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86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1:59
第一百四十一章:開殺





    周圍一遭荒山,甚是荒涼,臨近黃昏之際,不時有成群的飛鳥歸林,在天空上吱吱喳喳吵成一片。西邊天際,夕陽慢慢墜落,將周圍一大圈雲朵都染成紅燒雲,猶如一大片霞衣一般,煞是奪目。

    「你們都進石屋去,不得吩咐,不准出來,更不得高聲喧嘩!」

    有生老祖很威嚴地說道。

    林雲鼓起勇氣,陪著小心問道:「真人,取寶的地方……」

    「嗯?」

    有生老祖目光一瞪,落在他面上:「你沒有聽懂我的話嗎?」

    被他瞪了一眼,林雲頓時覺得渾身打個冷戰,好像當頭被潑下一桶冰水,能澆得通體冰冷,意志力稍微軟弱些的,只怕當場就會跪倒在地,磕頭謝罪了:「聽懂了,聽懂了……」

    忙不迭跑進石屋裡。

    阿松與葉君生同樣後腳跟進。

    石屋裡果然擺放著一具棺材,比上次那副還要巨大些,黑黝黝,瞧上去不像木材所造,倒像用精鐵鑄成的,極為沉重的模樣,通體透著玄乎。

    林雲一連抹了兩把汗,才從被有生老祖瞪了一眼的陰影中解脫出來,張大口喘氣:真人修為,端是深不見底,眼神都能用來殺人一樣。

    阿松打量石屋中的棺材,不免有些忐忑,低聲問:「林雲,你說真人帶我們來,要取甚寶貝,難道就在這副棺材中?」

    「噤聲!」

    林雲趕緊放手指到嘴唇上,噓的一聲,示意他不可妄自議論。如果被有生老祖聽見,可能惹禍。

    阿松的情緒更加不穩,他忽然發覺事情到了這般地步,變得有些和預想中不一樣了。他昔日行走江湖,闖蕩武林,經歷無數,也曾聽過許多關乎陸地神仙的傳聞,諸如騰雲駕霧、飛天遁地、長生逍遙這些……極其嚮往之,總夢想有朝一日,自家也能獲得仙緣,踏上仙途,俯視芸芸紅塵眾生。

    故而,當阿松聽到有生老祖大開觀門,招收童子徒弟後,當即趕來,成為第一批奔赴朝天觀的武林人士。當見識到真人展現出神乎其神的神通手段時,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敬仰猶如滔滔江水,不可抑止。

    更讓他欣喜若狂的事情還在後面,有生老祖竟然選中了他,收入觀中,成為童子,獲得《有生**》秘籍修煉。修煉**後,阿松受益匪淺,尤其精神方便,異常飽滿。每一天睡下,一覺到天亮,就連以前時不時會發作的噩夢,都消弭得無影無蹤——仙道之法,果然不同尋常。

    自此更加倍努力修煉。

    但阿松知道,此門術法不過是入門口訣,真正的大本事還在後頭,只要真正成為有生老祖的關門弟子,自然便能得到大道傳承。

    本來這一次,跟隨老祖出來取寶,可以算是一次難得的良機。熟料到了此處,有生老祖言辭神態殊不同以前,反而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阿松與林雲都是老江湖,見慣勾心鬥角的陰招,心裡頓時隱隱想到某些不對勁的地方,不禁面面相覷,拿不定個主意,下意識的就將有生老祖所賜的法具利刃把握在手,藉此增加信心和勇氣。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反倒是葉君生,一個人落在對面,卻頗有興趣地東張西望著。

    「令狐沖,你看什麼?」

    林雲開口問。

    葉君生用腳輕輕在石屋地面踩了踩,隨口回答:「要看看這地結不結實。」

    林雲一怔,心想莫非這白面小子是個傻子?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試試地板硬不硬。

    阿松嘴一撇,不將他放在眼內:這樣的毛頭小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缺乏江湖經驗的傢伙,不知人心險惡……

    他徑直將林雲拉到一旁,開始低聲嘀嘀咕咕著,似乎在商議著什麼。

    這一段時間,有生老祖不曾進來過;葉君生則站在另一邊怔怔出神,不知想著什麼事情,再加上正中心處一口大棺材擺放著,屋內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天色一點點晚下來,屋內光線不足,已呈得晦暗。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生老祖突然大喝:「火鳥,既然到了,為何藏頭縮尾的,快滾出來,本座可等得有些不耐。」

    隨即又聽到一聲長笑,甚為尖銳,聽在耳中,猶如被尖銳的銅鐵器刮過,很是刺耳:「有生,你的修為大有進步嘛,莫非近年收取了不少香火,實力大漲?」

    屋子裡頭,林雲和阿松聽見,不禁心頭砰砰亂跳,本想探頭出來張望,又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聽這一番對話語氣,渾然有些不同,心中焦慮,不可掩飾。

    「咦,令狐沖那小子呢?」

    林雲突然一驚,不由叫道。

    阿松凜然,凝神定眼看去,果然對面沒了葉君生的身影。

    這是怎麼回事?怎地一愣神的功夫,就看不見他人了?

    兩人本以為葉君生蹲在對面,被棺材擋住了,因此看不見。便趕緊邁步過去,可上看下看,前後看後,鬼影兒都沒個。葉君生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從這個石屋內消失了。

    「這是……」

    兩人面面相覷,只覺得一道寒氣從尾椎骨冒起,一直衝到頭頂上。他們敢保證,葉君生不可能從門口出去的,而三面牆壁,又沒有窗戶,那麼他是怎麼不見的?

    難道被什麼拖進了地下去?

    想到這個可能性,兩人又趕緊彎腰去看剛才葉君生所在的地面——果不其然,就見到其中一塊地方,鬆動了一處,似乎有某些東西鑽進去一般。

    吱呀一響!

    與此同時,擺放在正中的那口棺材猛地發出一響,直驚得林雲和阿松魂為之散,馬上將手中兵刃舉起。

    當下林雲也顧不得什麼了,脫口大叫:「真人,真人快來……」

    話音未落,那把有生老祖賜下的利刃驟然一陣劇烈晃動,嗖的脫離了他的把握之中——

    不好!

    林雲正想施展出輕功,逃出石屋去,眼前卻見寒芒閃過,喉嚨處一涼。在一瞬間,他甚至能看見一道鮮血jī射出來,不偏不倚地灑向棺材所裂開的一條縫兒之中。

    那裡面,不知道是否錯覺,竟有一雙碧瑩瑩的眼睛在瞪視著他。

    一股巨大的恐懼剎那壓上心頭,只可惜無論是他,還是阿松,都永遠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0
第一百四十二章:拚殺





    寒芒暴起,來自林雲阿松兩人把握住的法具利刃,竟生生掙脫了他們的掌心,被一股詭譎的力量所牽引著,凌空一斬,便乾脆利索地切開了兩者的喉嚨,飆一股血出來,詭異地朝著棺材打開的一條縫裡激發過去,似乎裡面正有某樣可怖的存在,張開著嘴吞噬一般

    刀光起,鮮血飛,林雲和阿松雙眼睜得大大的,實在無法想像到底發生了何事,屍首摔倒在地,發出蓬的一聲響,隨即再無聲息出奇的是,喉嚨處傷口竟再沒有點滴血流出,整副身軀驀然發生變化,皮肉都迅乾癟下去,轉眼已化為一副枯骨

    鏗

    兩把利刃尖鋒朝下,直直地掉落下來,插在地面上,發出清越的鳴聲

    夜幕甚,石屋內已晦暗非常

    屋外倒還清朗,有生老祖站立著,望向對面一位一身火紅衣衫的老者——此老身材矮小,衣袍卻甚大,披掛在身上,倒像是披風般包裹著有晚風吹來,吹動衣擺,獵獵作響,就像一片燃燒著的火燒雲

    他一頭長髮,竟也是火紅色的,亂蓬蓬披散,也不包裹起來;再看真些,面目上的眉毛,以及一叢短鬚,俱為紅色

    其腰間懸掛著一口大葫蘆,同樣為朱紅色整個人看上去,宛如一束火焰

    「桀桀,剛才我聞到了鮮生魂的腥味,有生敢情你又在煉屍了?多時不見,依然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有生老祖眉頭一挑:「火鳥,你不是啥好鳥,你煉製火鳥陣,殺的人可少?」

    那紅鳥怪笑道:「也罷,我們不作這些口舌之爭了,你約老夫來此到底有甚打算?」

    有生老祖道:「且進屋子內談」

    「好說,不過老夫不喜歡你屋子裡那銅屍的味道,還是在外面說好」

    這老者自號「火鳥老祖」在鬼修魔宗中亦是一號人物,只不過他無門無派,而屬於散修一類行蹤飄忽不定其最為拿手的便是煉製有一門火鳥陣,採用秘法足足煉化了七七四十九隻火鳥,平時收在一口葫蘆法寶內,只有對戰時才會放出來

    數十隻火鳥,本質上為真火混合陰神所秘製而成,只需挨一星半點,就會獵獵焚燒起來,連皮骨都能燒成渣灰,極為可怖

    火鳥老祖生性多疑,對於老生老祖亦是知根知底的哪裡肯輕易進入石屋之中?

    有生老祖曬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直接說了」

    火鳥雙臂抱胸:「有屁快放」

    有生老祖也不以為意,開口道:「火鳥,你可曾聽說道釋兩家派出天下行走之事?」

    「廢話此事在三十三天裡誰沒有聽說過?」火鳥老祖沒好氣地回答

    有生老祖嘿嘿一笑:「不如我們做一票大的」

    「做一票大的?」

    火鳥老祖登時精神振奮起來

    「不錯,殺人越貨之事,你我皆做得多了,但不曾殺過天下行走呢」

    有生老祖森森然道

    火鳥老祖目光如電,灼灼地盯著他:「有生,你端是好膽子」

    有生老祖冷聲道:「自古有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很多事情,在三十三天不好下手,可到了這紅塵人間,怕他做鳥?正因為有所圖,所以才想找你合作」

