是沛國人,當下有名的一個相士。

    由合鄉向西南不足百里就是沛國地界,劉備在合鄉聽說了朱建平的名聲,無事時,曾專程遣人去把他請來給自己看相。朱建平見他喜好玉美人,因給他說及過沛縣的此一甘家女。

    昌豨說道:「將軍真博聞也!」請劉備歸席,再令小妻給劉備等敬酒,劉備卻仍是不肯多飲。

    眼見把劉備灌醉生擒大約已是不能,先前欲借小妻的掩護親自動手也沒能成功,又注意到士仁、劉琰已顯醉態,陳容也漸有不勝酒力之樣,昌豨便顧望席下,示意陪坐的屬吏們做好發難準備,故作神秘,對劉備說道:「霸昨日得一寶物,趁此歡宴,敢請將軍觀賞。」

    劉備好奇問道:「是何寶物?」

    昌豨令帳外:「取寶物來!」

    一人應命而入,手捧一匣,至昌豨面前。這人劉備不認得,卻正是公孫犢。昌豨打開匣子,把泰山郡府偽造的那道簡書拿出,單手持之,到劉備席前。

    劉備問道:「此何物也?」猜測地說道,「莫非是名家書法?」旋即心道,「昌校尉武夫也,怕是不會對書法感興趣。」莫說昌霸,便是他這個盧植的弟子,對書法也無甚興趣。

    昌豨不答,笑道:「將軍請打開自覽,一看便知。」

    劉備接過簡書,打開待看,餘光瞥見昌豨的手摸向了腰間佩劍,他性本慎穩,又久從荀貞征戰,對危險有敏感反應,頓生警覺,急舉目看向昌豨,見不知何時,昌豨臉上笑容已斂,目露凶光。劉備立知不妙,他反應迅捷,攥住簡書,朝昌豨劈頭砸去,抬腳踹倒了食案,反手抽出腰劍,大喝一聲,斥道:「賊子敢耳!」連呼席下的士仁、陳容、劉琰及帳外的陳式等,「昌霸謀反,速與我共斬此賊!」抽出佩劍,往昌豨的脖頸砍去,一擊不中,拉過不遠處的昌豨小妻,猛往昌豨身上推去,以阻昌豨拔劍,緊接著,往席下陳容、士仁等的坐處退去。

    公孫犢、席下的昌豨屬吏們紛紛抽出刀劍,圍攻陳容等。

    帳外也傳來了兵刃交擊、敵我斥喝的聲音。

    陳容等意識到了被陷鴻門宴,適才飲的酒皆驚出為汗,一下子都清醒了過來,各抽佩劍,招架公孫犢等的進擊。有昌豨的兵士在外邊劃爛了帳篷,蜂擁衝入,把劉備等圍在中間。

    昌豨哈哈大笑,叫屬吏、兵士們暫先停下圍殺,撿起被劉備投擲落地的簡書,呼劉備的軍職,說道:「蕩寇!君不是問此為何物麼?這是藏將軍寫給我的簡書!荀鎮東欺我泰山諸營甚,藏將軍與我約定,後天共起兵,投應府君,與泰山精銳共擊東海!君為識時務者,如肯從降我,我依舊奉君為將軍,如不肯,今夜就是君喪命之時!」

    劉備等人力薄,不是公孫犢等的對手,片刻功夫,幾人都已受傷。劉琰文士,佩劍只是裝個樣子,他的傷勢最重,倒伏在地,痛呼不已。劉備與陳容對視一眼,陳容決然地說道:「將軍才能遠高過容,君侯雄主,正用人之際,今夜,容可死,將軍不可死。容為將軍開道!」

    劉備說道:「這……。」

    陳容顧喚從吏,令道:「汝等與我拚死,為劉將軍殺出血路。」

    陳容是忠烈之士,所用之人也皆忠烈之人,聞命之下,無有退讓畏懼者,均奮勇向前,士仁亦搏命死戰,一人投命,足懼千夫,竟是硬生生護著劉備從昌豨的帳中殺了出去。

    劉琰傷重,不得隨行,他覺得劉備一向來待他甚厚,同席同食,又知劉備素以仁義為本,在合鄉不過數月,便相繼以仁義招降了百餘黃巾,又感召聚得了十數個當地的輕俠豪士,料應是不會丟棄下他的,爬行在後,叫劉備:「玄德!玄德!救我。」劉備卻終不回顧。

    殺出帳外,陳式等與陳容的衛士合力,亦將圍攻的敵卒殺退,奔近接應。

    時近深夜,星月暗淡,昌豨帳外的地上遍樹火把,照得遠近亮如白晝。劉備觀望周圍,見四邊至少圍聚了百餘的昌豨部甲士,甲士外圍又有弓弩手,有的已然引弓弩待發,殺氣騰騰。劉備慘然對陳容說道:「不意今日與君共死此地!死不足惜,恨不能死疆場,竟死賊手!」又喟嘆說道,「噫!設如雲長、益德有一人在,縱遇變亂,何至於此,賊等授死耳!」

    陳容負創多處,膽氣愈烈,奮然說道:「將軍只管往前,容為將軍斷後!」

    昌豨從帳中出來,提著一個首級,卻是劉琰的,示與劉備看,說道:「我早厭此豎子驕傲,今親殺之,斷其首,快哉也!將軍如不就降從於我,則將軍之尊首將與此子首並列矣!」令弓弩手,「引弦!」催逼劉備,「將軍可願降否?大丈夫行事,一言乃決!可速言之。」

    陳容厲聲說道:「豨賊!爾降將之身,吾家主公待爾極厚,爾不思回報,反竟謀叛耶!蕩寇與吾,唯識忠義,不知其它!」

    劉備是有他的自尊的,昌豨,一個泰山賊,他怎肯降之?

