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450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7
28 孫文台發豫州兵


    河南本為郡,光武定都洛陽後,改稱為「尹」。

    擊滅黃巾之後,朱俊轉任各職,最後被朝廷拜為河南尹,去年,董卓任命楊懿為河南尹,朱俊領兵將之擊退,因洛陽殘破,百姓稀少,無法養兵,遂東屯中牟。

    現下,朱俊奉詔入朝,朝廷新任的河南尹駱業還沒到境,河南一地暫時出現了沒有長吏的情況。孫堅卻是敢作敢為的,河南尹的南邊是潁川郡,北邊是河內郡,他此次提兵來至中牟,所為者,便是圖謀河內,既然而今朱俊自己離開了河南尹,等於是放棄了河南尹的職銜,那麼河南尹這塊戰略要地他自然不會讓與別人,別說駱業尚未來到,就算是來到了,他也會學朱俊那樣將之驅逐,因是,就在朱俊離開的兩天後,他上表朝中,表孫賁為河南尹。

    孫賁是孫堅的從子,其父孫羌是孫堅的同產兄,早亡,孫賁早年曾在郡中任過督郵、代縣長等職,孫堅在長沙舉義兵討董時,他掛印辭官,跟從孫堅征伐,至於今時。

    洛陽作為國都,屬河南尹地,河南尹可謂是天下腳下,遠的不說,只桓、靈以來,能出任河南尹此職的要麼是海內名臣,要麼是外戚、名族子弟,如桓帝年間的房植、李膺、楊秉、杜密、鄧萬世等等,靈帝年間的羊陟、橋玄、段颎、何進、王允、袁術等等,孫賁既無顯名,孫氏的家資聲望也並不高,孫堅卻居然表孫賁為河南尹,這種事情,如果放在荀貞身上的話,他肯定是干不出來的,但孫堅無所謂,手裡有兵,誰敢不服?陳、梁二國不服,結果如何?

    數日後,荀貞在郯縣看到了孫堅的這道上表之抄文,雖然覺得孫堅此舉欠妥,然亦無可奈何,到底孫堅與他只是盟友,而非上下級的關係,牽涉到徐、豫整體利益的,兩人可以商量,孫堅若覺得他說得對,可以聽從他的意見,但當具體到孫堅的內政、軍務,荀貞卻是不好多言。

    孫賁授任河南尹,孫堅令他南屯新鄭。

    新鄭與潁川的陽翟接壤,孫堅前不久任命他的女婿弘咨為潁川都尉,此人現正帶兵屯駐陽翟,孫堅於今復使孫賁屯駐新鄭,其意圖很明確:是要讓陽翟、新鄭南北呼應,連成一線,從而保證他所率主力之撤退路線,——朱俊在中牟時,孫堅數次請求與朱俊聯兵擊河內,朱俊都沒同意,現下朱俊走了,孫堅也就不必再顧忌他的感受,可以大舉進兵河內了,雖說現今的河內太守張揚沒有建立過什麼了不起的武功,但他昔年也是以武勇出名,深受丁原賞識,曾當過並州武猛從事的,兼之河南尹在黃河南岸,河內在黃河北岸,又有黃河為險,是以孫堅倒不輕視張揚,戰端未起,先慮敗,首先把自己的退路保證好,然後再思謀進取獲勝之策。

    孫堅這個人,平時做事是猛了點,生活上也輕脫,但牽涉到用兵打仗、整體佈局,他卻從來不魯莽,要不然,也不會從熹平元年他初次上戰場至今整二十年中,歷經多戰,他幾無一敗。

    徐緄、朱治、黃蓋、弘咨等部,都被孫堅留在了豫州,鎮守境內,跟從他來到中牟的有吳景、程普、韓當、宋謙等將校,以及孫賁、孫暠、孫河等族中子弟,孫策也跟著他一起來了。

    孫策今年十八歲,固是尚未加冠,然已算成年,身為孫堅的嫡長子,他必然將會是孫堅的接班人,故此,孫堅頗是重視對他的培養。這幾年來,不只這一次,每當有戰事時,孫堅都會把他帶在身邊,教他用兵臨敵之術,在實踐中學習東西是最快的,孫策又甚肖孫堅,天生有用兵之能,經過這些年的觀摩、學習,他成長得很快,客觀地講,已經有了獨領一軍的能力。

    孫堅攻陳、梁二國,孫策在軍,雖無殊功,亦有優異表現。

    在寫給荀貞的書信中,孫堅對孫策大加誇讚,喜愛之情,溢於紙表,荀貞是孫策名義上的老師,有門生如此,自也開心,因是,個把月前,荀貞上表朝中,表孫策為騎都尉。

    騎都尉,比二千石,本是領兵的實職,近代以來,漸成通常由貴族、功勛子弟所領之閒職,抑或是供人養老用的榮譽之銜。討黃巾時,曹操就是以騎都尉的身份參與進了潁川一戰。孫堅以戰功得封侯,貴為將軍,牧一州之地,孫策年齒雖少,然表之為「騎都尉」卻並不為過。

    孫堅打下陳、梁之後,特別是在陳國的繳獲極豐,補充完損失的兵員之餘,又進行了一次擴軍,現總計有步騎兩萬餘人,因陳、梁雖下,汝南境內猶豪強眾多,並多有地方的長吏、士人、豪傑與二袁相通之故,是以他留了大半的兵馬鎮守豫州,只帶了八千步騎進擊河內。

    朱俊去長安道遠,路上所經之地又多殘破,糧秣供給困難,所以他只帶了家兵、部分精銳的部曲隨行,留下在中牟的約有千餘人,這些兵馬沒了主將,遂依附孫堅,孫堅將之悉數撥給了孫賁統帶。除此千餘人外,孫賁又有本部千餘人,總而言之,孫堅目前手頭上可用的進攻河內的部曲差不多有七千來人。

    十月中,徐州傳來消息:荀成、臧霸進圍奉高,應劭因見外援難以抵至,而泰山西北諸縣的原有守兵又多損失在牟縣城外的一戰中,內無兵御,於是棄城而逃,西奔前去投袁紹。泰山郡府的掾屬吏員們在王融、羊琮、高堂隆等的勸說下,獻城投降。應劭西奔、奉高已下,本就已經沒了多少鬥志的餘下之泰山西北諸縣更是若土崩瓦解,紛紛獻降。

    前後合計,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荀兵攻佔了泰山全境。

    繼之不久,冀州傳來消息:公孫瓚發兵進攻,步步進逼,軍鋒直指魏郡腹地,黑山張燕與公孫瓚合勢,亦由中山等地進犯趙郡、擾掠魏西。袁紹盡起部曲,分頭抵禦,曹操在貝丘設計用奇,擊退了田楷的兩次圍攻,夏侯惇迂迴進入平原郡,騷擾田楷部的後方。

    孫堅判斷:公孫瓚、袁紹之間的決戰已經迫在眉睫了。

    這日,孫堅大召諸將、屬吏。

    待人到齊後,他虎踞席上,顧盼帳中,說道:「荀侯與吾約共起兵,勸和伯珪、本初,而今荀侯已經佔取泰山全境,隨時可兵入平原了,吾軍卻仍滯留中牟,未有寸進。序已入冬,時不我待,我意明日三軍齊發,分兵兩道,進攻河內。卿等以為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8
29 伯符進獻渡河略


    吳景諸將從孫堅之所以來中牟者,就是為了攻佔河內,朱俊當初不願意與孫堅聯兵時,公仇稱、吳景等文武臣屬就已經勸孫堅獨自進軍了,現下孫堅終於決定北圖,諸人自無異議。

    公仇稱說道:「張稚叔已有備,渡河不易,硬打的話傷亡會不小。稱之見:最好不要強渡。」

    孫堅以為然,問諸將道:「卿等可有渡河的良策?」

    孫策被荀貞表為騎都尉,兼以孫堅嫡長子的身份,年紀雖少,位卻在諸將之上。

    他看了下帳中諸人,見諸將校,包括公仇稱在內,一時間,似都無發表意見的態度,便當仁不讓,挺身跽坐,大聲說道:「父侯,策有一計。」

    孫堅顧視孫策,面帶笑容,問道:「吾兒有何妙計?」

    孫策說道:「前年,董卓擊王匡,佯裝主力在平陰,而由小平津潛渡,繞至王匡兵後,突然襲擊,幾使其全軍覆沒。策愚見:父侯可鑑此戰為例,今攻河內,亦用聲東擊西之計。」

    平陰,即後世的孟津。小平津與孟津都是河南尹境內重要的黃河渡口。中平元年,黃巾起事,並連八州,聲勢煊赫,靈帝為警衛京都的安全,置八關都尉,其中就有孟津和小平津。

    「聲東擊西」這條計策,公仇稱也想到過,只是出於他某方面的考慮,他認為此計或許會難以奏效。他當下捻著鬍鬚,擔憂地說道:「董卓擊王匡事,發生在兩年前,距今甚近,所謂『殷鑑不遠』,張稚叔,宿將也,恐怕不會上當。」

    孫堅問孫策道:「長史此言,吾兒以為然否?」

    孫策先衝著公仇稱一笑,然後轉對孫堅,回答說道:「張稚叔若是與長史一般想,那麼此計就成了。」

    這話說得有點繞嘴,但帳中諸人都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孫策這是在說:如果張揚和公仇稱的想法一樣,都認為因為「殷鑑不遠」之故,孫堅應該不會效仿董軍渡河之故智的話,那麼孫堅偏偏採用此策,就正好是「擊敵不意」,必能成功。

