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85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2
第一百五十一章:拒絕





    清明之日,祭奠鼎盛,萬眾香火念力繚繞。到了夜深時,冀州大城隍便祭出念頭來吞食,享受眾多信奉祭奠。

    立在筆架塔上,葉君生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內心頗有觸動,對於玄虛的神仙世界,有多一分瞭解。

    再看城隍廟的上空,除開無數香火念力所化的青氣雲層,其中可見一道紫氣、一道赤氣,都有嬰兒手臂般粗細,霸氣威武,盤旋成一個玄奧形勢,守護在廟觀之上。

    這等威勢,可比彭城小城隍強多了,簡直不在一個等級之上:神分等級,若說彭城小城隍是小神,那麼這冀州大城隍便屬於中神層面。

    在如此中神面前,葉君生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暴露痕跡,觀望了一會,覺得時候差不多,當即下塔,飄然返回。

    在半路上,卻遇見兩名青面赤膊的鬼兵。矮於常人半尺,青面獠牙,頭頂一撮紅髮,上半身光膀子,只胯部圍一張黑色的不知名獸皮,遮掩住羞處。獸皮上面描繪一幅類似標誌的圖案,能看出是一座廟觀的形跡,還繡著「冀州大城隍」等字樣。

    兩名鬼兵,手裡各拿著一柄三股剛叉。它們一邊走,一邊說著話,音聲渺渺,非陰神出竅不得聽聞:

    「我們快些過去,今夜大老爺升帳點兵,若錯過時刻,少不得被判官訓斥。」

    「今日清明,大老爺怎地突然要升帳點兵?」

    「這個我如何知曉?」

    「莫非三十三天近期有大事發生?要開打了嗎?」

    「你問這些作甚。快走快走……」

    兩鬼兵說著話,與葉君生擦肩而過時,其中一個猛地,若有察覺地望了望葉君生所在的位置,只是毫無發現。

    另一個不耐煩了,嚷道:「你又作甚?」

    「剛才似乎聞到生人氣息。」

    另一個東張西望,哪裡有動靜。不禁曬然道:「都說你這鼻子不靈光,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不與你說。你慢慢嗅,我先走一步。」

    「哎呀,我不就一說嘛。等等。」

    加快腳步,迅速跟了上去。

    葉君生站定,目送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三十三天設壇封神,共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每人掌握玉符敕命,手底之下自然也會豢養兵將。諸如鬼兵鬼將、道兵道將、佛兵佛將,名詞不同,本質都一樣。其中各有養兵法決門道,各家有不同。

    所謂「剪草為馬。撒豆成兵」,所說的便是這般道理。

    關於這方面,葉君生頗有興趣,而天地玄黃頑石印的乾坤天地空間,正是一方畜養兵將的最佳法寶。但他手頭沒有秘藉口訣。不得其門而入,也不知這兵將該如何養起。

    回到獨酌齋,飄入房間,魂殼合身不提。

    第二天到書院,剛進入大門就見到楚三郎那一匹千金難買的汗血寶馬正傲然地拴在空地上,兩名健僕慇勤地侍候著。生怕又掉了一根絲發,招惹一頓鞭打。

    養馬絕非輕鬆之事。

    比起牛,養馬所要花費的心思要多好幾倍,更何況這是一匹高貴無比的寶馬?更加要小心謹慎,每日都需要專人料理。寶馬每頓所食,都要熬豆漿,混合雞蛋等各類精細飼料攪拌在一起,放入馬槽中。

    光是一頓馬飼料,每日花費便足夠普通人家的日常開支。

    今天這楚衙內來得倒挺早……

    葉君生瞥了那寶馬一眼,邁步進入學堂,時間還早,任課的夫子沒有來,生員們自由交談說話。

    葉君生剛一坐下,忽而有隨從過來,請他到外面去,道是楚三郎有請。略一沉吟,葉君生便跟著他出去,最後轉入一個清靜的學舍之中。

    那楚三郎正在裡面,長身站著,見他來了,略一拱手:「葉君生,聽說你是咱們北方的第一才子,能寫得一手好文章詩詞。」

    葉君生淡然道:「都是別人抬舉,當不得真。」

    楚三郎哈哈一笑:「真也罷,假也罷,不說那個虛的。」頓一頓,一拍手掌,當即有隨從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塊托盤。只因盤上覆蓋著一張紅布,瞧不見裡面盛裝著什麼。