    火鳥用手摸摸下巴,忽而嘿嘿冷笑:「我聽說你一直想煉萬神幡,莫非找不到主魂,這才想要擊殺道釋兩家的天下行走,謀而奪之?」

    「不錯」

    有生老祖承認得很乾脆

    火鳥道:「你有所圖,可老夫沒有」

    有生老祖道:「非也,那天下行走身上,可會缺乏法寶丹藥?如果事成,本座只取生魂,其他事物一概不要,任由你取,如何?」

    火鳥被他遊說得有些意動,沉吟起來

    有生老祖也不急,慢慢等著

    過了半餉,火鳥忽問:「找誰下手?」

    「黃夢筆為羽化道大師兄,又身懷天地眾生筆,很難對付;至於蜀山燕非俠,其劍太利,那就不好為目標……」

    說到這,火鳥忽然插口道:「人人都說燕非俠乃蜀山第一劍,劍鋒無敵,他的劍到底有多利?」

    提及這個話題,有生老祖忽地身子微微一抖,舉目望天,悠然道:「一劍斷山峰,你說到底有多利?」

    想到那個真實的傳說,火鳥不禁默然

    有生老祖繼續道:「那麼就只剩下一個了,峨眉趙峨眉,她實力最弱,最適合我們手腳」

    火鳥疑問:「可她是京城小龍女,牽涉甚大?」

    有生老祖曬然道:「我們身為魔宗,本就爭不得正神位置,管皇廷作甚?天下越亂,我們機會越多,有百利而無一害」

    火鳥聞言,深以為然,道:「此言深得吾心……嘿嘿,聽說此女國色無雙,你抽取生魂後,可得留下軀殼來,我要煉成鳥奴」

    有生老祖見他答應,哈哈一笑:「無妨,我用秘法取其生魂,不壞她軀體便是了」

    火鳥忽而想起一事:「趙峨眉不是返回京城中去了嗎?京師乃天下中樞要地,高手如雲,血氣沖天,到那邊如何能下手?」

    有生老祖笑道:「我一早打探清楚了,她在半路上有耽擱,還沒有前往京師去」

    火鳥道:「真得?那麼她現在哪裡?」

    「你們可是在找我嗎?」

    突然之間,一道聽起來頗是中和,卻又充滿了一種糯性的女聲,嬌嫩清脆地在前面響起,就見到一身白衣勝雪的趙峨眉緩步出現,面上依然蒙著面紗,露出來的眉黛,殺意怏然

    有生老祖和火鳥老祖大吃一驚,猛地跳起,凝神戒備

    有生老祖喝道:「趙峨眉,你怎麼會在此?」

    嗡

    本命飛劍「丹青引」閃現,在身邊旋繞不定

    「你能來找我,我當然也能來找你」

    聞言,有生老祖頓時霍然:「你一早就發現我窺視左右了?從而將計就計,跟隨而來?」

    趙峨眉眉毛一揚:「你倒不算太笨」

    火鳥下意識地往有生老祖那邊靠了靠,低聲問道:「有生,該如何?」

    有生老祖喝道:「既然人家都送上門來,不是好嗎?我們併肩子上,將她拿下」

    火鳥點點頭,事到如今,本也沒有多少迴旋餘地,而趙峨眉單身只劍而來,何須怕她?

    要知道她又不是神仙

    當即唸唸有詞,就見腰間葫蘆口激發出一圈光華,嗖嗖嗖的,飛出一隻隻火鳥來

    剛飛出來的時候不過花生米大小,見風而長,最後化為拳頭大小的體型,只只通身都被一團紅中有些發白的火焰所包裹著,卻早不是真正的鳥雀形態,而成為法器類型的火鳥

    七七四十九隻,上下飛舞,將主人守護住,隨即都能發動攻擊

    有生老祖見他亮出了壓箱子的本事,心中大喜,道:「火鳥,我且去招出銅屍來」

    說著,一個閃身,進入石屋內,舉目一掃,看清楚裡面情形,不禁訝然出聲:「咦,怎麼只得兩具屍骸?」

    他趕緊俯身去檢查,赫然發現真有一個童子不見了——對於己身所收的三名童子,在他看來,不過都是兒戲生死予奪,或者算是養肥的豬而已平時和藹對待下,等到要殺時,自然無需講情面,如踩死個螞蟻一般

    本來賜下的三把法具利刃,有生老祖只需一個念頭,那利刃中暗藏的陣法便會運轉,從而自動殺人,簡單明瞭,就連先天武道高手都無從反抗,一刀便會斃命

    只是眼下一看,只得兩具屍骸,以及兩把利刃在地上,還有一個不翼而飛,不知道何時消失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有生老祖極為意外,就好像眼睜睜看著一隻煮熟了的鴨子突然間撲騰騰打開肉翅飛上了天一樣,非常不真實

    不對,這過程一定有某處被忽視了……

    他睜大眼睛四下去看,很快就發現地面的異樣,不禁眼睛都睜大了:「土遁,竟會是土遁之法難道說那名叫令狐沖的笨拙傢伙竟是一名術士?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很快又否定了這個說法,那麼就只剩下一個,有人來救了對方——土遁帶人,這可是非常高深的境界了

    這麼說來,外面除了趙峨眉,還有另外的人?

    此想法一冒出來,有生老祖頓時冒出一身汗:就說呢,趙峨眉如此有恃無恐,敢情約了幫手……

    「有生,你這王八蛋還不出來幫忙」

    外面暴躁的火鳥老祖已大叫起來,卻是已和趙峨眉交手他身邊雖然有七七四十九隻火鳥,攻防如意,但單人面對趙峨眉的飛劍時,到底有些不支再加上見到有生老祖拖拖拉拉的,苗頭甚是不對,又怕他獨自偷偷跑路,而讓自己一個人留下來力扛,如何不怒?

    有生老祖一咬牙,口中唸唸有詞,咿呀一下,棺材蓋被掀開,一具渾身鐵青的殭屍呼嘯而出,隨著命令,撲出去幫忙

    他略一猶豫,還是緊隨其後,準備看戰團如何再做決定,睜眼看去,就見火鳥飛舞,怪叫連連,其中一道如白練的劍光,如意穿梭拚殺,已穩穩佔據上風

    好一把飛劍丹青引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1
第一百四十三章:剝光





    趙峨眉的飛劍,吞吐不定,極是靈動,仿若具備了自主意識一般,每一式的攻擊都是章程嚴謹,速度更是極快,靈敏之極,視虛空於無物,穿梭往來。一不留神,就從某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殺到。

    這正是峨眉大派,積累千年下來的劍法奧妙。與尋常凝就飛劍,使用出來的手段截然不同,一看可知。

    相鬥之下,火鳥老祖頓然覺察到雙方的差距所在。饒是自家修煉時長許多,只是本身為散修門戶,法門方面本就稍遜一籌,法寶方面更是差距大。

    七七四十九火鳥陣,開始時仗著數目眾多,倒還能支持下去。但只見趙峨眉飛劍一斬,一隻火鳥便被斬殺,直愣愣掉在地上,化為灰灰;飛劍再一刺,又是一隻被破掉……

    每一隻火鳥隕落,都像是在火鳥老祖心頭上刺了一刀,直滴血呢。他又見到有生老祖遲遲不出來,登時不耐,扯開喉嚨大叫。

    這一叫,果然奏效,有生老祖便驅趕著銅屍出來助陣了。不過有生老祖始終有些心不在焉,每當想及趙峨眉那邊可能另有幫手坐鎮,他便如芒在背,卻不肯一下子用盡全力,只想著保存幾分,一有不對頭就逃之天天。

    要知道約定火鳥老祖去伏擊趙峨眉,與趙峨眉自己打上門來,意義不可同日而語,差得太多。更何況,對方很可能有備而來?

    有生老祖未竟全力,火鳥老祖乃是老狐狸般的人物,一看便知,氣得哇哇大叫,再一瞧自己的火鳥陣,七零八落的,竟被趙峨眉斬殺了近乎二十隻去。

    「虧大本了……」

    火鳥老祖心中一聲哀歎,他這火鳥,煉化不易,每一隻都要尋覓到適合的陰魂來,再結合地下陰火,利用獨門手法細細焙制,耗費好些時日才能練出一隻成品來。

    如此苦心積攢十幾年,才有這個七七四十九隻火鳥陣,不料頃刻間被斬殺許多,陣不成陣了。

    再這般下去的話,豈不得老本都要賠光了去?

    火鳥老祖一身實力,起碼三分之二都在這火鳥上,沒此依仗還混個屁,只怕「火鳥老祖」這個名號都好被廢了。

    想到肉疼處,他狠狠一跺腳:「有生你這老混蛋,咱家上了你的大當!」說著,主動往後面一縮,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祭起遁光,化為一朵紅雲,倏爾遠遁逃走。

    走得端是乾脆至極。

    有生老祖連叫都叫不及,失去一大幫手,頓時變得獨木難支。本來一開始他和火鳥聯手,齊心合力鬥趙峨眉的話,就算不能速戰速決,起碼能纏鬥一段時間,然後慢慢消耗趙峨眉的法力,戰而勝之。

    然而戰局的門道,尤其高級術士之間的爭鬥,往往一個瞬間便能改變,勝敗立分,容不得你多想。

    嗤!

    少了火鳥,趙峨眉劍法更加犀利,只一斬,就將那具銅屍一根胳膊斬斷下來。

    這時候,就算有生老祖想走,都恐怕來不及,一咬牙,張手祭出兩縷黑絲,席捲向趙峨眉。

    趙峨眉一見,秀眉挑起,嬌叱道:「有生老祖,你竟修煉了千千陰魂絲,該殺!」

    意念一轉,丹青引呼嘯直刺。

    有生老祖這時候反而淡定了,指頭一捻,那兩道黑絲猶如兩條毒蛇,在自家身前圈蕩起來,一下子就將趙峨眉的飛劍纏繞住,絲絲黑氣,立刻往飛劍裡鑽。

    原來這門《千千陰魂絲》,乃是採集天地人三才毒辣煞氣苦心煉化而成,專門污人法器法寶,被它上身,污穢後就會變成廢品。而對於本命法寶的創傷更是難以估算,通過法寶能直接重創本人心神。

    趙峨眉早知厲害,已做準備,手指一點,丹青引通體光華大作,尺寸一下子就暴漲開來,本來不過三尺青鋒,徒然變成到五尺。

    嗤嗤嗤!

    鋒芒不可抵擋,登時將纏繞在劍身上的兩縷《千千陰魂絲》切割得支離破碎。

    神通被破,有生老祖如受重擊,幾乎一口老血噴出來:「你這飛劍經已半步純陽了!」

    心中駭然,不可抑止。

    他本想趁著三大道門的天下行走出來之際,設局截殺一二,抽取對方的強大生魂,從而有機會煉製萬神幡。順便的話,還能大肆劫掠一番,狠狠發一筆橫財。時至現在,他才突然發現道門三教的底蘊遠比想像中深厚,那些有資格成為天下行走的弟子,個個都是驚才絕艷,不好對付的呀。

    「給我爆!」

    生死時刻,有生老祖大喝一聲,那具銅屍立刻奮不顧身撲向趙峨眉。而利用這麼一擋的功夫,他當即祭起遁光,沒命地朝外面逃走。

    「還想走?」

    趙峨眉念頭一動,丹青引彷彿一道閃電般狠狠地追殺過去。至於欺近身的銅屍,她根本不放在眼內,輕輕一掌拍去。掌心jī發出一股冰寒,拍中銅屍之後。銅屍馬上卡嚓一響,全身表面飛快地蔓延上一層冰片,呈天藍色,竟被凍成了一具冰殭屍。

    轟隆!

    下一刻,全身四分五裂,變成了堅硬的冰塊。

    且說她的飛劍,速度提升到了極致,在半空疾掠劈落,正中有生老祖所祭起的遁光——

    「啊!」

    有生老祖一聲慘叫,就像一個中箭的大雁,支撐不住,呼的墜落入下方一片樹林中,還砸斷了兩棵碗口粗的松樹。

    這一記重擊,委實不輕。有生老祖胸口一片焦黑,露出裡面一片光華來,依稀是一件甲衣。也幸虧身穿寶衣,否則剛才在半空就被趙峨眉的飛劍一下子洞穿了。

    「好快的飛劍!」

    有生老祖狠狠吐了。血水,掙扎起來,心道此地不可久留,還是快快離去為妙。

    他這一起身,忽然發覺有些不妥,睜眼一看,就見到前面不過兩丈餘遠的一棵大樹之下,坐著一個人,可不就是那憑空消失的葉君生嗎?