    公仇稱等帳內諸人聽了,各自思忖,均以為:孫策言之有理。

    孫策又對孫堅說道:「孫子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吾師手書戰例三則,項王彭城大勝,一也,高祖暗渡成倉,二也,耿弇襲克臨淄,三也。張稚叔固然宿將,號稱勇武,然觀其既往,攻壺關不能下,繼為於扶羅所擒,是可知其人之無智矣!今父侯提精銳之兵,佐以出奇之計,攻此勇而無謀之徒,擊之必破!」笑對公仇稱等說道,「稚叔雖二千石,待縛之虜耳!」

    「吾師手書戰例三則」云云,卻是此前程嘉出使豫州時,奉荀貞之令,給孫策和孫權各帶了一件禮物,分別是荀貞手注的《孫子》和荀彧手注的《春秋》。

    在這本手注的《孫子》中,針對孫子在書中闡述的各種用兵之原則及謀略,荀貞選取了一些相應的戰例寫在側邊,作為註釋的一部分,以增強讀者對孫子原文的理解。孫策收到這本書後,愛不釋手,日夜研讀,誦習至今,對包括戰例在內的荀貞的手寫註釋都已可倒背如流。

    孫策美姿容,一笑起來,更令人見之心喜。受孫堅的影響,他平時也言笑無忌,時而還會講些笑話,尤使人覺得親近。是以,公仇稱的意見雖然被他反對,公仇稱卻毫無半點不快。

    孫堅撫鬚頷首,問帳中諸人:「吾兒此言,卿等以為然否?」

    公仇稱、吳景都被孫策說服了。

    諸人皆道:「都尉言之甚是。」

    由是,孫堅做出決定,便按孫策之計,採用聲東擊西的辦法,北渡黃河。

    孫策請戰,說道:「策請為父侯先鋒,為父侯破敵擒虜!」

    張揚和張遼、呂布都曾是丁原的臣屬,當年張揚、張遼並以勇武而被丁原闢為州從事,呂布則是丁原的主簿,三人俱是並州人,因與張遼、呂布一樣,張揚部曲中的精銳也均是並州猛士,並、涼邊疆之地,向出精卒,所以張揚雖被孫策說為是「有勇無謀」,然孫堅對他部隊的戰力卻並不小看,不捨得用孫策為先鋒,笑道:「吾兒兵少,不足先發,從我在中軍可也。」

    孫策畢竟年少,孫堅撥給他的部曲不多,只有數百人,確是不足以作為先鋒渡河略地。

    孫堅分給吳景、程普等五千兵士,令出中牟,至平陰縣,大舉收集船隻,佯裝要由孟津、小平津渡河,自與孫策、韓當、祖茂等引精卒兩千潛行至鞏縣。

    鞏縣有一渡口,名為五社津,新莽末年,新市兵的主將朱鮪屯駐洛陽,趁河內兵力空虛的機會,欲襲取之,便遣將北上,即是由五社津渡的黃河。後來,光武遣賈復南下擊郾,賈復亦是經五社津渡的黃河。此地也是河南尹境內的一個重要的黃河渡口。

    平陰離中牟遠,鞏縣離中牟近。

    孫堅帶兵首先抵達了鞏縣,他傳令各營偃旗息鼓,伏在鞏縣城外,然後命公仇稱等秘密採購木罌,——此乃昔年韓信渡河擊魏王豹時用過的一個辦法,木罌是一種木製的容器,口小腹大,把一定數目的木罌綁在一起,放於水上,便可當作木筏使用。

    吳景等打著孫堅的旗幟,號稱步騎三萬,迤邐行軍到了平陰,一邊大舉收集船隻,一邊放出風聲,說是要在五日內渡河北上,進攻河對岸的河陽等地。張揚聞報,果然中計,忙不迭地調兵遣將,命以楊丑為主將,統兵萬餘,進駐河陽,以圖堅守北岸,阻擊豫州兵渡河北犯。

    吳景等到達平陰時,孫堅已率部在鞏縣潛伏了兩天,又經過一天,收集到了足夠的木罌,捆紮成筏,於這日夜間發兵暗渡。

    五社津的對岸,西為溫縣,東為平皋,正對著的是州縣,州縣、平皋東邊不足百里則便是河內的郡治懷縣,張揚現就在懷縣城中坐鎮。因為無備,孫堅部輕鬆渡河,到得對岸,他卻是既不攻溫,也不擊平皋與州,率部急行,從平皋、州縣間穿插而過,直撲懷縣。

    平皋、州縣等地的守兵哪裡想到孫堅居然從五社津過了黃河?因孫堅過河之後,偽打旗幟,雖只兩千兵,卻號稱萬人之故,這兩個縣城的守卒皆不敢攔擊,急報懷縣。

    張揚聞之大驚,他的長史薛洪進言說道:「孫文台,荊州悍將也,今被其用計過河,懷城內守卒不足三千,恐難抵禦,將軍宜急調河陽駐兵回援。」

    有人反對薛洪的建言,說道:「安知孫文台部不是疑兵?如因此而把河陽的駐兵調回,則對岸孟津、小平津的豫州兵就能輕鬆渡河,是為開門揖盜。待至那時,則吾郡危矣!」

    薛洪說道:「孫文台,豫州之主。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一州之牧乎?他既然敢急襲懷縣,吾料豫州兵的主力必是被他所帶,孟津、小平津之敵,才定是疑兵!」

    他下拜堂上,急切地對張揚說道:「將軍,文台虎將,統萬眾急襲來犯,如神兵天降,懷縣內外兵民震懾,如不速調楊丑諸部回援,懷縣一旦失陷,何止吾郡危矣?河內將不復為將軍所有!事急矣!可速決斷。」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8
30 奉先馳雄擊汝南

    薛洪說的話讓張揚驚出了一身汗,以己度人,他自忖之,若換了是他,必然是會如薛洪之所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定然是不會親自帶著「疑兵」犯險,奔襲敵軍腹地的,因是他當即做出決斷,傳檄河陽,令部分兵馬留駐,命楊丑等率主力立刻回援懷縣。

    孫堅的斥候偵知此事,報與孫堅。

    孫堅時正騎行馬上,孫策跟從在側,他便笑顧孫策,說道:「如吾兒所料,張稚叔無謀者也。」

    他傳令部曲,停止向懷縣進發,改而向西,間道疾馳,過州縣、野王,在溫縣北的濟水北岸設陣以待楊丑等。

    楊丑等接到張揚的命令,留下了千餘兵馬守河陽,率領主力東進援懷縣。

    他們的部隊前腳才走,吳景等在對岸獲知,立即發兵強渡,收集到的數百大小船隻同時泛水,弓弩手在船前,箭矢如雨,落在對岸,對岸的河內守卒兵少,無法抵禦,臨近岸邊,吳景等又選精卒搶灘,一戰而便就將對岸的守卒擊破。

    隨之,程普為先鋒,領兩千兵卒追趕楊丑部,吳景統餘部押後,共向東馳行。

    楊丑接到吳景、程普等渡河的消息時,已經離開河陽有三十餘里,回援不及,張揚命他們速援懷縣的檄令又在手上,進退失據,不知所從,最終經過軍議,決定還是遵從張揚的軍令,繼續向東,以望在與張揚合力,擒賊擒王,擊破孫堅部後,再回師進攻吳景、程普等部。

    兵過溫縣城,至濟水南岸,楊丑等分營渡河,卻不意方才半渡,對岸忽起了豫州兵,孫堅親自指揮,其部兩千餘人本為挑選出來的精銳,現又佔據地利,勇猛進擊,渡到河對岸的楊丑等部才下船未久,隊伍尚未整齊,更別說列陣迎敵了,頓時潰敗,亂成一團。

    楊丑在南岸,還沒有渡河,遙望見對岸的情形,大驚失色,部曲諸將校有建議繼續發兵渡河,以援對岸的,有建議暫整兵南岸,不要急著強渡的。這兩種建議都有道理,楊丑難以抉擇。便在此時,後軍傳來急報:吳景、程普等部掩殺近至。

    前有濟水,後有追兵。

    楊丑若是韓信,或可以背水一戰,只可惜他既無韓信之智,亦無韓信之勇,不過到底也算是個沙場老將,倒是有些壯士斷腕的決斷,於是當機立斷,放棄了對岸的部隊,連帶著猶在河上的部曲也不再管了,帶著南岸的諸營河內兵士沿濟水北行逃遁。

    吳景、程普緊追不捨,道上數次遣輕騎劫殺,連戰皆勝,一路向北追了十多里,最後因畢竟是客軍,對河內的地形不太熟悉,不敢孤軍深入,這才勒部停下,轉回濟水岸邊,迎接已獲大勝的孫堅率部南下,兩邊會師。

    這一仗,孫堅接連用了兩次聲東擊西,先是由五社津潛渡,接著又調楊丑等部回援懷縣,加上吳景等的戰果,共殲敵三千餘。楊丑部的萬餘兵馬,現在尚存六七千人。他沿著濟水向北逃奔了六七十里,直到進了波縣的縣城,方才心情略安,然亦不敢出城進擊,固守而已。

