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84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5
第一百六十一章:怪異




    冀州城,知州府,後院。

    楚三郎正在獨個兒喝悶酒,本來陪酒的侍妾都被他趕走了。心情實在太壞,不想見人。

    他自懂事起,一向驕橫野蠻,連跟頭都不曾摔一個。熟料到了冀州,最為寶貴心愛的汗血寶馬便遭遇暗算,馬頭還被擱置在床尾上,上演了一場活生生的驚悚之作。

    饒是楚三郎自幼習武,膽色過人,都著了道。被嚇得犯起怔忡,在家人麵前大出其醜。

    更難堪的是不知如何,消息竟散播出去,在冀州城中傳揚開來,成為一時笑柄。

    奇恥大辱呀!

    每每想及此處,楚三郎便有吐血之感。

    咕嚕嚕!

    嫌杯子喝得不過癮,直接端起酒壺往嘴裏灌。

    過不多久,老管家快步走過來,垂手立於一邊,不敢開口。

    放下酒壺,楚三郎雙目通紅,喝道:「說。」

    老管家吞口口水,不敢隱瞞,將打聽到的情況原原本本道出。

    聽完,楚三郎嘿嘿冷笑:「哼哼,書院中果然有不少人看笑話的……」他本來放話要在踏青之日狠狠折辱葉君生一番,還要收其為馬伕,牽寶馬巡行示眾。結果骨節眼出了事端,莫說踏青沒去成,就連千金難買的汗血寶馬都被斬首。

    一上一下,當消息傳出後,自然而然成為一大熱門話題。

    老管家陪著小心道:「少爺……」

    楚三郎一擺手,打斷他的話:「無需你多嘴,本公子自有分寸。(wWw。SUiMenG。com)哼,那葉君生近期蹦躂得歡吧。」

    老管家道:「他與李逸風黃元啟等頗有交往……還有,他的書帖店也不開張了。」

    「兩老匹夫而已,不足為患。至於店舖。以為關了就萬事大吉嗎?」

    老管家小心翼翼勸道:「少爺。老爺可有吩咐,讓你近日莫要生事……」

    哐啷!

    一把上好酒壺狠狠地砸在他麵前,摔得四分五裂。頓時將他剩餘的話全給摔回去了。

    「閉嘴,本公子做事,何須你過問?」

    老管家馬上噤若寒蟬。不敢再吭聲,心裏明白自家少爺這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怒氣、恨氣,氣無處撒,定要找人發洩才行。

    這個人選,葉君生毫無疑問是最佳對象。鬼叫他事前就得罪了自家公子?他不當這個冤鬼,誰當?

    想通這一點,老管家唯唯諾諾,腦海掠過一個「替葉君生感到同情」的念頭,但隨即消散無蹤……

    同情。往往是一種奢侈的東西呀,自己不該有的!

    ……

    獨酌齋不賣字後,葉君眉徒然變得清閑。其實以前她也清閑。但畢竟還有一份念想在呢。意義不同。

    對此葉君生早有對策,幹脆直接讓妹妹也進入惜月書院讀書算了。

    說起來。作為曾經做過一段時間「老師」的葉君生,到了後來,打著遊學的名義出了兩趟遠門後,就很少有時間調教妹妹了。或者說,他所能教的東西,差不多都教完了。

    至於另外的,著實不好分說。灌輸諸多現代化的理念思想給妹妹,未必就是一種好事。

    故而後來,葉君生直接便以講故事的形式,應付過去。

    這些故事,自然少不得水滸三國西遊記之類。葉君眉聽著,甚是喜歡。聽完之後,居然還用筆寫下來,成為筆記,整理成篇。

    對此葉君生卻不管,任由妹妹去弄。

    既然無法盡師責,又沒了獨酌齋的羈絆,所以葉君生就想送妹妹進惜月書院去,好與江靜兒她們有個伴。

    葉君眉本來不大願意,說要留在家中做飯給哥哥吃,但經過葉君生一番勸說,她終於同意去了,繳納了各項費用,為期一年。

    此時江靜兒已從彭城回來——上次她回家,卻是為了爺爺江知年要轉讓江騰鏢局之事。

    本來江靜兒有主張,準備要從書院退學回來,接掌總鏢頭一職,可在江知年,尤其是江母的極力反對之下,隻好妥協。

    經過一番商議爭論,塵埃落定。鏢局終是轉手給了別人,而江知年正式宣佈退休,當個頤養天年的富家翁。

    英雄遲暮,不外如是。雖然黯然神傷,但卻是無可避免的結局。

    沒了鏢局,江靜兒甚為失落,精神欠佳,近日都少登獨酌齋的門。隻是知道書帖店不經營,葉君眉也要進入書院讀書後,才又變得慇勤了些。

    女子書院,手續很簡單,交錢即可,其他並無多少限製要求。故而費用付清後,葉君眉隨時都可以進讀。

    因為惜月書院與觀塵書院相距不遠,課餘之時,彼此可相見碰頭,並不算真正的分別,倒沒有太多離愁別恨之類的。笑嘻嘻,很是輕鬆自在。

    妹妹進了書院,日常生活沒人照顧,葉君生就選擇住進學舍,大部分時間的吃喝都在書院中解決,甚為省事。

    生活似乎要邁進平靜階段。

    忽一日,黃超之病了,頭暈眼花,鬱悶欲吐,飲食不振,渾身無力,他派人到書院向學監請了病假。

    生病後,他沒有到學院,也沒有讓人告之葉君生,隻是躺在冀州的一處家族院子內休養。

    這病來得蹊蹺,換了好幾位郎中來看,都沒有診治妥當,吃了數服藥後,不見好轉,反而愈發嚴重。

    正所謂「病來如山倒」,黃超之隻覺得昏昏沉沉的,彷彿一下子就老了幾十歲,猶如風燭殘年的老頭子,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突然之間,他很想見葉君生最後一麵,忽然想起一事,命令隨從打開箱子,從箱底下拿出一幅字帖來。

    正是葉君生相贈的那一幅字:「祥瑞鎮宅!」自從知道此字價值不菲後,黃超之珍之若寶,平時都捨不得拿出來示人,卻怕被人惦記上。

    「你打開字帖,讓我看看……」

    說話的語氣已很是孱弱,有氣無力的樣子。

    那服侍左右的家僕有些納悶,卻不敢怠慢,趕緊將字帖打開,端端正正地放在黃超之眼前,好讓他看個仔細。

    嗡!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得厲害,眼花了發生錯覺。剎那之間,黃超之竟然見到字帖下方的印章處激發出一團黃光,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咦,這是?」

    他大感新奇,趕緊揉揉眼睛再看,字帖就是字帖,並無怪異。

    「不會吧,眼花了嗎?」

    黃超之搔搔頭,然後下一刻,他終於發現了怪異之處——自己竟然不用人扶,站得起來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6
第一百六十二章:求字





    黃超之突發怪病,昏昏沉沉,彷彿將死;臨時有想法,命人將珍藏於箱底葉君生所贈的字帖拿出來觀望。沒想到一看之下,章印處依稀有光芒激發,襲上心頭,居然能坐起身子來了,渾身變得輕鬆自在。

    這是……

    他大感驚奇,睜大眼睛觀摩。突地見到紙張簌簌聲響,竟出現無數的龜裂細紋,那些筆墨如同粉末,剝落掉下來,散落一地。

    再一看,字帖便隻剩下一張發黃的白紙。

    「怪哉!」

    黃超之大叫出聲,手腕用勁過度,將那紙都撕裂開來。

    這,這……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手裡頭各自拿著半截紙,完全暈乎。

    「超兒,超兒你怎麼啦?」

    大老遠便傳來黃父焦急的聲音,其聽說兒子急病上身,非常嚴重,頓時嚇得六神無主,立刻坐馬車趕來。

    一進門,就見到黃超之傻愣愣地站著,目光無神,形體消瘦。

    黃父不明真相,以為他迴光返照,頓時撲來抱住,嚎啕大哭……

    般若寺,火鳥老祖正盤膝打坐,閉目養神。驟然聽到劈啪一響,心中一驚,睜眼開去,隻見到那麵鬼牌居然當眾裂了一條縫隙。

    「不好,竟被人破去了術法。」

    他倏爾起身,搶上前將鬼牌拿在手上觀看,心痛得直抽冷氣:「究竟是何方神聖出手,竟將本老祖的尋魂小鬼都拘拿住了?」

    一時之間,一顆心砰砰亂跳,很是慌亂:「看來城中有高人。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速離去。」

    主意打定,猶如驚弓之鳥,火鳥老祖隨便收拾一二。祭起遁光,「嗖」的便跑得無影無蹤。

    黃超之自此病癒,第二天按耐不住內心好奇。趕去書院問葉君生。

    葉君生一聽,也被嚇了一跳,著實沒想到陰差陽錯間會發生這一遭事故:字帖顯靈,顯然是黃超之被某些邪魅上身了,莫非是哪路走脫的孤魂野鬼?