    見突圍無路,他反倒慢慢地鎮靜了下來,仗劍挺立,蔑視昌豨,說道:「應仲遠以一郡之地,何以抗君侯舉州之攻?君侯起兵以來,戰無不勝,誅張角、破董卓,縛陶恭祖易如反掌,縱是與應仲遠形勢互易,仲遠又何能為敵?藏將軍明見遠識,為君侯信用,委託方面之任,泰山既克,論功授官,二千石何足掛齒!又豈會屈從必敗之應仲遠?爾所言之簡書,我料必是應仲遠之計!」笑顧陳容,說道,「豎子愚笨,竟中應仲遠小計,今君與我共死此處,君侯必為你我報仇,兵威至時,小小豨兒,……」環指周圍的昌豨兵吏,「並及爾輩,死無噍類矣。」

    昌豨是昌霸的小名,豨者,野豬,劉備呼昌豨為「豨兒」,換言之,也就是罵昌豨為豬崽子,比陳容罵得更狠。昌豨大怒,罵道:「死囚!常見爾木訥若不能言,不料也能逞口舌之利?既不降,待殺爾,當斷爾舌!」

    劉備為人,親和下士,沒有架子,便是昌豨帳下的軍吏,對他有好感的亦有不少,既存好感,對他說的話也就天然地會信上幾分,且聞其所言,細思之,確有道理,一時間,好幾個參與此事的軍吏就不由生起懷疑,皆轉目注視跟從昌豨出帳的公孫犢。

    劉備見機,又說道:「爾言那簡書是藏將軍所寫,我且問你,送簡書之人可是藏將軍的親信?」提劍指向公孫犢,「送簡的若是此人,則定為應仲遠之謀無疑矣!這等大事,焉可假手外人?」

    臧霸帳下的軍吏劉備認識得雖然不多,但臧霸親近的吏員們,他卻大多見過,此時見昌豨手下的軍吏有好幾個都看向公孫犢,猜出送簡書的定是此人,而此人的相貌卻很陌生,因是有此一言道出。

    就連昌豨本人,到了這時,也不覺生疑,不由自主地亦看向公孫犢。公孫犢將要開口辯解,劉備、陳容趁在場諸人的注意力多轉移開了的機會,立時暴起,士仁、陳式等奮前拚殺,劉備舉劍斫砍,接連手刃數敵,陳容言出必果,帶著從吏、衛士等為他斷後。

    昌豨的兵吏們猝不及防,被他們衝出了包圍。

    昌豨大怒,親提劍引眾追趕。昌豨的將帳在營地中間,從這裡去到轅門,中間需要經過數十座兵帳,這些兵帳內的軍士皆不知情,不知昌豨為何突與劉備火拚,沒有統一的軍令,他們進退失措,有的上前阻擋,有的只是從帳中出來觀望。

    劉備等力戰,雖不能即殺至轅門,負隅抵抗,勉強可以自保。

    便在這時,轅門外殺聲驟起,隱聽得有人高叫:「卓膺在此!誰敢殺吾主?」卻是卓膺奉荀敞之令領兵來至。劉備大喜,與士仁等說道:「卓膺驍猛,可救吾等出!」

    昌豨顧不上追殺劉備了,指揮部曲,抵擋轅門外卓膺的進攻。卓膺攻不能進,劉備也殺不能出,兩下暫陷僵持。又聞營外人馬漸多,很快,有人馳馬繞營大呼:「吾孫康是也!昌霸謀叛,凡其部曲,早降者不殺!」又有人亦馳馬繞營,大呼:「鎮東將軍檄令:只誅首惡!」

    昌豨營中兵士大亂,卓膺等趁勢猛攻,殺入營內。

    士仁等對劉備說道:「昌霸兵亂,仁等請護將軍殺出。」

    劉備說道:「威碩死於豨手,陳校尉恐亦難免,吾豈能安然獨出?不殺豨賊,吾恨難消!」

    他不肯出營,帶著士仁、陳式等趁昌豨營中兵亂,轅門外的卓膺、孫康等攻入轅門之機,折返回去,尋找昌豨。正與昌豨相遇於營間道上。昌豨慌亂無神,不防劉備竟敢返回,隨從他的軍吏們俱無了鬥志,被劉備等殺散,昌豨倉促地格擋了兩下,士仁等一擁而上,將其殺死。

    劉備親手砍斷其首,提在手中,掌摑之,詈罵道:「豨兒!竟欲殺乃公耶!」

    劉備一向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實是今晚太過險要,若非陳容拚死為他開道、斷後,若非卓膺等及時趕到,他差點就要壯志未酬,與劉琰等共死昌豨手下,歷經凶險,今終轉危為安,反把昌豨殺掉,此刻他情緒難掩,故才有了這麼一番失態的舉動。

    士仁聽他詈罵言,覺得他罵得有問題,瞧了他一眼,還是把想說的話嚥了下去。劉備令士仁等持昌豨首級,傳示營中,配合營外的卓膺、孫康等部,很快就平定了這場兵亂。

    陳容等為劉備斷後,已然戰死。劉備把劉琰的首級置於其屍上,與陳容等的屍體放在一處,將昌豨的首級置於其前,不顧傷勢在身,下拜慟哭,說道:「陳君、威碩,竟死賊手!陳君!我與君共赴賊宴,君死此地!威碩!君與我同宗姓,我與君傾蓋如故,今君死此地!二君俱死,備焉能獨活?」拔劍在手,欲自刎。