    「好小子,原來你在這裡!」

    有生老祖又驚又怒,瞬間來不及多想,左手成爪,兇猛地朝葉君生頭顱抓落下來。

    話說剛才有生老祖從天而降時,葉君生也是吃驚不小。之前他施展土遁,從石屋中遁出來,生怕驚動了外面兩個魔頭,便躡手躡腳的找路走。本打定主意先避過風頭再說,皆因這有生老祖行事太老練,滴水不漏,等閒根本找不到破綻。自家沒機會下手,對方可不留情,直接就要開刀了——畢竟不是演戲呀,人家哪裡會事事就著主角?

    本想著走出偌遠距離,比較安全了,哪料到噼啪一下,有生老祖如同飛機失事般不偏不倚掉了下來?

    有些事情果然都是注定的。

    眼看有生老祖凶厲似鬼,一爪抓來,葉君生立刻一個土遁使出,唰的,平地消失不叫。

    一爪抓空,有生老祖吃驚不小,尤其發現對方會土遁之後,更是愕然不已:自家明明已三番兩次檢查過的,這廝根本沒有靈光道氣,怎能使出土遁神通?

    到底怎麼回事?

    蓬!

    間不容髮,葉君生從身後五丈外冒頭出來,頭上恰好頂著一叢搖曳生姿的狗尾巴草,倒顯得姿勢別有一番風情。他怕有生老祖再攻,劍意蓄勢,隨時可jī發出來對敵。

    不料此刻有生老祖早心有惶惶然,又怕趙峨眉追來,不敢戀戰,掉頭就要再祭起遁光離開。

    哼!

    豬妖非常及時地從灌木叢中撲去,勢若奔雷,重重撞在有生老祖懷中去。

    這一下猝不及防,有生老祖一個踉蹌,本來就壓在喉嚨的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哇的噴灑出來。

    「漂亮!」

    葉君生讚賞一聲,更不遲疑,施展出與豬妖配合得天衣無縫的默契,樹枝在手,一記狠辣的點筆劍意全無保留地點在有生老祖後背之上。

    噗!

    饒是有生老祖身穿寶衣,可在這般狼狽不堪、破綻百出的狀態之下也禁受不住,再度一口血噴出,鑽心的痛傳遍身軀,搖搖欲墜。

    「還不倒?」

    葉君生見他如此頑強,不假思索,左手大拇指往他太陽穴處狠狠一按,砰,另一邊對應的穴位之上jī發出一蓬鮮血。可憐這一位鬼修魔宗骷髏門的長老,就此一命嗚呼!

    這一番交手,說起來繁雜,事實上不過幾呼吸間事,兔起鶻落,很是快速,已是塵埃落定。

    此時夜幕已降臨,林子裡一片黑暗。

    哧!

    遁光閃處,展現出趙峨眉的身影來。她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趕來追殺,只因其本身也受到些創傷,需要先調息一番,免得日後留下後遺症。尤其是本命飛劍在對上有生老祖的千千陰魂絲時,雖然大發神威破了對方術法,可畢竟還是被污損了一點,更讓她痛惜。

    對於有生老祖的恨,更是不可抑止。

    「嗯!」

    在術士眼中,黑暗早等於不存在。很快,她就尋到有生老祖墜落之地,本還想順著痕跡繼續追,不料就見到有生老祖衣不遮體的仰臥在地上,全身上下,好像被強盜洗劫了一般,除了無甚價值的破爛衣衫,其他東西基本蕩然無存了。

    饒是趙峨眉生性清淡,喜怒深沉,見狀都不禁哭笑不得,同時還覺得惱怒:是什麼人做的手腳?把戰利品全部撈了去?

    可惡,你逃不掉的……

    她銀牙一咬,駕馭遁光開始四下搜尋起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3
第一百四十四章:收穫





    荒野沉寂的夜,蟲鳴啾啾,葉君生並不急著馬上下山,那樣反會露了形跡,容易被人發現。卻自顧尋一處隱蔽的裂道,稍稍清理一下,盤坐在裡面,平心靜氣,靜靜傾聽周圍的動向。

    他聽到了風吹松濤的韻調、聽到了獸吼山林的叫聲、聽到了昆蟲起伏有致的鳴唱……

    諸多本來不怎麼在意的聲音,此刻匯流成河地進入耳朵裡,就像整一片山脈都是活著的。

    活著的山脈!

    葉君生若有所思,心境慢慢平緩下來,最後感覺竟如同一面鏡子,不生半點波瀾。

    這是一種空靈之感。

    已頗久不曾出現過了。

    如今葉君生重拾心境,卻在這麼一個有些慌亂而且迷惘的夜晚出現,倒是令人意外。

    不知過了多久,渾然忘我,天地皆寂,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音,他才慢慢睜開眼睛——

    「發了,老爺,我們發了!」

    豬妖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喜不自禁。

    葉君生一皺眉,分出意念喝道:「夯貨,不得聒噪……都拿到了些什麼寶貝呢?」

    意外進入到空靈的心境,收穫不小。接下來也該開始清點這一趟所收穫的戰利品,且看看都有些什麼,當即馭使魂神進入天地玄黃頑石印世界內。舉目一看,不禁曬然——

    只見到豬妖身穿一件熠熠發光的細鱗寶甲。裹住身嬌肉貴的身軀。正很人性化地坐著,兩隻前肢也不知用甚手段,居然將有生老祖的分心求魔拂塵掌握住,時不時刷一刷,只可惜這般動作與它的豬頭形象大相逕庭,毫無仙風道骨,只會令人覺得滑稽可笑。

    這麼快就裝備上了,夯貨動作果然快速。

    葉君生問:「夯貨,都有什麼?」

    豬妖當即井井有條地敘說起來,將從有生老祖身上扒落的東西一清二楚地道出:

    中品法器「玄武軟鱗甲」一副;上品法器分心求魔拂塵一柄;奇門法器三合刀一套;養神丹二十九粒——本來有三十五粒的。不過豬妖想嘗嘗鮮,直接扔了六粒進嘴巴裡,它倒如實稟告。另外還有一粒珍貴異常的「乾元陰陽丹」,食之能脫胎換骨。屬於極好的打根基丹藥。

    至於其他方面,有《千千陰魂絲》修煉法門一份;有《陰煞遁光》修煉法門一份;有《長生養屍術》一份;還有一份《萬神幡》的修煉法門……

    葉君生將這些法門一看,頓時惻然:鬼修魔宗,果然都是修魔之道,基本都與生魂靈魄有關,手段非常,不講善惡。只要合適的,就施展出各類手段來殺人掠取,化為己用。

    只不過平頭百姓,等閒生魂作用不大。入不得魔宗法眼,倒少了許多殺傷;而但凡符合的,都是很特殊的存在,比如說特定生辰的生人,童男童女之類。如此,才有價值。

    清點之後,雖然收穫頗豐,但葉君生能用上的東西卻少之又少。

    「老爺,這裡還有一面和上次一樣的鎮屍精魂片。」

    此時豬妖又拿出一件物品來,卻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圓片。

    葉君生這才欣喜。拿過來。如無意外,這枚鎮屍精魂片裡頭肯定也有不少被煉化的生魂,可以再度利用《永字八劍》的祭文去度化之,即可吸收裡面的民心民意力量。

    而如今有生老祖已死,等若幫生魂們報仇雪恨。還了心願,心境再無阻滯。相信吸收之後,效果更佳。

    不過眼下環境非常,不利於行事,且等明天出去,進城後再作打算。

    「夯貨,這諸多修煉法門都是鬼修之法,並不適合你我,只得這一份《千千陰魂絲》,可以採取天地陰煞之氣來練,倒不算傷天害理,你喜歡的話就修煉吧。至於其他,一概束之高閣,不得妄煉。」

    《千千陰魂絲》,可採取天地人三才極度陰煞之氣來煉化,如果修煉大成,所煉出的絲線無形有質,無色無味,才算登峰造極,施展開來,別人很難察覺,最是陰狠手段。

    對於老爺的話,豬妖點頭答應:「俺老豬蒙受牛哥傳授道門正法,自不能修煉鬼修之法,但聽老爺吩咐。」

    葉君生念頭一動,天地玄黃頑石印陣法轉動,開闢出一個單獨的空間來,將剩餘不適宜的修煉法門全部攝取進去,重又關閉。

    法器之類,葉君生做順水人情,一概不要,全部留給豬妖使用。豬妖歡喜得直打滾,尤其穿在身上的這件寶甲,最是得意。其中烙印著五重禁制,如果能完全破開的話,甚至能使出一個《馭風遁》的陣勢,開動起來,奔跑時幾乎腳不沾地,快速如風。

    只是破解禁制的手段,夯貨甚為拮据,還得仰仗葉君生出手才行。好歹自家老爺境界都高一層,又有破解法器的經驗。

    好人做到底,葉君生自不會推卻——這段時日以來豬妖跟隨自己,忠心耿耿,可謂出生入死,功勞不淺,自然該獎賞之,否則不免讓它寒心。況且葉君生有了天地玄黃頑石印,對於等閒法器早不怎麼看上眼了。

    得了法器,豬妖就堅決不要丹藥,而不管是養神丹還是乾元陰陽丹,對於它都無甚大用,就是解饞的。而那枚乾元陰陽丹,豬妖建議給小老爺,也就是葉君眉服用。

    對此建議,葉君生自無異議。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然俗,但總不能自己悶聲得好處,丟下妹妹不知深淺。

    修道不外乎人情,更何況葉君生所修的是賢道,更講究率性而行,乃是真正的人間之道。

    將一眾戰利品清點完畢,就算了結此事。豬妖躺在豬窩裡開始把玩搗弄到手的法器,而葉君生則退出去,魂神歸殼,依然平靜地打坐。

    漫漫長夜,不用睡眠,等第二天清晨睜開眼睛,就見到有露珠沾衣,輕輕一抖,掉落在地,融歸天地之間,只在地面上留一點濕潤的痕跡。

    天亮了,外界動靜估計已消弭。

    葉君生先是謹慎地傾聽一番,入耳皆是鳥鳴獸叫,並無人聲——這一夜過得不白費,即使沒有刻意地運轉劍意,五官觸感都有一個長足的進步,能看得更遠,聽得更深。

    前身書獃子,裹足書房之中,不分晝夜,用眼過度,其實已有些近視。幸好後來葉君生修煉《永字八劍》,慢慢改善體質,這才消除了不少身體上的隱疾。

    修道一途,不管甚道,最後都是求長生逍遙,若果耳聾眼花的,身體基礎孱弱不堪,又有何用?