    個中真相,卻不好明言,他隻得推說不知。暗中開啟靈眸,觀望黃超之,正見到他頂上靈光處。除了血氣,還浮現出另一番怪異境況:一方形體虛幻的章印光團,死死地鎮壓住一道青色虛影。

    這虛影。依稀為小鬼模樣。

    果然有鬼魅作祟。不過已被鎮壓住,無法再作惡。

    葉君生心一動。直接陰神出竅,呼的,大手一探,將那章印光團以及鬼魅虛影抓住,唰的又回歸本體。

    這般手段,鬼神莫測,黃超之哪裡知曉東南西北?隻覺得頭頂上微微有些涼風吹拂而過,渾然無覺,嘴裡喃喃道:「怎麼會發生這等怪異之事?」

    筆墨憑空消弭無蹤,難道是墨汁質量有問題,可按道理不可能呀。

    葉君生乾咳一聲,問道:「超之,那被撕壞的紙可曾帶來了?」

    「諾,在此。」

    葉君生接過,假裝看了一番,道:「這紙就放在我這裡吧,我想研究一下。」

    黃超之自無意見,跺足道:「隻可惜那一幅字……」他倒沒有多想。

    此字帖可不是大街貨,能入得木此行大師青睞,願意高價收購的作品。不料瞬間化為灰灰,成為廢紙。

    葉君生安慰道:「超之不必介懷,日後我早送一幅給你便是了。」

    黃超之這才精神有所振奮,心道:對呀,隻要葉君生在,還怕沒字?不過倒不好意思一味相求……

    忽問:「聽說君眉進了惜月書院。」

    葉君生回答:「不錯。對了,晚上她會回獨酌齋做飯,你有空閒的話,過來吃頓便飯吧。」

    黃超之搔搔頭:「家父到了冀州,卻要陪他……嗯,等我養好些精神,再來請君生到狀元樓喝酒。」

    葉君生點頭答應,先返回學舍,要探討那小鬼來歷。

    關門坐定,陰神出竅,進入天地玄黃頑石印世界中,陣法開啟,就見到豬妖人立而起,舉著一根前肢,正在審問。而那小鬼,很是畏懼地躲在角落裡,形體模糊,似乎先前被字帖上所留下的寶印烙記打得不輕——

    天地玄黃頑石印,先天純陽之寶,威力不容小視。不過當前破除的禁製數量不多,十成威力隻能發揮出兩三成而已。即使如此,蓋印之後足以讓一幅本來稀鬆平常的書帖成為法具,用來對付些尋常邪魅,不在話下。

    這小鬼,卻是火鳥老祖煉化,專門用來尋找適宜生魂的鬼魅。本身無甚神通手段,最多尋著了人,依附上身作祟罷了。被寶印烙記激發的黃光打中,差點魂飛魄散。

    「老爺,俺老豬全問出來了。原來它是受命而來,背後還有個主人,喚作『火鳥老祖』,屬於鬼修魔宗。」

    豬妖見到葉君生來到,趕緊稟告道。

    葉君生一聽,頗感頭疼,嘀咕道:「怎麼又惹了一尊魔頭?」

    豬妖壯誌淩雲,大拍胸口,咧嘴笑道:「老爺怕甚,這些老不死的統統都是送財童子,隻愁他不上門。」

    它卻是從有生老祖身上得了不少好處,有點上癮。

    葉君生喝道:「哪裡次次都有這般便宜事?你突破了沒?」

    豬妖最怕他問這一句,馬上就焉了,肅立在一旁。

    葉君生耐心將情況瞭解清楚後,暫且將小鬼關押在一處陣法內,才遁身出來,思考對策:

    對於火鳥老祖,他並無認識。當天有生老祖和火鳥老祖相約,可那時候葉君生已悄悄土遁逃出了石屋,直到有生老祖從半空被打下來,恰好掉在眼前。至於中間的一大段過程,他幾乎一無所知。

    眼下突然又惹到這一位火鳥老祖,讓他心生忌憚,暗暗多了幾分小心:他自不知道那位火鳥老祖早被嚇得遠遁而去,不知去向了……

    倒不是其膽小,而是經過趙峨眉一事後,委實有些驚弓。

    ……

    今天葉君眉甚早就與江靜兒回到獨酌齋忙活,同伴的當然少不得小姑娘阿格了,要張羅晚飯,等葉君生回來吃。

    黃昏時分,有人登門,是墨香巷的一家字畫店老闆,姓李的,卻是想找葉君生買字:

    「葉姑娘,你仔細考慮下,我出的價碼已非常公道,一字兩百文,尋遍整條墨香巷,李某肯定,再無人會出更高的價格。」

    葉君眉一撇嘴:「哥哥說了,非一字一貫不可。」

    李老闆頓時有些急,道:「既然如此,那請葉公子寫字,在本店寄賣亦可,莫說一字一貫,就算定價一字兩貫也無妨。」

    葉君眉嘻嘻一笑:「如果寄賣的話,何須到墨香巷去?我這獨酌齋開張便是了。」

    談不下來,李老闆甚為不悅,拂袖道:「葉姑娘,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不覺得你哥哥太貪了嗎?獅子開大口。」

    葉君眉不甘示弱:「買賣自願隨意,我隻覺得我哥哥的字值這麼多。」

    「好好,那你們繼續待價而沽吧,李某不奉陪。」

    此時忽又有人登門,是個衣裝古怪的老者,似曾相識。葉君眉記得,以前對方曾經來過獨酌齋。

    「敢問姑娘,你這店舖裡怎麼都沒字了?」

    葉君眉瞥他一眼,道:「現在不賣字了。」

    這老者正是木此行,因事路過冀州,心裡記掛葉君生是否有新作品出世,便直接來到獨酌齋看。

    不料一看之下,書帖店居然不賣字了。

    「唉!,可惜……」

    他歎息一聲,忽而又不死心地問道:「姑娘,不知府上可還有葉君生葉公子的筆墨,有的話,請拿出來一觀。中意的話,老夫會高價收購。」

    葉君眉眨眨眼睛,道:「我哥哥近期很少寫字,舊作倒還有一幅。」

    木此行有些失望,以葉君生這般年紀,水平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一般舊作水準肯定比不過新作,不過話說到這個份上,便道:「舊作也好,請出來一觀。」

    那邊李老闆本來想走,聞言停住腳步,卻還不甘心,想看有無機會壓壓價,或者眼前正是一個好契機。等葉君眉拿出葉君生舊作來,水準必然差強人意,點評之下,可能會低價買到手——

    話說回來,真有些氣人,清明之後,獨酌齋舊作賣個精光,又不再經營。而在市麵上葉君生的字帖行情居然開始慢慢漲了起來,成為大有潛力可挖的新貴。故而墨香巷那邊的字畫老闆們聞風而動,就想找葉君生買幾幅字,掛在店舖內增加層次。

    無奈葉君生開價委實離譜,一字一貫,幾乎淩駕於名家之上,傻子才願意用這個價格買進。在業界之內,對於葉君生的開價,一眾老前輩都頗有看法,不客氣的,直斥為「不知所謂,漫天要價」。

    但在冀州,頂著北方第一才子光環的葉君生,行情看漲,因此還是有些字畫店老闆不死心。在他們看來,不談不成生意,隻要把價位壓下來,便有賺頭。

    李老闆便是其中一位。

    過不多久,葉君眉拿出一幅字來,打開,正是「祥瑞辟邪」四個大字。

    李老闆一看,四個字的帖子,屬於字數偏少的一類,價格一般賣不起來,隻等木此行砍價。

    木此行乾咳一聲,整整衣裝,神情很認真地走過來觀看。但隻瞧了一眼,眼神兒登時有些直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8 02:22
第一百六十三章:抄書




    木此行一見這字,便覺對頭,那感覺和昔日在黃宅中一模一樣。再仔細看一遍下來,幾乎懷疑便是黃超之手頭的那一幅,只不過同樣四字,後面兩個卻不同,倒是留白處的印章一般無二。

    他暗暗吞口口水,表面不動聲色,乾咳一聲,問道:「姑娘,這字要賣多少錢?」

    本來這幅字,是以前葉君生第一次遊學時所寫,讓葉君眉掛在房中的。當其時葉君生語焉不詳,相隔多時,葉君眉見木此行求字心切,莫名地就想到這幅幾乎要被遺忘的字來。價格合適的話,不妨賣出去,賺取些錢財。

    當下開口:「前面已說了,一字一貫,這一幅有四個字,所以要賣四貫!」

    「什麼,四貫?」

    木此行失聲嚷道。

    旁邊李老闆見狀,當即附和道:「葉姑娘,你這價格確實宰死人,應該降一降,賣一貫錢很適宜。」

    葉君眉被激起脾氣,小嘴一撇,道:「就賣這個價了,不要我拿回去。」伸手就取字。

    「我買我買,你這王八蛋少在這打諢!」

    木此行幾乎要蹦跳起來,言語激動,居然還罵上了不懂亂幫腔的李老闆。聽得李老闆目瞪口呆,眼勾勾看著他。

    木此行生怕葉君眉變卦,趕緊往懷裡掏銀子,一甩就是兩張銀票出來。

    「嗯?你們這是……」

    聲到人到,葉君生回來了。

    葉君眉便笑道:「哥哥,我在賣字。」

    「賣字?」

    葉君生走來,立刻便見到擺在案子上的「祥瑞辟邪。」

    「嗯,四貫錢賣了,哥哥你看可以不?」

    木此行打量葉君生一眼。見到這書生出奇的年輕。二十出頭,實在不敢想像他能寫出如斯水準的書法來。但當下注意力,幾乎全被字帖所吸引。連忙拿起來,示意交易已完成,反悔可不行。

    「四貫?」

    葉君生眉頭一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正如木此行的態度,真不好出爾反爾。

    葉君眉見他情態,心裡一卡:「哥哥,難道賣不過?」

    葉君生笑道:「確實賣虧了那麼一點點。」說著,眼光掃了一下木此行。

    木此行昂首道:「明碼標價,你情我願,不得反悔。」略略一作揖,竟自顧走了出去。

    他卻怕葉君生問起身份來歷。不好回答。堂堂書聖之徒,木大師,豈能因為一位青年才俊的筆墨而失態?傳揚出去。終歸有些不好看。

    剩下李老闆也是笑一笑。趕緊走出去,追上木此行。賠笑道:「這位員外請留步,在下乃墨香巷廣平齋的掌櫃,小號裡有名家筆墨……」

    卻是做起自我推銷起來。

    然而這時候木此行哪裡有心思搭拉他,喝道:「老夫沒工夫陪你閒扯,什麼名家,都是垃圾。」

    這句話李老闆聽得好不刺耳,耿直脖子,漲紅面皮:「你大言不慚,你可知這些名家都是誰?」

    「誰?」

    木此行沒好氣問一句。

    「其中可有書聖關門弟子木此行木大師的一幅《斜陽貼》……」

    「呃……」

    木此行果然呆住了。

    李老闆洋洋得意,曬然道:「被嚇住了吧,哼!」也不多說,擺出個打臉的姿態來,昂首挺胸,拂袖而去。

    獨酌齋中,晚飯張羅得差不多了,開始上桌。

    葉君眉還在糾結剛才賣字的事,很緊張地問:「哥哥,我是不是把字賣虧了?」

    葉君生笑道:「沒有,哥哥的意思是就算你賣高些,那人還會買的。」心想木此行不知為何來歷,眼光似乎很獨到。

    聞言,葉君眉拍拍胸脯,嘻嘻笑道:「原來這樣,嚇得我呀。」一副小財迷模樣。

    那邊江靜兒聽見,白了葉君生一眼,腹誹道:「坐地起價,奸商。」莫名又想起昔日抬老虎的事,一貫漲到兩貫,端是很會見縫插針。

    話說,葉君生真弄不到錢嗎?