    孫堅挾大勝之威,南攻溫縣。

    溫縣城中守卒不多,望風而降。在溫縣城外築營,孫堅與諸將議策,計畫下部的行動。

    由開戰至今,不過才數日,孫部不僅成功渡過了黃河,殺進了河內,而且大敗楊丑等部,威名遠颺,吳景、程普、公仇稱等諸文武臣屬俱皆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公仇稱蹲在地上,指點鋪在帳中地上的河內地圖,說道:「懷縣,河內之郡治也,今時其城中的守兵雖不算太多,然城池堅固,不易攻取,並且楊丑等現退據波縣,由波至懷,百餘里而已,一日夜可至,我軍如攻懷縣,楊丑等必援,是時也,內有堅城,外有敵援,不利於我。」

    孫堅等同意他的分析。

    孫堅說道:「如此,長史之意是吾軍不必急著進攻懷縣,而是先把楊丑等部殲滅?」

    公仇稱點了點頭,然後把手指落在波縣的位置,說道:「波縣在沁水、軹、野王、州諸縣的中間,此縣一下,則懷縣以西就能盡為明將軍所有了!之後,再攻懷不遲。」

    孫堅問吳景、程普、孫策等:「汝等以為呢?」

    吳景、程普都贊同公仇稱的意見。

    孫策也贊同,他再次請戰,說道:「父侯擊波縣時,張稚叔必然不會坐觀,他定會遣兵相援,策敢請父侯給策兵千人,設伏於野王、州縣間,以擊其援!」

    野王、州縣是從懷縣到波縣的必經之地,設伏在此,可以「圍城打援」。

    孫堅心道:「於今海內紛亂,欲成大事,非知兵能戰不可。吾兒固肖我,然如不讓他獨歷疆場,亦難成材。也罷!我便允了他,給他兵馬千人,使其設伏,阻張稚叔之援。」當下答應了孫策所請,調忠心勇猛的祖茂率長沙精卒五百聽命孫策,兩下合兵共計千餘,使去設伏。

    從在軍中的諸孫子弟中,孫河與孫策的關係最好。

    孫河是孫堅的族子,早前過繼給了他的姑父,改姓為俞,孫堅起兵之後,他隨從征伐,常為前驅,深得孫堅的喜愛和信用,被待以腹心之任,此前荀貞擊魯國黃巾,孫堅便是派了孫河為自己的代表。因為孫河與孫策交好,孫堅後來在給孫策兵時,就把孫河撥入到了孫策營中。

    孫策得了孫堅的增兵,大喜,半點也不拖延,當天下午就領著祖茂、孫河等與孫堅分兵,二渡濟水,北行至野王、州縣的地界,一面暫且埋伏,一面遣斥候偵察懷縣的情況。

    果然如孫策的預料,在聞知孫堅統帶大部沿濟北上,圍攻波縣之後,張揚深懼楊丑等部一旦戰敗,則河內就將會失去大半的精銳戰力,必難再御孫堅之攻,因是急從懷縣西邊的武德、修武、山陽等縣各抽調出了部分守卒,合計兩千多步騎,擇親信將以統領之,命令即援波縣。

    張揚的援兵行至野王,孫策領兵橫出,阻其前進。

    統帶援兵的那個校尉是張揚帳下有數的猛將之一,半天之內,他親自帶領精卒出擊,三次猛攻孫策的本陣,又令精騎擾擊孫策的兩翼,孫策兵少,騎兵更比敵人少,戰至入暮,陣地出現了動搖。還好因見天色漸晚,張揚的援兵主動回撤,這才使孫策等鬆了一口氣。

    孫策、孫河、祖茂三人商議。孫策以為:「賊將驍猛,騎多,今方戰半日,而吾軍陣腳已有鬆動之態,明日如是再戰,恐將失利。此出奇制勝之時也!」

    孫河、祖茂問計。

    孫河問道:「如何出奇?」

    孫策已有定計,胸有成竹地說道:「賊將自恃驍勇,今日三次攻吾陣,都是他親帶兵進擊,我料明日他一定還會這樣做。如此,待至明日,君二人且先養銳守陣,候賊將離陣來攻之時,我率精騎襲擊其後,待其陣亂,君二人可盡起精兵,與我併力夾攻,必勝也!」

    祖茂諫止說道:「都尉此計雖善,然都尉乃一軍之主,不可冒險,明日可由茂引精騎襲敵陣後,都尉與伯海固守本陣。」

    孫策哈哈一笑,親熱地拍了拍祖茂的胳臂,說道:「若是由君引騎襲敵陣,我只恐諸騎士不肯出死力啊!」聽孫河也出言勸止,不同意由他親自奔襲敵後,他就又笑問孫河,說道,「吾兄自以為騎戰之能,比之與我何如?」

    孫河老老實實地答道:「不如都尉。」

    孫策一拍巴掌,說道:「這不就是了?」

    見祖茂、孫河猶想再諫,他笑嘻嘻地說道:「今日與賊戰,吾觀賊雖眾,勇者卻稀,明日我不需太多從騎,三十騎足矣,君二人且請看我如何破賊如屠豬狗!事如不成,願受二君之罰。」

    祖茂、孫河對視一眼,知道勸不了孫策了,只得從令。

    次日,一如孫策預料,敵將急著馳援波縣,又是親自帶精銳攻陣。

    孫策坐鎮陣中,指揮祖茂、孫河拒守,等到日中,敵人的兩次進攻都沒有奏效,而因為從昨天到現在,連著已展開五次攻勢之故,敵鋒漸顯疲態,孫策判斷出自己出擊的良機已到,於是率領預先挑出的三十精騎,從陣中出來,繞至敵陣之後,陡然猛攻。連著多日未雨,天干草枯,孫策分出數騎趁風縱火,祖茂等擊鼓呌噪,出陣逆戰,張揚援兵大潰。

    孫策等逐北衝殺,斬首三百餘級。

    祖茂、孫河領部曲迎接孫策凱旋。

    孫策橫矛騎行,時值下午,日光暖麗,映照在他的鎧甲上,精光耀目,兵士們仰觀之,見他眉目俊美,英氣畢露,如睹神人,不知是誰不由地最先拜倒在地,繼之很快,近千的步騎兵士,包括孫河、祖茂,盡數拜伏,俱皆口呼「孫郎」。呼聲振地,響遏行雲。

    擊敗了敵援,孫策還兵,歸與孫堅合。

    孫堅在知道了孫策破敵的經過後,撫其背,喜不自勝,與諸將說道:「吾虎兒也!」後繼有人,確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但是,隨之不久傳來的一道軍報,卻令孫堅大怒。

    卻是:呂布、橋蕤、紀靈統步騎七千餘,出南陽郡,進犯汝南,郡內的強豪瞿恭、江宮、沈成等盡皆從附,汝南都尉黃蓋倉促迎戰,先敗於吳房,又敗於上蔡,現今退守平輿。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1:48
31 程普諫止回師救

    平輿是汝南的郡治,向北百餘里是陳國,向西百餘里是潁川,此地如再失守,那麼呂布向西可掠潁川,北進則可進攻陳、梁。他如果西略潁川的話,孫堅的後路就會被他阻斷,而他如果北取陳、梁的話,則豫州就會因此而被分成東、西兩個部分,黃蓋等人將陷入極大的被動。

    孫堅怒不可遏,拍案罵道:「袁術豎子!與我定下盟約,而今卻遣兵犯我境。背盟毀約,非人子也!」眼見孫策擊破張揚的援兵,稍微假以時日,波縣就可攻下,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袁術卻從他的背後捅了他一刀子,越想越是惱怒,他拔出佩劍,狠狠地斫在案几上。

    吳景憂心忡忡,說道:「橋蕤、紀靈,術部名將也;呂布,並州飛將,人云『馬中赤兔,人中呂布』,雖敗於長安,而明將軍嘗與之交鋒,應知此人實驍悍。公覆或可敵橋蕤、紀靈,料卻難擋奉先。已失吳房、上蔡,若是平輿再失,豫州險矣!將軍,為今之計,宜撤兵歸豫。」

    「公覆」,是黃蓋的字。

    黃蓋姿貌嚴毅,善養兵卒,能得將士死力,為人長於決斷,智勇兼備,乃是孫堅帳下得力的重將之一,不僅能力出眾,他的出身也不錯,是名臣故南陽太守黃子廉之後,因是,孫堅表他為汝南都尉,使鎮名郡。確如吳景所說,孫堅也認為憑黃蓋才能,固是足以抗衡橋蕤、紀靈,但恐怕卻非是呂布的對手。然而,難道就因此而放棄眼下的大好局面、無功折返麼?