    卓膺等人在邊兒上,急忙奪下他的劍。

    荀敞也在場,陳容的從吏、衛士中有一個傷重未死的,荀敞從他那裡聽說了陳容戰死的經過,因此,勸劉備說道:「此非將軍之過,無需如此!陳校尉是為給將軍斷後而才戰死的,將軍如自刎,又怎麼對得起陳校尉的捨生相救?」

    劉備泣道:「正是因陳校尉為我斷後而死,我才不願獨活。」

    荀敞再三勸之,劉備方才不再提說自殺,改向荀敞下拜,說道:「若非參軍,備與仁等皆不得存,都將為賊所害矣。」

    卻原來:卓膺攻昌豨營,同時急報荀敞,荀敞聞訊,引兵疾出,先遣精卒數百馳援卓膺,自引餘眾徑入孫康營,假傳荀貞的檄令,奪其兵,又檄召陳容部,三部共擊昌豨營,到了昌豨營外,他又使孫康繞營馳呼,以動昌豨部曲的軍心,再又仍舊假荀貞的名義宣檄,說是「只誅首惡」,數管齊下,因是得以迅速地攻破了昌豨的營壘,撲滅了昌豨的這次叛亂。

    荀敞還禮,謙虛地說道:「此是卓都尉、孫校尉諸君之功。」向同在場上的孫康請罪,說道,「事急從權。昌霸亂時,不及與校尉詳說,是故假君侯之檄令奪校尉之兵,萬幸請校尉勿怪。」

    孫康還能說什麼?不追究他不上報公孫犢來勸降的事情,對他已是客氣的了。他唯唯而已。

    荀敞沒有把奪來的虎符還給他,說道:「敞已遣吏疾往郯縣,向君侯稟報此事,想來日內便應會有回檄送到。等君侯的檄令到了,愚意吾等按檄令善後舉措便是。君等意下何如?」

    劉備、孫康俱道:「正該如此。」

    荀敞令人把陳容、劉琰的屍體收起,又令把昌豨的首級掛到昌豨營的轅門外,以震懾其餘部中之尚仍存不軌之心者,又叫人把公孫犢綁了,問過口供,使人押去郯縣。

    諸事辦畢,天色將亮。

    劉備傷勢不輕,荀敞請他領本部兵回營總鎮內外,孫康暫不能歸己營,與劉備共去劉備營中,孫康的部曲暫歸劉備兼領,也跟著劉備他們先去劉備的營外駐紮,陳容戰死,其部無主,荀敞令且先駐昌豨營外,而他自己則留昌豨軍中,安撫營兵,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各部俱服。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19:20
16 子長忿仇求為應

    劉備回到營中,安排了一下軍務,為防魯國黃巾聞訊來襲,令與魯國交界的沿邊駐兵加強戒備,又打發走了來詢問情況的合鄉縣縣丞,把孫康及其部曲安頓下來,之後,叫屬吏備下財貨,令親信長史殷純明天帶著財貨,親自把劉琰的屍體送去蕃縣,交給他的親屬,代表自己致以深痛的哀傷,又親寫書一封,紙上沾染了血跡,也不擦去,使殷純一併拿去給劉琰親屬。

    軍中的醫士早就等待多時,給劉備、士仁、陳式等敷藥裹創。劉備帶去昌豨營中的十餘從者泰半戰死,餘下的只有寥寥三四人。劉備讓醫士先給他們療傷。

    帳外天色已亮,掾屬棧潛等陪從左右。

    劉備脫去衣服,自顧身創,不僅傷口疼,他只覺腰也是酸的,背也是痛的,胳膊也是腫脹,知道這是因為大半年來未曾上過戰場,以致身體的素質不如以前之故。他嘆息說道:「昔年我從討黃巾,戰事緊時,連日夜不歇,亦未如今日,稍作格鬥,便頗覺體疲。」

    棧潛趁機諫言,說道:「將軍於軍中,固是講武練兵不輟,然潛聞之,『玩物喪志』。將軍帳中,玉美人琳瑯滿目,積至百餘,把玩雖雅,久之,難免消磨志氣。去夜之變亂,險則險矣,而將軍如能因此而追思往昔,重立宏志,未嘗不為幸也。」

    劉備起席揖謝,說道:「君言甚是,吾當從之。」當即下令,命把自己帳中的玉美人全部搬走。

    棧潛是任城人,單家子弟,劉備駐入合鄉後,有意立功兗州,屯駐東平的江鵠性格急躁,和劉備不是一路人,駐兵任城的陳褒謹密有思,待人以和,卻是與劉備小有交情,因是,劉備與陳褒時有書信往來,打探兗州軍政之餘,亦有問及任城才俊,劉備由此而得知了棧潛之名,特地遣人去到任城,把他請到軍中,相見敘談,發現棧潛雖年輕,見識不俗,便闢為掾屬。

    醫士給士仁、陳式等治完,來給劉備醫傷。

    劉備閉目忍痛。

    因了棧潛的話,他的思緒不由盪開,追昔撫今,展望未來,等到傷口上完藥,都被裹好,他睜開眼,按住席前的案几,立起身,按劍顧帳中諸人,說道:「陳校尉、劉威碩因我而死,此仇我要親為之報!今日我便上書君侯,請求從荀、臧二將軍共擊泰山,必擒殺應仲遠!」