    江大小姐表示懷疑。諸如葉君生這般身懷絕技,門路大把,想要求財真心不難。或者,他是故意這般遊戲人間吧。

    吃過飯後,江靜兒主僕留下來過夜,四人便於院子中擺開桌子,品茶吃點心。

    「哥哥,現在我們書院,你可是大名人了。」

    抿著茶,葉君眉笑瞇瞇道。

    葉君生問:「名從何來?」

    江靜兒插口回答:「君眉將你說給她聽得故事段子,在書院中散播出來了。不知多少閨秀碧玉爭相抄寫呢,尤其是那一段賈寶玉和林黛玉,以及張生與崔鶯鶯的,最受歡迎,只恨不得齊全,都嚷著叫君眉讓你說齊全了。」

    葉君生聽到哭笑不得,自家不知不覺間,居然又做了一回文抄公。本來只是選些妙趣段子,說給妹妹聽,以供消遣,哪料到居然成為娛樂大眾的新鮮文本?說來也是,在沒有電腦手機,資訊極其不發達的世界內,人們的日常娛樂委實貧乏得很。

    普通百姓大眾,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連燈都不會點,倒頭就睡,一睡到天明。時間被安排的緊湊無比,也沒閒工夫找樂子,更沒那個資本。但諸如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這些,想法就不同了,閒暇時間多,便會想尋些娛樂內容來滿足生活所需。故而《西廂記》這等「才子後花園私會佳人」類的題材,最能體貼她們一顆寂寞的心。

    這時代,琴棋書畫屬於比較主流的方面;與此同時,小說話本戲曲等,亦開始流行,不過優秀的文本貧乏,影響力暫且不夠。

    眼下葉君眉拿出去的,可都是歷經千百年時間考驗的經典作品,自然很容易得到認同共鳴,所以短短時間內便在惜月書院的一群女子中先流行開來。而始作俑者的葉君生,儼然成為了她們所喜聞樂道的「婦女之友」。

    「哥哥,你不會因此而生氣吧。」

    葉君眉問道。

    葉君生搔搔頭:「娛樂而已,不必較真。」

    在天華朝,文章經義方為正道,詩詞歌賦次之,小說戲曲這些,更次之。不過亦可算成一種有益補充,名聲打出去,還是有一定的好處。

    葉君眉悄悄一吐舌頭,又問:「那請哥哥把這些故事補全了吧。」

    葉君生就知道她會來這一出,可當前哪裡有這時間做文抄公?只得借尿遁,先避一避話頭再說。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8 23:45
第一百六十四章:威脅




    噠噠噠!

    熙攘的鬧市中猛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些吃過虧的百姓頓時色變,發一聲喊:「縱馬衙內又來啦!」

    頓時雞飛狗跳,亂成一團,有小孩被撞倒了,坐在地上嗚嗚地哭泣著;其中還夾雜著雞狗鳴叫的聲音,簡直就是一大鍋煮開的粥。

    前一刻還十分擁擠的街道,頓時一空,讓出一條路徑來。

    得得得!

    楚三郎騎著一匹毛髮如雪的駿馬呼嘯而過。

    這一匹坐騎,渾身上下無一絲雜色,同樣屬於極為難得的名種之馬。有個名堂,喚作「照夜玉獅子」,價值不菲。

    他家中馬廄畜養駿馬十匹,最為名貴的當屬那匹汗血寶馬,然後就輪到這一匹「照夜玉獅子」了。寶馬飛來橫禍,被一劍斷首,至今還抓捕不到兇手,這讓楚三郎無比忿然。挨到叔父終於鬆口,可以讓他出門了,當即忍不住騎上「照夜玉獅子」,重溫久違的馳騁快感。

    一騎絕塵,隨後才是兩名跑得氣喘如牛的健僕。虧得他們跑慣,這才能跟住少爺的影蹤。相信多練幾年,只怕無師自通,甚至都可能會掌握到諸如「七步趕蟬」之類的絕世輕功呢。

    等他們過去,人群頓時炸鍋般鬧開來:

    「這楚衙內不是犯了怔忡嗎?怎地好了?」

    「前幾天就好了,據說被一個和尚治癒的。」

    「和尚?什麼和尚?」

    「誰知道?應該是個遊方和尚吧,治好了楚衙內,知州大人大悅,便讓人在西區建立了一座寺廟給他,好像叫『孤空寺』的。」

    「該死的臭和尚。整天說慈悲為懷。卻救下惡人,為禍市井。」

    這一句咒罵,明顯壓低聲音。

    「咦。你還真罵對了,那和尚的法號便叫『臭和尚』。」

    「不會吧,這禿驢該有多楞。居然起這般法號……」

    言語之中,厭憎之意毫無遮掩,連禿驢都直接叫上了。俗話說「愛屋及烏」,恨意也一樣的道理。他們飽受楚三郎滋擾,心中怨氣積壓不少;既然討厭楚三郎,那麼對於救治楚三郎的臭和尚哪裡又有甚好感?

    議論之際,附帶著一起罵了。

    這,也是一種民意。

    若有術士在此,開啟靈眸。可見民意翻騰,一個個惱怒的無形念頭彙集成一團,盤桓在半空久久不肯消散而去。

    卻說楚三郎。縱馬如飛。徑直來到觀塵書院,如往常般一直奔到前院空地上才停住。下得馬來,將韁繩隨手一扔。但這時候,隨身伺候的兩名健僕還沒有跟上,他內心頓時惱意萌生。

    等了一會,健僕終於跑到,但迎接他們的,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鞭子。

    兩名健僕吃痛,叫喚出聲,卻不敢躲閃,心知自家公子心頭有悶氣不得發洩,唯有尋個由頭灑在自己身上來。挨鞭子,其實還是輕的;若是挨上大板子,傷根動骨,那才要命。

    奴僕之命,命賤如蟻,根本無從選擇。

    抽打了一會,楚三郎將鞭子一扔,負手闖入甲級班的學堂上。

    本來頗為活躍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滯,許多目光望過來,但被楚三郎眼神一瞪,登時閃爍著,低下頭去。

    楚三郎一走進來,便盯住了葉君生,以及他的筆。

    學堂上有不少生員,因為未到上課時間,他們或站著,或坐著;或交頭接耳,談論著什麼,或自顧看書卷、寫字。

    葉君生便正在寫字。

    坐得端端正正,看上去就像一塊堅定的岩石,堅毅、嚴謹、穩固,完全沉浸在臨摹潑墨的狀態之中,天地唯我,對於外界事物的動靜毫不理會,包括楚三郎的突然闖入。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不外如是。

    莫名地楚三郎有火氣潑辣辣升騰上來,對於葉君生這全神貫注的姿態非常反感。若換了其他地方,估計其就會衝過去,一把將葉君生揪起,痛快地扇幾巴掌上去。

    只可惜眼下位於書院的課堂上,就算楚三郎背後站著個楚知州,也不能恣意毆打同窗生員。萬一鬧將起來,群情洶湧,輿論壓力會非常大。畢竟葉君生可不是平頭讀書人,他是秀才,是書院中的廩生。哪怕只是最底層的士大夫功名,可功名就是功名,朝廷會有所重視,不可能讓人隨意折辱欺負。

    楚三郎雖然崇武厭文,但個中規矩卻是懂得,明白什麼事情該在特定的環境下才能做,故而此時只能惡狠狠瞪了葉君生一眼,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這時候,葉君生練筆寫好了字,擱下毛筆。其如今修為法相穩固,感官敏銳,對於楚三郎富有敵意的目光自然完全察覺,心裡吃吃冷笑,忽有興致生,再度提筆起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字句:

    「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不報我來報!君生好重的氣勢呀。」

    一聲感歎,來自旁邊的劉天辰。他剛好伸過頭來,正見到葉君生所寫的字句,不禁輕念出聲。

    葉君生對他展齒一笑,忽而把字墨抓起,揉成一團。

    劉天辰心疼地問:「君生,何故作廢?」

    葉君生將紙團扔進擺放於書案邊的廢紙簍裡,笑道:「不甚滿意。」

    劉天辰眼巴巴看著,瞧他的神態幾乎都想將那廢紙簍抱進懷裡,將那團紙搶在手裡——

    據說當今書聖,平日裡府邸周圍經常都是圍攏幾十人的,個個伸長脖子,就等書聖的家人倒垃圾出來。然後一哄而上,看能不能獲得書聖所寫的一字半句,或收藏,或轉手賣掉。

    廢紙亦能賣錢,偌大天華朝,恐怕只得書聖一人所能享受的榮光。

    不用多久,上課時間到。

    時光有腳,忽忽而過,轉瞬又是中午,放學吃飯。

    「葉君生,你且過來,某有話與你說。」

    楚三郎突然叫道。

    一眾生員頓時聞到了某種暴力的味道,趕緊散開些,望向葉君生的目光,意義複雜,各有看法。

    同在甲級班的郭南明不由眉頭一皺:前一段時間雖然他一直在外遊學,可回來後也聽說了不少關於楚三郎的傳聞,知道他是一位真正的紈褲,什麼手段都耍得出來。

    這一趟,葉君生被他盯上,絕非好事。

    對於葉君生,郭南明頗有不服,但僅僅在於詩詞才學方面,其心高氣傲,可不會像楚三郎這等武夫,做出下作行徑來。

    「也罷,假如楚三郎真要胡來,我就出面搭救葉君生一二……」

    他郭家為名門望族,還是有些份量的。

    到了書院一處偏僻處,楚三郎才站定,雙臂抱拳,望著跟過來的葉君生,頤指氣使地道:「葉君生,本公子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現在去幫我牽馬遊街,游完之後,也許我會寬宏大量,饒你一著,不剝奪你的秀才功名。你可想清楚了,功名被剝,你永世都不能再翻身。」