    孫堅又不甘心。

    他沉吟難斷。

    程普出列說道:「呂布雖凶,以普之見,不足為慮。」

    孫堅問道:「公此話何意?」

    孫堅帳下諸將,程普年最長,包括孫堅在內,都尊稱他為「程公」。

    程普答道:「設若是袁術親犯我境,將軍自應回師,而今布雖驍勇,孤軍而已,合汝、潁、陳、梁之眾,焉不能御?今如回師,再取河內難矣!」

    吳景不同意,說道:「汝南強豪瞿恭、江宮、沈成諸輩,早前明將軍招之,而他們皆不應,今卻從附呂布,何哉?賴因袁術故也!汝南諸縣的豪強、士人多與二袁勾連,布雖孤軍,猶近萬步騎,且挾袁術之勢,不可小覷。」

    程普哂笑說道:「如瞿恭、江宮、沈成者,名為強豪,行徑實賊,像他們這樣的,便是從附呂布的再多,也無需擔憂。」對孫堅說道,「要非先有陳、梁為患,將軍現又用兵河內,瞿恭、江宮、沈成之輩,不需將軍親伐,擇一偏裨便即足可剿滅了!李文達屯據郎陵,明識之士,地方之雄也,觀汝南軍報,未見他叛從呂布,由此可見袁術之不得人心,呂布之敗兆已證。」

    李通是個有見識的人,在程普看來,他堪稱是汝南諸多割據豪強中的唯一雄傑,而他現今卻不從呂布,以此觀之,可見袁術在汝南的人心遠不如袁紹,呂布一時取勝,早晚必敗。

    聽了程普的這番話,孫堅點了點頭,心中贊同。

    一直沒開口的公仇稱這時盤衡已定,啟齒說道:「將軍與荀侯情同骨肉,今汝南告危,荀侯知將軍遠在河內,定不會坐視,料徐州的援兵已在路上。待克波縣,旋師不遲。」

    公仇稱的這句話一出,孫堅立刻同意,有了定見,因按下怒火,對諸人說道:「長史此言不錯,貞之與我,生死交也,他必不會任由汝南被呂布攻佔。」稍作思酌,下令道,「傳檄潁川、陳、梁,共發兵赴汝南,援公覆。再行州檄一道,請貞之遣兵相助。」

    不管荀貞是否已經遣兵往援,這道州檄都是應該發的,有此州檄,徐州兵入豫境方名正言順。

    公仇稱見孫堅猶懷忿恨,勸解說道:「袁術利令智昏,撕毀盟約,侵犯我境,這不僅是要與吾豫為敵,也是要與荀侯為敵。等到攻克了波縣,明將軍旋師返回,可與荀侯相約,勾通劉景升,共擊袁術!三州兵馬齊發,袁術區區一郡之地,何能擋也?亡之不遠。」

    孫堅這才忿氣稍下。

    孫策下拜堂中,慨聲說道:「適才程公、長史言之皆有理,然以策陋見,到底是強敵來犯,豫州不可無主坐鎮,策請父侯統兵返回,至於波縣,敢請父侯留四千兵與策,足能破之!」

    孫策這股初生牛犢的勁頭,讓孫堅十分喜歡,對袁術的忿惱因之又散了些許,他讚賞地看了看孫策,叫他起來,笑對諸將說道:「袁術諸子,比與吾兒,狗彘耳!」雖是贊喜孫策的銳氣,卻是不能同意他的請求,對孫策說道,「海內擾亂,吾兒用武之時當在後,不必急於現下。」

    孫策的話倒是提醒了公仇稱,他說道:「伯符所言,也有道理。於今豫州雖有徐相與弘都尉等留守,然無主將。臨敵決勝,首在果決,徐、弘諸君若是意見不一,或會延誤戰機。伯符有明將軍之風,年雖少,可堪大任。明將軍不如遣伯符還豫,令協調諸將,共抵呂布。」

    「徐相」,說的是陳國相徐琨,「弘都尉」說的是潁川都尉弘咨。

    徐琨,是孫堅的外甥,弘咨,是孫堅的女婿。留鎮豫州的黃蓋、朱治兩人倒也罷了,徐琨和弘咨卻一為孫堅的親屬,一為孫堅的半子,他兩人如果意見不一,彼此不服,確會影響戰事。

    孫堅遲疑了下,心道:「這樣也好。」

    如果能抵禦住呂布的侵犯,甚或進而將呂布擊敗,那這絕對是顯赫的戰功一件。孫策若是能得此戰功,對他日後在軍中的威望會大有幫助。即便不能抵禦住呂布的侵犯,有荀貞的徐州兵相助,料來也定然不會有大敗,對孫策亦不會有什麼反面的影響。

    由是,孫堅改變了主意。

    他對孫策說道:「吾兒可帶本部,即日折返豫州。我給你手令一道,豫州諸將皆由你節制。」惇惇叮囑孫策,「然不可自負,要多聽諸將意見。呂布,悍將,不可輕視。貞之如遣援兵,下邳距汝南最近,以布之悍,吾料主將必是君卿,你見到許將軍後,要恭敬執禮,不得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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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許顯奉令提兵援

    荀貞心道:「袁術是不是傻?」

    看著放在面前案几上的軍報,荀貞真懷疑自己看錯。

    戲志才注意到荀貞呆呆地目觀軍報,一言不發,好像非常吃驚的樣子,說道:「明公,袁公路自以公族子弟,無有長才,向來以氣高人,『路中捍鬼』者是也,只不過是憑家聲而乃為世知,方今他據南陽一郡,環邊皆大雄,縱折節盡謀,亦或無能為也,卻竟毀盟犯豫,觀其舉動,猖狂放肆,妄男子耳!」頓了下,見吸引到了荀貞的注意力,接著往下說道,「唯其人雖妄,到底袁姓,孫侯遠在河內,聞與張稚叔戰正酣,只怕難以及時回師,孫侯遲歸,則豫內無人可抗其名,兼以呂布,戰將也,橋蕤、紀靈亦非庸夫,因是黃公覆兩戰皆敗。明將軍與孫侯相與莫逆,事急從權,當此之時,不宜再循舊章,忠之見:可即擇精兵強將速援汝南。」

    戲志才的這番話總共說了三層意思。

    袁術是個無知狂妄之徒,這是第一層意思。袁術雖然狂妄,到底是袁家子弟,孫堅遠在河內,被他留在豫州的徐琨、弘咨、朱治、黃蓋等大多出身不高,又是外州人,在名望上無法與袁術抗衡,由此導致汝南的強豪紛紛投從呂布等,致使黃蓋連敗,此是第二層意思。漢家制度,州郡長吏無詔不得擅出境,現下這條規定雖早已是名存實亡,荀貞此前攻徐州、月餘前攻泰山都是無詔而行的,但他與孫堅畢竟是盟友,要表示尊重,所以今年四月入魯,他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徵求孫堅的同意,然而「事急從權」,既然荀貞與孫堅是盟友,莫逆於心,那麼現下汝南告急,這個時候就不必再等著孫堅請他入境再去馳援了,此為第三層意思。

    荀貞點頭表示同意,又再看了一遍案上的軍報,將之丟在邊兒上,摸了摸頷下的短髭,心中已有決斷,說道:「誠如卿言,呂奉先,戰將也,不可小覷,於今他又連勝,士氣如虹,更不能輕視。……我意檄徐將軍馳援,卿以為如何?」

    孫堅認為荀貞會遣許顯帶兵援豫,但荀貞首先想到的卻不是許顯,而是徐榮。

    徐榮和呂布都曾在董卓帳下,兩人皆出自邊地,人各驍勇,俱善騎戰,而且戰術修養都很高,呂布不必說,徐榮可是打敗過孫堅,也打敗過曹操的。並因與呂布嘗同為董卓部屬之故,想來徐榮對呂布以及他麾下諸將校們的用兵風格應該都較為熟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荀攸、荀彧、張昭等也在座。

    荀攸想了一想,有點不同的意見,對荀貞說道:「陳元悌在揚州,近月活動頻繁,數與豫章、丹陽、會稽、吳等郡使者來往,也許會有異動。陶恭祖在丹陽,劉正禮不告而別,目前雖尚未發現他的行蹤,然料之他必不會去兗、青、豫,十有**是去了揚州,此二君與明公皆不睦,陳元悌如是得到了他兩人之助,九江、阜陵定有鏖戰。此時檄徐將軍援豫,似略不妥。」

    荀貞兵入泰山不久,劉繇就悄悄地離開了下邳,走時,連陳家都沒告訴,州府聞訊之後,令各郡尋其蹤跡,然而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劉繇的人,計算時日,他應是已經出了徐州的地界。

    ——劉繇之所以悄然離徐,不需問,自是因荀貞進攻兗州之故,他身為劉岱之弟,劉岱在兗州沒有外敵時,他可以自重聲價,不去投奔,而今兗州有了徐州這個強敵,他當然就不可能再僅是獨善而已了。退一步說,即使是為了他本身的安危,他也是不能夠存身「敵域」的,設想一下,萬一荀貞抓住了他,叫他勸降劉岱,該如何是好?這種可能性固然極小,微乎其微,幾無出現之可能,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卻也不可不防。

    荀攸的判斷很對:劉繇之所以來到徐州,乃因青州黃巾眾多,他是為避亂而才南下的,此時自不會回青,他之前沒有去兗州,現下徐州已盡露吞兗之意,他單槍匹馬的,即使去了兗州也沒有多大用處,幫不到劉岱,所以他也更不會去兗州,豫州是孫堅的地盤,他定也不會去,至於荊州,太遠了,他大約也不會去,只有揚州,是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揚州在徐州南邊,陳溫與荀諶等間有矛盾,如果能說動陳溫發兵攻九江,徐州至少在短期內必就無法再圖謀兗州了。

    劉繇極有可能是去了揚州奔陳溫,陶謙與荀貞有失州之仇,縱是他年齡大了,可能不再有雪恥之心,但他的兒子、舊部會怎麼想?卻是說不好。陶謙在徐、揚間很有名氣的,劉繇既是宗室,又是公族子弟,與劉岱兩人年輕時就以「二龍」之名聞於東夏,在徐、揚間亦有高名,其兄劉岱現又是兗州刺史,當年討董的諸侯之一,陳溫若是得了他兩人之助,聲勢定然大漲。

    是以,荀攸勸諫荀貞,不要在這個時候把徐榮調走。

    徐州五郡的駐兵,除守禦本郡之外,各有別的職責,防範揚州、援助九江便是廣陵的任務。

    荀貞思忖片刻,以為然,心道:「令儀不可離廣陵,如此,就只能調君卿了。君卿持重,果決敢斷;布等雖勇,益德可比。再以許公從軍,佐以吾族俊秀,文台即使遲歸,亦足可禦敵。」

