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46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19:20
18 府主簿拒降守名

    羊秘領數十步騎護從,出營西行,迎羊琮兵。

    次日下午,遠見道上塵土飛揚,遙望之,見是一支部隊正在行軍,待稍近,看到這支部隊前邊有泰山應劭的旗幟高揚,知是羊琮督援軍至,羊秘遂駐馬道旁,遣吏過去通報。

    不多時,這個軍吏折返回來,面稟羊秘:「『雖為兄弟,今各有主,沙場臨敵,不宜相見』。此羊主簿之原話也。」卻是羊秘不肯與羊琮見面。

    羊琮自告奮勇而來,怎肯一面不見就回?料羊秘不會傷害他,便領著步騎從者排列在路中,一副羊秘不見他就不給羊秘讓路的架勢。羊秘在軍中聞得前頭來報,說是羊琮把路給擋上了,到底是從兄弟,殺不能殺,不好用強,無可奈何,只得驅馬出來,與羊琮在道上相見。

    羊琮下馬行禮,說道:「琮見過吾兄。」

    羊秘騎在馬上,也不下來,皺著眉頭說道:「叔圭,我不是叫你那從吏給你說了麼?你我雖為兄弟,而今各為其主,正疆場交鋒,怎好私下見面?你怎麼不聽,反更把我的路給攔住了?」

    羊琮說道:「正因與吾兄是兄弟,所以琮才斗膽攔道。琮有一言,欲稟與賢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應府君待我恩重,我豈能叛之?你不需多言了。」

    「賢兄之忠義,琮向來都知。只是,琮亦有聞,『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今鎮東將軍乃心王室,有意調停袁本初與公孫伯珪之內鬥,使與徐州共舉兵叩關,以誅滅李傕諸賊,迎天子還洛陽,是故請借泰山之道,以抵平原、甘陵,而應太守世受國恩,不思為報,竟甘為本初爪牙,阻鎮東西向,鎮東因不得不興義師來伐,此大義在我徐州也,泰山實理屈。賢兄固是忠義於應太守,可置漢室如何?琮深憂天下識者會說賢兄是在『助桀為虐』啊!」

    羊秘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笑了起來,說道:「叔圭!你我兄弟,你就不要拿這些大話欺我了。鎮東緣何興兵來犯,其欲何在,正如卿言,『天下識者』,無不清楚!又哪裡真是為了漢室?」

    被羊秘「一語道破」荀貞的真意,羊琮亦不尷尬。

    他趨前數步,到羊秘馬下,拽著羊秘的韁繩,放低聲音,仰面對他說道:「賢兄!鎮東到底何欲,非你我可以知道。但是有一點,琮卻是知,賢兄應也是知的!」

    「卿所言者,為何?」

    「以泰山一郡之地,能敵徐州一州之力麼?以應太守之能,可敵鎮東之英武神明麼?」

    羊秘化用羊琮適才的一句話,奉回說道:「此非你我為臣屬者可以議論的。」

    「賢兄!泰山必不得保,應府君博學儒雅,然非亂世明君,吾兄何必屈才事之?以吾兄之高才,憑吾家之族望,吾兄如願附從鎮東,何志不能遂?」

    羊秘見羊琮流露真情,他便也實言相對,從馬上下來,撫摸羊琮的胳膊,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叔圭,至卿與吾父輩,吾族已經八世二千石,所以得立世間者,正是因為你我的父輩、祖輩代代清高守正,於今應府君有厚恩於我,我怎能在他有難的時候棄之而去?我一旦棄去,則天下人恐就會非議我羊氏無後,如此,則吾羊氏八代之令譽恐就會受污矣!我豈不知泰山必將難存?唯一日為郡朝臣,我便得盡一日之臣道。」

    羊琮勸羊秘投降,是為了羊氏,羊秘不肯投降,同樣也是為了羊氏。

    羊琮聽了羊秘的這番肺腑之言,恍然大悟,明白了羊秘為何執意不降的原因,他下拜行禮,佩服地說道:「賢兄遠見,琮所不如。」站起身,正了一下冠,振了振沾染到衣服上的灰塵,肅容對羊秘說道,「既如此,琮便不阻賢兄援蓋,自回營中給荀將軍覆命了。」

    「你將要怎麼對荀將軍說?」

    「『雖為兄弟,今各有主,此吾兄之原話也』。我將以此話回稟荀將軍。」

    羊秘欣慰地點了點頭。

    羊琮告辭,回到坐騎邊兒上,翻身上馬,帶著護從返回蓋縣城外的營中,到得營中,果以「今各有主」云云回覆荀成。荀成聞之,頗為嘆息,對郭嘉、高堂隆等說道:「伯深,忠義士也!」

    羊琮又將羊秘最多一天後就能到達蓋縣境的情況稟報給了荀成。

    荀成召陳午、孫觀、吳敦三人來會,給陳午下達軍令:「羊伯深領泰山援兵將至,陳校尉可引本部兵,潛行出營,設阻道上,使不能近蓋縣城。」

    陳午接令。

    荀成問孫觀、吳敦:「城中可有回書?」

    孫觀、吳敦依計行事,於前天晚上暗射箭書給城內,詐言臧霸、昌豨反叛,現正轉攻東海郡,而下的荀成營裡軍心大亂,已經接到了荀貞的檄令,命他們三日內拔營還琅琊,他兩人擔憂回到琅琊後,荀成會把他二人給殺了,所以請降應劭,願為韋溫內應,共擊荀成。

    前晚射的箭書,昨天一天,今天一天,若是今天還收不到城內的回書,那麼此計就算失敗了。

    孫觀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

    荀成沉吟了下,又令人召請王融來。

    不多時,王融來到。

    王融正當壯年,今年三十七歲,平時的言行舉止,行事作為,有他的從兄王匡之風,仗義疏財,結納豪傑,亦一尚氣任俠之士。

    荀成對他的態度很親和,親自出迎,不叫他行禮,攜手入帳中,並席而坐,笑談片刻,荀成說及正事,說道:「記得曾聞君言,君與韋校尉舊識?」

    「融年少時,便與韋校尉相識了。」

    「可有把握勸降於他?」

    王融面現難色,說道:「實無把握。不瞞將軍,融如有勸降他的把握,又何需等將軍親問?早就主動為將軍分憂了。韋溫此人,生性頗拗,是個不知變通的,早年他仕縣為吏,縣中長吏為仇家所誣,他被嚴刑拷打,卻始終不肯說出半個對長吏不利的字,長吏因此得被釋無罪,而他也由是揚名。以此推斷,便是融親入城招降,他料也定不會從。」

    荀成讚道:「又一忠義士!」

    既然王融不能招降,也就罷了。卻在這天晚上,荀成幾乎已經放棄計取蓋縣了,只是出於做戲做全套的緣故,仍是令部曲整軍,裝出次日便要拔營撤軍的樣子,二更時分,孫觀、吳敦急匆匆趕來上報:「城中有回書來了!」獻上韋溫的回書,荀成覽罷大喜。

    韋溫終是相信了孫觀、吳敦所言,在回書中,與孫觀、吳敦約定:等荀成撤兵的時候,他會帶兵出城追擊,要求孫觀、吳敦在那個時候叛亂響應。

    荀成笑對郭嘉說道::「韋溫小狡,此必是於城中高處見我軍真的在收整輜重,有撤退之意,這才相信了孫、吳二君的話。」

    郭嘉笑道:「縱是小狡,已入將軍彀中矣。」

    第二天,為使韋溫更加相信,不致臨時變卦,荀成令部曲把營壘燒掉,以示不再有圍城之意,然後才統帶孫觀、吳敦部次第返行。行軍十餘里,斥候來報,韋溫果然領兵追擊。荀成立即命各部停駐,轉向列陣以迎擊。韋溫軍到,遙見荀成部陣列嚴整,他頓時生疑,卻為時已晚。

    荀成提前佈置了孫觀部埋伏在後,這時一併俱起。韋溫軍前有荀成、吳敦迎擊,後有孫觀部掩殺,前後受敵,被兩面夾擊,戰未及半個時辰,即大敗而潰。韋溫被擒,殘部奔北。荀成沒有追殲奔逃的蓋縣殘兵,疾揮兵猛進,復至蓋縣城下。此時的蓋縣城中已經沒有多少守卒,主將韋溫又不在,城中大亂,有兵吏反叛,縛了蓋縣的長吏、縣丞,大開城門,請求投降。

    荀成沒有入城,而是遣了孫觀領本部入城受降,王融也跟著孫觀入了城中,協助安撫軍民。

    這邊蓋縣方克,那邊陳午傳來軍報:已與羊秘所督之泰山援兵遇上,兩下展開交戰。

    荀成笑對羊琮說道:「叔圭,還好汝兄所將之泰山援兵晚來一步,否則,這蓋縣城到底能不能被我軍輕鬆克取,尚未能言也。」喚帳下吏,「帶韋校尉來!」

    韋溫被捆得結結實實,由十餘甲士帶來。

    擊破韋溫部之後,荀成忙著克取蓋縣,一直沒空見韋溫,此時見到,拿眼看去,見韋溫方面長髯,體量雄壯,一見之下,便即心喜,令人給他解綁,笑道:「久聞校尉大名,今日一見,名下無虛士!」又說道,「聽說校尉與子長是舊友,子長剛去了城裡,等他出來,校尉可與子長敘敘舊誼。」態度很慇勤和藹,卻是因聞王融所說,敬重韋溫忠義,起了招納之意。