    在天華朝,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最痛苦之事莫過於功名被剝,那就意味著終生不得再錄用,前程盡毀,簡直生不如死,這比考了幾十年不中還要悲慘,畢竟人家還能繼續考。

    葉君生很平靜地問道:「楚公子,我與你有仇?」

    「沒仇。」

    「有恨?」

    「嘿嘿,就憑你?不配讓本公子恨。」

    葉君生道:「那為何一定要與我過不去?」

    「哈哈!」

    楚三郎大笑,看白癡地看著他:「本公子早說過,某平生最討厭被人拒絕,你當初拒絕了我,就該心有覺悟。」

    葉君生依然不動聲色,忽道:「楚公子,你知道我平生最討厭什麼嗎?」

    楚三郎眉毛一揚:「什麼?」

    「被人威脅!」

    楚三郎瞳孔一縮,再打量他一眼,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嘲弄的弧度,嘴裡嘖嘖兩聲:「果然是把硬骨頭……只可惜,你遇到了本公子,我最喜歡找骨頭硬的人動手。好了,最後一點耐心已磨盡。葉君生,本公子可以很負責任地跟你說,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說罷,掉頭揚長而去,來到草地上,服侍的健僕趕緊慇勤地遞上馬鞭。

    楚三郎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駕的一聲便跑了出去:對於葉君生的態度,他並未覺得奇怪,讀書人中,有風骨的人並不少見,尤其諸如葉君生這樣的,聲名正隆的所謂才子,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以為自己有滿腹才華便能蔑視權貴,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

    「幼稚!」

    心裡狠狠罵一句,楚三郎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喃喃道:這幾天憋屈得很,正需要找些樂子,那就將葉君生開刀了吧。本公子要讓這書獃子明白,殘酷的現實總是血淋淋的……

    對了,聽說他有個很水靈的妹子,正好現在就過去瞧一瞧,看有幾分顏色……

    主意打定,揮起馬鞭,狠狠在空中打個響鞭,督促駿馬跑得更快些。至於真打在馬身上,他可捨不得。

    馬蹄聲急,街道上的人們百姓遠遠聽見,知道楚衙門來了,急忙往兩邊閃躲,幾乎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的亂象。埋怨咒罵的念頭騰騰翻起,如能念頭能殺人,楚三郎早已千瘡萬孔,死得不能再死。

    只是,念頭能殺人嗎?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9 00:27
第一百六十五章:殺之




     「葉君生,你有麻煩?」

    葉君生轉出來的時候,郭南明站在他面前,問道。

    「沒有啊,哪裡有?」

    葉君生做無辜狀。

    郭南明曬然道:「時至如今,你大禍將至矣,還如此不正經?別怪我話說重些,如果他日禍事臨門,悔之晚矣,都是你自找的。」

    葉君生瞥他一眼,道:「郭公子有心了,只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並不需要別人施捨幫忙。」

    「哼,不見棺材不流淚。」

    郭南明本想發個好心,搭救葉君生一二,不料對方根本不領情,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廝莫非真以為楚衙內是善男善女,會守規矩辦事……罷了罷了,其既然想自誤,就怪不得人。

    念頭轉過,當即拂袖離去。

    葉君生雙眸瞇了瞇,忽而囁嚅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果然很多事情,都是自找的……」

    腳步邁開,返回自己的學舍內,關住門戶,盤膝坐於床上,閉起雙眼,恰好一縷光影投入,映照於他清秀的臉龐之上,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

    聿!

    照夜玉獅子一聲長鳴,卻是被楚三郎一把抓住韁繩,緊緊勒住。本來正處於一種高速奔跑的階段,突然勒住,慣性之下,半個馬身都竄起來,兩隻馬蹄在半空亂蹬。

    只見馬蹄之下,有一個被嚇呆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剛才人群爭相躲閃,這小女孩被撞倒在地,哇哇大哭,根本來不及躲開。等到駿馬飛奔到身前時,威勢驚人,她頓時被嚇怔住。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動彈不得。

    嘶!

    馬鳴之後,雙蹄落地,奪得一聲,擦著小女孩的側邊落下,重重地踏在地上。

    兩邊眾人看見,不約而同地長吁口氣,放下懸著的心!

    如果馬蹄不偏不倚地蹬踏下來。重於千鈞,這小女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要知道照夜玉獅子乃名馬,神駿強壯,力量凶橫,那馬蹄踢出去,莫說小女孩,老虎都能踢個側翻。

    「囡囡,我的女兒,嚇死娘親了……」

    一聲嚎啕,一名衣裝樸素的婦女搶出來。趕緊將小女孩抱住,眼淚嘩啦啦地流。

    馬停住。楚三郎面色陰沉跳下馬,一把拎起那婦女,啪的就是一巴掌,喝道:「你這賤婦怎麼不看住小孩,擋在路中驚嚇到本公子的馬,想找死嗎?」

    這一巴掌,非常有力。打得婦女臉頰頓時紅腫起來,嘴角都滲出血來,十分猩紅。觸目驚心。一下子就將人打懵過去,不敢吭聲。

    此時倒是那小女孩見到母親挨打,脆生生道:「叔叔你是壞人,打我媽媽。」

    楚三郎忿然,伸出手指去在她臉蛋上狠狠一擰,面目猙獰地道:「就是你這小鬼,剛才若非本公子勒住馬,你早死了。」

    哇!

    劇痛之下,小女孩馬上大哭起來,淚珠子一串串地流淌。

    「閉嘴!」

    楚三郎聽得哭聲心煩,大吼一聲,果然嚇得小女孩收住了哭聲:「賤貨,都是賤貨,還不給本公子滾。」

    婦女如夢初醒,趕緊抱著女兒躲進人群裡。

    這一幕,被在場許多人見到。不少人感到憤憤不平,嘀咕議論,指手畫腳的。只是聲音壓得比較低,生怕被楚三郎聽見了去。

    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楚三郎的聽力,其翻身上馬,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掃視四週一眼,大聲喝道:「你們敢對本公子不滿?」

    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靜寂,人們皆垂下頭去,不敢與之對視。但諸人表面雖然不敢表露不滿,內心的憤懣卻猶如決堤的洪水,氾濫開來,不可收拾。心裡咒罵著,只期盼老天開眼,降一道霹靂下來,將這楚衙內當頭劈死最好!

    只可惜,這注定只會成為一種異想天開的奢望。

    坐在馬背上,楚三郎昂首挺胸,很滿意眾人低下的頭顱,心想他日赴京參加武舉,考取個武狀元歸來,封官上位。這些屁民恐怕對於自己更加誠惶誠恐,俯首帖耳吧。

    千百人之上,大丈夫當如是也!

    一時之間,他「俱懷逸興壯思發」,大有寂寞如雪之感。坐在馬背上,顧盼自雄,竟有幾分當年太祖打下天華錦繡江山時,萬民跪伏時的豪情。

    「哈哈哈!」

    一聲長笑,雙腿夾住馬肚子,就要策馬繼續奔馳。

    嗤!

    日頭高照之下,光華滿目。驟然一點閃現,十分刺眼,看上去就像是鏡子的一枚碎片,熠熠閃爍,反射出無比的光芒來。

    光芒耀眼,可速度太快,來得及注意的人百中無一。

    只幾呼吸間,這一點光便急速地近身來到,晃得楚三郎眼眸一陣刺痛,不禁一眨眼睛:

    「什麼東西……」

    哧!

    非常怪異的一聲細響,街道上千百的百姓好奇舉首一看,就見到畢生難忘的一幕:

    光芒閃過,一顆大好人頭沖天而起,卻是被一股火熱滾燙的鮮血,猶如噴泉般噴出去的。

    血似噴泉,從顱腔內不要錢地飆出去,彷彿都要將虛空染紅。然後那一顆頭顱蹦幾蹦,這才咕嚕嚕滾落在地,雙目猶自是睜著的,死前最後一刻的神態表情完整保留在面容上——

    那一抹宛然已深入骨髓的驚愕恐懼啊……

    從光芒出現,到楚三郎人頭落地,不過彈指功夫。當天空下起血雨來,人們才從瞬間的當機狀態中回過神來,也不知道誰發喊一聲:「殺人啦!」

    隨即狼奔豕突,哭爹喊娘的各找地方逃竄,當前每個人心目中都只剩下了驚懼。倒不是怕被禍及池魚,而是怕被楚三郎的血飛濺到身上,脫不開關係來。那麼,還是各自找路跑吧,離開現場越遠越好。

    人群四散逃遁,誰也沒有注意到那一點光芒閃一閃,又消失在空中。

    西區,般若寺,本來入定的臭和尚猛地睜開眼睛,眸子閃過一抹驚詫的神色,失聲道:「飛劍殺人!」

    嗖!

    下一刻,他已飛身掠了出去,身影如一道青煙。

    城隍廟,正殿一尊神像,本來木雕泥塑的眼珠子驟然轉動了一下,有飄渺不入凡聽的聲音傳出:

    「飛劍,當街殺人……」

    「娘親,城隍爺顯靈啦!」

    恰好一位孩童見到神像眼珠子的轉動,不禁大叫起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9 23:32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3-1-9 23:38 編輯

第一百六十六章:震驚



     身首異處,血濺長街。周圍的人跑之一空,隻兩邊街道的民宅縫隙處瞄出亮晶晶的眼睛來,往外麵探望……

    豢養得熟的駿馬“照夜玉獅子”倒沒有脫韁跑掉,而是站立在楚三郎的半截屍身邊上,低鳴不已,間或還俯下頭去,拱一拱,似乎還想將主人喚醒過來。

    隻可惜,斯人永逝,魂魄皆滅。

    嗖!