    「許公」,是許劭。許劭,汝南平輿人,許氏也是數代公族,許劭的從祖、從父、從兄,祖孫三代並為三公,其家聲雖不及四世三公的袁氏,但許劭的名望可要比袁術高得太多,早年月旦評盛行一時,莫說袁術,便是袁紹也畏懼許劭的評議。遣許劭從軍,可以抗衡袁術在汝南的影響力。荀氏雖為潁川右姓,然與汝南士族多有交往,再遣一兩個荀氏的傑出子弟隨從入豫,既有助增強部隊在地方士族中的號召力,通過展示荀家子弟的風采,也有利於進一步地提振荀氏在汝南的名望,可謂兩全其美。

    思之慮定,荀貞說道:「公達所言甚是。劉正禮行蹤不見,九江確需加緊防備,令儀不能離境。這樣罷,便檄君卿帶部援豫。許公子將德高望重,吾意請他從軍,以助聲勢,如何?」

    張昭與許劭雖然相識未久,關係不錯,他笑道:「若有許公從軍,擊滅呂布等,如唾手之易。」

    荀彧、戲志才等也都贊同。

    戲志才看了眼荀攸、荀彧,然後看向荀貞,笑道:「如能請得許公從軍,自是最好不過。只是許公清高士,不可使久勞於俗務,儒林荀君與汝士多善,若能跟從入豫,必有補益,明公何不亦使之從戰?」

    「儒林荀君」,說的是州儒林從事荀愔。荀愔字仲德,博學典章,「八龍」之後,與荀彧是從兄弟,在與荀貞同輩的荀氏子弟中,他是一個佼佼者。荀貞心道:「英雄所見略同!」對戲志才微微一笑,顧對荀彧、荀攸、張昭等人說道,「志才言之有理,那就讓吾弟也從軍一趟罷。」

    諸人皆道:「如此甚好。」

    荀貞又道:「孟涂從擊泰山,進戰據守,差強人意。布等北地名將,可使小兒輩稍睹其勇。」檄令,「傳檄孟涂,令接檄即日帶本部至君卿營聽令。」又令道,「傳檄君卿,令整備各營,侯許公、仲德、孟塗到營中,便即援豫。」

    幕府的長史袁綏等也在堂上,離席起身,恭聲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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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偏師掠潁橋蕤橫

    因為新兵尚未練成,又新得泰山一郡,徐州目前的兵力有些吃緊,故此許仲沒有帶太多的兵馬援豫,只是選了精卒三千,加上荀濮部的人馬,不到四千之數。孫堅留在豫州的部曲共有萬餘,抽出半數來抵禦南陽的來犯是沒有問題的,徐、豫合計萬餘步騎,在兵力上並不吃虧。

    等荀濮、荀愔、許劭到達營中,許仲即拔營西進,經沛國,抵至汝南。

    進入豫州之前,荀貞先給豫州的州府以及黃蓋等人傳了一道州檄,言明許仲等是為援豫而來。黃蓋諸人皆知荀貞與孫堅的交情,除豫州州府裡的少數人或是拘泥不化,固守漢家舊章,或是出於不可說之緣故,以為徐州兵不應無邀自來、建議阻其入州之外,別的人都欣喜歡迎。

    因是,沛國境內的孫兵不但沒有阻擊,反而遣人引路,作為嚮導,入到汝南的第一個縣是山桑。前漢時,山桑屬沛郡,中興後,改屬汝南。春秋時,此地屬宋,據說莊子就是出生在此。

    從下邳縣到這裡,行軍共約兩百餘里,一是為休整部隊,二是為深入瞭解當前汝南的戰局,許仲下令,命部曲在這裡停駐了一天,打探得知:得了陳、梁援兵之助,黃蓋仍還在平輿堅守,久攻平輿不下,呂布分兵,遣橋蕤向西進克定潁,已至潁川邊界,有進攻潁川之態。

    潁川都尉弘咨原本也是遣了兵馬馳援黃蓋的,但是未能到達平輿,他的部隊就被橋蕤擊敗,前不能進,遂轉回潁川,駐入到了與定潁接壤的郾縣,以望可以據城禦敵,萬一橋蕤真的犯境,可以阻之於郡外。同時,為防止袁術從南陽進侵潁川,弘咨離開郡治陽翟,親自坐鎮在汝水北岸的襄城,指揮南岸與南陽接壤的父城、昆陽、舞陽等縣之守禦戰備。

    總的形勢來講,呂布、橋蕤等積極進擊,連戰皆克,分兵略地,已連下汝南數縣,得到了充足的糧械為實,瞿恭等為其張勢,既圍平輿,又脅潁川,黃蓋、弘咨等被動防守,局勢不利。

    許仲出兵之前,荀貞對他有過指示,但那只是戰略層面上的,如「布軍數勝,士氣正高,可先避其鋒」、「臨陣與戰,布騎驍勇,宜固壘蓄銳,候其衰而再戰之」等等,具體到戰術層面,還得他臨機制變,因事制宜,因是,許仲召集張飛、何儀、荀濮、原盼、杜頜、夏鳴、萬演等諸文武部屬,又把許劭、荀愔請來,共議軍事,商量下步該如何舉措。徐卓以幕府從事中郎的身份,奉令從征,與荀濮一道,他兩人共從泰山返回,此時亦在軍中,也參加了軍議。

    所謂「上行下效」,一個好的上級,會把優良的作風傳給部下。

    荀貞善於納諫,不管是政議、抑或是軍議,從來是言者無罪,能夠讓臣屬暢所欲言,荀成、許仲等受此影響,因而也是這個作風。

    諸人到了,各抒己見。

    許仲寡言語,不開口,只是聽。

    聽諸人各自說完,他又叫諸人互相討論。

    討論得很熱烈,最終被諸人都贊同的觀點有兩個。

    一個主要是許劭、荀愔的觀點。

    他兩人認為:軍事之前,應當輿論先行,建議許仲散播袁術在南陽「鈔掠為資、奢淫驕肆」的消息,大力敗壞他的名聲,以此攬聚汝南的士民之心,並及號召汝南各縣堅壁清野。這樣,不能夠得到地方上的支持,呂布、橋蕤、紀靈等的攻勢就算再猛,亦必後繼無力。

    一個是徐卓的觀點。

    徐卓認為:於今陳、梁的援兵都在平輿城下,合城中黃蓋部之力,共抗呂布,橋蕤分掠潁川東,與潁川都尉弘咨的兵馬相持,也就是說,汝南已經形成了兩個戰場,而敵我雙方的兵力都聚集在汝南西部。如此,我軍就可以先進屯到平輿東。

    進駐到平輿東後,有兩種情況可能會出現。

    一種是呂布再次分兵,來擊我軍。一種是呂布不分兵來擊。

    如是前者,那麼在經過橋蕤分兵之後,呂布能派出的部隊肯定不會太多,我軍到時候就可以視情況,或殲滅之,或固守之。如是後者,則有我軍在平輿東,和平輿城中、城外的豫州兵成掎角之勢,使呂布「後顧有憂」,料他也就定然不敢全力攻城。

    不管是這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都將會減輕平輿方面受到的壓力。

    徐卓並又建議許仲:李通屯據郎陵,不應呂布之召,可見他對袁術、呂布無有好感,可以遣使一人去見之,爭取把他說服,投從我軍。而要是一旦能夠把李通說服,郎陵在吳房、上蔡的南邊,也就是說,位處在呂布、橋蕤部隊的後方,東有我軍,西有潁川,北邊平輿未克,南邊又有李通,呂布、橋蕤為不使部隊陷入被包圍的危險中,很可能就會從平輿撤退。

    待至那時,我軍可追擊之,可放其歸,攻守由我。

    許劭、荀愔的意見是有關政治方面的,徐卓的意見純是軍事觀點,這兩條意見正好互相彌補。

    許仲即將此兩議採納。

    次日,一邊傳檄汝南各縣,許仲一邊領兵離開山桑,繼續西進。

    山桑縣曾為本朝中興名將山桑侯王常的封邑,縣西南邊有一個聚落,名叫垂惠聚,本朝初年,王霸、馬武攻蘇茂、周建於此,圍困半年,後以火攻,城土都被燒成了紅色,此地因又被後人稱為「紅城子」。馬武是南陽人,王霸是潁川潁陽人,兩人後來都名列雲台。

    前年荀貞從豫入徐,就任廣陵太守時,經由過山桑,當時曾對許仲等諸將講過一些王常、王霸、馬武的故事。離開豫州三年了,許仲這次以偏將軍的軍職,重返豫地,領數千虎士,援平輿,將再戰呂布,他雖是素來寡言,不露聲色,然於面巾的遮蓋之下,他內心中實也是頗有波瀾的。有沒有以王霸等的功勛成就自勵?旁人不知,他自知曉。

    過垂惠聚,行數十里,是下城父聚,此地為秦末陳涉被其御者莊買所殺之地。

    過此處,再向西行百餘里,是宋國。承上古之制,本朝亦有「三恪」,「恪」即「客」,三恪就是封拜前代王室的嫡系後人,待以客禮,贈給封邑,使祭祀宗廟,以示本朝所承繼統緒,標明正統。中興後,周朝的後裔改封衛公,殷商年代久遠,早在前漢時就不能確定其後,因孔子自稱殷人,遂以孔子之後祭祀商湯,光武把孔子的後裔改封為宋公,食邑便是宋國。