    棧潛等皆下拜。

    士仁、陳式,陪侍席上的卓膺等軍吏與劉備同仇敵愾,俱道:「願為將軍殺賊!」

    於是,劉備寫請戰書一封,遣人快馬去郯縣,面呈荀貞。

    郯縣,州府。

    徐卓的軍報在前,荀敞的急報接踵,公孫犢和劉備的請戰書在後,相繼被送至。

    州、幕二府的臣吏們議論紛紛,各有「該如何解決此事」的意見呈奉荀貞。

    張昭等人以為:昌豨反叛,雖事敗身死,可昌豨、孫觀、吳敦、臧霸、孫康等一干泰山將校同氣連枝,孫觀、臧霸諸人必然會因此自疑,而一旦他們自疑,軍心就會亂,一亂,仗就沒法打了,當此之時,宜先放下進攻泰山的軍事行動,至少把臧霸等人調回,換別的部隊上去。

    荀攸、戲志才等不同意張昭等人的意見。

    荀攸對荀貞說道:「顏臨,藏將軍之鄉里故交也,而藏將軍斬之,可見其忠。昔時,昌豨確是屬從藏將軍,但自降從明公,豨與藏將軍已同為明公臣矣!昌豨叛亂,與藏將軍何干?況者,豨賊與藏將軍雖為郡裡人,論親,何如藏艾?明公若遣藏艾從軍,必可使藏將軍效死力!」

    藏艾作為陰平丞,有治民之任,故此臧霸出征,他沒有從軍。

    荀攸這話的意思是:臧霸殺顏臨的表現已經表明了他的忠心,如果真的還擔心臧霸會因為昌豨叛亂而自疑,那麼可以把藏艾送去他的軍中,如此一來,臧霸就能瞭解到荀貞對他的放心,他也就自然不會再自疑,甚而反會因此感激,更願為荀貞效死了。

    戲志才贊同荀攸的意見,他深入地分析道:「昌霸者,匹夫耳,恃勇無智,何及藏宣高?泰山兵原多山賊,宣高總統領之,可見其能。方今青州黃巾橫行,兗州諸郡離心,明公與孫豫州盟約為好,視江北中原,誰人能與明公爭雄?宣高,人傑,焉不識此?是以,他先遣子入幕府為質,又遣吏為明公募泰山精勇,於前時復斬顏臨,一切所為者,不過是在表忠心於明公罷了。今昌豨雖叛,但只要明公能如令他獨領軍為荀將軍副,使掌方面大任一樣,繼續示其以信,吾料宣高必不會反。再則,縱反,他又能反投何人?應仲遠麼?此待亡之囚耳!」

    「山賊」者,泰山郡多山,海內大亂,民不聊生,為避戰亂,也是為避苛捐雜稅,很多的民戶背井離鄉,逃入山中,不服郡縣管轄,推豪強為帥,聚眾自保,臧霸等的部曲中,這樣的「山賊」佔了很大的成分,能夠使這些對抗官府的「山賊」俱服,可見臧霸之能確是不低。

    因此,戲志才對他很是高看,認為他是「人傑」。

    荀貞問張昭等:「君等以為志才、公達所言何如?」

    張昭等被荀攸、戲志才說服,都表示同意,改變了原來的想法。

    荀貞遂令道:「檄藏艾兼行軍司馬,即日赴撫軍營,從軍擊敵。」比荀攸的提議更進一步,他又令道,「檄調孟涂帶本部,亦入撫軍營,從擊泰山。」

    臧霸的軍職官號是「撫軍中郎將」,荀貞因稱他「撫軍」。

    「孟涂」是荀濮的字,荀濮是荀貞的族子,和荀敞一樣,他也是於中平元年時起就從荀貞征戰的,時諸荀從荀貞者,荀濮年歲最小,才十七歲,荀貞尤愛之,常帶以左右,欲以文任,而荀濮好兵事,遂教以兵法,三年,荀濮冠後,荀貞又讓他從許仲,參軍事,又四年後,使其將兵,初平元年,以曲軍侯從荀貞討董,屬趙雲,今年荀貞攻徐,他以軍功遷至中壘都尉,位在荀敞等諸荀中為最高,於今從屬趙雲在襄賁屯駐,部五百精甲,皆潁川壯士,勇名軍中。

    荀貞使諸荀子弟與徐州士人聯姻,荀敞娶的是張昭次女,荀濮娶的是張紘之女。荀敞作為荀濮的族父,是今年結的婚,而荀濮早在去年已經成親,由是可見荀貞對荀濮的喜愛。荀濮今年二十六歲,荀貞認為以他的人物、能識,假以時年,可以成為辛璦第二。

    荀貞對荀濮如此喜愛,這般看重,卻檄調他暫改從臧霸,入臧霸營中,這個舉動比遣藏艾去臧霸營裡更能顯示他對臧霸的信任。

    果如荀攸所料,在看到藏艾被荀貞送來營中,特別是在看到荀濮領兵前來聽命後,臧霸不但自疑不安盡釋,而且感激非常,私下裡對親近吏慨嘆:「明公能使人效死!」盡心兵事,殫精竭慮,傾力攻泰山郡,至親馳突敵陣,傷而不退。這是後話,且不必多提。

    只說當下,議定了該怎麼對待臧霸後,張昭等又問該怎麼對待孫觀、孫康等,有人建議荀貞不如給孫觀等去封書信,以化解他們可能會存在的不安。

    荀貞說道:「撫軍既安,二孫、吳、尹諸校尉自亦隨之安。越是亂時,越應該鎮之以靜,無需寫書與之。」心道,「我給仲仁去封信,叫他妥善安撫孫觀、吳敦即可。」

    張昭等想了想,覺得荀貞說得對,便不復再言此事。

    張昭說道:「陳校尉戰死,昌豨受誅,此二部兵現無主,明將軍宜早擇良將,使統帶之。荀參軍奪孫校尉虎符,觀公孫犢口供,孫校尉沒有上報公孫犢勸降之事,其人、其部該如何處理,明將軍亦應早做決定。以安合鄉諸部軍心。」