    灰影閃出,臭和尚就出現在現場。他來得快,猛地現身,驚嚇得照夜玉獅子一個嘶叫,差點要撒開四蹄走掉。

    臭和尚目光如炬,眼光掃下,片刻已了然,合十念一聲佛號“阿尼陀佛”,神態無悲無喜,喃喃道:“飛劍斬首,魂神皆滅,斷絕輪回;雷霆一擊,好手段啊。”

    說完,若有所覺,抬起頭來,就見到旁邊一間屋簷之下,正棲落著一隻麻雀,小小的個子,羽毛淡然無奇,但它的眼神,卻十分擬人化地流露出一種思索的沉思之色。

    “冀州城隍?他也來了……”

    臭和尚本非凡人,一見之下,頓時明白。乃是冀州城隍的一縷神念附身上這隻麻雀體內,前來觀望。

    顯然,麻雀也感受到臭和尚的目光,轉頭過來,與其對視,微微一頜首,示意心照。

    臭和尚朝它一稽首,心道:無奈來得遲了,那飛劍早飛遁得無影無蹤,對方下手幹脆利索,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哪怕他們掌握多種善於追尋的術法神通,都難以搜索,甚至連馭劍是否身在冀州,都不好確定。

    略一沉吟,他不再逗留。嗖的一閃。身子憑空消失。

    有目擊者見到,眼睛都看直了,無不以為見到了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臭和尚離去。屋簷下的麻雀隨後也振翅一飛,撲騰騰朝著城隍廟而去。

    又過了一刻多鍾,楚三郎的兩名健仆才邁著疾步跟過來。見到街道上空落落,大感奇怪,但當見到流連現場的照夜玉獅子,以及滿地鮮血,和那身首異處的屍骸時,頓時叫起苦來。

    其中一個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完了。完了,少爺被害了……”

    另一個也是魂飛魄散,腦子一片空白:少爺死了。他們作為跟班。如何承受得住老爺的雷霆之怒?死了,這次死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聞訊而來的大批衙役,封鎖了整條街道,開始搜集人證物證;再後來,一臉死灰色的楚知州帶著數以百計的親兵趕到,當見到被白布蒙住的楚三郎屍體慘狀時,幾乎要一口老血噴出去,搖搖欲墜,幸而旁邊親信及時扶攜住,才沒有摔倒……

    “白發人送黑發人,天讓吾絕後呀。”

    心底一聲哀歎,兩行濁淚從楚知州眼角流出,瞬間似乎老了五歲。

    ……

    記得在後世,有位名人說過這麼一句話:“人生不該必須等到決戰的時候才收拾對手,在過道的時候,我也會順手幹掉幾個……”

    如上,正符合葉君生的心情。

    他現在坐在書院的大食堂內,正津津有味地對付一塊好肉,直吃得滿嘴油膩。但毫無疑問,書院食堂的夥食水平比起妹妹葉君生所親手烹調的,實在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葉君眉的廚藝造詣簡直就和葉君生的書法水準一樣,依然每天都在進步,這才是最值得稱道的。在她身上,套用那一句“烹飪之道,一個字謂‘心’”最為恰當不過。即使隻是煮一碗非常簡單的雞湯麵,都是煞費苦心,人吃起來的時候,自然嫩滑可口,齒頰留香。

    有些東西,真心要講天賦。

    或者以前窮怕了,苦怵了,對於食物,葉君眉總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對待心態,這讓葉君生總是滿懷感歎。

    當然,以葉君生的身世來曆,他對於飲食的要求並不高,美味佳肴吃得痛快,一般飲食也能下口裹腹。“何不食肉糜”那般的事情,恐怕隻有帝王之家才會出現吧。

    “君生,你還有心情吃肉?”

    黃超之的聲音,他與劉天辰快步過來,額頭有汗水潸然,仿佛找了葉君生許久的樣子。

    葉君生扒一口飯進嘴裏,道:“一人之計在於食,肚子餓了,自然需要吃飯。”

    “君生,你倒好淡定,之前那楚衙內氣衝衝奔出書院,隻怕要立意對付你,早晚會下手。”

    劉天辰急道——楚三郎長街濺血之事,此時還沒有傳回書院來。

    葉君生歎了口氣,很無奈地道:“天辰,超之,楚衙內為人你們應該頗有了解,他成心要跟我過不去,我能作甚?”

    這話倒反問得兩人啞口無言:對呀,如果楚三郎執意要對付葉君生,以兩人的家境身份對比,相差如此懸殊,葉君生還真是沒有什麼好辦法。石頭要砸雞蛋,雞蛋奈何?

    至於讓葉君生奴顏婢膝地去求楚三郎高抬貴手,可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葉君生哪裏會低這個頭顱?

    黃超之道:“君生,你得顧學政青睞,不妨請他出現斡旋一二。”

    葉君生麵露苦笑:“超之,顧大人位居高位,事務繁忙,又豈是我等隨求隨見,有求必應?”

    對呀,官場中事,牽一發動全身,人情並不好拿的

    黃超之麵色一緊,狠狠一跺腳:“那該如何是好?難道隻能等楚衙內殺上門來?”

    葉君生笑道:“我幼年時曾遇見一遊方道士,算得一命,說‘我命格硬朗,禍福相依’,不會那麼容易被害的。”

    黃超之與劉天辰麵麵相覷,真心無語:這時候,葉君生居然搬出算命之說……但話說回來,在聽天由命的時刻,或者隻能以此自我安慰吧。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這時候,一生員疾步奔入食堂內,因為跑得急得緣故,甚至頭巾都歪到了一邊。

    這一聲嚷,頓時吸引住所有的目光注視,齊刷刷落在他身上,瞧他會說出些什麼來。

    “楚三郎被人暗殺了,身首異處,橫死街頭!”

    此言一出,偌大的食堂氛圍頓時死一般沉默,瞬間爆發一聲巨大的驚歎,隨即又是沉默……

    楚三郎被殺了,怎麼可能?

    誰敢殺他!

    天啊,這個世界要瘋狂了嗎?

    這一下,冀州豈不是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眾人被這個消息震驚得無以複加,頓時喪失了談論的興致。

    ……

    砰!

    一張書案被巨力掀翻,諸多的文房四寶摔得到處都是:

    “飯桶,全是飯桶!”

    楚知州咆哮的聲音如雷貫耳,在府衙大堂中久久回應著。大堂之下,黑壓壓跪滿一地人,都是冀州各大小官員。

    “當街殺人,眾目睽睽之下,你們居然說沒有任何人見到凶手凶器,真當本大人是死的嗎?”

    楚知州沒辦法不怒,喪子之痛,本已入心。現如今數以百計的捕快,衙役,官兵出動,竟然沒有在現場有任何發現,問了幾十個目擊者,他們的口徑更是沒頭沒腦,說見到一點陽光閃過,楚三郎的頭便斷了……

    什麼時候,光芒也能殺人了?

    究竟是什麼人,能有這般逆天膽量,能下得如此狠辣手段?

    該殺!

    真該殺呀!

    一口悶氣鬱結在心腹之間,楚知州的麵色變得鐵青,最後還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來。

    “大人!”

    “大人你怎麼啦?”

    “大人節哀順變……”

    一些非常套路化的關切之言傳入耳朵之中,噪噪雜雜,不但沒有讓心情好些,反而增添了幾分鬱悶憋屈。

    楚知州揮揮手,有氣無力地道:“你們繼續查……”說著,由侍衛扶住,轉入後堂休息。

    他走之後,一眾大小官員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異口同聲一歎息。廢話少說,拱拱手,各散東西,各司其職去了:楚三郎身死,知州大人絕後,在冀州城而言,委實是天崩下來的大事。

    頃刻之間,各個部門前所未有的高速運轉起來,效率高得驚人——四麵城門早早就關閉住,重兵把守,蒼蠅都飛不出一隻……一騎騎快馬加鞭,暴風雨般奔走於城中大小街道之上,緝捕追查的風聲一陣比一陣緊……

    知州府上,楚知州剛喝過一杯參茶,補一補精神。他的頭突然間很痛,無數的頭緒猶如浪潮翻騰,時漲時落的,理不分明——

    一點光芒飛過,兒子就被害了,怎麼可能?

    又難道說,那一點光芒竟不是凡人手段?

    驟然間,楚知州想到這麼一個可能性,心中凜然。長吸一口氣,幾十年為官之道所養出來的養氣功夫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從而讓他的情緒慢慢穩定住:兒子死了,已是不爭的事實,被砍下了頭顱,就算大羅神仙在,都無法再接回去,複活重生……

    那麼,自家眼下最應該做的,便是抓住凶人,千刀萬剮,替兒子報仇雪恨,方慰兒子在天之靈。

    不同尋常的光芒,非凡人手段……

    幾個片段在腦海閃過,楚知州猛地想起一人來:對,就是他,要找臭和尚問個明白。之前不是有口供說過,這人事後曾出現在街道上嗎?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10 12:12
第一百六十七章:拿下



    孤空寺,兵甲如雲。

    楚知州來找臭和尚,可絕非孤身一人,或者隻帶幾名貼身侍衛。今時不同往日,楚三郎剛被殺害,如果有人來殺他楚知州,那是一點都不意外。故而出行之際,足足帶上三百兵甲,全副武裝地環衛左右,簇擁著他來到孤雲寺中。

    到了孤雲寺,兵甲散開,將這一座寺廟圍得水洩不通,刀槍劍戟,森然有寒光迸射。

    這些兵甲,皆為精銳,個個身形彪悍,手頭上都沾染了性命的。其中頂上靈光,除了旺盛的血氣之外,還有煞氣繚繞。

    人多了,兩種氣息聲勢更大,隱隱壓在半空之上。

    外圍有百姓見狀,無不躲得遠遠的,隱藏起來偷看,心裏以為是臭和尚犯了事。

    楚知州帶著十名貼身侍衛邁步進去寺院內,就見到臭和尚站在內門處,似乎在歡迎他們一般。

    進入內院,坐落。

    楚知州開口:「大師乃世外高人,小侄遇害之事,你應該知曉了吧?」

    臭和尚點點頭。

    楚知州目光熠熠,開門見山:「本大人來找大師,還請大師給個答案。」

    臭和尚麵露一絲苦笑,合十道:「大人,貧僧心中無答案。」

    楚知州霍然而起:「那你去現場看過,總該知道些什麼?」

    臭和尚歎道:「舉頭三尺有神明,端有飛劍來斬首。」

    「飛劍?」

    楚知州眉毛一揚,他博覽群書,在某些誌異誌怪小說中曾接觸過這麼一個名詞,隱約知道是某種了不得的法寶,張口吐出,能於千裏之外取敵首級。非常神奇。

    但小說是小說。傳聞是傳聞,楚知州可不曾真正當真過。熟料經年之後,一把飛劍憑空出現。就斬下了兒子的頭顱。

    當如此玄乎之事,活生生血淋淋地發生在自家人身上,這一下。不信也得信了。

    「大師,你是說有人馭使飛劍,殺了老夫侄子?」

    臭和尚道:「不錯。」

    楚知州眉頭緊鎖,問:「為什麼?」

    臭和尚苦笑更甚:「這就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楚公子為俗子凡人,怎麼可能會招惹得飛劍出手,取其性命?實在奇怪。」

    一般而言,能練就擁有一把飛劍的術士,本身修為必然不淺。足以成為世外高人。

    如此人物,怎會無緣無故一劍飛來,斬殺楚三郎?