    韋溫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一人從荀成身後轉出,說道:「嘉有一議,奉與將軍!」

    說話之人,正是郭嘉。

    荀成納悶心道:「奉孝緣何此時開口,打斷我與韋溫的說話?」

    他招降韋溫之意,諸人皆能看出,郭嘉此時出來獻策議,確是有些不合時宜,但在聽了郭嘉所獻之策議為何之後,荀成即瞭解了他為何會打斷自己與韋溫的說話。

    荀成問道:「中郎有何高議?」

    郭嘉說道:「凡克敵之術,威勢為重。蓋縣小城,猶自守數日,待擊奉高,敢請試問將軍,多久可以下之?」

    荀成說道:「這……,不好說。」

    郭嘉說道:「嘉所獻之議,明將軍如採納之,奉高或會不戰而下。」

    荀成大喜,問道:「是何議也?」

    「明將軍可盡斬韋溫、守軍中秩在比千石以上者,及蓋縣的長吏、縣丞諸輩,傳檄泰山諸縣,明告喻之『圍而後降者不赦』,以震怖其心,則敵城雖堅,不難取也!」

    韋溫聞言色變,怒道:「溫為主將,斬我一人可也!軍中諸吏何其無辜!」

    郭嘉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轉回視線,看著荀成,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19:21
19 圍不赦以威生仁


    孫子云:「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是萬不得已的最下策,為何?敵人有城為恃,一旦城堅糧足,守將智勇,兵民齊心,再加上外有援兵的話,往往延宕時日,久者,甚而數月年餘仍不能下,至於用計取勝,得看機會,因時制宜或能成功,卻非是每次都能如此的,很多時候,得等到城中兵盡糧絕,圍城的一方才能克勝,既耗糧秣,又損兵員,縱是名將也要為之頭疼。更不必說,萬一後勤跟不上,可能圍城數月,最終也只有無功而返。

    是以,郭嘉建議「圍而後降者不赦」,他的這條建議純是攻心之策,其目的是為了震懾敵城中的守將,從而達到「不戰而下」的目的。他建議荀成盡斬韋溫軍中比千石以上的軍吏,以及蓋縣的長吏、縣丞,看起來殺戮甚重,事實上,還是可稱之為「仁」的。

    「仁」在兩個方面。

    只殺比千石以上的軍吏和城中的長吏、縣丞等「命卿」,不殺其餘,比如品秩較低的軍官、民官,比如普通的兵士。此是「仁」之其一。

    所謂「小仁為大仁之賊」,殺比千石以上的軍吏和民官中的「命卿」,是為了促使底下的敵城投降,以避免攻城,進而減少敵我兵卒、以及城中百姓的死傷,可以說是用極少數人的首級換來了更多數人的生存。此是「仁」之其二。

    荀成久經沙場,見慣了流血傷亡,平素固禮賢下士,堪稱儒將,實也有殺伐決斷,他考慮了會兒,認為郭嘉的此議雖是「殺降」與「殺俘」,但對下邊的戰事確應是有所幫助,有利於己軍速克泰山全郡的,因而,雖然欣賞韋溫,卻亦只能收起愛才之心,惋惜地看了看他,說道:「君死後,我當遣吏檄地方,令照養君家,不使君家受到你的牽累。」

    韋溫驚怒,叫道:「殺我一人可也!殺我一人可也!」

    隨著荀成的示意,甲士們拖著他下去,很快,他的叫聲消失,又很快,一個軍吏捧著他的首級獻上。荀成令道:「韋部比千石以上軍吏,蓋縣縣寺命卿以上者,皆斬。傳報幕府,將此事稟與將軍。再傳檄泰山諸縣,曉喻之:蓋縣城破,韋溫等授首,凡有阻我軍者,後降不赦。」

    在場的軍吏們齊齊應令。

    自有人書寫軍報和檄文,分別送去州府和泰山諸縣。

    郯縣,州府。

    荀貞接到荀成的這道軍報,召荀攸、戲志才、荀彧諸人議論。

    荀攸等人皆以為郭嘉的此議甚好。

    荀攸說道:「海內擾攘,郡國各自立,明將軍所將要攻伐者,遠非泰山一郡,用奉孝此議,正可攻敵心,威加天下,若能因之而使敵聞風請降,既惜兵士,又省民力,誠以威生仁者也。」

    戲志才說道:「奉孝此議,猶未足也。」

    荀貞問道:「哪裡不足?」

    「與其斬比千石以上及命卿,何如盡屠俘虜!」

    戲志才這是要把守城的兵卒都給一併殺了。

    荀彧不忍,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殺戮過甚,未免有傷天和。」

    戲志才不以為然,說道:「要做,就做到徹底。只斬比千石以上及命卿,如遇寧死不降者,如之何?而若盡屠俘虜,則縱主將固志,而守兵之軍心必亂矣,或有為求生而殺其主將者。」

    戲志才說得對,荀彧默然。

    荀貞思忖斟酌,心道:「我向來以仁義行事,今如按志才所言,會不會使天下視我以暴?」轉念又想道,「兵者,凶險事也,戰陣之間,立屍之地,敵我交鋒,各驅將士以赴死,本就不是可以講仁義的,唯以暴,方能使敵怯,是以漢高數屠,漢世祖雖怒吳漢之屠成都,而賜谷二萬斛,這正是因為只有使敵怯,才能使己軍生威,威而乃能恤軍民力,公達言之甚是,這是以威生仁,只要控制得當,不使過度,亦以戰止戰之意也。」當下做出決定,說道,「奉孝此議甚好,志才所言亦是,我以為:可將之定為今後我軍的攻城法,卿等以為何如?」

    荀攸、戲志才、荀彧等皆道:「將軍明智,若定此為法,必可使我軍威行天下。」

    於是,荀貞檄令荀成、臧霸,命各以戲志才補充完善過後的議策為攻城之法,又傳檄徐州、任城、東平、九江的駐兵將校,令他們在以後的攻城戰中也都必須要按此法實行。

    泰山郡,蓋縣。

    荀成使孫觀、王融入城接收、鎮撫,等收容、安頓好俘虜之後,又遣吳敦領兵一部,援助陳午。陳午與吳敦合力,大敗羊秘。羊秘帶來援救蓋縣的千餘兵馬傷亡小半,被陳午、吳敦俘獲三百餘,得到了蓋縣已經攻破的消息,他無心再戰,帶著殘留下來的四百多人敗歸奉高。

    在該縣休整了一天。

    次日,荀成留些許兵馬守城,以王融的一些部曲為輔,然後帶著主力沿沂水向西北行,行軍到萊蕪、牟縣的交界處,分陳午領本部兵北上掠萊蕪,自引吳敦、孫觀、王融部直撲牟縣。

    王匡當年討董時,曾在泰山招募數百弓箭手,戰敗於河內之後,回到泰山,又在短時間內便募集到了數千精卒,由此可見王氏在泰山的影響力,王融有王匡之風,好俠尚氣,本就與泰山郡內的輕俠、乃至山賊多有聯繫,王匡死後,他作為王氏一族目前最有名氣的人物,又繼承了王匡遺留下來的資源,所以招募些輕俠、山賊作為部曲,對他來說並不難,除此之外,王氏是泰山豪強,族中的家兵、徒附不少,兩下相加,王融並非一人來從,而卻是共帶了千餘精勇來投的荀成。這千餘人,被荀成留在蓋縣的有百餘,其餘的皆從他在軍中。

    荀成遣陳午掠萊蕪,只是令他威嚇萊蕪城內的守兵,使其不敢出援牟縣而已,原本並無攻取萊蕪之意,卻未料到郭嘉的議策竟有立竿見影之效,陳午剛領部到達萊蕪縣外,還沒作勢進攻,縣內畏荀兵威名,懼「後降不赦」的軍吏、兵士便聚謀內亂,殺了其主將,獻城投降。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6 11:38
20 拜徐州用計離亂


    聞報萊蕪降,荀成頗喜,對郭嘉說道:「省我軍民力,又活萊蕪一縣百姓,使免遭兵災,不致飢亡,或死矢石,用一個守將的首級,全此一城之安,此中郎之功也。」萊蕪既破,荀成即調王融部曲三百餘赴萊蕪暫負守城之責,檄令陳午率部還軍,共擊牟縣。

    牟縣與泰山郡的郡治奉高接壤,兩縣相距不足百里,如果說蓋縣是泰山郡的東北大門,那麼牟縣就實為奉高的堂門,此縣一破,奉高以東便再無屏障,故此,應劭在這裡放了兩千餘的兵力,此兩千餘兵俱是如「衝堅營」一般的泰山精銳,加上坐守此城的主將是應劭的死忠,並有應劭的從弟、從子各一人在城中參謀軍事,又及奉高就在牟縣西邊,應劭隨時可遣援兵奔救,因是,牟縣的守卒說起來雖不如蓋縣多,如想要攻破,卻必不會容易。

    荀成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也確如他之所料,陳午率部還軍後,荀成指揮諸部,全力圍攻牟縣十餘日,而牟縣猶堅不破。

    這一日,臧霸領軍由南行至。

    荀成自入泰山境至今,只不過攻破了蓋縣、萊蕪兩座縣城,而臧霸作為本地人,他的家鄉華縣又在泰南,與泰山南部諸縣的豪傑他多相識,在這方面具有天然的優勢,所以,卻是已然相繼攻下了南城、費國、華縣、南武陽四城,盡取得了洙水、沂水以南的泰山半郡之地。

    由南武陽北上,渡過洙水,臧霸行軍百餘里,抵至牟縣城外,與荀成合兵。

    徐州兵的軍勢遂大振。

    荀成大會諸將,議論接下來的作戰。

    荀成是主將,自在主席落座。臧霸為副將,位僅次荀成,坐在荀成席下,並與荀成一樣,是獨坐一席。陳午、孫觀、吳敦諸校尉又在臧霸席下。郭嘉、徐卓再次之。羊琮、高堂隆等文武吏又再次之。王融、公孫犢也在坐,他兩人目前尚無官職,王融算是「客卿」,荀成特別禮重,請他與臧霸相對坐。公孫犢的家世遠不及王融,又是被俘而降,年歲亦輕,陪坐末席。