    宋國在平輿的東北方向,兩縣相距兩百餘里,中有潁水為隔。呂布等已知許仲帶兵入豫,為阻其來援平輿,他使瞿恭等領兵屯駐潁水南岸,扼守渡口,以圖斷許仲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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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孟涂敢棄夜襲利

    孫堅的兵馬主要屯駐在陳、梁、汝南和潁川,魯國黃巾肆虐,無有他的兵馬駐紮,沛國鄰彭城、下邳、九江,這三個郡現皆為荀貞所有,邊境很安全,除在原沛相袁忠掛印自辭,南下避亂之後,他表了公仇稱兼領沛國相之外,暫時他也顧不上沛國,亦沒有放多少兵馬,只是在沛北與魯國、山陽相鄰的縣放了些守軍,所以,這次呂布犯境,陳、梁都有援兵,沛國卻無多餘的兵力遣派,不過在許仲率部路過沛國時,沛國郡府派了個郡吏隨從嚮導。

    這個郡吏姓武,名員,沛國竹邑人,其祖武儒以謁者從漢高擊破秦,漢高祖六年大封功臣,武儒以功被封梁鄒侯,在功臣表中名列第二十位,其後繁衍至今,入到本朝雖不復再有世襲的侯位,然而歷代二千石,武員的從父武端官至九江太守,封臨潁侯,從祖父武悌官至中壘校尉,任過九卿之一的太常,從曾祖武篤亦官至九卿,曾任光祿勳,其族中有一個長輩,與名臣李固同時,名叫武宣,官至汝南太守,早年他出任長水司馬時,李固曾經以他為例,在給朝廷的對策中提到過一句:「竊聞長水司馬武宣,……,無它功德,初拜為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雲,這固是批評之詞,卻也可由此而見竹邑武氏實是州郡裡的一個顯族大姓。

    ——數百年後,唐之武則天便自稱是此族之後裔。

    卻說武員此人,才能雖只普通,然勝在族為州姓,消息靈通,較為瞭解瞿恭等人的脾性和他們部曲的戰鬥力,竹邑離宋國亦不太遠,兩百來裡地,他對這一帶的地形也熟悉,見瞿恭等屯駐潁水南岸,斷了荀兵進軍的道路,他便進言許仲,說道:「瞿恭、江宮、沈成賊豎,在汝南掠奪為業耳,軍紀不整,部伍不肅,今雖挾數千之眾,屯河南險要,不足慮也!將軍可遣一偏師,經由項縣南渡,繞擊其營,必破。待其營破,將軍自可徐徐帶兵渡河矣。」

    項縣在宋國西邊,離宋國有百十里地,此縣與陳國接壤,眼下還處在孫兵的掌控中,呂布也好,瞿恭等也罷,他們的勢力都尚不能延伸到那裡。既然對岸有瞿恭等據守,那麼幹脆就遣支部隊經由項縣渡河,繞擊其後,以策應主力南下,這是個可行的辦法,無非多走點路罷了。

    許仲聽了武員的此策,沒有立即下決定,而是再三細問瞿恭等部的戰力,又叫來宋國的國相,並及幾個當地士族的族人,問以同樣的問題,最終確定,武員說的乃是如實之言,瞿恭等部的戰鬥力確是很低,雖然號稱數千,烏合之眾而已。

    由是,許仲做出了決斷。

    他召集諸將,把武員的計策講說出來,問道:「君等誰願經項擊賊,為我開道?」

    瞿恭等部的戰鬥力就算再低,畢竟也是數千之眾,為了隱藏行蹤,渡河襲擊的部隊不宜過多,最多數百人,乃是以寡擊眾,並且戰場是在河南邊,一旦失利,許仲又不及救援的話,那就很可能會全軍覆沒。這是一件看似簡單,卻也頗有危險成分的任務。

    荀濮頭個起身,大聲說道:「濮敢請領此任!」

    許仲知道荀貞很喜歡荀濮,見荀濮請戰,不覺微微遲疑,心道:「孟涂創傷未癒,如有意外,我之罪也。」有心拒絕荀濮。

    荀濮跟從臧霸擊泰山郡時,衝鋒陷陣,為敵矢所傷,傷雖不重,到底是還未痊癒,會影響到作戰,繞擊瞿恭等部營後的任務又實是有一定的危險性,這也就難怪許仲不想遣他去了。

    荀濮聰明,看出了許仲的意思,不等許仲道出,他笑道:「濮願立軍令狀,任務如不能完成,甘願受罰!」

    「孟涂,你傷未癒,……。」

    「區區小創,何足掛齒!將軍昔從君侯征戰時,就沒有過帶傷上陣的麼?」荀濮顧問張飛,「厲鋒以為濮言對否?」

    張飛哈哈一笑,對許仲說道:「孟塗說得也是,帶兵打仗,哪兒有因為點小傷就不上陣的?孟涂智勇雙全,部曲精悍,將軍如使他潛渡,功必能成。」張飛的部曲是騎兵,沒辦法執行這種潛渡擊敵的任務,他喜歡荀濮的姿貌性格,便也就不吝嗇替荀濮給許仲說兩句好話。

    許仲見荀濮請戰的意願強烈,諸荀子弟中,荀濮從軍的最早,中平元年就跟著荀貞了,許仲和他很熟,清楚他的能力,也確如張飛所言,荀濮其人膽大心細,有智有勇,作戰的經驗亦豐富,他的部曲雖然只有五百人,然卻皆是久從荀貞征戰的潁川老卒,裝備精齊,以他的能力和這樣的部曲擊瞿恭等,想來何止能夠一當十?落敗的可能微乎其微。

    想及此處,許仲因改變了主意,稍微點了下頭,對荀濮說道:「好,此任就交與君了。」

    荀濮歡喜應道:「三天後,請將軍臨河觀戰。」

    當天,荀濮領本部五百兵士出營,夜半時抵至項縣,沒有進城,在河邊休息了半晚,同時遣人蒐集渡河所用的船隻,天剛濛濛亮,即帶部泛水過河。到得對岸,荀濮令部曲間道而行,一路疾奔,時已孟冬,天黑得早,入夜前後,他與部曲兵士到達了瞿恭等部的駐地外。

    部曲中的驍猛士進言道:「不如趁夜攻之!」

    荀濮登高俯望,窺探瞿恭等的營地,卻見整個營地分成三塊,想來應分別是瞿恭、江宮、沈成三人的駐所。這三塊營地,有兩塊都是營地內的規劃毫無章法,營地外有些鹿角、拒馬等物,佈置得也是亂七八糟,但唯獨有一塊營地,卻顯得略微整肅,看其旗幟,是江宮營。

    通過敵三處營的規模大小,估料敵兵總計約在五六千之數。

    看完敵營虛實,荀濮心中有了數,笑對進言的驍猛士說道:「與其今晚進攻,不如明晨突襲。」

    「這是為何?」

    「賊兵分為三營,瞿、沈營甚雜,而江營獨稍謹,我部便是趁夜鼓噪,使瞿、沈營嘯兵潰,江兵卻可能會固營自守,如此,就不好接應許將軍渡河。何如等到明晨?我與許將軍約以三日之數,明天正是第三日,我部攻勢一起,許將軍在對岸趁機橫渡,待到那時,我軍南北夾擊,勝之易耳,並且得許將軍兵至,吾等也就將會不只是把賊兵擊潰,而是可以把之盡殲了!」荀濮頓了下,又道,「再則,我部的兵士們連著急行軍了兩天半晚,也需要稍稍地休養一下。」

    左右諸人聽了荀濮的話,盡皆服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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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文遠突陷潁川營(上)

    次晨,許仲早早地就令營中做飯,使兵士飽餐,又令原盼等把提前蒐集到的船隻都列於岸邊,只等荀濮那邊發動,他們這裡就大舉渡河。

    對岸的瞿恭等部的斥候發現了許仲營的異動,連忙報與瞿恭等。

    瞿恭等人非是部伍出身,土豪而已,不習兵法,不僅部曲的軍紀不嚴,他們本身也頗為放縱,不懂得為將之術,因此儘管知道許仲是荀軍中的名將,然而自以為有潁水為阻,又親見呂布之勇悍,兼以袁術之族望,覺得這次找到了一個大靠山,許仲縱有大名,定也無難為也,是以連夜飲宴,每天都是日高方起,斥候來急報對岸異動的時候,瞿恭等都還沒有睡醒。

    江宮比瞿恭、沈成強上一點,雖也尚未起,但一聞有緊急的軍報,倒是沒有延擱,立刻就披衣坐榻,叫斥候進來,問道:「對岸有何異動?」

    斥候說道:「天尚未亮,對岸就生火造飯,剛才不久,小人等又見荀兵把船隻排列沿岸,看起來像是要渡河的樣子。」

    江宮生疑,心道:「吾與瞿、沈二校尉扼守南岸,許君卿不得渡,他已經在北岸諸營數日了,緣何現在突然列船岸邊?難道是要強渡麼?」

    為了拉攏瞿恭、沈成、江宮三人,袁術給他們各表了一個校尉的稱號。

    江宮想了片刻,覺得不能大意,馬上傳令,命營中擊鼓,遣兵士出營,到河邊列陣守禦,又喚親信來,叫馬上趕去瞿恭、沈成的營中,將此事告知於他二人,請他兩人也遣兵備戰。為了保險起見,江宮沒有再待在帳裡,由親兵給他穿戴好鎧甲,提矛出來,打算親到河灘指揮。