    若說心血來潮。那是瞎扯淡。所以說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深層原因存在。

    臭和尚想了想,道:「楚大人。依貧僧看,此事大有蹊蹺呀!」

    楚知州差點又一口老血噴出,都這般境況了,傻子都知道有蹊蹺,當下道:「大師,老夫請你仔細想想,必然有蛛絲馬跡留下。」

    臭和尚歎了口氣:「飛劍斬首,來去無蹤,人或在城內,或在千裏之外某處,哪裏尋覓得著?」

    心想:在冀州城內,那大城隍出身蜀山,飛劍之術最為奧妙,倒算是個嫌疑人。不過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不可能是他出的手。

    身為一州城隍,有玉符敕命約束,本就不能恣意擾民,更何況殺人。尤其殺這個還是知州的血親,關係重大。

    楚知州失望之色毫無掩飾:「大師,真得就沒任何破綻嗎?」

    臭和尚想了想,問:「楚公子近日可有得罪人來?」隻能從這方麵入手,看能否順籐摸瓜,察覺到端倪。

    要知道世上因果種種,有果必有因。

    楚知州幹咳一聲:「小侄自幼寵愛,難免性格有些跋扈。但他也就是喜歡縱馬鬧市,奔馳往來而已。」

    確實,這些劣跡對於他而言,真不算什麼大事。普天之下,紈絝不知幾許,其中欺男霸女之事屢有發生。相比下來,楚三郎這般行徑算輕的了。

    因此一直以來,楚知州對於楚三郎都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曾真正意義的管教過。

    臭和尚問道:「僅此而已?」

    楚知州頓時不悅:「大師,本大人說話何須隱瞞?」

    臭和尚忙道:「不敢……不過話說回來,楚公子隻在城中活動,按道理不可能得罪招惹到術士……唉,貧僧真無法想像。」

    即使楚三郎縱馬鬧事,驕橫跋扈,得罪許多人。但那些都是平頭百姓,手無寸鐵,更無殺人的膽量,怎麼可能殺得了楚三郎?

    難道是有術士因此看不慣,行俠仗義以平民怨?

    剎那之間,臭和尚便想到這個可能性,越想越有可能。再聯想先前斬馬首的事端,可以看做是一種告誡——然而楚三郎被自己治好之後,劣跡不改,再度縱馬出來,這才招致殺身之禍!

    對了,該當如是也。

    他的思路進一步拓展開來,甚至都能把範圍定小下來:會不會是他出的手?蜀山第一劍,一向脾性任俠,意氣用事,那一劍飛來,果然有幾分他的風範。

    想到此處,臭和尚心有慼慼然:聞名三十年,不得一見,遺憾之極……

    楚知州察言觀色,忽問:「大師是否有頭緒?」

    聞言臭和尚道:「想不到。」固然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八、九分接近,但這等言語怎可能告訴楚知州。

    楚知州忽而暴躁起來:「豈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豈能讓爾等逞兇殺人?難道還要將本大人也殺了!」

    臭和尚合十道:「大人有官氣護身,卻是無懼。」

    楚知州雙眼一瞇,灼灼地盯著他,忽道:「大師來曆飄忽,卻也蹊蹺,不如跟隨本大人回府衙一趟吧。」

    他此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又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洩,居然懷疑到臭和尚身上。

    本來嘛,這和尚的出現就透著玄乎,時機敏感,容不得不懷疑。最重要的是,這次死的是楚知州的兒子呀!

    臭和尚一聽,心思玲瓏,頓時瞭然,稽首道:「大人懷疑貧僧?」

    楚知州凜然道:「不錯,事實未明之際,大師應該到府衙接受審訊。左右,請大師出廟!」

    說著,自家首先退後幾步。

    鏗!

    侍衛頓時刀劍出半鞘,大步逼上來。

    臭和尚視若無睹,合十歎道:「果然命中注定,有違天時,惜哉!」

    這時候楚知州哪裏聽他言語,命令道:「左右還不拿下!」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10 22:25
第一百六十八章:得失



     楚知州厲言疾聲,再不複之前的客氣。卻也是豁出麵皮來,不管如何,先將臭和尚拿下再說——痛失愛子,知州大人心情之惡劣憋悶,早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況且,他還隱隱瞧出,這臭和尚分明察覺到某些端倪,卻不肯道出。

    知情不報,就是罪過,哪怕對方是身懷術法神通的高人,楚知州也怡然不懼,定要拿人。

    臭和尚深深望他一眼,並不掙紮,任由侍衛將鐵鏈銬在手腕,以及脖子上,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知州大人不問青紅皂白,鎖拿貧僧,就不怕報應?」

    楚知州雙瞳一縮,並沒有被他言語所動,冷笑道:「你這妖僧,竟敢恫嚇本官,罪加一等。來人,給我掌嘴!」

    一聲令下,當即有侍衛擼起袖子,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臭和尚的臉頰——

    啪!

    聲音清脆。

    「哎呦!」

    發聲叫痛的卻不是臭和尚,而是掌嘴的侍衛。隻見他左邊臉頰高高腫起,五道指印分明。剛才那一巴,竟似乎是自己掌摑自己,說不出的詭異。

    臭和尚仰天大笑:「等閑紅塵三千丈,無窮因果半點心。不好沾呀,果然不好沾。本想走捷徑,不料向上一路,學者勞形,罷了,罷了。」

    說著,渾身輕輕一掙,那些精鐵鑄就的手銬鐵鏈便如豆腐般節節斷裂破碎,掉在地上。

    楚知州一見,大驚失色,身子先退開好幾步,差不多靠近門口處了,大聲喊:「左右速速拿人!」

    但未等侍衛近身。臭和尚已身子輕盈地朝著牆壁大步邁過去。使出一記《穿牆術》來,「嗖」的便現身到了外麵。

    那數名侍衛吶喊著撲上來,幸好及時停住。否則隻怕會一頭撞上牆。

    楚知州看見這般鬼神莫測的手段,呆若木雞!

    卻說臭和尚出到外麵,見到兵甲林立。麵色微微一緊,心道:好在楚知州隻帶了三百兵甲,若果上千上萬,血氣如蒸,自己諸多神通手段卻不好施展開來,難以闖出去。

    ——凡人五氣,每一類對於神通術法都有一定的反噬作用,越是旺盛純粹,反噬效果越是嚴重。

    諸多兵甲。突然見到臭和尚穿牆而出,吃了一驚。()不過他們都是精銳之眾,驚訝過後。迅速反應過來。齊聲吶喊,聲威更壯。嘩啦啦的把持兵器衝上來。

    臭和尚不慌不忙,灰色僧袍一卷,馭出一個淡黃遁光,平地席捲起一陣狂風,呼的,人便穿過去,瞬間消失不見。

    一幹兵甲麵麵相覷,連追趕都趕不及,視線內便喪失了臭和尚的影蹤。

    「人呢,人呢……」

    楚知州有些慌張地趕出來,問道。

    當即有統領稟告過程。

    楚知州聽見,作聲不得:這可是真正的陸地神仙本事,玄奧莫測,萬一逼得急了,再使出飛劍來斬殺自家腦袋,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個可能性,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左思右想,都不是路。趕緊吩咐收兵,打道回府。

    坐在轎子內,心還是虛的,許久才平複下來:此事定然要稟告朝廷知曉才行,好定個章程下來……

    臭和尚祭起遁光,一溜煙的便來到城隍廟內,遁入後麵清幽的院落。遁光收起,顯出人形。明白這一番行徑,冀州城隍肯定已知曉。

    果不其然,過不多久,一隻皮毛花白的貓兒唰的一下出現在屋頂,瞪著一雙碧瑩瑩的眼睛看下來。

    臭和尚靈眸開啟,立刻看出貓頭頂上靈光閃爍出一尊神人形象,麵紅須黑,麵相威儀,正是冀州大城隍,出身蜀山的中位神仙。

    其眼下隻不過是一縷念頭,便能化出栩栩如生的形象,這等修為,幾乎已接近真仙境界。

    臭和尚拱手施禮,道:「見過道兄,未請教。」

    貓兒張口,口吐人言:「某乃蜀山黑鐵,冀州大城隍是也。」

    「黑鐵」此名,臭和尚以前也曾聽過,算是聲名赫赫的一尊人物,沒想到就在冀州擔當大城隍一職。

    「原來是黑鐵道友,孤空寺臭和尚失禮了。」

    黑鐵淡然道:「閣下乃孤空寺的天下行走,莫非要在本城長住?」

    臭和尚麵露苦笑,合十道:「阿尼陀佛,慚愧。本想借天時地利,建廟普渡,卻沒想到反而糾纏上了因果,稍後便要離城而去。」

    「哦,那你來找本座,所為何事?」

    臭和尚一字字問道:「鬧市當街,飛劍斬首,可是蜀山手段?」

    貓兒身上的毛猛地一爆,聳立起來,脊背弓成一張強弓模樣,彷彿要發怒:「閣下言語未免失措,豈可無故揣測質問?」

    臭和尚歎道:「貧僧就知道不會有結果,如此,告辭!」

    說罷,祭起遁光,倏爾遠去。卻是直接出城,遠離冀州了。

    莊嚴的城隍廟,屋簷之上,一隻貓兒忽而人立而起。兩隻大眼睛瞇成一條縫兒,目送臭和尚遠去,驟然用一個極低的聲音囁嚅道:「到底是誰出的飛劍?不行,此事發生在冀州城,身為大城隍,本座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

    「喵!」

    貓兒猛地發出一聲本能的叫喚,原來是那神念已離體而去。它霍然醒轉,渾渾噩噩不知發生何事,身子一個縱躍,跳下屋頂,消失在一處角落。

    ……

    「君生……」

    黃超之眼神複雜地望著葉君生,心裏感覺莫名地怪怪的:似乎自己認識葉君生以來,一路風雨,可總是能化險為夷,平安度過,是偶然嗎?