    改變,首先從身體開始,一向都是不折不扣的道理。身體基礎不行,血氣低迷,哪怕開竅,陰神都不好施展出來。

    確定無礙之後,葉君生這才走出來,開始下山,到了平緩之處,從空間中攝取回原來的書生裝,套換回來,背起書筪,翩然又是一名風塵僕僕的遊學學子的模樣了。

    轉過數條路徑,漸漸到了坡地上,只要再行得兩里地,就可轉上官道,從而進入重門府了。

    突然,他腳步一緩,卻是見到路頭上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拉車的是兩匹高頭駿馬,通體毛色上佳,很是神駿。

    光是看這馬,就知道馬車的主人很有來頭。

    然而葉君生之所以停住,卻是因為看見那鐵塔般的車伕為熟人——那一晚在鴨知灣,泛舟通江時,對方特意來問他有關書帖「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的出處。

    當時葉君生吟誦原作《臨江仙》,這才有後面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他心知肚明,鐵塔大漢只是一位下人而已,藏在他身後的,也就是善於彈琴者,才是真正的權貴人物。

    後來葉君生也曾打聽過此人物身份,但都不得而知,沒有人能告訴他,只好罷了。

    「葉公子,你怎會在此?」

    大漢一眼看見他,有些驚訝。

    葉君生忙道:「小生出外遊學,路經此地。」

    大漢哦了聲,不再言語。

    葉君生也不好答話,拱一拱手,繼續走自己的路。但走出百餘米外時,身後馬蹄聲疾,聽到大漢叫道:「葉公子請留步。」

    葉君生有些訝然回頭。

    「葉公子,我家主人想問你一句話。」大漢一勒韁繩,頃刻間把駿馬喝住,隨後跳下來,身高凜然,光是這份居高臨下的氣勢,便能給人一種逼迫感。

    這一下葉君生真是感到奇怪了,作揖道:「甚話?」

    大漢颯爽一笑:「我家主人說,如果現在邀請葉公子到京師,不知你是否願意一同前往?」

    葉君生微微一怔:雖然這話不是那人親口說出來的,但其中所蘊含的意義大不尋常,已是一根真正的橄欖枝,而且還是無數人趨之若鶩的那一種……

    想了想,他抱拳道:「明年鄉試之後,小生自會進京。現在,只得多謝你家主人的美意了。」

    大漢有些尋味地打量他一眼,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在下預祝葉公子今科金榜題名,騎馬游城了。」

    「多謝!」

    大漢翻身上車,一聲吆喝,駕馭馬車騰騰而去。

    葉君生站立在路上,目送馬車離開,思緒起伏,不由怔怔有些出神……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4
第一百四十五章:大成





    是夜,重門府,客棧之中,萬籟俱靜之際,葉君生正式開始煉化新獲得的那枚鎮屍精魂片。

    果不其然,神念剛一進入,立刻遭遇數以百計的生魂圍困。這些生魂,比上次更加強悍幾分,兇猛地撲來,就要將葉君生的魂神吞而食之。

    《永字八劍》適時激發,劍光大作,伴隨著光華,便是琅琅的吟誦聲,讀出那一篇祭文來: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

    「一言以蔽之:思無邪……君生上古,繼天立極,作民主;興百神之奠,垂萬世之法;祭祀事用,發大誓願,祈我家國:春秋百代,永保昇平。嗚呼!尚饗!」

    吟誦之音越發激昂,在鎮屍精魂片內久久迴盪著。劍光更盛,猶如擴散的水紋蕩漾開來,圈住周圍每一條生魂。

    彷彿晨鐘暮鼓,光彩照耀,生魂們頓時從沉淪中幡然醒悟,依稀恢復本來面目,回想起己身往事,神智有所清醒,跪伏在地,感謝葉君生擊殺了有生老祖,從而能讓他們脫離苦海,有機會重入輪迴。

    這一跪拜,無數看不見的民心念力滾滾生成,前赴後繼地進入葉君生頂上道氣所化的小鼎之中。

    這一次,卻純粹很多,沒有裹挾繁多的雜念、怨念。很是乾淨清明。一如不含雜質的清水。

    葉君生大喜,念頭運轉,那口三足兩耳的小鼎飛快旋動,不住地吸收起來,如同飢餓的人面對美食,完全本能行事,無需過多指揮。

    得到這一趟滋補之後,小鼎形體隱隱大了一圈兒,逼真起來,趨向實質化。滑溜溜地旋轉著。

    至此,法相境界徹底穩固下來。

    除開本身境界的提升,葉君生還驚喜地發現伴隨自己已久,立功無數的立身根本《永字八劍》終於吸收到充沛的力量。大成了。

    這一套劍法,得之神秘狐仙托夢所傳,裡面蘊含著許多未解奧秘有待發掘。這便是葉君生一直以來,急於求成的根源所在,乃至於不惜冒險來當有生老祖的便宜童子。

    一百年太久,只爭朝夕,他自家知道自家事,明白許多事物等待不得,必須主動出擊,尋找提高實力的路徑。若是按部就班。不但慢,而且勢不可為。經過大聖一事,他就明白貌似平靜的世界,其實危機四伏。

    實力,唯有擁有真正的實力,才能常立於世上。

    《永字八劍》大成,八道劍意都成長為完全狀態,八道劍光熠熠,排列成一個均衡的陣勢,守護在葉君生身邊。

    嗡!

    猶如龍吟一聲響。八道劍意倏爾同時舞動,繞著他的身子急速舞轉起來,慢慢的竟刷出一片虛影,一眼看上去,明晃晃一片。都是奪目光華——劍光形成的布幕一般,密不透風。

    ……

    外面豬妖猶在研究它的玄武細鱗甲。自家老爺眼下忙著吸收突破,恐怕得過一陣子才能幫它破解寶甲禁制了。而在這段空當時間內,它也不願閒著,嘗試著自己看能不能破開第一重禁制來。

    只要破開第一重禁制,它穿上身的時候就簡單許多了,直接口訣一念,寶甲自然上身,更不會存在合體與否的問題。

    破除禁制,幾乎是術士必學的手段,很是重要。

    不過豬妖沒有學過,只能依靠本身的倔勁兒來弄。然而它一向懶怠,折騰了兩三個時辰毫無突破之後,心便倦怠下來,放棄了:

    「唉,聖賢有雲,術業有專攻,俺老豬美美睡個覺不好?何苦來著去破解禁制。」

    有生老祖一死,沒有相關的破解法門留下來,這些法器便等如死物,沒有了鑰匙的鎖。想要破開,必須擁有過硬的法力修為,以及非凡意念才行。

    這些,豬妖都不甚具備。它的實力,目前絕大部分都靠本體。

    嗤!

    豬妖本想著躺回豬窩裡去,美美睡一覺,猛地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睜目一看,就見到本來擺放在地的那枚堅硬鎮屍精魂片四分五裂,化為齏粉。其中一點白光激射而去,森森然,遠遠看見,就覺得通體有寒意萌生,可絕非物理上的寒意,而是發自內心的膽寒——

    「飛劍!」

    豬妖大吃一驚,失聲叫道。

    哧!

    那一口看上去不過繡花針大小的光華倏爾就來到它眼前,速度之快,達到一個駭然的程度。

    在飛劍之上,豬妖感受到了自家老爺的氣息,趕緊大喊:「老爺,老爺,是俺老豬呀!」這時刻,它可真怕一劍刺來,將它胖乎乎的嬌軀來個對穿,刺出個大窟窿來。

    真是怕。

    這般畏懼甚至超過了昔日面對大聖之時——只有在雙方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之下,才會產生。

    如此說法,葉君生的實力已成長到可以隨時要自己老命的地步了?

    豬妖心中不禁悚然:說實話,大聖出事,它依然不離不棄地跟著葉君生,倒不是怕葉君生,更多的還是聽從牛哥的吩咐。但現在,當葉君生的實力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提升後,它才發覺情況迥然不同,開始徹底信服老爺了。

    實力,一向都是改變印象的最佳途徑。

    就聽見一聲長笑,劍光消失,閃出葉君生的陰神形象來。

    豬妖瞧得目瞪口呆,怔怔道:「老爺,老爺你怎麼凝聚出了一把飛劍?」

    真正的飛劍,都已是法寶層面的存在,小可納於心腹之間,化為一點光芒;大可吐出,形體畢露,千里斬殺敵首。平時祭出,又可化為遁光,是謂「劍遁」,乘風御劍,天地逍遙,端是一大殺器。

    等閒術士,都夢寐以求擁有一把飛劍,只是輕易不可得。現在,葉君生能駕馭出來了,不再是劍意那種有質無形的劍光,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口飛劍。

    葉君生笑道:「方纔煉成的。」

    心裡的喜悅,著實不可抑止。原來永字八劍全部修煉至大成境界,便會八道劍意合體,凝聚成一口飛劍來。同時還自動生成一份劍訣綱領,名曰《三立劍綱》,記載著詳細的修煉內容。

    從此以後,這一口飛劍便成為他的本命法寶。

    葉君生為它取了個名字,喚作「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名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一曲《將進酒》,訴盡此心腸。

    此劍成後,葉君生便擁有了最為得力的一種手段。將進酒不但是一枚可隨心所欲的法寶,更是一種不可分割的神通。自一生成,便輕易達到血肉相融的境界。換句話說,劍便是他,他便是劍!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養劍。

    氣要養,劍同樣要養。兩者同一道理,都是要用己身的心血意志,持之以恆地不斷溫養,才能提高力量。

    現階段,將進酒的威能只能說一般——當然,對於普通術士而言已是非常不俗的了。

    八道劍意,合為一口飛劍,實現了從數量到質量的飛躍。葉君生當前只恨不得能立刻飛出去,乘風御劍,在虛空中逍遙一番。只可惜目前還飛不了多高,離地丈餘便已是極限了。

    飛劍「將進酒」,不同於其他的,它身上還吸納著土遁、水遁這兩門殘缺神通,關鍵時刻可發揮大用,可以說是一劍多用途了。

    豬妖雙眼放光:「老爺,可否讓俺老豬開開眼界?」

    自家老爺實力大幅度提升,它只有高興的份。心想有此靠山,日後誰敢再欺負自己?

    葉君生微微一笑,意念一動,飛劍「將進酒」就浮現虛空之中。在天地玄黃頑石印的空間內,不過顯示繡花針般長短,瑩瑩一絲,乍看不起眼,仔細一看才發現其中巧奪天工般的精巧之意。

    飛劍外形,並無劍柄之類,完全都是劍刃部分,因此不分前後。而且通體柔軟,能任意彎曲,甚至縮成一枚劍丸模樣,異常靈動。

    豬妖睜大了眼睛看,不禁走近些,頓時覺得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幾乎要將它面部的豬毛都給割斷下來,趕緊退後了。

    好劍!