    他才出得帳外,從吏還沒把他的坐騎牽來,忽然聞得遠處響起喧嘩。

    江宮知道自己的部曲軍紀不行,聽到喧鬧聲,初時還以為是因現下時辰太早,兵士不願冒著冷風去岸邊佈陣,怒對從吏說道:「持我檄令,你去看一看是怎麼回事!敢有不從吾令者,斬!」得令的那個從吏應了一聲,趕著跑去喧嘩起處。

    江宮苦口婆心地對餘下的從吏、親兵們說道:「方今吾等既投了袁將軍,便與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吾等只是在縣鄉稱霸,可以隨性而為,從茲以後,吾等就是袁將軍部屬,朝廷命卿了,袁將軍家四世三公,那是何等的名望!袁將軍人又大方,一下就表我為校尉,這可是比二千石!汝等也各搖身一變,分得了司馬、軍侯等職不同。好好地跟著袁將軍干,吾等前途似錦!唯有一條,切記,切記:不可再縱容部伍,一切行事都要以軍法為依了!」

    他的從吏、親兵們有的同意,有的腹誹,但沒有人不識趣地頂撞他,都道:是。

    江宮意猶未盡,又說道:「汝等不要以為我太苛刻。汝等看看呂將軍、張都尉、高校尉他們的部曲,哪個不是部伍整齊!也只有這樣的,才稱得上是精兵啊!亂世之中兵為本,吾等如能把部曲練成如呂將軍等的部曲那樣,建功封侯,二千石何足道哉!」

    呂將軍自是呂布,張都尉是騎都尉張遼,高校尉是高順。江宮對呂布等人部曲的訓練有素,精良能戰是非常羨慕的。

    正教訓從吏、親兵間,適才奉他命令去鎮壓喧鬧的那個從吏屁滾尿流地奔了回來,一邊跑,一邊驚惶地叫道:「校尉!校尉!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江宮沉下臉,保持鎮定,待此人奔至近前,不快地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現在大小也是個佐軍司馬,看你的這幅樣子!到底出了何事?致爾如此驚亂。」

    這個從吏驚魂不定,大冷的天出了一頭的汗,也不知是跑太快跑出來的,還是驚嚇出來的,顧不上擦汗,他只把迷住眼的那點汗擦了一擦,顫聲說道:「徐州兵在攻瞿校尉營!」

    「……,甚麼?」

    「那遠處的喧嘩聲不是起自吾營,而是來自瞿校尉營。小人順著喧嘩跑到轅門口,往瞿校尉營那邊一看,也不知是有多少的徐州兵正在攻營!」

    「……,攻營者誰?」

    「徐州兵的陣後有一面將旗,上邊寫著中壘都尉荀。」

    「這是何人?」江宮問左右諸人。

    江宮等對荀軍的瞭解不多,左右諸人無人知曉。

    一個聰明些的猜測答道:「既是姓荀,或會是荀侯的族人?」

    有性急的叫道:「管他是誰的族人!難怪許君卿布船岸邊,卻原來是派了兵馬來偷襲吾等!校尉,吾等當即刻馳援瞿校尉!我願為先鋒,為校尉破敵,為瞿校尉解困!」又叫道,「那姓荀的如真是荀侯族人,正好抓了脅迫許君卿撤軍,再獻給呂將軍請功。」

    江宮強自鎮定,他知道請戰的這人素來勇猛,是自家帳下的一員悍將,便答允了他的請求,令道:「汝可即領本部出營,急援瞿校尉。」

    這人應諾退下。

    江宮問那報訊的從吏:「沈校尉可遣兵出援了麼?」

    「這個,這個,……小人沒看到。」

    江宮心道:「沈成說不定又是昨晚飲醉,只怕現在還沒睡起!」急而又怒,抽出佩刀,往面前虛虛一斬,罵道,「想吾江宮大好男兒,卻怎麼與瞿、沈並名!」

    他提著環刀,令道:「檄告諸曲,叫兵士們不要驚慌,就說我已遣精卒援助瞿校尉去了,至多半個時辰就可將來犯之敵擊退。」心道,「當此之際,卻是要防許君卿趁亂過河。」因又令道,「調弓弩手登高,對岸如強渡南下,便放弓矢以阻!」自忖營中的弓弩手不多,只憑他們怕是萬難擋住許仲渡河的,又令道,「選精銳五百,從我出營,到岸邊佈防!」

    等選好了兵士,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接報聞說沈成終於反應了過來,也遣了兵馬出營去援瞿恭,江宮心神稍安,帶著選出的精卒五百,親自出營,欲至岸邊佈陣。

    方到岸邊,他還沒有來得及設防,驟然聞得對岸的荀兵將士齊齊歡呼,他駭了一跳,轉顧身後,遙見瞿恭營內黑煙滾滾,從所立處望之,隱可見瞿恭部的兵卒四散逃竄,卻是瞿營已破。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13
36 文遠突陷潁川營(中)

    潁水北岸的荀兵將士遙觀對岸,先是看見瞿恭的營中升騰起道道黑煙,瞿恭等部敵兵散逃奔潰,繼而遠遠地見到荀濮的將旗從瞿恭的營中殺出,約數百兵士從在旗後,過沈成營不顧,直撲對岸的河灘,撞入到正要在河灘上列陣設防的那支江宮部曲之中,分成小陣,進斗轉橫,勢如破竹,稍忽間就已將這支敵兵沖散。牙門將高高舉起荀濮的將旗,在四五個重甲持矛的荀部兵士護衛下,把旗幟插入灘上。太陽才升起不久,陽光灑落,黑底紅字的軍旗迎風招搖。

    何儀部已經坐上了船,很快便到達對岸,與荀濮部合兵。

    繼之,萬演、夏鳴等部也絡繹過河,張飛部的騎兵最後抵至河南。

    許仲、應劭、徐卓、武員等在親兵們的扈從下亦至對岸。荀濮看到許仲的主將麾幟到來,趕來匯報戰況。應劭、武員等站在許仲的身左,因驚詫於荀濮的英勇之故,對他頻頻目注。徐卓袖手立在許仲身右,他和荀濮很熟,見荀濮過來,沖之一笑,荀濮還以一笑。激戰多時,又是殺敵,又是放火,荀濮的臉與衣甲上滿是血污和黑漬,他手上且還提了一個血忽淋拉的首級,按理說本該殺氣騰騰,然而當他笑時,露出潔白的牙齒,卻使人覺其明朗。

    荀濮把手上提著的首級先放到地上,行了個軍禮,然後指著這個死不瞑目的首級說道:「將軍,此為江宮首級。」

    也難怪此頭至死含怨,原來是江宮之首。這江宮本以為投著了明主,思欲大展宏圖,博個封侯拜將,不料被瞿恭、沈成這兩個廢物拖累,落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卻又怎能甘心。

    區區一個江宮,無名之輩,他的腦袋吸引不了許仲多大的注意力。

    許仲瞧了眼,略略點了下頭,問荀濮道:「瞿恭、沈成何在?」

    荀濮回身點指,說道:「濮部擊破了江宮後,復轉擊瞿恭,何都尉則帶其本部去打沈成營了。」

    許仲命左右道:「令渡過河的諸營,稍作整頓,之後就各攻賊營。」張飛跟在許仲的邊兒上,許仲顧對他說道,「益德,君不必攻賊營,逐北殺潰可也。」

    張飛應諾,給荀濮打了個招呼,即便去到部曲的停駐處,令兵士上馬,分成兩隊,絕塵而去。這兩隊騎兵分從左右繞過瞿恭等三營,沿途砍殺潰敵,又合於一處,斷絕瞿恭等部敗兵的退路。於是,荀濮、何儀等部攻佔在內,張飛引騎兵斷絕在外,一場鏖戰,從清晨打到下午,荀兵斬獲豐厚,瞿恭等險些全軍覆沒,只有四五百人跟著瞿恭、沈成拚死衝殺,逃出了生天。

    瞿恭、沈成潰敗西逃,路上不敢停留,跟著他們殺出來的那數百兵士有的掉了隊,有的索性開了小差,等行經百里,到達平輿城外,見到呂布等將時,他兩人身邊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呂布的年歲比荀貞、劉備大點,和曹操差不多,不到四十,正當壯年。

    他盤腿坐在帳中的主席上,撐著頭聽瞿恭、沈成哭訴過戰敗的經過,站起身來,走到他倆身前,把他倆扶起,和顏悅色地說道:「勝敗兵家常事。一時小敗罷了,何必哭哭啼啼?卿二人且先下去,洗沐一番,換身衣服,吃頓飽飯,然後再來見我。我自會給卿二人報仇。」

    瞿恭、沈成戰敗之將,道上既已倉皇,又懼呂布治罪,心實驚恐不安,卻沒想到呂布居然這麼溫和,兩人感動不已。

    瞿恭升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說道:「小人的部曲雖然潰散,然而他們多是小人的宗族、鄉人,只要不死不被俘,知道了小人已經回到平輿後,肯定會聚歸而來的!待到兵馬稍攏,小人敢請再為君侯擊徐州兵!」

    沈成另有聚兵的辦法,他說道:「平輿周邊,現多流民,只需三四日,小人就能重裹兵數千。等到那時,也敢請再為君侯擊徐州兵!」

    呂布說道:「好!好!」示意帳外的親兵進來,帶瞿恭、沈成出去。

    瞿恭、沈成再拜而去。

    等他兩人出到帳外,帳中的呂布麾下諸將校裡,有好幾人都不理解呂布緣何對這兩個無用的敗將這般客氣。魏續與呂布有外內之親,他的姐姐是呂布之妻,於諸將校中,他與呂布最為親密,當下頭個開口,表達不滿,對呂布說道:「恭、成以五千餘之眾,敗於荀濮數百之卒,江宮授首,此無用鼠子耳,君侯對他兩人為何還那麼禮重?」