    帳外甲士值衛,奉荀成的軍令,大帳周圍百步內無有召令,不得有人靠近。

    議論接下來該如何作戰之前,荀成先把最新得到的一封幕府軍報告與諸人知曉。

    他說道:「李傕諸賊挾持朝廷,拜劉景升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儀同三公,又使劉景升督交、揚、荊三州軍事。並於日前,李傕諸賊遣使到了郯縣,托以天子之名,拜吾兄為前將軍,假節,督青、兗、徐三州軍事,儀同三公。」頓了下,接著又道,「李傕自領車騎將軍,郭汜為後將軍,樊稠為右將軍,張濟為鎮東將軍,領兵出屯弘農。」

    臧霸也得到了這封軍報,聽了後尚能不動聲色,餘下的陳午等人在聞過之後,則是表情各異。

    有的高興,有的皺眉,有的思忖。

    王融很高興,喜道:「徐州今得假節,督青、兗、徐三州軍事,這真是錦上添花!融以為,可即刻傳檄牟縣、奉高,述以此詔,則諸縣必不攻自下,應仲遠定獻郡而降矣!」

    荀貞的地位越高,孫觀、吳敦等作為他的屬臣,當然也就會跟著水漲船高,是以,孫觀等也很高興。陳午有點政治頭腦,卻是微微皺眉,心道:「主公以調停幽、冀之爭,共討李傕諸賊為名,借道泰山,今如接了李傕等假天子名義的這道『詔命』,那這泰山是打還不打?」

    羊琮、高堂隆等也都想到了這一點。

    高堂隆問道:「李傕諸賊既已封拜袁公路,又怎麼會封拜劉景升?」

    李傕等為拉攏袁術,先前已經遣馬日磾拜袁術為左將軍,而今卻又封拜劉表,確是令人納悶。荀成答道:「聞是劉景升遣使入長安上貢,李傕等因是遣吾鄉人元常等赴襄陽給其封拜。」

    袁術得了李傕的封拜,劉表於大義上立刻落處下風,所以他馬上遣使赴長安進貢,因此得了朝中的詔拜下來。

    羊琮遲疑說道:「君侯傳檄州郡,推朱公為盟主,號召天下共擊李傕諸賊,李傕等不以為怒,卻反授拜君侯,……他們這是何意也?」

    郭嘉笑道:「不止授拜主公,也不止授拜劉景升,李傕等還遣了使去見公孫伯珪,對伯珪亦有封拜,拜他為了鎮北將軍。」郭嘉和徐卓作為謀主,掌握軍機,對幕府的這道軍報亦是已經讀過。李傕封拜公孫瓚為鎮北將軍的事,荀成剛才沒提,郭嘉這時道出。他頓了下,接著說道:「對景升、公路、伯珪與主公各有授拜,唯對袁本初非但未有授拜,李傕更自領車騎將軍,其等之意圖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了,這顯然是為了孤立袁本初!」

    早前,王允掌權後,欲解散涼州兵,當時有人勸諫,說「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則必人人自危」,這個「袁氏」雖未指明到底是袁家的某一人,又或是袁氏這個宗族,但聞者皆心知,說的其實就是袁紹。李傕等對袁紹確是忌憚非常,因此,荀貞雖然號召海內共擊李傕等,但李傕等人為了「團結多數」,「孤立袁紹」,卻能「不計前嫌」,反而以「前將軍」這樣的貴重職務相授,——當然,李傕、郭汜等之所以能這樣做,以郭嘉、徐卓之料,卻也必非全是因他們本身的肚量和長遠眼光,這其中定有謀士之功,或是有誰說服了他們。

    郭嘉、徐卓料之無誤。

    封拜荀貞為前將軍云云的這道詔書,的確不是李傕等人單獨做出的決策,而是賈詡的建議。

    因為了賈詡的建言,李傕等人才得以攻陷長安,挾天子以令天下,對賈詡,李傕等人都是極其的敬重,既親近又畏憚,由是,對賈詡的建策他們差不多是「無不從之」。

    初聞荀貞號召州郡共擊李傕等時,李傕等盡皆恨怒,賈詡卻不以為意,他對李傕等說道:「鎮東推朱公為盟主,名托以聯州郡以擊諸位將軍,詡觀之,其意實在青、兗。他不過是想趁袁本初與公孫伯珪相爭,兩人皆暫無力東顧之機,囊青兗入掌中罷了。詡以為,諸位將軍不僅大可不必因此發怒,更不如乾脆授拜鎮東以貴職,」

    李傕等不解賈詡之意。

    李傕問道:「授他貴職?」

    「正是。」

    郭汜怒道:「荀貞之詈吾輩為賊,妄言合關東兵共擊吾等,吾等不發兵去攻他已是難得,卻怎麼竟還要授他顯貴重職?這豈不是自弱威風,漲他志氣麼?」

    李傕亦忿忿,然因知賈詡高謀,強忍住怒氣,問道:「為何?」

    「鎮東以擊諸位將軍為名,他今如擋不住貴職的誘惑而接詔拜,則是前後不一,必為天下共譏嫌之。其人雖善戰,擁一州地,而如為天下共嫌,日後將不足為慮矣。」

    「如他不接呢?」

    賈詡撩了撩鬍鬚,微微一笑,說道:「不接亦無妨。」

    「此言怎講?」

    「鎮東污衊諸位將軍是賊,諸位將軍反給其封拜,如此一來,他不也就成賊了麼?即使他不接封拜,而詡以為,山東州郡亦必會有人趁機因此而斥責他,說他『凜然托以大義,實與諸位將軍同黨』,離亂其軍心,此其一不妨也。鎮東如此污衊諸位將軍,諸位將軍還給他封拜,正可以此向朝中諸臣、海內士民示諸位將軍之寬仁,此其二不妨也。」

    聽完了賈詡的話,李傕、郭汜等細細思之,悉以為然,遂乃有了封拜荀貞的這道詔令下來。

    漢家制度,將軍之號,貴重無比,尤其本朝以來,莫說重號將軍,便是雜號將軍亦不常設,凡領兵出征之將,多以中郎將授之,皇甫嵩、朱俊、盧植昔分討黃巾,可謂荷漢家安危之重任盡於此數人之身,而最初時給他們幾人的授任職號,亦是如此。

    天下亂來,諸侯互表,將軍之號於是漸多,然儘管如此,諸侯們互表的最多也就是個雜號將軍,還大多前邊要帶個「行」字,即代理之意,不是真將軍,如前將軍這樣的重號將軍,除袁紹這樣眾望所歸的之外,諸侯們更是幾無人敢自任。

    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之下,就是前後左右四將軍。大將軍,依照慣例,只有外戚可以擔任,驃騎、車騎、衛將軍位次三公,不是隨便誰都能擔任的,皇甫嵩那樣的軍功,也不過是才任了一個左車騎將軍,等於是朱俊共分車騎將軍號,袁紹雖是眾望所歸,為關東盟主,也不過是才敢自領車騎將軍,李傕挾持朝廷,亦只是在日前自領車騎號罷了。

    可以這麼說,現下海內州郡,單論是從朝廷得到的封拜之將軍號的話,李傕之下,就是前後左右四將軍了,後將軍目前是樊稠,右將軍目前是郭汜,此兩人皆李傕之黨,袁術前時得了左將軍之號,荀貞現得被拜為前將軍,他如接受了這道詔令,只從地位而言之,已是足能借此凌駕在關東諸將之上,只有袁術可與他抗衡了。

    更不必說,詔令中還有假節、督青兗徐三州軍事,以及儀同三公。前後左右四將軍位在九卿下,李傕等先是讓袁術儀同三公,又讓荀貞儀同三公,這是在政治地位上給他兩人特殊待遇。

    此道詔令的誘惑力非常大。

    此外,李傕又授拜張濟為鎮東將軍,此亦是出自賈詡之建議,其用心頗為毒辣。

    荀貞現下的鎮東將軍號是來自朝廷,十分正宗,可張濟一被朝廷拜為鎮東將軍,那也就是說,如果荀貞不接受前將軍的詔拜,那麼他這個鎮東將軍就不再是真的,而是「偽」的了。

    卻說聽了郭嘉的分析,羊琮恍然,問道:「敢問君侯可否應了這道詔拜?」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6 11:38
21 徐羊各獻破敵策

    荀貞懷有遠志,不是重虛名之人,此道詔拜雖是天子所下,而實出於李傕等人之意,這一點,天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若應之,則就必會被世人以為他言行不一,因此,荀貞當然不會接受,他與荀彧、戲志才、荀攸等人都看出了這道詔書的險惡用心之處,知道如不接受的話,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然而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還是大義凜然地對李傕所遣之使表示拒受。

    知道了荀貞拒受封拜,王融、孫觀等有些失望,陳午、羊琮、高堂隆等對此則極為贊成。

    因為幕府發來的這道軍報雖是政治方面的事情,而政治與軍事息息相關,卻是實際關乎到以後的軍事行動,所以荀成在議論軍事之前,先將之轉述與諸人知曉。此時說畢,言歸正傳。

    荀成問諸人道:「圍牟已十餘日。方今憑臧將軍智勇,泰南雖下,而牟、嬴、奉高、博、梁甫、巨平、茌諸泰山西北之縣尚存,猶堅完,泰山郡的險要地,多半在此數縣境內,又臨濟北,有外援可恃,雖僅為一角之地,取之恐怕不易。君等各有何良策,盡請言來。」

    泰山郡共有十三個縣,郡南部共有四縣,即是臧霸所克取之南城、費國、華、南武陽,其餘九個縣都在泰山北部,又大多集中在西北角一帶,以奉高為中心,於東西、南北皆不過百餘里遠近的地界中,密集地分佈了牟等七縣,梁甫山、泰山這兩處險隘就正處在此七縣之間。