    葉君生將飛劍收回,道:「明天我們就返回冀州去……對了,你那幾樣法器拿給我,幫你破解了吧。」

    豬妖就等這句話,趕緊脫下寶甲遞過來。本以為老爺要費了周折,不料葉君生直接用魂神闖進去,噼裡啪啦,不過半刻鐘時間,玄武細鱗甲的五重禁制便被破開得乾乾淨淨,徹底變成了無主之物,任由豬妖在其中烙印設置了。

    然後便是另一件上品法器分心求魔拂塵,同樣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就完滿解決。

    豬妖瞧見佩服得五體投地:倒不是有生老祖的法器太渣,經不起折騰,而是他身死道消,再加上這兩件法器的禁制並不複雜。因此只有實力相當,破除起來自然而然輕而易舉。

    「好了,其他的你自己慢慢搗弄吧。」

    葉君生拍拍手,現身出來。

    豬妖由衷地送上一句:「老爺,你真棒!」

    葉君生受不了它,逕直離開天地玄黃頑石印,返回外面的客棧房間之中……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7
第一百四十六章:將夜





    在趕回冀州的路程中,葉君生並未駕馭劍遁,他還沒有得意忘形到那一步;而是直接僱傭了一輛馬車,粼粼而行

    從重門府到冀州,也有好幾天路程,這個時間正好用來演化《三立劍綱》,將其中一些套路技巧演練嫻熟了

    泥丸宮的冥冥世界,一道劍光縱橫揮斥,充滿了一股蕭殺之意間或當中一散,又分成八道劍意,分頭揮舞;念頭再一轉,八合一,又凝聚成一口寒芒熠熠的「將進酒」

    散合之際,已模擬得駕輕就熟

    演練得有些倦了,這才躺在馬車上,進行小憩;順便和豬妖說些閒話——

    「夯貨,你是怎麼開竅成妖的?」

    豬妖便回答說它本是一頭野豬,只在無意間闖入到一座位於深山的巖洞,吃了一枚生長其中的火紅奇果,睡一覺便開竅了

    聽它講述,端是一頭有大氣運的豬——

    「老爺,俺老豬剛開竅那幾個年頭,也挺苦的,不再渾渾噩噩之後,想法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東跑西跑又得經常跑到山下的村莊中,偷聽偷學,模樣人的言行舉止,非常好奇為此,被人見到的話就慘了,立刻便會有一大堆人拿著鋤頭棍棒,要來打我……」

    說到這裡,豬妖的語氣竟罕見地流露出黯然之意

    葉君生心想:村莊附近見到一頭肥嘟嘟的大野豬溜躂,別人見到不起心思才怪

    「那時候我很不明白為什麼人們一見到我就喊打喊殺,經歷得多了,後來我想通了,他們想吃我的肉」

    說到這裡,已有些森然之意

    「無論我如何學習人言舉止,練習教化,我都是一頭豬妖罷了在紅塵世間人與妖,本就難以兩立」

    葉君生瞇了瞇眼睛,道:「總有例外比如你我之間」

    豬妖咧嘴一笑:「老爺是個怪人」

    「我是個怪人?呵呵,也許」作為穿越者,神經總會大條些否則斷然不會如此容易就接納了眾多離奇古怪的事情

    「我聽牛哥說,它是你買回來的?」

    「嗯」

    「俺老豬就納悶了,你怎麼會突然想買牛哥呢?」豬妖頗有些不理解葉君生身懷《靈狐圖》之事,它卻不知的它同樣不知道所容身的法寶乃是一件先天純陽之寶

    「哦,我明白了,老爺一定是看出牛哥的不凡,所以才買下」

    葉君生曬然道:「可以這麼說」真正看出大聖大凡的,該是神秘狐仙才對,只是諾久以來,她都不再顯靈了

    豬妖油然想起被抓進三十三天的大聖不禁歎息道:「不知牛哥現在如何了,俺老豬可掛念得很……」

    葉君生同樣掛念,眼眸流露出緬懷之意:時光如飛不耐留,當初騎牛吃草的情況猶歷歷在目,一轉眼已面目全非

    在三十三天大聖過得應該還好……

    ……

    噴

    羽化山後山,一座秘陣擺開,無數符箓閃爍流轉,其中正困著一頭斷角青牛

    比起昔日,大聖本來已恢復五六分的健碩軀體此際竟又乾癟了下去,皮毛啞暗頗有些凋零之意

    為了逼迫大聖說出天地玄黃頑石印的下落,羽化道不惜開啟這方「天地陰陽圈」來將它禁錮起來入得圈中,隔絕陰陽,屏蔽天地靈氣,連日常修煉都做不到

    無法進行吐納,大聖正處於恢復階段的修為當然會「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身好不容易才有所回復的力量又無奈流逝而去

    就在此時,它打一個噴嚏,鼻孔一道濁氣噴出,不由一骨碌站起來,心道:不知老爺近期修為進度如何?是否突破了法相之境……這可是一道至關重要的坎,只有真正邁過去,才算真正踏上修道之途……

    也罷,近期甚無聊,且耍一耍

    念頭打定,當即大聲叫道:「看門的,去叫你家長老來,老牛有話說」

    守在天地陰陽圈的一名羽化道弟子聽見,欣喜過望,心道這牛果真捱不下去,要坦白開口了,這可是一道天大的喜訊,趕緊奔跑出去,告之專門負責的一位長老知曉

    很快,那長老便快步來到

    大聖此刻又懶洋洋臥在地上了

    長老目光似電,問道:「青牛,你有話說?」

    大聖曬然道:「本來想說的,無奈肚饑,說不出口」

    長老長眉一揚,馬上吩咐弟子準備肉食美酒,大盤大盤地送過來大聖來者不拒,好一頓風捲殘雲,將小山般的酒肉一掃而空,肚子僅僅微凸而已

    「現在可有說了」

    大聖張嘴桀桀一笑:「俺家老爺生前有寶庫一座,尋到了此寶庫,或許就能找到天地玄黃頑石印了」

    長老忿然道:「好個青牛,你又來消遣老夫,騙些酒肉吃喝,無端辱沒了你的身份」

    大聖笑道:「俺家老爺寶庫之事,知者甚多,可知道具體位置的,應該沒有」

    長老聞言頓時一喜:「你願意說出來?」

    大聖道:「天天肉食侍候,再加每天兩個時辰的陣法開啟,以讓某吞吐日月精華」

    長老不假思索,拍手道:「許但若果是你虛言欺騙,就休怪老夫翻臉無情了」

    大聖吟道:「紅塵千丈,東海萬里;長島浮沉,若出其裡」

    聽到這一首歌歇,那長老若有所思,打量青牛一眼,轉身離去找掌教等人商議了

    ……

    官道漫漫,夕陽西下,一輛華麗的馬車不疾不徐地奔走於道上

    趕車的是一名鐵塔般的漢子,威風凜凜,粗壯的雙臂穩定有力地操縱著韁繩

    車廂內,有人說話:

    「小姐,京中那邊近期頗不太平,據說聖上龍體欠安,下面鬧騰得歡……」

    「嬤嬤,你想說什麼?」

    「小姐這趟回去,恐怕風雨飄零,還請要早作準備」

    「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會回京?」

    「哎呀,小姐應該早有分寸,都怪老身多嘴」

    「嬤嬤,你說我們這趙家天下,是不是安逸太久了,故而要生出變數來?」

    「社稷大事,老身不敢妄議」

    「不說也罷,說這些,端是令人悶悶」

    車廂內的對話聲平靜下來,彷彿帶著整個天地都安謐住——

    夕陽緩緩落山,將夜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8
第一百四十七章:夢境





    「皇天隆物,以示下民;或厚或薄,帝不齊均……」

    琅琅的讀書聲從書房傳出

    時已四月,春已老,落花流水唯有門口一株參天大榕樹依然亭亭如蓋,好像一柄巨大的傘撐將開來,將偌大一座獨酌齋送出一片陰涼

    讀完手中一卷書,葉君生掩卷憂思,仔細揣摩文章精要既為了科舉,又為了日後所得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何以修身?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命題

    以葉君生為例,哪怕他兩世為人,但依然得不出一個答案來人之本身,善惡一體,高尚與低俗並存,難以分割,本就沒有統一標準一味苛求,反而容易落得下剩,甚至連本身的定位都把摸不準,失去了自我

    老生常談,「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這諸多文章,前世葉君生亦有涉獵,但感受遠沒有如今這般深沉讀書觀文,本來就是講心情環境環境不同,所悟自然不同

    以前書獃子,死背硬記,卻又是另一番看法

    感悟之事,卻無錯對,但看個人立場罷了

    將手中書卷放下,葉君生若有理解,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哥哥,可以吃飯了」

    輕輕的敲門聲,葉君眉在門外喚道

    葉君生應了聲,走出去,先洗一把手,然後坐在飯桌邊上開始吃午飯

    今天這一頓菜餚,一如既往的兩菜一湯,很是精緻他夾起一塊肉吃,嫩滑細緻妹妹的廚藝造詣彷彿又有進步了

    ——隨著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飲食均勻了,葉君眉本來顯得單薄的身段自然而然便長開來,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只等最後完全綻放的一刻然而此際,恰好屬於欲放未放的骨節眼點,卻多了三分含蓄,加養眼

    另外自有生老祖處所獲得的乾元陰陽丹,被葉君生悄悄用一杯水化了,請妹妹飲下

    此丹作用,非同小可普通人吃一顆下肚,能從根本上改善體質,排除雜質,從而達到脫胎換骨的效果

    只不過這效果要慢慢發揮,不是說一吃進去立竿見影奏效,而是要通過時間不斷淬煉,徐徐改變之

    無疑,經過一個多月後丹藥的效果已有所體現最直觀的便是葉君眉的皮膚,凝脂嬌嫩吹彈可破,變得極為紅潤令人一見,就像撲上來親一口的那樣

    這般潛移默化的作用,越到後面,越是顯著

    葉君生見到,心中喜悅:等到丹藥玩笑消化,便能開始改變妹妹的根骨,算是打下非常良好的根基,日後修道起來,都事半功倍

    古代吃飯,講究「食不言」,飯桌之上,很少會談論事情,故而氣氛很是安靜平和

    飯後,葉君眉收拾了碗筷,清理乾淨,這才來找葉君生說話:「哥哥,靜兒姐姐回彭城去了」

    葉君生微微一滯:「怪不得近期她沒有來家裡」

    葉君眉眨眨眼睛:「哥哥,我看得出,靜兒姐姐喜歡上你了」

    「她跟你說的?」

    葉君眉一撇嘴:「這樣的事情還用說嗎?哥哥,如今你是不是該上他們家提親?」

    葉君生摸了摸鼻子:「你覺得應該?」

    「當然」

    葉君眉說得很乾脆:「靜兒姐姐不好嗎?雖然嘴上刁蠻了些,可心地善良豪爽,敢愛敢恨,可是非常難得的一位女子何況,我們兩家本來就有婚約,只是你單方面撕掉了婚書罷了」

    妹妹所說,葉君生基本贊同,在這個時代,江靜兒個性分明,確實是一名少見的獨立女性什麼「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在她身上似乎毫無用處若換了在其他人家,不敢想像

    而一路來,經過許多相處,江靜兒的維護幫忙,無需贅言明

    葉君生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起碼在渡雲寺哪會,彭青山想要為難自己,都是江靜兒解的圍

    葉君眉又問道:「哥哥,你是不是怪多年以來江家對我們不聞不問?」

    葉君生搖搖頭:「不怪,我早說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以前江爺爺是被我自己氣跑的,怎麼能怪他?」