    應該是吧。

    對於葉君生,黃超之認為知根知底,其不可能會搞出什麼手段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氣運」?

    傳聞有說:「氣運在身,凡事無礙。」

    這在葉君生身上一一明證過了,真是令人羨慕。

    黃超之心裏感歎著:在天華朝,氣運一說由來已久,非常有理論基礎,許多讀書人都深信不疑,自然包括他在內。

    葉君生長歎一聲:「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惡有惡報,古人誠不欺我也。」

    黃超之與劉天辰聽了,十分無語。

    晚飯葉君生是回獨酌齋吃的——葉君眉雖然進讀惜月書院,但時不時就會約定回家做飯。美其名曰:改善夥食。

    用膳過後,洗漱完畢,說了些閑話,葉君生回房開始今天的修煉功夫——準確地說,要檢驗吸收收穫才對。

    楚三郎不思悔改,放言威脅,登時激發葉君生的殺機:他討厭麻煩,但絕不害怕。更不會像那些狗血劇情一樣,總要等敵人壞事做盡,犯下纍纍惡行後才忿然出手……

    葉君生從不會如斯作想,故而一出手,便是真正的殺手,除惡務盡,一了百了。

    這一次,他本來都抱著新成型的飛劍會受玷汙的最壞打算,熟料斬下楚三郎的頭顱之時,居然發生了一些玄乎的新變化。

    一方麵,飛劍沾血,不可避免受到了些玷汙,被血氣腐蝕,並滋生出一絲煞氣來——殺人,不管殺好人壞人,法器法寶都會產生煞氣。這煞氣有一定的反噬危害性,必須及時煉化掉,否則積累起來,甚至可能將整件法器或法寶毀掉。

    當然,邪門法器法寶另說,它們反其道而用之,卻要吸收煞氣。

    葉君生修煉賢道,自然與煞氣相衝。更何況飛劍「將進酒」新煉就不久,本質未穩,受玷汙的影響更大。所以現階段,他都盡量不願意駕馭飛劍殺人。

    對付楚三郎,屬於意外。

    更意外的是,當飛劍斬下楚衙內的頭顱時,居然在瞬間吸收到了一批民心民意,融進了飛劍本體內。

    在此過程,並非飛劍主動,而是民心民意主動投入過來,自動獻身般,懷著高興的心情融化進飛劍裏頭,使得飛劍更加純粹,更具殺傷力量。

    如此變化,當其時葉君生就察覺到了,心花怒放,很快想通其中關竅:肯定是楚衙內驕橫跋扈,滋擾民生,從而激起民怨,繚繞不散。並衍生出意願來,期望能有人橫空出世,斬殺楚三郎,為民除害。

    這,便是民意。

    與此同時,恰好葉君生飛劍出竅,一舉殺掉楚三郎,便等於無形中滿足了這一部分民眾的意願,所以才能吸收掉他們的念力。

    民意如水,不但當場便煉化了飛劍上因為殺人而產生的煞氣,還讓「將進酒」的本質純粹了一分,足以抵過葉君生十幾天的苦功成果。

    民意即天意,果然有道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感覺很好。

    葉君生感受到飛劍的輕快自在,本身的心情都隨之變得非常愉快起來。至於楚知州那邊的偵探追查,他並不過於擔心。任其將整個冀州城翻過來,都難以查到自己頭上。

    神通手段,鬼神莫測,豈是等閑?

    或者,最需要注意的應該是冀州大城隍那邊,如果他介入來,卻要小心些。不過有天地玄黃頑石印在,隻要謹言慎行,可保無恙。

    話說,最近寶印的破解又有新進展,再多破除了兩重禁製,端是件大好事。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11 14:47
第一百六十九章:消息



    三天後,冀州城的禁嚴開始放鬆;再過得兩天,慢慢就恢復成常態,城門打開,人們進入往來,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倒不是官府方麵抓到了斬殺楚三郎的兇手,而是一無所獲,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不得不收手——在私底下的一些議論當中,已有小道消息傳出,斬殺楚三郎的並非凡人,而是神仙。

    傳得更離譜些後,簡直就說楚三郎因為驕橫霸道,終於遭了天譴云云。

    如此,還能怎麼查?

    比起官府人員的頭疼,市井之中多有額手加慶的情況發生。雖然不至於大肆慶祝,但心裡的歡欣著實不加掩飾。

    楚知州病了,已多日無法理事。

    這個病,是心病。

    心病之患,一方麵在於痛失愛子;另一方麵他收到了太子密信,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京城小龍女入京,拿出師門秘藥給當今聖上服食,萬歲爺的病情大有好轉……

    這個消息對於東宮方麵,著實不是好消息。

    聖上病癒,那就意味著太子登基無望,需要繼續等待。與此同時,代政大權同時也會被收回。

    此打擊不可謂不沉重,本來正意氣風發,大展抱負,不料轉頭又要打回原形去,一切擴張動作都不得不有所收斂起來。

    京城小龍女?

    念及這個極富神秘色彩的名字,楚知州便咬牙徹齒:他知道這位九公主自幼拜入仙門,學得一身通玄道法神通;她返回京城,看往父皇,竟然成為最大的一個變數。

    想到九公主的出身來歷,楚知州莫名又想:斬殺自家兒子的,會不會是她哪方麵的人?

    可憐的知州大人。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現在真是草木皆兵。疑竇叢生,逮著誰都心生懷疑;回想當初奔赴冀州新上任,是何等傲氣衝霄。躊躇滿誌。不過短短時間,變故叢生,完全變了個模樣。

    一切。到底是為何?

    在他看來,肯定是政治上的風雲變幻所導致的後果,又怎麼想得到事實的真相,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他的兒子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隻可惜,這個真相他恐怕永遠都無法知曉了。

    聖上龍體行將病癒的消息也一早傳到了顧學政耳朵裡,聞訊精神一振,不復之前的鬱鬱不樂。

    他嗅覺靈敏,自然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皇帝重執政權不說,隻要挨得多幾年。那麼留給二王爺的時間就十分充裕了。

    隻要有時間,那萬事都有可能。

    廟堂之上,傾軋上下。往往不需要多久。隻得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即可實現大逆轉。

    心情開朗,顧學政興致大發。坐上轎子,直奔李逸風府上。

    「逸風,那消息你也知道了吧。」

    李逸風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嗬嗬道:「收到了,恭喜惜朝。」

    「哈哈,聖上龍體無恙,天下皆大喜。」

    顧學政大笑道。

    一番寒暄不提。

    喝過半杯茶,李逸風問:「惜朝,王爺那邊可有指令到?」

    顧學政搖搖頭:「暫時不曾有……如今京師那邊,定然已風雲變幻,王爺哪裡能分心出來。況且,目前形勢,以不變應萬變,方為上策,根本無需做什麼。但求你我,守住本分即可。」

    李逸風點點頭:「惜朝所言極是。」

    顧學政忽道:「逸風,我可聽說前些日子你得了一幅好字?」

    聞言李逸風頓時笑瞇瞇的,神態一覽無餘。

    顧學政有些納悶:「我還聽說這幅字是葉君生寫的?難道真有那麼好?」說實話,他的確有些不敢置信,一位二十出頭的書生,所寫的字竟能讓李逸風這等行家為之失態,欣喜雀躍,愛不釋手。

    他們彼此相交多年,知根知底,互相瞭解,若非那字寫得超級好,否則李逸風斷然不會如此。

    問題在於,難道葉君生自娘胎就開始臨摹寫字了?小小年紀,竟擁有這般造詣。

    李逸風擼一擼鬍子,很滿意地道:「惜朝,實不相瞞,君生此字,達到了『筆畫生精神』之境,令人一見,廢枕忘食矣。」

    「什麼?真有這等事?」

    顧學政霍然動容,情不自禁站立起來。

    李逸風道:「你我相識數十載,何曾見我說空話?」

    「果真如此,不知此字掛在哪裡了?容我一觀。」

    顧學政徹底被勾起了胃口:在他心目中,葉君生詞作的極好,這是毫無疑問的;然後便是文章,花團錦簇,言簡意賅,甚有深度。想當初顧學政主持院試,審核葉君生的文章,很是讚賞,才圈定其為院試第一;再然後,葉君生的字章法有度,確實具有一定水平——

    但也僅此而已。

    寫字好的讀書人比比皆是,可能形成自己風格,自成一家者寥寥無幾;能在書法界上闖出名頭的更加少之又少;無不經過多年的打拚,熬資歷,才能暫露頭角。想當年書聖,也是三十歲後才聲名鵲起,鑄就獨一無二的個人地位。

    葉君生現在才多少歲?竟就能寫出「筆畫生精神」的書法作品來了?