    荀貞心道:「伯平臨亂坐鎮,調度得當,能獨領一軍矣。伯坦部的底子是廣陵精卒,戰力不俗,其部曲之兵員數又非太多,只千餘人,正可使伯平試將之。」由荀敞想到了劉備,又心道,「玄德為主將,夜離營,赴昌豨宴,以致生變,雖然斬了昌豨,但是昌豨的叛亂說到底是因他監管不力,功不抵過,按律應該嚴懲,只是我向來待他厚,又素以恩義結臣屬故交,今如驟然嚴處,前後不一,恐諸將會以為我苛薄,我該如何處置他?」躊躇不決。

    荀貞躊躇不定,張昭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荀攸、戲志才卻猜出了幾分。

    荀攸、戲志才與荀貞俱是早就相識,荀攸更是和荀貞一起從小長大的,兩人對荀貞都是非常瞭解,如果說,荀貞對劉備的忌憚,在最初時,荀攸、戲志才沒有發現,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兩人從荀貞對待劉備的各種舉止、安排上面,慢慢地已然都察覺到了荀貞暗含的心思。

    他兩人倒沒有因此而腹誹荀貞。

    劉備是個人傑,與劉備接觸得久了,荀攸、戲志才兩人是何等的眼力?事實上,也早已看出了劉備實有「梟雄之資」,輕財貨、屈己下士、標榜仁義、求才若渴、能收攬人心,荀攸、戲志才從早年至今,所見之海內英雄多矣,而能夠在得人心方面和劉備做到同一程度的,兩人皆以為,只有荀貞、袁紹數人矣,換言之,劉備在這方面已幾可與荀貞、袁紹等比肩了。

    劉備所欠缺者,只是家資。他如有袁紹、荀貞的家聲族望,現在恐怕亦早已是一方強雄。

    能得人心是其一。

    此外,雖是數年不得荀貞實際上的重用,劉備卻壯志不滅,一再上書請戰,縱被荀貞一再婉拒,亦然折而不撓,既無怨言,又毫不氣餒,這份堅毅深沉的心智,說實話,更是令人可怕。

    人傑也好、豪雄也好,最可怕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心。能力顯露在外,心則暗藏內中,一個人,如果是城府太過深沉,使別人不能看破其心,那麼別人就不能瞭解其欲,不能瞭解其欲,也就無法知道其志,而如果無法知道其志,任是誰,都會覺得此人可懼。

    人與人間的交往尚且如此,況乎人主與臣屬?

    有臣如此,怕是任一個人主都不敢對之加以放心大膽地重用的。

    所以說,劉備深沉堅毅的心智,比他的能力更加地使人覺得可怕。

    兼之,關羽、張飛,皆萬人敵,而俱劉備故人,雖說關、張,包括簡雍現皆被調離劉備身邊,已是各有職任,但聞此三人與劉備常有書信,劉備並常送些雖不貴重、然卻足可表示情深的餽贈給此三人,一旦讓劉備領方面重任,關、張、簡雍會不會求歸還其部,還真是說不好。簡雍倒則罷了,有些口才,沒甚軍謀,不足為慮,關、張虎將,卻是足可能為猛鷙爪牙的。

    是以,對荀貞不任劉備以實務的做法,荀攸、戲志才雖沒有明著跟荀貞說過,內心中卻都是贊同的。這時見荀貞沉吟,聯繫到張昭的建言,兩人都猜出荀貞或是在斟酌該怎麼處置劉備。

    荀攸說道:「參軍都尉荀敞偽造將軍檄令,有過,然事急從權,平亂有功,攸以為,當遷,可領故安民校尉陳容部。昌豨部曲雖非盡叛,然而主將反亂,卒必惶恐,泰山兵精銳,非毅重將不能安撫之,攸以為,合鄉近下邳,可令由偏將軍許顯暫督領其部。校尉孫康,隱公孫犢唆叛不報,律與昌豨同罪,當誅,而從參軍都尉荀敞平亂有功,攸以為,可降其秩,以為罰。」頓了下,又道,「蕩寇中郎將劉備監合鄉諸營,夜飲宴昌豨營,致使變生,有罪,手刃昌豨,又有功,唯論昌豨反叛事,實是由劉備督諸營不力而致,功不抵罪,律當斬。」

    荀攸這是在說公事,因而對劉備等皆直呼其名,即使荀敞是他的族父,亦然如此。

    荀貞說道:「伯平、孫康之獎罰,可按卿言。至於玄德,雖有過錯,不至於斬。」

    「不斬,可降其秩。」

    「玄德為我故人,從我征戰多年,數有功勞。依我看,這秩也不必降。」

    荀攸伏拜在地:「三軍臨戰,所以能驅將士赴死,決勝於敵者,軍法也!是以兵法雲『明賞於前,決罰於後,是以發能中利,動則有功』。劉備雖是將軍故人,往昔固有功勞,然今罪重,如不依軍法斬之,何以儆諸將校?」