    昔日的書癡,簡直集「癡呆傻」於一身,不是傻子,勝似傻子,不是廢人,遠廢人以江家的立場,不第一時間上門退婚,已算厚道畢竟若說葉家家境敗落還好些,關鍵是葉君生人的本身,實在爛泥扶不上牆,無法不讓人恨鐵不成鋼

    以前江知年也來過幾次葉家,希望能勸說書癡醒悟,但書癡不領情呀,捧著本書,你說你的,我讀我的,端是惹得泥菩薩都有火一氣之下,才不再登葉家之門

    故而一直以來,葉君生對此都看得很開,自身本就沒有任何怨天尤人的資格——當然,他早就不是原來的葉書癡了

    葉君眉道:「那是為何?」

    葉君生回答:「我想先完成爹娘的另一件心願,再談其他」

    爹娘最大的心願,一是葉君生成親;二是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如今葉君生說另一件心願,自是中舉

    葉君眉有些黯然,忽道:「哥哥,等到你鄉試,靜兒姐姐已二十二歲了」

    二十二歲,在後世中正值如花青春,可在天華朝,女子雙十嫁不出去,任你再貌美如花,也是惹人嫌棄的

    葉君生默然,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葉君眉知道哥哥當前心境有些掙扎,也不願過分逼迫,忽而又道:「哥哥,不知怎的,近日來我老是做一個怪夢」

    「怪夢?」

    葉君生很好奇

    「對呀,很怪的夢,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奇怪的是一連幾個晚上都在做,端是離奇」

    葉君生忙問:「君眉,那你與哥哥分說一下,看究竟如何」

    葉君眉便開始描述起來

    聽完,葉君生若有所思,陷入沉吟之中:

    葉君眉三番幾次做的這個夢,確實有些怪異道是在一座蒼茫的大山之上,一隻白狐在溪水邊嬉戲,不料突然間撲出一頭兇猛的惡狼來,張牙舞爪,要將白狐吃掉

    白狐哪裡是凶狼的對手?一個照面便被咬傷,只得拚命逃跑,一路跑,一路都有鮮血流下來

    大山莽莽,山高林密,無論白狐從哪個方向逃走,凶狼都緊追不捨眼看小白狐便要命喪狼吻之中,天可憐見,它跑到一條山徑上時,遇見一名背負書筪,出外遊學的書生

    白狐慌不擇路,便豁出去地跪拜在書生身前,唧唧哀叫

    那書生有惻隱之心,也顧不得什麼了,就將白狐抱起,藏於書筪之中;等到凶狼追到,找不到白狐影蹤,便對著書生呲牙裂齒,作勢欲咬幸好書生當其時貼身帶有一柄匕首,拔出來亂砍,才將凶狼趕跑

    為了安全起見,書生隨後趕緊背負書筪下山,到了山麓處才將白狐放出來憐它身體受傷,又拿出隨身所帶的藥物,很體貼地幫白狐治療止血包紮好後,才放白狐歸去

    這小白狐,竟頗有靈性,一面走,一邊對書生拱手作揖,並磕頭跪拜,溫溫然若赤子感恩……

    至此,夢境完畢

    一連數個晚上,葉君眉恰一睡著,便做這個夢,如臨其境般,不但逼真,而且己身的情感都彷彿融了進去這樣,她才感到驚愕,便趁著現在的機會,主動跟哥哥說起,希冀得到個說法

    說到白狐,葉君生第一時間想起《靈狐圖》中的神秘狐仙,問題在於,對方自從托夢傳授《永字八劍》下來後,便不再形成夢境過了,怎麼會無緣無故托夢給葉君眉?

    而且從夢境分析,倒像一個非常有既視感的民間故事的開頭

    一時間沒有決斷,葉君生道:「君眉,這個夢哥哥也不好分說……對了,做夢之後,你精神可好?」

    葉君眉道:「挺好的,似乎比平時還要好幾分呢」

    聞言,葉君生放下心來要知道有時候這夢也不那麼好做的,分為很多種類,若果被邪魅入侵,便會做噩夢,驚擾心悸,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有些邪夢,能勾引人心,不自覺做出諸種穢亂之事,不但使人神傷,身體也受創不淺持續時間過長後,直接送命都不奇怪

    眼下葉君眉好幾晚做同一個夢,但其他並無異常,又不像被邪魅侵入的樣子

    葉君生忽而想起一事,昔日在陳家鄉,豬妖佔據河伯之位時,曾大肆托夢給村民們,索取供奉那時候,他也做過來著,然而自家妹妹葉君眉並沒有做到當其時葉君生並不在意,眼下驟然想起,頓時便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嗯,這事等會要問下豬妖,瞭解瞭解才行……

    瞬間便有了主意,安慰妹妹道:「君眉,這夢有些蹊蹺,讓哥哥再想想你自己注意些,若有不妥就告訴哥哥,好嗎?」

    葉君眉很乖巧地點頭:「哥哥,我明白的」

    到了晚上,吃罷晚飯,洗漱完畢,待夜深人靜時,葉君生便來到天地玄黃頑石印世界中找豬妖說話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09
第一百四十八章:變天




   
    「稟告老爺,俺老豬以前托夢入懷,乃是依靠玉符敕命之力,針對一定範圍的生人而實施至於有人沒有做到夢的具體情況,實在無從瞭解……」

    自從葉君生凝聚出飛劍「將進酒」後,豬妖對於他變得前所未有的恭敬,不復之前的嬉皮

    葉君生「哦」了聲,問:「那你知不知道,在範圍內為何有人做不到夢?」

    豬妖咂咂長長的豬嘴巴,想了想才回答:「這般情況頗是複雜,有多個原因,比如說對方魂神封閉住,不得其門而入;又比如說有些魂神會自動隱匿起來,以躲避邪魅侵入……或者,還會有漏了的情況」

    它說得不大確定,一下子陳列出多種可能性來

    葉君生摸摸下巴,眼眸閃過思索的光芒

    豬妖好奇問道:「老爺,為何你突然有此一問?」

    葉君生隨口道:「只是想多瞭解些」在它這邊得不到答案,只好退出來,陣法運轉,關閉其天地玄黃頑石印的空間世界

    等閒時刻,這一方神奇空間都是閉起來的

    躺在床上,葉君生猶自在想妹妹做夢之事只可惜自己不曾學過托夢之法,否則大可直接進入到葉君眉的魂神世界中,一目瞭然,清清楚楚,就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第二天起床他一見到葉君眉就問:「君眉,昨晚是否又做那夢了?」

    葉君眉卻搖搖頭道:「哥哥,昨夜沒有一覺睡到天亮」

    聞言,葉君生又有些茫然:難道是自己多想了?妹妹只是純屬做夢罷了……

    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暫且擱置下來,先回書院上課

    ……

    近期顧學政的心情有些悶悶,皆因與他交好的冀州知州侯文軍近日被調離,而任知州楚雲羽卻隸屬東宮的人與自己不對頭

    縱觀天下形勢,凜然竟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一切的癥結便在於當今聖上龍體欠安,近月來,是到了無法上朝理事的地步

    皇帝一病頓時謠言四起,莫說京師之中,就連九州各地都出現了人心浮動的情況甚至按捺已久的蒙元、大和等周邊國家,都有蠢蠢欲動之勢,虎視眈眈,企圖用兵

    國之氣運,系君一身原本就算聖上駕崩,但有儲君上位,天下可定然而眾所周知,天華朝儲君雖然為皇后娘娘親生但其本性驕奢,脾氣暴虐,早已聲名遠揚,並非明君之選倒是二王爺性格溫厚,待人親和,得人心

    不過朝堂之上,立嫡立長的傳統根深蒂固,故而就算二王爺再好,也只得靠邊站

    這不聖上病重,代聖理事的太子那邊馬上開始採取行動,一連數道人事任命下來,作為親二王爺派系的大受打擊,好幾名把握權柄的封疆大吏都調離開來,任了閒職

    「一朝天子一朝臣呀」

    站立在自家庭院的一株翠竹之下,顧學政歎息一聲,好友的離去,讓他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廟宇之上,二王爺的日子不好過,下面的他們不好過

    「只希望九公主入京後,能夠幫二王爺一把,那就好了……」

    想到那一位驚才絕艷的京城小龍女,顧學政的精神一振他一向知道,九公主雖然自幼求仙學道,性子淡漠,但與二王爺最為親近,在立場上應該會有所偏頗不說幫二王爺奪位這般大逆之行,起碼能讓彼此的日子好過許多

    「老爺,李公求見」

    此時一名下人快步進來稟告——李公便是李逸風,時任冀州從事,固然為閒職,但他一向德高望重,卻是一方名宿

    顧學政道:「請他進來」自顧在庭院中的石椅上坐著,邊上自有伶俐的丫鬟奉上香茶侍候

    不多久,李逸風大踏步進來,面上竟帶有怒容

    顧學政見到,訝然問:「逸風,出了何事?」

    「惜朝,老夫特來告狀」

    顧學政這下真有些怔住了:「告狀?告誰的狀?」

    李逸風神色嚴肅:「告觀塵書院生員楚三郎鬧市縱馬傷人,事後不但不予賠償,反而誣陷傷者損其駿馬,索賠百貫」

    顧學政一聽,頓時有些了然:這事是前天發生的,他早有聽聞那楚三郎乃是任知州楚雲羽的侄子——楚雲羽膝下無子,有傳聞說這楚三郎便是他跟嫂子私通所生骨肉

    當然,傳聞而已,真假難辨

    且說這楚三郎出身豪門,並未嬌生慣養,而是自幼拜師學得一身好武藝可他的脾性,典型的紈褲子弟,紈褲加武功,如虎添翼其平生最愛兩件事,一是騎馬;而是騎女人家中有駿馬名種十匹;至於女人方面,年方十八,已有十三房妾侍,若非看不起庸姿俗粉,這個數目只怕會以乘法遞增

    楚三郎年少多金,閒暇之時最愛縱馬,顯露騎術卻不會出城在平地施展,而喜歡在鬧市人群中馳騁往來,彷彿非如此,不能體現出其高的騎術一般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雞飛狗跳,狼奔豕突一番

    每見此景,楚三郎都意氣風發,大笑開懷

    自叔父楚雲羽遷任冀州知州,楚三郎便也跟隨過來,並進讀觀塵書院,成為其中一名生員但一直還沒有到書院報到,只在冀州城內瀟灑,才有前天縱馬鬧事,駿馬傷人一事

    他倒也光棍,坐騎踢到人後立刻飛身下來,將那傷者一把揪住,怨怒其閃避不夠快,讓自家的駿馬閃了蹄子,硬要對方賠償一百貫錢來要知道他楚衙內當時所騎的,乃是一匹從蒙元重金購來的汗血寶馬,每一根毛,都價值不菲

    但那傷者哪裡肯依?