    茌與巨平兩縣一北一南,位處在泰山郡這個西北角的最西邊,與濟北國接壤。濟北現下雖是黃巾肆虐,可如果只是行軍經道,過此地來援泰山郡的話,不管鮑信、或是劉岱,他兩人都能做到。

    內有七縣之兵民,據泰與梁甫之險,外可得鮑信、劉岱之援,誠如荀成所言,若是應劭一心堅守,這裡固然只不過是泰山郡的一角之地,可確然是不易攻下。

    臧霸是副將,諸人皆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等他先說。

    徐卓是臧霸部的謀主,兩人在參與此次軍議前,對此有過議論,臧霸倒不貪功,對荀成說道:「徐中郎有一個攻敵之策,霸以為可行。」對徐卓說道,「中郎請把謀策獻與將軍吧?」

    徐卓不推辭,起身說道:「度今之事,牟縣不足慮,其城雖堅,而明將軍與藏將軍會師城下,我軍士氣大振,早晚可將之拔取,卓愚見,正如明將軍所言,此時應慮者,正當是如何攻取泰山西北諸縣。」

    荀成點了點頭,問道:「中郎高策為何?我軍該如何攻取泰山西北地?請言之。」

    徐卓挺立席間,侃侃而談,說道:「卓以為,現下可用圍城打援之策。」

    「噢?具體怎麼用?中郎可詳言與吾等聽。」

    「明將軍圍牟十餘日,而應仲遠遲遲不遣援兵者,卓料見,此必是他欲以牟縣挫明將軍銳氣,待明將軍兵疲,然後他再遣兵來擊,以妄圖取勝。卓陋見,明將軍可以將計就計,偽作兵疲,誘其遣援,待其援至,兵如少,明將軍可以佯小敗,如此,應仲遠急於求勝,必定就會盡調泰山西北諸縣之兵共來牟縣,令之並攻,以圖一舉擊退明將軍。候其大起諸縣兵,待彼等至,明將軍再發力破之。這樣一來,便既可震牟縣守兵,又能耗泰山西北諸縣之兵力,使其雖然據險,卻不能再有足夠的兵力守禦。接著其後,牟縣不難取,泰山西北也將易得矣!」

    荀成大喜,說道:「此真善策也!」

    坐下諸人中,陳午有疑,孫觀、吳敦等也各有憂慮。

    陳午最先發言。

    他說道:「中郎此策固善,而唯一所憂者,若是誘來了泰山西北諸縣的援兵,我軍不能勝之,該當如何?」

    孫觀、吳敦表示同意。

    孫觀也發言說道:「敵援如多,則內與牟縣城中相應,兩下夾擊,我軍就一定能夠取勝麼?如敗,則非但牟縣不能下,泰山西北諸縣不得取,恐怕連萊蕪、蓋縣也將難保了!」

    荀成注意到郭嘉若有所思,對陳午、孫觀所言似不贊同,問道:「奉孝,君以為徐中郎此策何如?」

    郭嘉稍微調整了下思路,慢慢地組織語言,說道:「臧將軍今與明將軍會師牟下,我軍兵勢大振,兩位將軍又都是連勝,士氣如虹,反觀泰山兵,接連失地,而今被困於泰山郡之西北一角,其軍心則必然惶恐,而當彼等來援,明將軍佯敗之後,嘉料之,他們定會由惶恐而轉為狂喜,如元直所說,肯定會急於抓住這個機會以求勝,如此,急則可趁。嘉曾聞主公說:古今勝敗,率由一誤。泰山兵一旦急,便易出錯,適時明將軍可伺良機,從容破取。」

    荀成問陳午、孫觀等人道:「郭中郎所言,君等以為然否?」

    陳午等細細思忖,皆道:「郭中郎言之有理。」卻是都被郭嘉說服了。

    荀成問徐卓道:「元直,君不憂我軍敗,而建言此策,其原因可就是奉孝所說的麼?」

    徐卓說道:「奉孝所言,只是其一。」

    「其二何也?」

    「正如明將軍適才所說,泰山郡之險,多半在西北,而今泰山的大部雖已為兩位將軍所克取,而西北猶尚堅完,又臨濟北,有外援可恃,雖僅為一角之地,取之實為不易。又如奉孝所言,當下泰山西北諸縣定然軍民惶恐,我軍如不挾連勝之威,趁此機會將之速克,待應仲遠收拾人心,重設部署,劉兗州、鮑濟北的援兵又趕到之時,我軍或就將會陷入苦戰矣!此其二也。」

    帳中諸人聽了徐卓的這番話,均是深以為然。

    荀成因採納了徐卓此策,定下圍城打援之計,又連著猛攻了牟縣兩天之後,令各營偽作疲憊,誘應劭遣援。

    奉高縣,泰山郡府。

    應劭連日慌張,寢食不安,日夜盼劉岱、鮑信的援兵到達,憂懼牟縣失陷、奉高被圍。這日,羊秘求見。應劭召他進來,羊秘拜倒說道:「荀仲仁將敗了!」

    應劭疑道:「卿此言何出?」

    羊秘說道:「徐州兵雖然連勝,而勝則驕,斥候偵知,圍牟縣十餘日不能破,荀仲仁、臧宣高兩部兵馬皆已顯露疲態,驕而且疲,敗之必也,此明公取勝之良機也!」

    「如何取勝?」

    「明公可遣援往擊荀兵矣!」

    應劭猶有狐疑,說道:「荀兵雖露疲態,然素號精卒,吾遣援往擊,萬一不勝?如之奈何?」

    「下臣秘有一策,可保明公必勝。」

    應劭大喜,急忙問道:「是何策也?快快說來。」

    「待與荀兵對陣,明公可以羸弱輜重設疑兵,攻其前,再令牟縣城中兵出,擊其側,揀用精銳由間道至其後,等到荀兵正在與疑兵、牟縣兵交鋒時,精銳由後掩襲。如此,荀兵必敗!」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6
22 鵠備分得勝負機

    郯縣,州府。

    從兵入泰山以來,泰山、兗州,包括揚州九江等地的軍報絡繹不絕。

    連著好些天,荀貞都沒有能好好地睡上一覺了,不過他是經慣了戰事的,越是軍情多,他越是精神振奮,是以雖是多日未曾安眠,卻是絲毫不覺睏倦。

    他拿著新從荀成部發來的一道軍報,笑對在座的戲志才、荀攸等說道:「應仲遠果數遣兵援牟縣,已墮元直計中矣!仲仁這道軍報裡說,昨日又有八百餘的泰山兵到了牟縣城外,與羊秘等各營合兵,這已是應仲遠的第三次增兵了,前後合計,目前援救牟縣的泰山兵已達有三千餘。可以料見到,泰山西北諸縣現下必已然守禦空虛。」

    泰山郡雖是大郡,民口多,但到底只是一個郡而已,據戰前情報,加上泰山北部、西部沿邊抵禦魯國、青州黃巾入掠的各縣縣兵,也不過只有步騎七八千人,開戰後,應劭兩次募兵,共得兵四千餘,也就是說,泰山郡的能用之兵是一萬兩千多人。荀成、臧霸兩路兵馬,先前已經相繼殲敵數千,牟縣城中又有兩千餘的守卒,加上這三千多的援兵,確然可以清楚簡單地算出,泰山郡西北七縣中,此時必定是守卒寥寥了。

    荀攸從另一個方面也做出了和荀貞同樣的判斷。他說道:「應仲遠此次給牟縣增兵,只遣了八百餘人,尚不足千,可見他手頭上確是沒多少的部隊可派了。」

    他頓了下,對荀貞建議說道:「劉、陳、江諸營雖然暫時阻擋住了劉公山、鮑允誠的援兵,然畢竟是在『客地』作戰,輜重補給不易,難以持久,既然已把泰山西北諸縣的守卒大多調至牟外,攸以為,明公可檄令荀、臧兩位將軍尋機破敵,繼拔牟縣,再進克泰山西北了。」

    荀貞問戲志才:「志才,卿以為呢?」

    戲志才與荀攸的觀點相同,說道:「公達所言正是。」

    「好,那我便檄令仲仁、宣高,命他兩人破敵略地!」

    荀貞當即手書檄令一道,命人即刻給荀成、臧霸快馬送去。檄令剛被送走,外邊來了一個幕府吏員,奉上了軍報一封。荀貞拿過來看,見是從兗州任城送來的,拆掉封泥,展開細閱,看罷,哈哈大笑,對戲志才、荀攸說道:「公達才說起兗州,玄德就有捷報送來!」

    戲志才、荀攸詢問詳情。

    荀貞示意侍吏把劉備的這道軍報給戲志才、荀攸拿去,由他兩人自看。

    荀攸請戲志才先看,待戲志才看完,他才看,待看過了,抬起頭來,與戲志才對視了一眼,從這道目光對視中,兩人知道了對方所想正是自己所奇,皆笑了起來。

    荀貞問道:「卿二人緣何發笑?」

    戲志才笑道:「吾與公達所笑者,是奇劉將軍竟也能用詐計。」

    荀攸笑道:「劉將軍素以仁厚著稱,今觀其捷報,卻不意他也會出奇用詭。」

    卻是:劉備提兵到了任城縣後,先是與陳褒合營,繼之不久,在半個月前,也即荀成、臧霸會師於牟縣城外的前後,眼見泰山郡的形勢岌岌可危了,劉岱終於決定發兵,援救泰山,為阻其進兵之路,荀貞傳檄給劉備,命他率本部北至樊縣安營佈陣。

    樊縣屬任城國,北鄰東平國。劉備的兵馬在這裡一駐紮,陳褒、劉備、江鵠三營就連成了一線。他們這一條防線,正擋在了泰山郡與兗州腹地之間,是劉岱、鮑信援助泰山的必經之地,不把他們擊破,劉、鮑的兵馬就無法抵進泰山,——除非走濟北國的北部,可濟北國境內現今黃巾數萬,這條路顯是難走,幾無可能。