    張昭等覺得荀攸所說之對劉備的處罰太過重了,張昭因說道:「陳容為劉備斷後而死,如斬劉備,既失陳容壯義,又會使我軍再失一將,是一日失兩賢才。昭以為,降秩可也。」

    荀貞心道:「與其降秩,何如不降?」連連擺手,說道,「君等無需多言,這回我就獨斷專行一次,既不斬,也不降秩,我手書一封,嚴斥玄德一番,下不為例便是。」

    見荀貞堅持,荀攸、張昭也就不再多說了。

    張昭讚道:「將軍真仁厚主也。」

    荀貞對張昭等人說道:「伯坦壯烈戰死,吾心甚痛。其二子尚少,吾意使入州學就讀,君等意下可否?」

    張昭等人大加讚許,說道:「方今州學初成,名師薈萃,使伯坦二子入州學習經,正可酬伯坦忠烈之義。」

    諺云:「遺子黃金滿籯,不如一經」,又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賞賜陳容家財貨,不如供他的兩個少子在州學讀書,等到學有所成,他們自可憑藉本身的能力致仕。當然,錢貨也還是得賞賜的,不過這是題中應有之義,卻是不必專門說出。

    荀貞沉吟稍頃,又道:「我要上表朝中,述伯坦忠義,請朝廷追贈他忠義中郎將。」對張昭說道,「公文筆雄健,可為我擬此表。」又道,「我記得伯坦弟似是在縣中為吏?可檄子綱,遷他入郡中供職。」

    張昭等應諾。

    陳容在荀貞帳下,雖然不顯名於諸將間,但也可算是荀貞的「老臣」了,往昔頗以勤勉立功勞。荀貞為廣陵太守時,陳容是郡中的賊曹史,荀貞將要起兵討董,需得先定郡內,得臧洪舉薦,以陳容為將,用陳到、陳褒為輔,使三人共擊郡中賊,旬日而定,表陳容為郡佐軍司馬。荀貞攻徐,陳容從荀成擊下邳、東海,有功,乃得遷安民校尉,屯駐合鄉,又安境有功。

    陳容此人,勇武、智謀皆不出色,勝在踏實忠義,對他的戰死,荀貞確是有些心痛的。

    荀貞心道:「玄德與伯坦並非故友,只是同駐合鄉,這才相識,至今不過數月,而伯坦肯為玄德斷後,情願棄生就死,玄德真是能得人心。」

    陳容雖是因為覺得劉備的才能勝過自己,可以更好地為荀貞效力,這才甘願就死,但這至少說明了劉備的能力,同時,劉備個人的魅力若是不能使陳容敬服,陳容亦斷不會為此。

    荀貞心中感嘆,想道:「吾志在為天下弭亂,為百姓再致太平,重揚我華夏國威,逐諸胡使遠遁,滅蠻夷於境外,為胄裔解後患,權勢於我如浮雲耳,唯海內英傑若玄德者,又若宣高諸輩,其人能高,其志便高,我如不以權術統御之,就不能使臣士齊心,心志將不能遂矣。」

    很多時,很多事,都是不能秉心直為的,為了達成偉大的志向,必須用手段不可。

    就不說劉備、臧霸這些帶兵的雄傑,只那些文臣謀士。

    如張昭、張紘、陳登,又如魯肅、華歆、劉曄,哪一個不是當世人傑?而今諸侯群起,這幾個人隨便去到哪一個諸侯的府下,即使智策不能得被盡用,也都是足能地位顯貴,甚而短期內的割據一方,他們也是可以做到的,而今俱在荀貞帳下,性格、欲求不一,荀貞作為他們的共主,首先要讓他們歸心,確保他們的忠誠,其次他們間如有矛盾,還不能使他們發展到內鬥,要讓他們勁往一處用,再次,他們的才智都很高,但對某一件事來說,可能看法不一,荀貞還要從他們不同的建議中選擇出最合適的一個,林林總總,要想把這各方面做好,真的是很難,早前在繁陽亭、西鄉時,荀貞還有閒情與許仲、江禽、陳褒等飲宴歡歌,現如今,尤其是在掌了徐州之後,他心力交瘁,對這些飲宴之事,除非必須,已是半點情致也無。

    後世都說曹操多疑,多疑者何止曹操,孫權就不多疑麼?

    為君上者緣何常有多疑者?天下、或數州之人傑都在自己的手下,而問己身之能,縱是雄主,難道就能全面勝過他們麼?既然不能,又怎麼能不多疑?

    荀貞越到高處,越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越能懂得為何會有那麼多好猜疑的君主。於今,他的地位越高,手下的雄才越多,他越是不敢稍忽。若是無有為萬世開太平的雄圖,他現已掌一州地,大可據地自守,以待明主,不失王侯富貴,可壯志在胸,他只有勉力,負重前行,夙夜匪懈。《詩》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此正荀貞當下的內心寫照。

    議定此數事,幕府、州府分別傳檄,將荀貞的命令傳給合鄉諸營、陳容家屬,又由張昭書表一道,送去長安朝中。

    荀貞的命令到達合鄉:荀敞得遷行重軍校尉,領陳容部,屬劉備統轄;昌豨部由劉備遣兵監送,送去下邳,移交給許顯統帶;孫康降秩為「假校尉」,仍領本部;對劉備不獎不罰。

    荀敞等遵從軍令,悉按奉行。

    才感慨過劉備、臧霸等能高、心志也就高,不易統御,劉備的請戰書就送到了荀貞案前。

    荀貞覽書罷,時荀攸、戲志才來在座,荀貞便將劉備的請戰書給他兩人看,等他兩人看完,問他兩人道:「玄德請戰,卿等何意?」

    荀攸、戲志才各自思忖。

    兩人想得片刻,戲志才先有了定見。

    他說道:「劉蕩寇以為陳校尉、劉威碩報仇為由,請擊泰山郡。明將軍宜許之。」

    荀攸同意戲志才的意見,說道:「蕩寇以義為名,理當激賞。唯今得公孫犢、王子長求為內應,至多旬日,也許荀、臧二將軍就能會師於奉高,實是不需蕩寇再引兵助攻。昨日軍報,劉公山、鮑允誠等各選調精卒,將要馳援應仲遠,攸愚見,攔截兗州的援兵方是現下的當務之急,可遣蕩寇出合鄉,入任城,與陳公道部合兵,呼應江鵠部,以阻兗州兵入泰山。」