    騎都尉郝萌說道:「以萌之見,不如乾脆把他兩人斬了,以明軍法,振我士氣。」

    呂布回到席上坐下,搖了搖頭,說道:「吾豈不知此二人乃無用鼠輩也?畢竟他兩人雖然戰敗,卻沒投降,吾等今擊汝南,正要多多借重汝南豪強之力,不好把他兩人殺了。」

    魏續等仍是不以為然,卻也沒再多說什麼。

    呂布顧盼帳中,說道:「瞿恭、沈成無用,被許君卿過了潁水,此人雖然無甚大勇,所領到底是荀侯帳下的精銳,不可輕視。……那個荀濮,是荀侯的族人麼?」

    魏續等人也都沒有聽過荀濮之名,魏續說道:「既然姓荀,想來應是。」

    「適才聽瞿恭的、沈成所言,此子像是有些勇武。」呂布問諸將,「誰願為我擊破許君卿,擒了這個荀濮來獻?」

    就像呂布說的,也正如徐卓之前分析的,許仲所帶兵馬雖不太多,但荀貞的名氣太大,呂布不敢小覷,不把許仲擊破,他就不能全力圍攻平輿。

    魏續、郝萌諸將紛紛請戰。

    呂布的目光從魏續等的臉上一一看過去,心中盤算,想道:「續、萌諸君雖然驍勇,然許君卿,宿將也,久有名聲,他們幾個怕是非為敵手,難當此任。」目光落在一人的身上,心道,「若得他出戰,吾無憂矣。」問道,「文遠,君可敢戰?」

    呂布所看、所問之人,正是張遼張文遠。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13
37 文遠突陷潁川營(下)

    在現下呂布帳下的諸將校中,張遼的身份有些特殊,他和魏續、郝萌等不同,魏續等本就是呂布的部曲,而他與呂布當年俱在丁原手下聽命,卻是同僚的關係。

    三年前,何進執政,有意誅宦,為震御受宦官們掌控的洛陽駐兵,延攬丁原、董卓為爪牙,召並、涼兵入京,丁原遣時為州從事的張遼帶兵赴洛,到了洛陽,張遼又被何進遣去河北募兵,今之河內太守張揚時也在被遣之列,只是張揚沒去河北,而是被遣回了並州。張遼在河北,計共得兵千餘,然而後來何進誅宦失敗被殺,他由是統兵歸董卓。數月前,董卓又被呂布殺了,張遼與呂布既是同州,又曾為同僚,因又領兵歸呂布,遷官騎都尉。

    張遼的年歲不大,今年才二十四歲,早年為並州從事時年紀更輕,那會兒還不到二十,年紀雖小,而他武力過人,兼又有其祖聶壹的膽勇謀略,是以先得丁原愛用,現又為呂布所重。

    聞得呂布「激將」似的詢問,張遼離席起身,按劍說道:「遼敢請為君侯縛君卿、荀濮以獻。」

    呂布大喜,問道:「需多少兵?」

    張遼略一想,答道:「騎三百,卒八百人足矣。」

    張遼雖有個騎都尉的官銜,但他和呂布一樣,舊部多陷在了長安,到南陽時,加上沿途收攬得來的,而今他也不過只有百餘騎,三百多步卒,這點兵力明顯是不夠的。聽了他的話,呂布大手一揮,說道:「好!那我便給你騎二百,卒五百,在這裡等候卿的捷報了!」

    張遼行個軍禮,應道:「君侯只管攻城,遼必使君侯無東顧之憂。」

    軍情緊急,張遼領了軍令,沒有在營中多待,當天下午就帶著本部和呂布撥給他的部曲出營東去,逆擊徐州兵。瞿恭、沈成作為本地人,熟悉地形,又與許仲、荀濮交過手,略知些敵情,因而,呂布從他兩人中選了瞿恭,令之帶著其殘存本部跟著張遼從戰。

    出營行二十餘里,暮至,張遼就地築營,休息一晚,次日再行,行未遠,接到斥候來報,說是:許顯從潁水南岸向西,過固始,剛至鮦陽,在鮦陽縣南、葛陂東安營紮寨。

    張遼喚來瞿恭,又叫人取出地圖,鋪開觀看。

    看了多時,張遼說道:「許君卿築營在此,似有久持之意。」問瞿恭等,「汝等以為呢?」

    瞿恭哪裡知道兵事?瞠目結舌,不知所云。

    同在觀看地圖的還有張遼的幾個臣屬,他們明白張遼為何會說出此話,俱點頭說道:「看起來像是如此。」有一人迷惑不解,說道:「徐州兵方大勝一場,正該奮勇直進,合陳、梁之兵,以解平輿之圍,許君卿卻為何駐兵在此,似無戰意?」對張遼說道,「其中必有詐也!」

    瞿恭聽了「徐州兵大勝一場」云云,頗為羞愧,他瞪大眼睛看地圖,卻看不懂為何許仲「駐兵在此」,就表示他「似無戰意」?囁嚅了半晌,終鼓起勇氣問道:「小人愚昧,敢問都尉,為何徐州兵似無戰意?」

    張遼少年時以武勇著名,未及二十就被丁原闢為州從事,可謂年少得志,後來在軍中,又是久與武夫們打交道,而且不是一般的武夫,董卓帳下諸將、呂布帳下諸將,哪一個不是猛鷙絕人?更不用說董卓、呂布本人了,包括早前的丁原,都可以說是北地豪傑中的一時之選。長期處在這樣虎狼成群的環境中,首先,張遼的眼界很高,其次,他於下才二十出頭的年齡,正當血氣方剛時,受呂布等的影響,也不可能像儒生那樣彬彬有禮,難免氣盛。

    因是,他心中很看不起瞿恭這樣的廢物,只是想起呂布說的「吾等今擊汝南,正要多多借重汝南豪強之力」的話,卻還是掩住輕視,給瞿恭解釋道:「你看許君卿的築營之地,南為澺水、西為葛陂,築營固當不可遠離水,但他的這個築營卻是兩面皆水,並且還是在葛陂以東,有葛陂相隔,他要想來擊我軍,行動就不方便,無法做到迅捷。是以我說他似意在久持。」

    張遼還有一點沒有說出,有葛陂在徐州兵與平輿的呂佈兵中間為隔,不僅徐州兵不好及時抓住戰機,迅捷地進攻呂佈兵,呂布的部曲也不好迅捷地進攻徐州兵。

    葛陂是本朝章帝時名臣何暢所修的一座水利工程,可灌田三萬餘頃,陂湖的面積不小。

    黃巾起時,因為這一帶的地理環境適合據守,交通方便,有大批的太平道徒屯聚在此,人最多時,戰兵和老弱婦孺並和在一起,達數萬之眾,這股黃巾軍曾分出萬餘人北上擊譙縣的許褚壁壘,許褚就是在這一仗中威名遠颺,使淮、汝、陳、梁間,聞皆其名而畏憚之的。

    這支葛陂黃巾已經覆滅,但從他們選擇此地為築營之所即可看出,葛陂這裡確是宜守能攻,是一個適合長期佔築的地方。

    張遼注意到地圖上葛陂東邊不遠有個亭,看清楚了亭名後,奇怪地說道:「此亭亦名繁陽!」

    圍著看地圖的餘下幾人被張遼這麼一提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都嘖嘖稱奇。張遼瞧見他們中有一人面色微喜,知此人素來稍有謀略,因便問道:「君緣何色喜?」

    這人笑道:「下吏知徐州兵將敗矣!」

    「此話怎講?」

    「鎮東起家於繁陽亭,然後出豫入冀,立事於徐,此海內人所共知。許君卿現今奉鎮東令統兵回豫,援汝南,駐兵相鄰之所居然也叫繁陽,……此何意也?」

    「此何意也?」

    「下吏愚見,這是在暗示徐州兵必將落敗於此,鎮東的氣數已盡!」

    荀貞起家於繁陽亭,然後立業在徐州,現在他的兵馬又回到了豫州,巧不巧的,剛好駐兵之地邊兒上的亭還叫繁陽,天道輪迴,有始有終,這或許就是在預示著上天已經厭棄了荀貞,要讓他起於繁陽,落於繁陽。這種理論看似荒唐,然在時下相信的人卻很多,張遼左右部屬中信的人就不少,頓時好幾人都面帶喜色,紛紛對張遼說道:「如此,君卿必為都尉虜矣!」

    張遼卻不信這些,他笑道:「天下百餘郡,縣、亭同名者多矣,焉可以此論兵家事?」

    他的這話才是正理,潁陰的繁陽亭自是潁陰的,——原本歷史中,此地乃是後來曹丕受獻帝禪讓的地方,汝南的繁陽亭自是汝南的,乃春秋時的繁陽城之遺址,吳軍曾在此擊敗楚軍。兩個地方名字雖同,卻無什麼特殊的意義。不過,到底剛才那人所言算是個好的綵頭,鼓舞一下軍心士氣也是好的。因是,張遼也沒有斥以謬言。

    熟觀地圖良久,張遼定下了擊敵之策。

    他說道:「徐州兵營在水、陂間,不利我騎兵縱擊,我意用步卒引他們出來,之後縱騎衝突。君等以為可否?」

    諸人皆道:「都尉高策,定能大敗徐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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