    實在難以置信。

    李逸風便帶著他起身離座,轉入書房。

    顧學政本以為他會掛在牆壁之上,環視之,了無發現。不料李逸風卻神神秘秘地從床底拉出一口檀木箱子,開鎖打開,隨即再捧出一口小一些的鐵箱子來。

    顧學政見到,幾乎雙眼都鼓起:逸風這是搞什麼?如此珍而重之,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箱子裡會裝著價值連城的寶貝呢,萬萬想不到裡麵不過是裝著一幅字罷了。

    還隻是一個青年後生的作品。

    但他還是低估了那一幅糊塗帖在李逸風心目中的份量,打開鐵箱子後,李逸風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卷軸來。

    顧學政眨眨眼睛,接過,心裡真是納悶,無法想像這一幅字究竟因為什麼而使得老友如此視之如珍如寶。

    然而當字帖完全打開,展現於眼底。顧學政舉目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起句:「得美石難……」

    一路細細讀下來,直到目光落在最後的印章之上,生根了似的挪不開來,心裡隻得一個念頭:我是不是也該去讓葉君生送一幅字……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12 09:08
第一百七十章:暫別



    顧學政到底沒有去找葉君生寫字,他擁有官氣鎮身,本心頗為堅定,可不像李逸風等那麼容易失態。一來嘛,也著實拉不下這個臉面;二來聽李逸風說,黃元啟也去請葉君生寫了字,但沒有達到「筆畫生精神」的效果。

    說來也是,如果隨手一幅新作品出來,就筆畫生精神,那委實太逆天,簡直有違常理。

    不過顧學政真心喜歡葉君生這一幅《糊塗帖》,對於該帖詞句,越是揣摩,越覺有心得。

    一言以蔽之者:「難得糊塗」,端是道盡心境,尤其適合於常年在官場上打滾的人。

    此說法新鮮別緻,當為葉君生首創,然而其年紀輕輕,如何有這般老練的體會感悟,並寫出如此妙句來?

    果真一朝開竅,才華天授。

    顧學政感歎著,親手臨摹下《糊塗帖》來,準備拿回家去,掛在書房,閒暇時候可觀看賞玩,體味其中妙意。

    「逸風,明年揚州書院的才子大賽,今咱們冀州有葉君生在,可佔得一席之位矣。」

    政敵受挫,顧學政本來已大感揚眉吐氣,眼下見到葉君生妙筆生花的作品,更添欣喜。

    李逸風贊同道:「不錯,如今君生在詩詞書法方面皆已證明實力,獨缺丹青音律,不知可有造詣。」

    顧學政微笑道:「丹青估計無礙,至於音律卻不好說了。」

    李逸風有嚮往之意,歎道:「陽春三月,天下俊秀會聚江南,群英薈萃,盛景萬千。已多年不得見。端是期待。惜朝,屆時你要帶隊去吧。」

    顧學政回答:「應該如是。」

    揚州學院牽頭,祭出大手筆。廣邀天下九州才子前往競賽,以此決出「天下第一才子」的頭銜,並已得到朝廷的嘉許。有欽命下來。根據最新消息,聖上安康,聽到才子競賽的奏章後,龍心大悅,欣然寫下一副橫匾,正是「天下第一才子」這六個字,以此授予競賽奪魁者。

    聖上本意,自然是要創造出一個詩賦滿江,紙香墨飛的盛世景觀來。

    這消息一出。簡直令得天下讀書人為之瘋狂,本來還有些淡泊心態頃刻間便被拋到九霄雲外,個個摩拳擦掌。要奔赴江南。

    聖上的書法。肯定不會達到「筆畫生精神」的境界。關鍵在於,那可是皇帝御賜墨寶。比書聖的作品還要矜貴幾分。如果能奪魁,便等於金口封賜下來的「天下第一才子」,再非民間頭銜,而擁有了榮耀無比的官方光環,堪比中舉得了狀元。

    這是何等的殊榮光芒!

    聖上出面,非同小可,主辦方精神抖擻,又匯合多方名家名宿,以及朝廷派下來的翰林大學士,一起組成個委員會,商議具體章程:考題方面已確定下來了,分為四大板塊:詩詞、書法、丹青、音律。

    四大板塊,綜合評分最高者奪魁。

    其中又規定,參賽者年紀不得超過四十--畢竟太老的,就不適宜當才子了。而且參賽作品需為未面世過的新作,流傳出來的一概不接納……

    另外最重要的是,參賽者必須親身出席參加。

    因為怕人太多,秩序紛亂,因此參賽者的資格認定,由各州選拔,每州有十個名額。

    九州,再加上京師,恰好百人規模。

    這些名額,就需要由各州學政來最終定奪。

    毫無疑問,目前顧學政已拿捏定下兩個人選,分別為「郭南明」和「葉君生」。要知道選手能在大賽上暫露頭角,出人頭地,可以為本州加分,能提高地方績效,對於「領導們」的前程一樣有裨益幫助。

    接下來,顧學政順便與李逸風商議其他人選方面的問題,不提。

    ……

    隨著時間流逝,轟動一時的楚三郎橫死街頭案慢慢成為歷史,漸漸為人們所遺忘。

    生活就像一架節奏永恆的風車,依然在不斷地轉動著。

    只有作為苦主的楚知州不依不饒,在一直查不到頭緒線索的情況下,乾脆發狠,張榜懸賞,要緝捕臭和尚歸案。

    這般作法,簡直如同把臭和尚當成了殺人兇手看待。

    倒不是楚知州臆斷孤行,為替兒子報仇不擇手段。在本身上,臭和尚的行徑亦是具備嫌疑的,尤其他在寺院內施展神通手段逃逸,更加坐實了「做賊心虛」的罪名。

    在此事上,楚知州已豁出去了,無懼臭和尚作為術士的身份,勢必要追究到底。

    當年太祖曾有諭令:道法可顯世,但若干涉滋擾民生,可鎮壓之。

    「鎮壓」的意思,便是拆毀他們的廟宇,打爛他們的神像,下令不准百姓祭拜信奉,從而斷絕香火……

    這般手段,等於釜底抽薪。

    所以楚知州不怕,他已上書朝廷,陳述此事。

    可歎臭和尚身為孤空寺的天下行走,本想借官路走捷徑,普渡眾生,實踐宏願。不料反而沾惹到極其麻煩的因果,卻是人算不如天算,此乃後話。

    與此同時,葉君生的生活獲得少見的平靜:每天往返書院,讀書練字、淬煉飛劍「將進酒」、破解天地玄黃頑石印的禁制陣法等……

    日子過得規律而且充實。

    這時候,豬妖終於捅破了那麼一層薄薄的紙,成功進階法相之境,擁有了修煉神通手段的堅實基礎。

    突破之後,它嗷嗷歡叫,興奮不已。凝就法相,道氣化形,卻是化成一頭迷你小豬的形象,憨態可掬,十分趣致。

    終於能開始修煉神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純靠身體吃飯。然而此際一看,卻發覺能直接上手的秘笈幾等於無。唯一的一門《千千陰魂絲》,還得要尋找到合適的陰煞之氣才能煉製,目前毫無頭緒線索。

    「惜乎當初沒有請牛哥賒賬,傳下《隱身術》來……」

    豬妖長吁短歎,情緒有些低落。

    葉君生看在眼內,心裡也頗是過意不去,沉吟片刻,便道:「夯貨,我想是時候放你出去了。」

    豬妖一聽,肥大耳朵扇動:「老爺,你這話何解?」

    葉君生乾脆地道:「無他,就是想讓你出去,獨個兒闖蕩一番,或許會有所機緣際遇。」

    一直將它收在寶印內,始終不是辦法,也不利於它的成長。

    豬妖忙道:「可我捨不得離開老爺,以及小老爺。」

    葉君生呵呵笑道:「暫別而已,來日方長。有什麼事,你回來告訴老爺,不就好了。」

    豬妖咂咂嘴唇,覺得老爺所言很有道理: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天大地大,眼下自己修煉有所成,還擁有幾件得力的法器,都煉化得七七八八,能駕馭得很是嫻熟了,幾乎已具備獨當一面的實力。

    那麼,是時候單獨出外闖蕩一番了。

    話說回來,它心裡其實早有如此心思。寶印裡的豬窩雖然好,但比起外面的花花世界,始終欠缺頗有不足。

    豬妖本身就是騷動的貨色,悶了偌久,心坎兒都生出草來了。

    葉君生又叮囑道:「夯貨,出到外面,你要好自為之,切莫魯莽行事,招惹事端。」

    豬妖俯首應是。

    做出了決定,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葉君生尋個由頭,出城去,來到遠離官道的一處林子內,啟動陣法,將豬妖放出來。

    豬妖就地一滾,顯出體型--這一段日子的悠哉樂哉,著實又養肥了好幾斤肉,更顯得胖乎乎,身嬌肉嫩的,令人瞧見,好生眼饞。

    玄武軟鱗甲、吹毛求魔拂塵、三合刀等,早被它煉化收入體內,要用的時候才會現化出來;《千千陰魂絲》的修煉法門也帶在了身上,只等能尋到天地人三才陰煞之氣,便能開始修煉。

    「老爺,俺老豬就此告別,去也。」

    豬妖納頭便拜,朝著葉君生恭恭敬敬磕頭。

    葉君生道:「夯貨牢記,此去逍遙,切莫無事生非,凡事小心為上。」

    彼此脾性都灑脫,既然決定暫別,其他話語倒無需多言。

    豬妖拜完,心念轉動,捏個法決,身體頓時浮現出玄武軟鱗甲來,非常威武地披戴在身上。

    嗖!

    鱗甲中煉化的一個《馭風遁》陣勢開啟,頃刻間祭出一團遁光來,平地消失,速度很快地朝著南方掠奔而去。一時間頗具氣勢,好不快活。

    說起來,這還是他獲得寶貝法器以來,第一次實踐施展,那一份興奮之情,無法掩飾。

    葉君生面露一絲苦笑:以豬妖性格,指望它夾起尾巴做豬斷無可能。不過它乃是老油條,能計善謀,就算遇到敵人,也能從容應付,不會那麼容易便吃虧的,根本不需要自己擔心。

    目送遁光,片刻後便消失於視線之內。

    葉君生這才返回城去,逕直回到書院,繼續上課。

    近期來,關於揚州書院舉辦的才子競賽訊息甚囂塵上,成為極其熱烈的一個焦點話題。

    無疑,葉君生為其中的話題人物之一。只因他這一兩年來的表現實在太突出,甚至被視為北方青年才俊的代表人物。在眾人眼中,對於他自然期望甚高。

    那麼,在萬眾矚目的才子大賽上,葉君生會拿出怎樣的表現來?奪魁應該沒戲,就看能否躋身前五,乃至於三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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