    於是,鮑信親帶兵,擊東平國內的江鵠營,劉岱所發之援兵則攻打任城國內的劉備、陳褒營。

    四天前,荀貞接到了江鵠的一道軍報,乃是江鵠小敗於鮑信。

    在東平國,江鵠得到東平相李瓚的相助,與東平國的郡兵合兵一處,計有四千餘人,而鮑信帶去援泰山的部曲只有兩千餘,江鵠性子悍勇,自恃兵多,打算全殲鮑部,便遣兵斷了鮑信部的退路。鮑信偵知後,對部曲說道:「細眼兒向有悍名,今吾軍退路為其所斷,不死戰,則吾輩死無遺類矣!吾聞之:狹路相逢勇者勝!」其部曲戮力,於禁等衝鋒陷陣,而江鵠這邊,其兵馬雖眾,可他卻難以順暢地指揮東平國的郡兵,最終小敗,然而鮑信也沒能破其營。

    或許是受了鮑信這一場勝利的鼓舞,劉岱所發之援兵對樊縣之劉備、任城縣之陳褒發起了猛攻。進攻劉備營的兗州主將且還分兵劫劉備的糧道,搶走了一批從合鄉送去給劉備的糧秣。劉備部中的軍吏有些為此驚慌,劉備倒是鎮定自若,大概在經過與長史殷純、都尉卓膺、司馬士仁、掾屬棧潛等的商議之後,反決定藉機用計,即戲志才、荀攸所言之「詐」和「奇詭」。

    在前天夜間,劉備假裝糧秣不繼,燒了營寨,偽做要撤退回任城縣。進攻他這一營的兗州主將發現後,上了他的當,立刻帶兵追擊,進入到了劉備提前設下的伏擊圈中,為劉備所敗。

    劉備取勝後,沒有追殲敗北的敵兵,返回到了樊縣,仍舊築營堅守。

    荀貞適才接到的那封劉備送來之軍報,所講的便就是他擊敗敵兵、仍固守在樊的經過。

    聽了戲志才、荀攸的話,荀貞也不由笑了起來,說道:「玄德老於行伍,屈指算來,中平元年至今,他亦是已征戰十載了,沙場臨敵,稍稍用奇,何足怪也!」

    荀貞卻是不知,劉備也是不知,那個中計的兗州主將之所以會上當,實際上正是因為受了劉備此前名聲的迷惑,當他要帶兵追擊劉備時,他帳下有吏恐這是劉備之計,上言諫止,這個主將卻不以為然,反駁說道:「奇非智將不能出。劉玄德雖為鎮東所愛,而素來不曾聞他有何智謀,況且今他趁夜燒營寨而遁,亦足可見去意之真,必非用計。」因此這才中伏戰敗。

    荀貞沉吟稍頃,對戲志才、荀攸等說道:「卿等以為玄德在軍報末尾所言之事可行與否?」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6
23 豫兗群豪三人最


    劉備的這道軍報,在前半部分,劉備講述了敗敵的經過。

    中間部分,他分析了目前兗州敵我的形勢。

    他認為己軍目前雖然擋住了劉岱、鮑信援軍的進路,但劉、鮑都尚未出全力,劉岱不甘心在兗北的失敗,為了自身在兗州的威望,他還在積極地謀劃再次進擊兗北黃巾,鮑信的部曲也有部分留在了兗北,如果他兩人,尤其是劉岱暫時全面停止與兗北黃巾的作戰,然後抽出兵力再來攻打的話,劉備認為己軍是難以抵住的,畢竟戰時與平時不同,就算兵力可以支撐,但所消耗之大量的軍械物資僅憑合鄉、東平兩地的輸送,將會是後繼無力。

    特別是劉岱在兗北的失利,導致兗北黃巾大舉入侵東平國,現今差不多已經佔據了東平的半郡之地,如果在與劉岱、鮑信的交戰過程中,兗北黃巾突然進犯,怕是會被兗州黃巾「漁翁得利」,到頭來連這剩下的半個東平國都將不能保住。

    目前兗北的局勢是三方混戰,犬牙交錯,濟北國已經幾乎都是黃巾軍的天下,東平國的汶水以北,也就是東平國的北部,雖有兗州兵的駐留,但單就兵力而言之,兗州兵方面已是全然落處下風,僅能勉強自守,汶水以南的東平國境內共有三縣,分別是壽張、東平陸、寧陽,壽張在最西邊,臨東郡,現有兗州兵駐守,東平陸在寧陽的西北邊,現下是李瓚親自在那裡坐守,寧陽在東平的最南邊,離劉備所在之樊縣不足百里,江鵠便是在這裡設防禦敵。

    劉備、陳褒、江鵠,加上李瓚,他們眼下面對的不止是劉岱、鮑信兩部,還有兗北黃巾的壓力,當然,對劉岱、鮑信來說,他兩人也是同樣如此,不僅西有劉備等為阻,北邊還有黃巾的進犯,——江鵠此前之所以急於殲滅鮑信的來犯之部,固是有他性悍勇之故,然而這其中卻亦是有寧陽、東平陸以北的黃巾勢力越來越大,他與李瓚在北邊所受的壓力漸重之緣由。

    對兗北現下的局勢,不用劉備分析,荀貞也很清楚,事實上,為了避免出現劉備所說之「被兗北黃巾漁翁得利,到頭來連這剩下的半個東平國都將不能保住」的最壞結果出現,他已於日前檄令趙雲,命他調了一些兵馬進駐合鄉,與荀濮、孫康合兵,時刻準備赴兗馳援。

    在這道軍報的末尾,劉備提出了一個解決當前困境的辦法。

    他建議道:「備在合鄉,聞李乾合賓客數千家在乘氏。乾者,山陽巨野人也,有雄氣。明公若能得其歸附,令擾山陽,則劉公山必不復再有進犯之心。劉部一退,鮑部不足慮矣。如此,既退兗州援兵,備等便可分兵東平,併力固守寧陽、東平陸,使兗北黃巾不得犯汶水以南。」

    李乾、李整父子的名字,荀貞亦有耳聞。

    與徐州接壤,或離徐州不遠的兗、豫諸郡縣中,而今最有名的強豪有三人。

    一個是沛國許褚,此人與曹操同鄉,譙縣人,聚集了少年、宗族數千家,現屯於沛西,因為過往在與黃巾交戰時表現出的絕人勇猛,他早已是名震淮汝、陳梁。孫堅對他有過招攬,但被他婉拒了,孫堅當時將要進攻陳、梁,為不致使他投敵,也沒有怪罪他。

    一個是江夏李通,此人雖是江夏人,但現下卻是盤踞在與江夏接壤的汝南郎陵一帶,部曲亦有賓客、宗族數千家。孫堅也曾招攬過他,但也被他婉拒了。

    再一個就是山陽李乾,如劉備所述,他是巨野人,巨野西與濟陰郡的乘氏接壤,北與東平國接壤,大約是因覺得巨野離兗北黃巾的勢力範圍太近,故此他聚了賓客、宗族數千家,離鄉轉至乘氏。劉岱、濟陰太守吳資先後都招攬過他,他採取的應對辦法是:既不投靠某一方,保持己方的割據之實,但在名義上仍自認是兗州的治下民,肯出些糧秣送給他們。

    海內兵亂以來,州郡豪強群起,這些豪強,大者擁眾上萬,橫行郡國,抗禮守相,小者亦能聚賓客、宗族數百,據塢自立,為縣鄉之霸。

    隨著形勢的發展,這些地方豪強們有的投靠了某方的勢力,比如臧霸等泰山兵,先是投靠陶謙,繼又依附荀貞,有的則盤踞郡縣,待價而沽,同時,並採用各種手段進一步地擴充自身之實力,以持續增強自身在地方郡縣上的影響力,比如許褚、李乾、李通就是這樣。

    許褚、李乾主要是憑藉己身之名,而得到許多別地輕俠、流民的絡繹往投,從而壯大實力,而李通除此之外,還通過兼併來進一步地增加部伍,他先後吞併了周直、陳合等強豪的部曲,又招降黃巾兵卒,發展至今,可以說,許褚、李乾、李通三人中,已是尤數李通的實力最強。

    不管李通也好,許褚、李乾也罷,他三人而下雖仍是民身,論之名勢,卻早非尋常的郡縣長吏可比。也正是因此,許褚、李通才敢不接受孫堅的延攬。

    卻是說了:許褚、李通不應孫堅的延攬,那麼李乾就會應荀貞的延攬麼?要知,李乾此前可是已經接連拒絕過劉岱、吳資兩人的招攬了,本地的長吏他尚不從,又會從在徐州的荀貞麼?