    楚三郎心頭怒火起,便命令健僕隨從將流血不止的對方綁了,直接送到衙門裡去

    升堂審案的官員見到是楚三郎,二話不說,就判傷者有罪,務必賠償拿不出錢來,即刻再打二十大板,然後鎖入監獄之中,要家人賠償完畢,才能放人

    恰好,這傷者與李逸風有些遠房親戚,家裡人哭哭啼啼的找到李逸風伸冤

    一聽之下,李逸風怒髮衝冠,但他畢竟不是莽撞之人,思慮之下,立刻想到來顧惜朝這裡告狀了皆因他楚三郎是觀塵書院的生員,是秀才,說起來真屬於一州學政管

    只要顧學政出面,此事當可解決

    聽完李逸風的講述,顧學政長吐口氣,苦笑道:「自古紈褲多跋扈,還真不讓人省心」

    李逸風氣呼呼道:「惜朝,朗朗乾坤,出現這等顛倒黑白之事,天理公義何在?」

    顧學政擼一擼鬍鬚:「逸風稍安勿躁,這事我會跟楚知州打聲招呼的,讓他們放人就好了」

    李逸風頓時睜大眼睛:「就只放人?」

    顧學政歎息一口氣:「二王爺有手諭,非常時刻,不能多事」

    聞言,李逸風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坐在石椅上,久久說不出話:對呀,聖上大限將至,這天,要變了……

    ……

    「君生,有一事愚兄得特意和你交代下」

    課堂之後,黃之拉過葉君生到一邊,悄悄說道

    葉君生問:「何事?」

    「咳,獨酌齋那邊,還是不讓君眉妹子出來打理了,總歸不好」

    葉君生看著他,一笑:「之,其實我已決定不開門面了」

    黃之一愣:「啊,這是為什麼?」

    葉君生悠然道:「以前憂愁生計,無多少門路,這才不得不賣字為生;現在嘛,卻沒有這方面的必要了」

    以他現在的修為造詣,確實,字帖店存在的意義已不大,可有可無所以才想直接關了它,還能讓葉君眉自在些,不用每天守著鋪子

    黃之恍然道:「對呀,君生你現在的身價已大不相同」回想起那一幅「祥瑞鎮宅」的字帖,居然價值六十貫,他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只是為何,獨酌齋中,同樣是葉君生的作品,作價一貫但並沒有人買呢?

    這讓黃大秀才很是暈乎

    說真的,若非那木此行大師貨真價實,黃之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葉君生在後面做的手腳了,或者只能說世事真奇妙但他也是明白,就算同作者名下,作品的價值都會有多種層次分別畢竟存在塗鴉之作和代表作等,同人不同水平的情況屢見不鮮

    此時葉君生問:「之,你為何突然說起此事?」

    黃之便左右望了一眼,才很小心地道:「君生,你不知道咱們書院來了位很驕奢跋扈的衙內生員?」

    「你說那位任知州的侄子?」

    「可不就是他……」黃之當下原原本本,將自己所打聽到的情況,包括前天發生的縱馬傷人索賠案一一說了出來

    「君生,愚兄是怕被那紈褲看見了君眉妹子,那就麻煩了」

    其實這樣的事,豈止麻煩?簡直就是災難,一旦惹上,家破人亡都有份

    葉君生聽完,拱手道:「多謝之提醒」

    黃之笑道:「你我客氣作甚,凡事當小心為好」

    分別之後,葉君生徑直回家,一路上目光閃動,別有懷抱不提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0
第一百四十九章:寶馬





    「不行,我要守著獨酌齋。」

    聽到葉君生的建議後,葉君眉堅決不肯關閉鋪面。

    「只是……」

    葉君生還要分說,立刻被妹妹打斷:「哥哥,你就讓我繼續幫你賣字吧。」眼眸隱隱竟有淚光閃過。

    葉君生心一顫,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間鋪面對於妹妹的意義,便道:「那好,鋪面留著。」

    聞言葉君眉頓時歡呼雀躍,欣喜的女兒情態令人心酸:她這是不想做個無所事事的閒人,總想要為哥哥分擔一些呀!

    其實南渡巷這邊,平時都甚為清淡,至於獨酌齋上,等閒也不會有甚生意,然而鋪子留著,意義便大不相同。

    從小到大,葉君眉便是這樣過來的,如果驟然改變,會讓她一下子失去生活的目標,以及樂趣……

    那麼,就讓她吧,喜歡便好。

    定下主意,葉君生再沒有提及這方面的事宜。

    在春去夏來的時節裡,氣候不冷不熱,最是宜人。街道之上,許多出行的大姑娘們都換上了夏裝,體裁合身,襯托出妖嬈的身段來,吸引著男人的目光。

    葉君生回到書院,不多久便聽到書院要組織踏青的消息——在天華朝,踏青之風盛行,約定俗成,大都定在清明前後。如今算算日子。過得數天,正是清明了。

    故而觀塵書院與惜月書院聯合起來。舉辦一趟踏青活動,到鴨知灣那邊。或吟詩作對、或蕩鞦韆放風箏、或蹴鞠鬥雞。諸如此類,很多活動內容。

    這趟踏青,除了觀塵數月和惜月書院的男女學生外,還會邀請冀州名宿大家,以及一些名媛小姐,很是熱鬧。

    「君生。本次踏青,你不會不去吧?」

    黃超之問。

    葉君生回答:「去呀,幹嘛不去?」

    黃超之摸摸鼻子,訕然道:「我還以為你不去呢。」回想以前。葉君生可是連中秋詩會都不願參加的。

    葉君生哈哈一笑:「難得機會,出去走走也好。」

    黃超之點頭如搗蒜,笑道:「你去的話,那些女子可得為你瘋狂了。」

    「沒那麼誇張吧?」

    「這有甚稀奇,你如今乃是北方第一才子,三試第一,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君生你未婚呀!」

    黃超之嘿嘿一笑,正說到了點字上。

    確實。葉君生年紀輕輕就聲名在外,已成為一方才俊,早入得諸多富貴之家的眼中,只等他一中舉,說親的恐怕便會將獨酌齋的門檻踩爛了。

    葉君生一笑置之。

    接下來黃超之提議到狀元樓去喝酒,葉君生同意了。兩人剛出到書院大門之外,猛地聽見前面一陣喧鬧之聲,緊接著馬蹄聲急,一匹高頭駿馬飛馳電掣地狂奔而來。

    這一匹馬的速度實在快如疾風。彷彿脫韁的野馬,然而此刻馬背上卻端坐著一位青年公子。

    「哎呀!」

    黃超之見這馬來得迅猛突然,眨眼功夫便朝著自己踏來,不禁嚇得兩股戰戰,動彈不得,心裡叫苦道:「這番死了……」

    呼!

    那馬竟不勒韁繩,也不改變方向,呼嘯而至。

    而要命關頭,黃超之閉目等死之際,身邊猛然被葉君生一扯,恰恰拉開數尺遠,避過駿馬的撞擊踐踏。

    「兀那小子,見本公子騎馬來還不躲避,找死嗎?」

    駿馬急聲在前面停住,馬上那長身公子手中舉起馬鞭,指著黃超之便罵。

    葉君生面色一變,卻被醒神過來的黃超之緊緊拉住,低頭便走。

    那公子見狀,冷哼一聲,馬鞭一揮,繼續策馬,卻是徑直闖入了觀塵書院之中,只聽得一陣迅雷般的馬蹄聲遠去。

    黃超之這才如釋重負,吐口氣,拱手道:「君生,剛才多謝你搭手救援。」

    葉君生皺著眉毛,想起一人,便問:「剛才的便是新任楚知州的侄子,書院新生員楚三郎?」

    黃超之苦笑道:「除了他,還有誰來?」

    葉君生嘿嘿冷笑:「果然跋扈!」

    黃超之歎息一聲:「若你我有一位長輩知州,亦能如此……君生,愚兄知你性子剛直,但聽我一勸,千萬莫要惹惱這位紈褲,否則悔之晚矣。」

    葉君生隨口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經此一事,兩人的心情都有塊壘,悶悶飲了幾杯酒便回書院了。剛進入去,就見到一堆生員擁擠在空闊的草地上,觀望一匹馬。人皆口中嘖嘖有聲,讚美的言語猶如潮水般湧出,無不在讚這馬如何如何神駿。

    那馬也確實不凡,頭至尾長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毛色棗紅。因為不久前剛經過劇烈奔跑的緣故,皮毛滲出來的汗漿猩紅若血,正是一匹千金難買的汗血寶馬,原產於蒙元,線條優美,極為神駿。立在草地上,彷彿為一尊天然的藝術品,任何讚譽都不為過。

    「本公子與爾等分說,這匹汗血寶馬乃是花費三千貫錢才買到的,如今有人出到五千貫,本公子都不願意賣,卻是要養著做種……」

    一把洋洋得意的聲音,正出自楚三郎之口。

    「嘩,三千貫!」

    頓時一片驚歎聲。

    「這個身價,簡直便是黃金鑄就的了……」

    「可不是?只怕一根馬毛都要百十文錢……」

    圍觀的觀塵書院生員們一來有心要奉承這位冀州新貴,一來也真是不曾聽聞世上竟有如此珍罕的馬匹,端是一驚一乍的,面目表情十分飽滿豐富。

    眼下有楚三郎,以及這一匹汗血寶馬在。對於葉君生的經過,諸人早就熟視無睹,不予理睬了。

    葉君生只掃了一眼,自顧回到課堂之上。這楚三郎果然也是分到甲班之中,過不多久便被一群生員前呼後擁的帶到了班上。

    人情練達即文章,書院中死讀書的生員有,但懂得世故的更多。他們有機會奉承楚三郎,便絕不會放過。喧鬧的過程直到先生來上課後,才漸漸平息下去。

    楚三郎喜武不喜文,但他也有些約束,等閒不會鬧課堂,先生一開講,他就一頭趴在書案上,呼呼大睡起來。

    先生知他根底,也不追究,放任自流。

    下午的課堂上完,酣睡的楚三郎霍然醒轉,精神奕奕,大踏步走出去。其時其他班級的生員已有不少等在外面,眾星捧月地迎著他出去,騎馬。

    到了草地上,本來留在那裡專門侍候汗血寶馬的兩名健僕趕緊打醒精神,過來服侍。

    楚三郎眼尖,猛地見到草地上掉了一絲馬鬃毛,當即撿拾起來。

    那兩名健僕一見,面色大變,立刻跪倒在地,求饒道:「少爺饒命!」

    「好你兩個狗奴才,讓你們好生侍候本公子的寶馬,居然讓寶馬掉了根鬃毛,罪大惡極,該打!」

    掄起馬鞭,劈頭蓋臉甩下來。

    啪啪啪!