    隨從直接將托盤擺在葉君生的面前。

    葉君生一怔:「這是?」

    隨從當即掀開紅布,登時金光燦爛,竟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兩行金元寶,都是五兩一錠的規格,精緻靈巧,光芒熠熠。這是足以令人瘋狂的光彩,世間最能騷動人心的阿堵之物。

    葉君生雙眸瞇了瞇,心裡已有分寸,卻不說話。

    楚三郎打量他一眼,這才道:「四十兩金子,買你詩詞各三首,就以明天的踏青為主題吧,來人!」

    一聲叫喚,馬上又有隨從端著文房四寶進來,在葉君生面前擺開,還很慇勤地磨起墨。

    不多久,墨磨好,隨從提過一支筆,恭恭敬敬地道:「葉公子,請!」

    葉君生沒有動,到了這時候,他自然懂得楚三郎的意思,不外乎買詩詞罷了。如此狀況,並非罕見。在文壇之上,往往有出身富豪的紈褲弟子請人代筆,做些好詩詞來,而署上自己的性命,藉此博取名聲。

    在私地裡,這已成為一個不成文的暗規則。

    楚三郎看著葉君生,臉上依然帶著溫潤的笑意:「葉君生,如果你不是很笨的話,應該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

    楚三郎大笑:「那就好,實不相瞞,我自幼開始便有一種天生的魅力,每當提出要求,別人都不會拒絕。比如說小時候我要吃奶,奶媽們便會爭著脫衣服;我要吃哪家店舖的招牌菜,下人們便會快馬加鞭去買來,送到我面前;又比如夏天的時候我感覺很熱,要冰塊,那麼冰塊就一定會及時出現;我要哪個女人的身子,她就一定會乖乖躺在床上等著……」

    頓一頓,盯著葉君生的表情:「現在,我要你寫出六首關於踏青的詩詞來,然後拿走這四十兩金子。」

    他的目光很犀利,像兩把刀子。不過葉君生的神色卻如同古井無波,一點波瀾都瞧不出來,很平靜。他伸出手去,拿起一錠金子,在手裡掂量了一下。

    五兩重的金子,有些重手,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很能讓人踏實下來。

    楚三郎見他意動,登時又笑了,只是葉君生接下來的那句話,就像往他臉上割了一刀,很疼——

    「四十兩黃金換六首詩詞,這筆買賣倒不錯。只不過近期我沒興致,莫說六首,一首都做不出來,所以,只能抱歉了,下次吧,下次有機會再找我。」

    楚三郎雙眸寒芒一閃:「本公子被人拒絕過一次,就不會再要求第二次。」

    葉君生「哦」了聲,歉意地道:「如此,那小生也愛莫能助。」

    楚三郎死死地瞪著他,彷彿要看透他的內心究竟作何想法:區區一個破落戶的子弟,哪怕三試第一,獲得過幾個詩魁,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名秀才書生罷了,無權無勢,居然敢違抗自己的要求?

    這小子,是故作清高嗎?

    想到這裡,楚衙內一字一字地道:「葉君生,你不妨再考慮下,如果在明天踏青之前,能寫得六首詩詞來,我們的合作依然作數。」

    葉君生很乾脆地道:「不用考慮了,寫不出就是寫不出,楚公子何必為難小生?」

    「好,真好!」

    楚三郎不怒反笑,用眼神制止了隨從的動作,負手笑道:「看來從此以後,本公子這匹汗血寶馬要重新找個馬伕了,如果讓什麼北方第一才子來替本公子養馬,一定能把寶馬養得更加膘肥健壯。」

    說罷,甩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隨從指著葉君生喝道:「你這寒酸書生不識抬舉,日後有你好果子吃。」端起金子,文房四寶等物,緊跟自家公子出去了。

    葉君生拍拍身上衣衫,逕直出去上課。再看楚三郎的位置,空著,想必人已縱馬出去發洩了。

    上完課,剛走出門口,便被黃超之拉住,走到一邊,一臉焦急地問道:「君生,你何故惡了那楚衙內?」

    葉君生問:「這麼快你就知道了?」

    黃超之一跺腳:「哎呀,君生,這下你闖了大禍,可如何是好?」

    「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黃超之急聲道:「早傳開了……這廝放言出來,讓大家擦亮眼睛,他要讓你去當馬伕,幫他養馬呢。」

    葉君生曬然道:「他當著我的面時,也這麼說過。」

    見其猶自不以為然,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子,黃超之真是有點憋悶,趕緊出謀劃策:「君生,你與學政大人交好,趕緊去找他分說吧。如果等楚衙內動手,那就晚了,他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主。踩死我們,如踩螻蟻。只要學政大人願意出面,那事情還有轉機。」

    葉君生笑道:「君生,不必過於緊張,也許楚三郎只是說說而已。」

    「說說而已?」

    望著葉君生,黃超之幾乎懷疑他又變成那不通人情世故,不懂世情險惡凶狠的葉書癡。

    這都什麼時候了,人家楚三郎可會是那種「說說而已」的傢伙?