    公孫犢本是兗州的強豪,所以才會與臧霸、昌豨都相識,他被押送到郯縣後,為了活命,很快就降了荀貞,乞求為荀貞內應。

    王子長,名融,是故河內太守王匡的從弟。

    王匡甘為袁紹鷹犬,甚因聽從袁紹之令而殺掉了自己的妹夫,「八廚」之一的胡毋班,這般忠心耿耿,結果卻是在被董卓部擊破後,袁紹不肯分兵給他,以彌補他的損失,其後,為幫袁紹阻止他投張邈,同時也是因為覬覦河內,曹操又與胡毋班的親屬聯手,攻殺掉了他。

    王融等王匡的族人們對此怨恨不已,聞得荀貞檄斥袁紹,又聞得荀貞發兵攻泰山之後,他們經過商議,最終做出決定,遣人去了荀成軍中,求為內應。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19:20
17 偏將軍用計賺蓋


    荀貞即檄劉備,命他引本部至任城,與陳褒合兵,並李瓚、江鵠共阻兗州的援兵。 劉備接檄,於當天拔營西進,他行軍甚速,於次日下午便到了任城縣,陳褒出迎,兩人遂會師共駐。

    合鄉縣中,劉備一走,孫康又被降職,剛陞遷得為重軍校尉的荀敞便成了主將,鎮撫內外,既御時或犯境的魯國黃巾,又給劉備、陳褒、江鵠轉輸糧械。這雖是荀敞頭次獨自領軍,肩負重任,但他此前在軍中歷練已久,一應事宜,卻是皆指揮調度的有條不紊,章法謹嚴。

    荀貞數觀他及合鄉營中別將的軍報,見他行事穩慎,條理有道,甚是歡愉,因頗覺放心。

    卻說荀成用郭嘉計,急以示之緩,近以示之遠,故意兵行遲緩,入蓋縣境不遠,先是就地築營,繼而遣吳敦用自己的旗鼓,冒充是自己率領主力攻蓋縣城東北山上的駐敵,然後在這日夜間棄營寨,親領陳午、孫觀各部急赴蓋縣城池,一夜半日乃至城外,遣陳午擊其城外營。

    駐在蓋縣城外的泰山兵共有七百餘,正是一營,皆精銳,號為「衝堅」,早前從應劭擊泰山黃巾時,這一營兵士數立大功,是應劭帳下有數的驍勇部曲之一。

    如是正面相鬥於沙場之上,兩軍對壘,陳午雖是號稱荀軍中的「三陳」之一,為諸校尉中的佼佼者,以沉勇著稱,但要想把此「衝堅營」擊潰,或者擊敗,卻恐怕也是不易,唯今用郭嘉計策,他們是急襲而來,衝堅營沒有做好完全的防備,竟是被他一鼓而破。

    不但衝堅營沒有做好完全的防備,城中的守兵也是猝不及備,韋溫想要勒兵出城,援救衝堅營,被手下的軍吏勸阻。

    軍吏勸止他道:「徐州兵驟然襲至,城中慌亂,當此之際,明公不宜發兵,應先使城內鎮安,其後再議破敵。並則,吾觀城外,攻衝堅營的只是徐州兵的一部而已,其主將旗幟猶未動,若是在明公出城救攻堅營的時候,荀仲仁揮兵來攻,奈之如何!」

    韋溫覺得他說得有理。

    因是,雖有不甘,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衝堅營被陳午敗,為防荀成趁隙來攻,當衝堅營敗後,他下令不許開城門。七百餘的衝堅精卒,後退無路,少數戰死,部分散逃,餘下的棄械投降。

    荀成確是有藉機攻城的意圖,然見蓋縣的城門一直緊閉,不曾打開,遂也只能熄了這個念頭。

    蓋縣城西南的渡口敵營,果如郭嘉所料,沒有被韋溫調回城中,仍是駐在渡口,擊破了衝堅營,荀成又遣兵繞城向西南,鏖戰半日,再又將此渡口敵營擊破。隨之,留下孫觀部監阻城中,荀成令陳午領部曲至城東南山下,與吳敦合兵,共擊山上的守敵。

    陳午打過山地戰,吳敦的部曲與臧霸、孫觀等一樣,也是多泰山人,其中不少原本在山中為「賊」,翻山越嶺,如履平地,陳午、吳敦兩人又皆久經沙場的宿將,以絕對優勢的兵力,雖是從下擊上,也只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就攻上了山頂,消滅了山上的守敵。

    至此,按照郭嘉的謀劃,「剪其羽翼」這一步驟已是順利完成,剩下的,便可從容圍攻蓋縣城池了。陳午、吳敦率部獲勝歸軍,與孫觀部一起,在荀成的統領下將蓋縣包圍。

    羊秘在出城巡視的路上,先後聞得城外諸營悉被擊破,蓋縣被圍,大驚失色,他只帶了百餘兵士,人數太少,於是急忙趕回奉高,面見應劭,得了千餘郡兵,又親自率領,回援蓋縣。

    韋溫有些智謀,他知道蓋縣是泰山東北邊的門戶,此地的戰略地位非常重要,應劭肯定是會派兵來援助他的,又從羊秘的口中,得知了應劭已然遣人南下,去策反臧霸、昌豨等人的事情,因此,雖是城外諸營皆被荀成擊破,蓋縣被圍,他卻依然較為鎮定。