    聽了荀貞的發問,戲志才、荀攸兩人不用考慮就已有回答。

    荀攸說道:「李乾屯在乘氏,此兗州之腹心地也,他一旦起兵,必遭山陽、濟陰之共擊,其雖有賓客數千家,而斷難為劉兗州、吳濟陰兩人聯手之敵。攸料李乾定不會從附明公。」

    戲志才也是這樣的觀點。

    荀貞其實也是如此想的,因此,他之前才一直沒有派人去與李乾聯繫。

    不過,既然劉備提出了這個建議,卻也不妨遣個人去李乾那裡試試他的態度,反正即使他果真不同意,對荀貞也沒什麼損失,但他如果同意,對荀貞則將會大有利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7
24 河南諸侯荀曹雄

    荀貞即遣使去見李乾。

    由郯縣出,經合鄉,過魯國,再過任城、山陽,行約五百里,使者到了濟陰郡的乘氏縣地界,稍一打聽,便知了李乾的築營地,遂徑赴營外,求見李乾。因當下荀貞正在攻取泰山,故此使者未表明身份,只說是有故人之信送來,李乾召見之,使者乃道出此奉令所來之真意。

    李乾當場沒有表態,很熱情地安排使者休息下去,然後喚李整等來見。

    李整是李乾的兒子。

    李乾今年三十多歲,李整才剛二十,年齒雖小,而已小有名聲,言行間頗有其父之風。

    待李整等來到,李乾把荀貞使者之所言轉述與他們知曉,問道:「汝等何意?」

    來的除了李整,還有李乾的幾個從兄弟、從子,部曲裡的幾個謀臣、猛士。

    李乾的一個從弟頭個發言,甕聲說道:「鎮東自在徐州,吾等自在兗州,八竿子打不著,憑什麼叫吾等去投他?」

    一個謀臣連連搖頭,說道:「明公的威名雖高,然劉兗州畢竟有王命在手,兼兵強馬壯,今如依鎮東之意,明公提兵攻山陽,必敗無疑!鎮東這是在讓吾等去送死啊!」

    李乾的一個從子大聲說道:「鎮東雖據徐州,論及智略,何及曹將軍?兼則,曹將軍近,鎮東遠!舍曹將軍而投鎮東,智者不為!」

    李乾這個從子的此話一說,在場諸人紛紛點頭稱是。

    卻是諸人皆知,沛國與山陽接壤,李乾與曹操皆任俠士,早年就是舊交,現今李乾在了濟陰,濟陰又與東郡相鄰,曹操出任東郡太守後,與李乾之間更是常有書信來往,並及彼此給對方餽贈不絕,只是限於曹操至今尚只是一個東郡的太守,是以李乾才沒用舉宗族、賓客、部曲以投,但諸人都明白,李乾對曹操實是佩服得很。——這也是李乾之所以接連拒絕劉岱、吳資招攬的一個主要原因,他認為劉岱、吳資的才能都遠不及曹操。

    李乾此從子之言,正中李乾的心思。他顧視諸人,見眾人對他這個從子的話盡露贊同之色,唯獨李整微微蹙眉,似有不同的意見,便問道:「整!汝有何言?」

    李整下拜堂上,說道:「鎮東身出名族,帳下文武濟濟,斬張角、破董卓,威震海內,取徐州、下九江,方今又用事泰山,師出有名,李傕挾朝廷拜授前將軍而鎮東拒之,秉持銳意進取,本以忠義顯聞,誠國家英雄,許子將譽之為『荒年之谷』。整以為:曹東郡不能及也。」

    李乾對自家的這個兒子是很喜歡,也很看重的,聽了他的這番反對意見,說道:「如此,汝是以為可應鎮東之招麼?」

    「正是。」

    「奈何劉兗州兵強,非吾等可勝?一旦起兵,或將覆亡。」

    「劉玄德、陳公道、江季炎,分駐任城、東平,可請鎮東使之西進,與吾等呼應,鎮東雖用事泰山,徐境兵馬猶多,亦可請遣之來攻。乘氏,東離昌邑不足百里,吾父驟然起兵,劉公山定不及御,是時也,吾等擊昌邑西,劉玄德諸將校襲山陽東,兗北又有黃巾擾犯,劉公山縱精兵強將,三面受敵,必敗!縱不能以此一舉拔取山陽,吾等亦足可轉屯任、東。」

    江鵠本字「季夏」,荀貞給長子起了「季夏」為小名,他便改字為「季炎」。

    聽了李整的這番話,李乾稍微沉吟,覺得似乎可行,復問諸人:「吾子所言,汝等以為何如?」

    李乾的一個從兄不贊同李整的話,說道:「子齊所言,未免冒險!不錯,如能以此一舉拔取山陽,固然大好,可若是不成,吾等轉屯任、東,寄人籬下,又何如在乘氏!」

    堂上諸人皆以為然。

    在乘氏稱王稱霸多好,何必取險為荀貞賣命,一旦不成,寄人籬下,從此不得自由。

    又一個謀臣說道:「奮武族為冠姓,智略無雙,擊黃巾,以軍功得拜騎都尉,討董卓,本初諸君擁眾固壘不敢出,奮武兵雖少,而獨勇進,忠烈之名遠邁鎮東!東郡黃巾、黑山暴虐,本初、公山不能制,奮武兵到,旬月乃定!指揮若神,又焉鎮東可比?公台、仲德,吾兗之善謀士也,公劉、文侯,豫兗間之名豪大傑也,鮑允誠,吾州雄士,而此諸輩皆獨服奮武,又及奮武宗族、外親,諸曹夏侯,俱為豪傑,鎮東何能及?今海內諸侯蜂起,或可逞一時之強,許子將所云之『亂世英雄』,故太尉橋公謂之曰『命世之才』,成事者必曹將軍也。」

    「奮武」,是討董時袁紹表給曹操的將軍名號:「行奮武將軍」。

    這個謀臣所說的這番話不止是誇讚曹操,並且在他無意識中,透露出了一點「地域」的味道。

    他所舉的陳宮、程立、史渙、丁斐、鮑信、諸曹、諸夏侯這些人,或是兗州人,或是與曹操同鄉,家在沛國,簡言之,荀貞和曹操雖然都是豫州人,但潁川在豫西,離山陽遠,沛國在豫東,卻是與山陽相鄰,所以對李乾等這些多為山陽土著之人來說,曹操天然地就令他們更加覺得親近一點,更別說,曹操現下還在兗州為官,又更別說,因了地域相鄰的關係,和李乾與曹操一樣,他們中的不少人與陳宮等等這些現於曹操軍中的謀臣武將們都是昔年故交。

    一邊是故交眾多,彼此熟悉,投奔過去立刻就能親信任用,一邊是陌生人,就算投奔,可能也會因為關係不夠親近而無法得到重用,該選擇哪個?不言自明。

    李整還想再說,他的一個族兄開口說道:「鎮東、奮武皆英傑也,河南諸侯,焦青州,清談士,孫豫州,武夫耳,劉兗州,才望不符,只此二君為雄,料兗州日後之歸屬,必此二君之一。唯奮武雖近而才有東郡,鎮東雖地跨三州而卻稍遠,以在下愚見,伯父何不坐觀以待?」

    這句話是老成之言。

    劉岱的名聲雖然不錯,然其能力不夠,無法得到諸郡長吏之從服,兗州早晚易主,目下來看,最可能得到兗州的不是荀貞,就是曹操,——荀貞地盤大,兵馬多,現已佔了東平、任城這一郡半之地,等打下泰山,又將會再得兗州一郡,暫時看來,他處在領先狀態,而曹操在地盤上於今雖處下風,但他有人和,得到了不少兗州豪傑的支持,並且後邊還有袁紹為靠山,袁紹如能戰勝公孫瓚,定會給予曹操以大力的支持,到那時候,荀貞和曹操兩人最終誰能勝出,確不好說,退一步講,袁紹即便落敗,有鮑信等的擁護,曹操也未嘗不是可以一爭兗地,而以李乾的名聲、實力,不管將來佔據兗州的是曹操、抑或是荀貞,都只會拉攏他,絕不會怪罪他,所以,與其現下就選擇一方投靠,不如靜觀時勢的發展,等到局面明朗之後再說。

    李乾因是做出決定:「禮送鎮東使者,將此事傳書告與孟德。」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7
25 孟德智略真天授


    李乾說是決定坐觀待變,其實內心中還是偏向曹操的,畢竟首先他與曹操是故交,其次,荀貞雖戰功赫赫,可曹操平定東郡的歷戰卻是李乾在乘氏近距離所觀的,是以,他寫書給曹操,將荀貞招攬他、意似是欲盡快佔取兗州全境的事如實告之。

    李乾的去書,比鮑信的信晚了一天送到曹操的營裡。

    鮑信於昨日遣其子鮑劭來了曹操軍中,由鮑劭面呈其信,並由鮑劭詳細把兗東目前的局勢詳細告知曹操,告訴曹操說:江鵠小敗之後,守壘不出,本部難由東平赴援泰山,劉公山部敗給劉備,數攻陳褒不下,亦不能打通道路,援救應劭,而荀兵在牟縣城外新近大破應劭的援兵,眼看牟縣將要失陷,奉高及泰山西北諸縣也將難保,泰山郡的形勢十分危急。

    這些是可以明著說的,不能明著說的話,他寫在了信中。

    在信中,他給曹操分析道:兗北黃巾橫行,徐州借幽、冀相爭的機會,圖謀攻取全兗的意圖已經顯露無疑,劉公山缺軍略才,又剛愎不聽建議,看現下的局面,他早晚會要落敗,區別只是在敗於黃巾,還是敗於荀貞。若是敗於黃巾還好,有山陽、濟陰、東郡和陳留,兗州還能重整旗鼓,可如果是敗於荀貞,則至少泰山、東平、任城三郡都將被徐州所有,進而山陽、濟陰也將危險,如此一來,他與曹操早先定下的「規大河以南」之策就勢難成行。

    他問曹操:眼下之計,孟德有何良策?