    鞭鞭到肉,打在身上,健僕疼得哭號打滾,卻不敢躲避,全部生生受了。

    這些鞭打聲,慘叫聲,聽在一眾生員耳朵中,不禁面面相覷,都覺得臉上的肌肉在抽著,不敢吭聲。

    打了十餘鞭後,楚三郎才稍稍消氣,一個非常漂亮的動作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駕」的吆喝一聲,得得得,奔馳出去。兩名健僕急忙爬起身,忍著痛楚追趕在少爺後面。

    楚衙內走後,一干生員猶自翹首目送,隨即竊竊私語不已,不乏羨慕嚮往者:只怕他們心中都在感歎,此生願當楚衙內了,惜無好爹……

    後面葉君生與黃超之並肩而行,黃超之面露苦笑:「君生,楚衙內來報到,只怕從此以後,書院多事矣。」

    葉君生淡然道:「你我做好本分即可。」

    黃超之心中不以為然,心想「葉君生固然做得一手好文章,詩詞出彩,能寫好字,但社會經驗到底欠缺了些。樹欲靜而風不止,禍從天降之類的橫禍一向多有發生,何曾有道理可講?」

    都說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問題在於有權有勢才有道理呀。在這方面,即使家財萬貫都是虛的。富家翁不如一小吏,故而尋常富貴人家,都會想方設法與權貴攀附上關係。每科放榜之際,都有許多富家翁提著燈籠守著,一聽哪個金榜題名中了的,馬上動手搶女婿,嫁妝不要錢地往外報。

    如斯作為,不就是想求得到一位能當官的女婿嘛。家中有一官,如有一寶。從長遠來講,說能獲得的實際好處,遠比豐厚的嫁妝多。

    黃家為商家,經商久矣,積蓄不敢說勝過豪門大族,但也算殷實,問題在於無官,一路都吃了不少虧。黃父這才硬逼黃超之讀書考功名,無奈他文才有限,中個秀才幾乎便到頂了,對於鄉試委實不敢奢望。

    黃超之看好葉君生,彼此交好,便有一部分心思是為了以後打算。這一點無可厚非,人至清無徒,人情不外乎利益,早不可分割。

    告別黃超之後,葉君生返回獨酌齋,門面早已打烊,葉君眉已如常地開始生火做飯了,只等哥哥回來吃。

    此謂「家」——有哥哥在,便還有家,有家才有等待。

    這就是葉君眉不肯關閉獨酌齋的根源所在,在少女的心目中:書帖店屬於這個家的產業,她願意並樂意永遠守護著。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1
第一百五十章:清明




    時日不覺過,轉眼便到清明,後天就要參加踏青活動了。不過此類活動,無需作甚準備,挨著時間過去即可。

    當天名宿李逸風有請柬來,請葉君生到他府上赴宴,吃個便飯云云。略一沉吟,葉君生答應下來,換一身衣衫,等時辰差不多,便走路過去,到了李府之上,發現黃元啟等人俱在。

    一番寒暄不提。

    快到開飯之時,顧學政便衣而至,又是一番禮節。

    飯桌之上並無多少話語,吃過飯,上茶後,氣氛才活躍起來。顧學政坐在上首,抿了。茶,對葉君生道:「君生,元宵之時欲請你到府上來赴宴,不料你有事務,端是令人遺憾。」

    葉君生忙起身告一聲罪。

    顧學政笑道:「不過讀過君生當晚詞作,老夫倒慶幸君生不來了。」

    一邊李逸風好奇問:「惜朝此言何解?」

    顧學政道:「君生若來,恐怕就做不出那首《青玉案》了呀。」

    諸人皆笑,心有慼慼然。詩詞文章,對心境情緒頗有要求,有時候見不到那景,見不到那人,都很可能沒有相關的作品出來。

    顧學政故有此言,以為當天晚上葉君生受邀赴宴,就寫不出那首《青玉案》了,但他豈會得知其中門道?

    葉君生一笑置之,沒有多說。在其心目中,做「文抄公」也不是什麼卑鄙無恥之事,興起而用,如此而已。穿越者還去滿口談「仁義〖道〗德。」可真是貽笑大方,令人齒冷。

    說到詩詞,在座諸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葉君生,很是佩服。如今在冀州地面,關於葉君生詩詞的來歷早沒了爭議,只能說天縱奇才,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天華泱泱大國,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千百年來也出過不少神童才俊,眼下多出一個葉君生來,又有什麼稀奇?

    氣氛寬鬆,話題一下子便引開。其中葉君生多半時間都是在聽,亦然有補益。要知道在座各位,或是名宿大家,或是政權大人,很多話都不會無的放矢。作為小字輩,能入座陪聽,都是很重要的一種歷練。

    不出意外的話,葉君生日後必然會走科舉這一條路,他日金榜題名,便有機會當官。而官場學問,未必就比求仙修道簡單,有機會事先就該多打交道,多多按摩學習,免得到頭來什麼都不懂,反會鬧出笑話。

    言談之中,慢慢就說到了新任知州楚雲羽,以及他那位跋扈侄子楚三郎。

    經過顧學政交涉,李逸風那位被駿馬踢傷,反而要重金賠償的遠房親戚倒是被放了回來,不過對於此事,李逸風猶自憤憤不平,痛批紈褲目無法紀,顛倒黑白等。

    頓一頓,問葉君生:「君生,這三郎可曾到書院報到了?」

    葉君生點點頭:「前些日子已來。」

    「可騎著馬?」

    葉君生也不隱瞞,將當日所見所聞盡皆相告之。

    李逸風狠狠一跺腳,面對顧學政:「惜朝你看,此子驕橫至斯,居然騎著高頭大馬在書院中橫衝直闖,成何體統?簡直踐踏斯文,藐視聖賢。」

    顧學政面露苦笑,他固然也看不慣這等跋扈之徒,可以目前狀況,能做的事情並不多。廟堂之上,太子當政,楚雲羽又是太子黨中的核心人物,重用非常。眼下新官上任,正天肆活動,排斥異己,尋找機會動手。前日他去找楚知州說情,雖然對方表面客套,但已表現得很是冷談。

    假如顧學政依照法度,強硬治楚三郎的罪,也不是不可,但如此一來,雙方等於是撕破面皮,徹底鬧開了,對於大局甚是不利,故而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政治官場,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實在太多顧慮權衡。因此對於李逸風的怨氣,只好安撫了之。

    李逸風也是明白之人,發些牢騷便過去了,又對葉君生說道:「君生,這三郎與你同班,你可得注意點,謹言慎行,莫被這廝捉了把柄,惹出禍事來。

    葉君生淡然道:「多謝李公提點,學生不會去招惹他的。」

    李逸風歎一聲:「老夫是怕他主動找你麻煩,到了那時,你可得忍住。這三郎還會武功,孔武過人。萬一真動了手腳,你如何挨得住?」

    葉君生憤然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如果楚公子咄咄逼人,跋扈無度,自然會有報應。」

    聽到他說這話,莫說李逸風,就連顧學政都有些苦笑了:這葉君生,到底還是稚嫩呀,未經多少人事,不懂世情艱辛,人心凶險。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不過說說而已。天下間惡貫滿盈的人多了去,何曾見到神明顯靈,老天爺發一道霹靂下來將他們劈了?

    沒有的爭。

    聖賢經義,不過藉此規勸世人戒惡向善,修身養性罷了。

    然而這樣的話,顧學政等不可能直接向葉君生說的,唯有讓他多經歷,多感悟,自個明白。少不更事,本來就要多磨礪才能成熟。

    飲完茶後,各個散去。臨頭李逸風猶自有些不放心,叫住葉君生,單獨兒叮囑他一番。具〖體〗內容不過是讓他學會忍讓,在書院中面對楚三郎的挑釁撥弄,務必不要意氣用事,乃至於得罪紈褲,把自己陷了進去。

    這一陷可不得了,大好前程都會一朝毀滅,不復存在,甚至連性命都會糊里糊塗賠進去,那就悔之晚矣。

    這番叮囑,李逸風用意拳拳,乃是從一位長者的立場規勸,足見誠意口卻是愛惜葉君生的才華,怕他有事。

    對此葉君生自是明白,再三道謝領情。

    「對了,後天踏青,要不你乾脆不去了。老夫料想,楚三郎肯定會策馬而來的,到時難免會有事端。」

    李逸風想到一事,趕緊說道,頓一頓,忽有笑了:「不對,如果他真要為難你,課堂之上即可,何須等到外面?唉,老夫閱人無數,平生不見如此橫蠻者,徒呼奈何。」

    葉君生安慰道:「李公勿慮,多行不義必自斃,姑且待之。」這話卻取之《左傳》,此時用來,倒應景。

    季逸風歎道:「但願如此。」

    葉君生又朗聲道:「有詩云『嘗將冷眼觀螃蟹,看汝橫行到幾時」學生深以為然。」

    李逸風咀嚼著這兩句詩,不禁眼眸一亮,認真看了葉君生一眼,心裡感歎:本以為葉君生稚嫩,但看來倒是自家等人太老了,乃至於沒了血氣,頭角都被磨平,放不開手腳…」

    如斯想著,本來鬱鬱的心情竟莫名開朗。

    望著葉君生,依稀尋回自己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光景,深信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平時好吟太白詩「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常以此自勉。

    而如今,掛個官身閒職,宦海浮沉,行事越發老練,但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年輕真好啊!

    告別李逸風,離開李府,信步走在街道上,葉君生內心多了幾分暖意:經過一番接觸,顧學政等固然包含有拉攏自己的意思,但同樣夾雜有不少〖真〗實的個人情感,也真心的想自己好。

    關乎當今朝廷的風雲變幻,葉君生聽聞不少,知道國家正在生成一口大漩渦,會有很多變故發生。對此他根本沒有多少忐忑畏懼,這風暴,要來便來吧口再加上他當前只是個小小秀才而已,影響不大,該幹嘛繼續干去。其中籌謀準備的時間,頗為充裕。

    等到鄉試來時,恰風雲交匯,正是一飛沖天好時機。

    是夜,葉君生盤坐於房間中,頂著天地玄黃頑石印,陰神霍然出竅,卻要趁著清明,全城祭奠之機,看看城中香火光景。

    他法相之境穩固,道氣化彤,比起上一次在彭城出竅,夜探小城隆廟時更多了幾分把握。祭起寶印,將全身氣息隱匿起來,等如二度隱形,悄然從窗口飄出去,走在靜寂的大街道上。

    一路不停,離開南渡巷,轉過觀塵書院,不多時便來到冀州最高的建築物「筆架塔」下。

    此塔有一十八層,層層而上,極為高峻,屬於冀州城一處著名的景點,但平時都有專人守著,等閒不會開放,只能在下面觀望。

    葉君生以陰神之體出來,混若無質,卻一下子便穿門而入,拾級而上,不多時就來到塔頂之上。

    居高臨下,俯覽整個冀州城,目光蒼茫,就將所有情景收入眼底一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絕大部分的人們都已沉浸進夢鄉之中了。

    然而在陰神靈眸之中的冀州城,卻凜然變成另一個奧秘玄虛的天地世界。但見半空之上,無數血氣繚繞,合攏凝聚,形成一片片的血雲。只是到深夜裡,這些血雲明顯稀bo許多,給予下來的壓迫威力大為減輕。

    舉目四周,萬戶人家,其中某些屋頂上有濃厚的血氣衝霄,煞是厲害,很可能是官兵駐紮之地。除開最為顯眼的血氣,又有無數青色裊裊,像燃燒的香火,從城中各地不斷升騰起來,最後不約而同地飄向同一個方向。

    順目一看,葉君生登時了然:那是城陛廟一冀州大城陛,正在鯨吞蠶食諸多百姓信奉出來的香火念力,蔚為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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