    他雖然鎮定,城中的軍心、民心卻不能鎮定,軍心惶恐,民心大亂。

    為定軍心、人心,韋溫詐稱獲得了一封射書,也即城外用箭射進來的書信,言稱應劭將親率援兵至,又詐稱臧霸、昌豨反叛,料荀成部必已軍心浮動,定不能久圍蓋城。城內的軍心、人心由是稍安。韋溫在城中起高台,使弓弩手居於其上,射城外的荀成營。

    荀成營中。

    荀成、郭嘉等剛剛得到郯縣發來的軍報,幕府在軍報中略述了昌豨叛亂不成、反而身死的經過,隨著軍報來的,還有荀貞的一道手書。

    荀貞在此書中,把自己遣臧艾、荀濮入臧霸營從戰的應變舉措給荀成、郭嘉講說了一遍,在書末,又把自己「只要安撫住臧霸,孫觀、吳敦就能放心使用」的判斷也給荀成、郭嘉說了。

    這道手書當然是密信,只能荀成、郭嘉看。

    兩人看了,荀成向郭嘉問計,說道:「吾兄以為,撫軍既安,則孫、吳二校尉便亦會安。中郎意下,以為如何?」

    郭嘉沉吟片刻,答道:「泰山兵吏,一向來所服的只有臧撫軍,昌霸者,雖勇冠泰山諸營,然論及威德,卻無有也。主公的判斷甚是,只要臧撫軍不亂,孫、吳就不會有異心。」

    「昌豨反叛之事,孫、吳二校尉尚不知,我是現在告訴他倆,還是等打下了蓋縣,再告與他二人知?」

    「我聞將軍在琅琊時,與孫校尉常歡酒宴,將軍與孫校尉的私交應不錯?」

    「還算可以。」

    「如此,將軍正可推心置腹,示孫、吳二校尉以誠。」

    荀成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從善如流,當即採納。他先召來羊琮、高堂隆等重要的文武吏員,把昌豨叛亂事告與他們知道,接著遣吏請陳午、孫觀、吳敦三校尉來見。

    陳午、孫觀、吳敦三人相繼來到。

    孫觀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在帳外解下佩劍,步入帳中,行軍禮,見過荀成。荀成叫他入席。孫觀坐入席中,看了看對面的陳午和臨席的吳敦,又看了看在座的郭嘉、羊琮、高堂隆等,再又看向荀成,發覺除了荀成、郭嘉,其餘諸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對。

    陳午目光炯炯,吳敦額頭冒汗,羊琮、高堂隆等跽坐直身。

    孫觀心中一動,想道:「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問荀成道,「將軍召觀等齊來,可是有重要的軍事吩咐?」試探地問道,「是要總攻蓋縣城了麼?」

    荀成說道:「攻蓋縣城不急。我有一事,想勞煩君與吳校尉辦。」

    「敢問將軍有何事?請示下。」

    「我想要你和吳校尉反叛。」

    孫觀驚道:「將軍此話何意?」

    荀成示意羊琮把幕府的軍報遞給孫觀看。

    孫觀才看了幾句,就汗水涔涔,頓時明白了為何帳中諸人神色各異,他不等看完,把軍報丟下,雖是甲冑在身,卻不敢再僅行軍禮,離席起身,伏拜在地,口中說道:「將軍明鑑,昌豨狗子,此叛亂之舉是他一人所為,觀實不知情!」

    荀成也站起了身,走到孫觀身前,把他扶起,笑道:「吾與校尉相交日久,校尉之忠亮,吾豈不知?校尉何必如此!吾兄有書與我,在書中,吾兄亦道:昌霸之反,已然察清,與臧撫軍及諸君皆無關,不久前,吾兄檄令臧艾、荀敞赴撫軍營,從擊泰南。吾兄若是疑撫軍與君等,又焉會如此舉為?……校尉不要多心,我適才所言絕非相詐,而實是我之所真欲也。」

    孫觀又伏拜在地:「君侯、將軍明睿,觀肝腦塗地,不能報之。」

    吳敦也離席下拜,亦道:「肝腦塗地,不能報之。」

    荀成叫他兩人起身。兩人起來後,不敢就入席。荀成親把他兩人按坐回席上。待荀成亦歸席坐下,孫觀已猜出了荀成方才所言之意,問道:「將軍剛才所言,可是要觀與吳校尉詐反麼?」

    「斥候諜知,泰山主簿羊伯深引兵千餘,已在來援蓋縣的途中,至多兩日便可抵至。守將韋溫,小有狡智,吾數挑戰,而他閉城不出,唯使兵士登高射箭,亂我營內。蓋縣固非金湯,然兵亦兩千許,糧械充足,猝擊之,三兩日內亦難即克。一旦羊伯深引援兵至,吾料城中軍心、士氣必然大振,其內外相應,攻之則將更不易矣!是以,奉孝有一計給我:可借昌霸反亂,令君與吳校尉詐反,與城中通書,誘韋溫來擊。如此,可取蓋城矣。」

    孫觀、吳敦下拜俱道:「郭中郎妙計,觀(敦)敢不受令?」

    荀成顧對郭嘉、陳午等人笑道:「此計如成,蓋縣在吾掌中也。」

    羊琮聽荀成說及了羊秘領援兵將至,自告奮勇,對荀成說道:「伯深,琮之從兄也。琮敢請為將軍勸降於他。」

    荀成大喜,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zeroriku

LV:6 爵士

追蹤
  • 19

    主題

  • 795

    回文

  • 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