    結合鮑信的這封信,再看李乾的來書,曹操不覺拍案,嘆道:「貞之佳人,今亦為利廢忠耶?應仲遠安定泰山,堪稱良臣,擅發兵擊之,劉公山甚得兗州士心,暗說伯清,欲襲山陽,貞之、貞之,卿不懼失天下望麼?」回憶與荀貞初見時,再看他的現在,曹操痛心不已。

    「伯清」是李乾的字。對荀貞的轉變,曹操痛惜地連連撫案喟嘆。

    陳宮等在帳下,看完了李乾的來書,問曹操道:「車騎與伯珪相爭正急,伯珪料將總攻,值此存亡之秋,明公斷難回師兗東,計將安出?」

    公孫瓚與袁紹相攻已久,今下冀州北部、中部郡縣願意從附公孫瓚的都已經從附,可以說,不管是政治上、抑或是軍威上,公孫瓚在冀州的聲勢俱已至頂峰,天氣轉冷,袁紹可以繼續堅守不出,耗費公孫瓚的實力,但公孫瓚肯定不會再小打小鬧下去,尤其是趙岐已然去書勸說劉虞攻公孫瓚的後方,為了不致兩面受敵,公孫瓚必定很快就會與袁紹決戰,袁紹是曹操現下最大的依仗,當此之時,他肯定是無法撤離戰場,轉往兗東,親援泰山的。

    曹操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

    他起身離席,繞過案几,一邊撫鬚,一邊在帳中踱步,考慮了一會兒,做出決策,說道:「本初如敗,則吾兗西、北有公孫伯珪,東、南有貞之、文台,勢難存守。唯今之策,只有不顧徐州,全力助本初取勝,然後再借冀州兵,麾師東向,御貞之之犯。」

    兗州是曹操的個人利益,冀州與公孫瓚的戰爭是曹操、袁紹這個政治集團的整體利益,換言之,袁紹和公孫瓚的矛盾是主要矛盾,曹操和荀貞的矛盾因為曹操目前還算是依附袁紹的緣故,只能算是次要矛盾,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故此雖然憂急兗東的局勢,擔心會出現鮑信說的那種局面:山陽、濟陰直接受到荀貞部隊的威脅,曹操也只能定下心來,暫時不理會徐州,傾盡全力地幫助袁紹,以期可以快一點結束這場戰爭,並取得勝利。

    陳宮惋惜地說道:「可惜張孟卓與車騎不睦,抗禮公山,要不然,如能得陳留相助,不但與公孫伯珪此戰可添些許勝算,至不濟,也可借陳留之兵阻徐州西進。」

    張邈和袁紹不和,他成名已久,乃是「八廚」之一,又是兗州本地人,頗得兗士擁戴,當年討董,他在陳留,憑己身之名望,借地主之便利,隱然與袁紹分庭抗禮,是酸棗的盟主,劉岱那時對他也得禮讓,因是,他也不大肯聽劉岱的命令,於今徐州、兗州交戰,冀州、幽州交戰,陳留處在這兩個戰場的中間,卻竟是出於如上兩個緣故,如置身事外,兩邊都不摻和。

    曹操和張邈的關係不錯,陳留與東郡接壤,他也需要張邈能在緊急時刻給他提供幫助,是以,他不願當眾評說張邈其人,對陳宮的這句話,他沒有回應,只是在心中想道:「孟卓雖按兵不動,若坐觀虎鬥,而如徐州真的進兵山陽,吾料他為自身計,卻定會發兵援助劉公山。」

    曹操之所以會決定先不顧兗東,全力相助袁紹,除了因為「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之外,亦是因為他對張邈有這麼一個判斷,陳留民富兵多,只要張邈出兵相助劉岱,荀貞縱是可以在短期內拿下泰山,再趁勢兼併任城全境,但要想再接著攻下山陽,料來絕無可能。

    給鮑信的回書,今天上午已經讓鮑劭給鮑信送回去了。

    曹操當下親給李乾回信,信中說:冀州郡縣附伯珪者多,伯珪因之驕橫,驕兵必敗。吾數挑戰田楷諸伯珪將校,已知其虛實,君接此書後,至多五日內,可聞吾傳捷之檄。

    信寫好,遣人送走。曹操召集諸將,分派指令,進襲田楷等部。

    夏侯惇奉令北上,大張旗鼓,佯攻平原郡,曹操親率主力潛行西向,攻打甘陵。

    行軍一夜半天,進入到甘陵境內。

    曹操選懦者為候騎,並不給武器,部將問緣故,曹操答道:「今吾軍潛襲,不可使敵早知,如選勇者為候,則在見到敵人後,他們會恃勇爭鬥,將暴露我軍行蹤,因是選懦弱者為候,不給兵器,可戒其斗,由是既可知敵情,又無虞顯露我軍蹤跡。」諸將拜服。

    次日,兵至貝丘縣外,與田楷部相遇,因是出其不意,曹兵小勝一場,追至貝丘城下,再戰,貝丘城中的守兵出來援助,曹兵小負一戰。

    一日之內,一勝一負,打勝仗時,曹操面帶憂色,打了敗仗時,曹操卻面現喜色。

    諸將不解,問之。曹操答道:「先前小勝,敵敗奔貝丘,與城中守兵併力固守,城或許將不易克取,是我所以憂;後之小敗,敵必輕我,則城將不難取也!是我所以喜。」

    圍貝丘兩日,田楷遣來救助的援兵趕到了。

    敵城未克,外邊的田部援兵號稱萬人,旗幟如林。

    夏侯淵以下諸將校俱震,以為敵眾,當止攻撤退,伺機再來攻取貝丘城。

    曹操卻是大喜,說道:「敵急援已疲,又恃眾必不疑我,擊之可破,則貝丘為我有矣!」

    遂以夏侯淵為先鋒,急擊敵援,直衝賊陣,夏侯淵並帳下精騎左右出之,攪亂了敵陣,曹操領主力合擊,半天不到,就大破敵援,貝丘城中的守兵恐駭,曹操趁勢再攻,擊之乃破。

    捷報傳到乘氏,為李乾所知之時,才是曹操的回信送到他那裡的第四天。

    曹操的回信初被送到李乾處時,李乾擔心他做不到,所以沒有告與部曲知道,這時召集部曲,出示曹操的回信,又出示剛接到的捷報。

    他的部曲們看了,包括李整在內,無不心馳神往,對曹操的用兵之能個個服氣。

    李乾說道:「孟德智略,可謂天授。用兵真如神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7
26 貞之得隴苦不足

    曹操回援袁紹後,此前曾數次挑戰田楷部,並廣遣斥候,打探平原、甘陵的敵情,通過這些舉措,他充分瞭解到了田楷的軍事能力及其部曲的戰鬥力,知己知彼,謀定後動,一朝而發,正奇並用,遂攻陷貝丘。貝丘的東北四十里是甘陵縣,這裡是甘陵國的國都,現下有公孫瓚、田楷的部隊在此屯駐,貝丘西南七十里是魏郡的清淵,此處現有袁紹的部隊駐紮,由是,曹操屯守貝丘,左連清淵,後倚東郡,北、東分拒甘陵縣和平原郡,成為了袁紹部的堅固右翼。

    這道捷報不僅被李乾所獲,荀貞、孫堅等也相繼聞知。

    對曹操,荀貞一直都是很「關心」的,凡曹操所經之歷戰,荀貞每次都要求情報部門必須要把整個的作戰過程打探清楚,乃至所有能打探得到的細節,無論鉅細,也都要全部呈上。

    這次也不例外。

    看完了曹操攻克貝丘的過程,荀貞不禁心生佩服。

    別的不說,只說當田楷部的援兵到時,內有敵城未下,外有敵援來到,這個時候,不是大智大勇、善能決斷的主將,必然是萬難敢於主動進攻的。而曹操就這麼做了。

    荀貞嘆道:「應仲遠設有孟德五分之能,泰山非我所有矣!」

    荀攸等在座。

    荀攸笑道:「然而應仲遠非是曹東郡!……明公,牟縣已克,將圍奉高,吾料至多旬日內,泰山就將為明公所有了。泰山既克,下一步是兵入平原,又或北進濟南?」

    鮑信、劉岱的援兵至今不能過江鵠、劉備、陳褒的防線半步,而泰山郡西北諸縣的兵馬則因為被應劭調出馳援牟縣之故,被荀成、臧霸大敗,內守缺兵,外援難至,可以料見,泰山郡的郡治奉高一旦被圍,泰山剩下的這幾個縣必然人心惶惶,兵無鬥志,確是取勝在即了。

    打下泰山郡後,下一步做什麼?

    是休整部隊?遣兵入東平、任城,西擊山陽,全面攻略兗州?又或是北上青州,進兵平原郡,抑或濟南?荀貞這次出兵泰山,打的旗號是為了調停公孫瓚、袁紹的相爭,那麼按理說,打下泰山之後,應該是兵入平原郡,因為田楷的部隊在這裡,畢竟只有與公孫瓚或袁紹的部隊近距離地相接觸了,才能「調停」他們的內鬥。

    荀貞笑了起來,顧對戲志才,說道:「志才,卿何意也?」

    「自是北進濟南。」戲志才點了點荀攸,笑道,「公達、公達,『兵入平原』?你是真要明公去調停公孫伯珪與袁本初的爭戰麼?」

    荀攸也笑了起來。

    青兗兩州,泰山是一個戰略要地,濟南也是一個戰略要地。

    泰山郡臨高俯瞰,佔據此地,便可控扼齊魯。

    濟南國在黃河南岸,濟水從其國中橫穿而過,最西南的歷城縣北臨濟水,南望泰山,與平原、濟北接壤,古名歷下,自春秋戰國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荀貞等笑了片刻。荀貞神色轉正,沉吟稍頃,說道:「濟南一下,則青州的八分地就入了吾手,只是目前濟南、齊國等地黃巾眾多,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調集足夠的兵馬才能入攻。」

    青州的地形是東西長、南北窄,平原郡在最西,東萊郡在最東,由東萊向西,分別是北海、樂安、齊和濟南,這幾個郡的北邊是海,南邊分別與徐州和兗州接壤。

    濟南的位置正處在泰山的正北邊。

    如果能把濟南佔據,以青州的地形而言之,那麼就等於是把濟南以東的樂安、齊、北海、東萊數郡全部裝進了一個袋子裡,——這個袋子的北邊、東邊是海,西邊是濟南國,南邊是泰山、琅琊兩郡,荀貞隨時都可以遣兵北上攻略,而不必擔憂會有冀、兗等地的外敵來與他爭。

    青州刺史焦和是個無能之輩,不需擔憂,目下唯一的麻煩是:青州境內的黃巾太多了。

    所以荀貞說: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調集足夠的兵馬才能入攻。

    荀攸、戲志才以為然。

    戲志才說道:「天漸轉冷,公孫伯珪與袁本初相持已久,料必不會再等,至遲半月內,他兩方或許就會決戰。本初如勝,定會逐伯珪入幽,伯珪如勝,則必會南取魏,轉攻趙地,以圖全冀,並清繳本初餘勢,亦就是說,不論他兩人孰勝孰敗,短時內肯定都無力西顧青州。如此,明公也就不必急著北略濟南。方今泰山之戰,雖無大的鏖戰,將士亦頗疲憊,糧械也消耗了不少,以忠愚見,不如等到明年開春再略取濟南。」

    荀攸同意,補充說道:「青州黃巾眾,糧少,等到明年開春,我軍蓄銳已足,而青州黃巾困弊之後,擊之也易。」頓了下,又道,「再則,待至明春,明公新募的萬餘兵大約也堪一戰了。」

    戲志才、荀攸說得都有道理,唯是荀貞卻有隱隱擔憂。他落下目光,看向案上的那道曹操捷報,心道:「孟德有雄圖壯志,卻不知他肯否坐視我取青兗?」雖然很想在攻下泰山後,就把濟南也打下來,然亦自知,現在實是力有不逮,並且覺得戲志才、荀攸分析得也對。

    因此,他暫按下急迫,話頭重說回泰山郡,笑對戲、荀說道:「我欲檄令仲仁、宣高,命他們在攻奉高時圍三缺一,以動搖城內兵心,卿二人以為何如?」

    戲志才、荀攸都道:「正該如此。」

    荀貞便令幕府傳檄,即刻給荀成、臧霸送去。

    堂外一吏來報:中牟有急報送至。

    中牟,這說的是朱俊和孫堅處了。

    朱俊屯兵在河南尹的中牟境內,荀貞北擊泰山的這段時間裡,孫堅也沒閒著,他親提兵出了豫州,到了中牟,與朱俊合兵共駐。這一道急報,想來應就是孫堅遣人送來的。

    下吏把急報呈上,荀貞看去,封泥邊的落款是果是孫堅。

    打開來,荀貞看沒了兩三行,面色微微一變,沉住氣,把急報的內容看完,令侍吏拿給戲志才、荀攸等看,以手指敲打案几,微微搖頭,說道:「朱公剛強,卻也和皇甫公一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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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朱公偉奉天子詔

    急報的內容說的是:李傕用天子的名義徵召朱俊入朝,朱俊的部曲將士皆諫言不可,多以為與其入朝,任一虛職,被李傕等控制,不如與荀貞、孫堅等合兵,進可扣關長安,建立大功,退亦足可觀視形勢,號召山東,孫堅也苦苦勸諫,拿皇甫嵩早年受董卓之召入京後的遭遇為例子,極力勸說朱俊不可入朝,但是朱俊卻不肯聽從諸將、孫堅的勸言,決定應召赴長安。

    荀貞自是不知,徵召朱俊入朝的這個主意乃是賈詡給李傕出的,然而朱俊奉召入朝的這個決定,他卻是看得很清楚,對孫堅和他在政治輿論上必然將會是一個大的打擊。

    荀貞、孫堅兩人雖俱善戰,而今各有不小的地盤,現下的官職也都不低,李傕更是曾以「前將軍」這樣的貴重職位來拉攏荀貞,但說到底,他兩人一來年歲不算太大,成名都只是在近十年間的事,並且主要還都是以軍功出名,尤其孫堅,與德操無關,二來他兩人都沒有在朝中任過公卿這樣的職位,因此論及在山東諸侯中的威望,實非特高,因是之故,他兩人才會推舉朱俊為盟主,以進關迎天子還洛陽為名義,用調停幽、冀相爭為藉口,趁機擴張地盤。

    現下,朱俊卻將要奉召進京,——事實上,可能在孫堅的這道急報到時,朱俊已經在去長安的路上了,如此一來,對荀貞、孫堅自然就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試想一下,他們的盟主都受召進京了,等同是變相認可了李傕、郭汜等在朝中的合法地位,荀貞、孫堅還怎麼再斥李傕等為賊?還怎麼再用「進關迎天子還洛陽」為名義來指責袁紹、公孫瓚,「調停」幽、冀之爭?除非把朱俊也大罵一通,和他劃清界限,罵他「阿附賊勢」,輕一點,可罵他「屈從賊勢」,否則,就斷難再用之前的名義與藉口來撈取實惠了。

    那麼,能大罵朱俊麼?

    顯是不能。

    荀貞、孫堅皆曾是朱俊的「故吏」,朱俊更可算是孫堅的伯樂,他兩人之前推舉朱俊為盟主時,又把他抬得很高,非常誇讚,卻又怎能轉臉之間就改而斥罵?

    荀貞「恨鐵不成鋼」,說道:「昔皇甫公奉董卓召入京,若非堅壽之請,險些遇害,前車之鑑不遠,朱公卻如何竟蹈皇甫公覆轍,亦受召入朝?」連連嘆息。

    荀彧也在堂上,他看完了孫堅遣人送來的這道急報,沉吟多時,說道:「朱公既已決意應召,此事料難改矣!當務之急,吾兄應當立刻傳檄海內,述以兩事。」

    「哪兩事?」

    「先有皇甫公,後有朱公,雖知朝廷為賊挾持,而應詔即行,忠心漢室,可為臣表。此其一事。吾兄與孫豫州統虎士十萬,聯東夏、荊揚之州郡,不日就會入關,迎天子還洛陽,李傕、郭汜諸賊如膽敢危害朱公、皇甫公這樣的忠臣,則待吾兄入關之後,必誅滅之,以為報仇。」

    戲志才、荀攸等皆拊手說道:「以此為應對極善!」

    第一,稱讚朱俊、皇甫嵩。

    首先,皇甫嵩應召入朝是多年前的事了,把皇甫嵩拉進來,可以降低朱俊應詔入朝這件事對當下的影響,其次,雖是稱讚皇甫嵩、朱俊可為臣表,卻仍是把李傕、郭汜等視為了賊。

    第二,威脅李傕、郭汜,如果敢殺害皇甫嵩、朱俊,荀貞等就必會為他兩人報仇。

    看起來是關心皇甫嵩、朱俊的安危,然其言中未盡之意卻是人人皆能看出,何為「聯東夏、荊揚之州郡」?表明雖然朱俊應詔入朝了,但荀貞、孫堅卻將會依然繼續「調停幽冀之爭」。

    荀彧所述之此兩事,既讚譽了朱俊入朝的「忠心」,又委婉地說明了荀貞「調停幽冀之爭」也是出於「忠心」,並進一步地說,當朱俊入朝後,可再加上一條,那便亦是出於對朱俊、皇甫嵩的「關心」,可謂是最大限度地化解掉了朱俊入朝這一事會給荀貞、孫堅帶來的影響。

    荀貞想了一下,同意荀彧所說,事不宜遲,當即令喚來陳儀,命他按荀彧的意思起草,寫畢,荀貞親自修改,使人即刻趕赴中牟,送給孫堅觀看,等孫堅看了,他若是同意,就聯名發檄。

    因為事關緊急,前去中牟的信使日夜兼馳,數日後即到了中牟縣內。

    孫堅看罷,當場表示同意。

    於是,兩人聯名,同時傳檄,昭示海內。

    朱俊此時已經離開中牟,在去長安的路上了。

    半道上,他在一個縣寺中看到了這道檄文。

    看完,朱俊對隨從們說道:「貞之、文台推吾為主。趙公來書與吾,以為貞之、文台托以大義為名,實是為私利圖。貞之越境攻泰山,文台至中牟後,數請與吾聯兵擊河內,觀他二人舉動,確如趙公所言。我為何奉詔入朝?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袁本初、公孫伯珪互攻不已,袁公路、劉景升亂戰爭荊,貞之、文台謀並泰山、河內,山東州郡如此,焉能共舉大事以滅諸賊,迎天子還洛?一個空頭的盟主不做也罷,還不如去到朝中,李傕、郭汜小豎,樊稠庸兒,皆無遠略,又各擁部曲,吾料他們早晚必會內亂,待到那時,吾乘其間,大事何愁不濟?」

    朱俊這次去長安,不是只帶了幾個隨從的,跟著他同去的還有他的家兵、一些部曲。他的家兵和這些部曲跟著他經過歷戰,俱可謂精銳,人數雖不算太多,但如果李傕、郭汜等之間真的如他所料,出現內亂的話,以他的這些兵馬,聯合長安的忠心勢力,的確是有成事之機。

    聽了朱俊的這番話,他的隨從們才知道了他為何不顧皇甫嵩的前車之鑑,執意要去長安。

    諸人都很感動,看著朱俊已經花白的頭髮,雖然蒼老卻依舊剛氣的容貌,有的乃至淚下,哽咽地說道:「若山東州郡都能有明公這般的赤誠忠貞,這海內之亂又怎會延宕至今!」

    朱俊皺起眉頭,斥道:「汝曹亦丈夫,哭什麼?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按劍挺身,出到室外,向西朝著長安的方向,眺望天空,振奮地說道,「黃巾起時,天下震亂,百萬黃巾猶被我與皇甫公、盧公等共剿滅之,區區涼州賊子又算的甚麼!俟滅此諸賊,再轉向山東,本初、公路、貞之、文台諸輩便是各有私心,詔命到處,難道還敢逆反不從?海內不足定也。」

    朱俊回顧跟著他從室內出來的隨從們,見剛才哭泣的那幾人雖然不再哭了,可眼圈都還紅著,因是訓誡他們,慨然說道:「吾雖老矣,尚懷壯烈,卿等年輕,更應懷忠履義,自勵不息!」

    諸人皆應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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