    熟料葉君生的神情很認真:「超之放心,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如果楚公子真要硬來,我會跟他講道理的。」

    「講道理?」

    聞言黃超之腳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我所講的道理,相信楚公子一定會聽的。」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4
第一百五十二章:道理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如果楚公子硬來,我會跟他講道理的……」

    「我所講的道理,相信楚公子一定會聽。」

    葉君生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認真,很嚴肅,彷彿所說的言語,天公地義,說得堂堂正正,而對方肯定也不會拒絕。

    剎那之間,莫名地黃超之竟產生了些錯覺。他猛地一晃頭,這才想起葉君生所要去與之講道理的人名叫「楚三郎」,冀州新任知州的侄子,縱馬傷人反而索賠的驕橫紈褲。並且其本身習得武功,動起手來,葉君生這般身子骨只怕就一指頭功夫。

    跟這樣的人講道理?

    葉君生失心瘋了嗎?

    黃超之頓時有些焦急,還待分說,不料直接被葉君生堵住:「超之,時候不早,我要回獨酌齋了,君眉等著呢。」

    說罷,一拱手,逕自離去。

    目送其離開,黃超之狠狠一跺腳,無論如何,內心的擔憂揮之不去,心想葉君生近期行事,怎地都有違常理:剛與楚衙內起了衝突,不思補救之法,居然還想著回家吃飯?

    要命的自誤呀!

    只是以黃超之的身份,他也只能乾著急,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

    馬蹄響處,雞飛狗跳。

    多日以來,對於楚衙內的出沒百姓們已頗有注意,一聽到馬蹄聲便趕緊收拾躲讓,避過霉頭處。只是一些雞鴨貓狗之類。自覺性不夠,等到汗血寶馬堪堪來到時才驚慌逃走。躲避不及的,不乏有喪身鐵蹄之下者,被踐踏成一團模糊的血肉,很是淒慘。

    楚衙內打著馬,一路風馳電掣奔馳著,從東城門跑出去。只苦了跟班的兩個健僕。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依然望塵莫及,唯有順著方向攆上。否則公子要人伺候時找不到人。到頭來他們一頓鞭子跑不掉。

    公子現在心情鬱悶著呢,都怪那不識抬舉的葉君生,以為頂著什麼才子的光環就敢拒絕公子的要求。我呸!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他死不要緊,可不要連累無辜呀。公子發火,作為下人自然會受到牽連,稍不如意,打罵少不了一頓。

    兩名健僕一邊跑,一邊在心裡大罵葉君生。

    約莫一炷香功夫,他們終於趕出到城外,就見到公子駐馬在一個坡地上,舉首遠望,一動不動。

    健僕大氣不敢喘。躡手躡腳走過去,立在後面等待吩咐。

    楚三郎忽而開口:「阿福,讓你調查葉君生之事,如何了?」

    那阿福趕緊回答:「稟告公子,已調查得清清楚楚。這葉君生於少年時渾渾噩噩,一書癡而已;父母早亡,估計都是被氣的……」

    「廢那口舌作甚,直接撿重點說。」

    楚三郎有些不耐地喝道。

    阿福連忙稱是,繼續說:「其年方二十才第一次參加童子試,卻一舉而中。三試第一,又曾獲得兩次詩魁之名。到了書院裡當廩生,因為有些才華之故,甚得顧學政幾人青睞賞識……」

    聽到這裡,楚三郎嘿嘿一聲冷笑,喃喃道:「原來如此。哈,以為得到學政的賞識,就敢拒絕本公子的要求,無知至極!」

    他霍然想通了其中關竅,認為葉君生是覺得有了顧學政當靠山,才敢無視自己。

    「哼,顧學政算甚?叔父早看他不順眼,正要找個機會治一治,最好直接趕出冀州去,免得礙手礙腳!」

    楚三郎固然為紈褲,但絕非無腦,有時候的舉動反而來自楚知州的屬意,故意鬧一鬧,引出各方勢力來。好讓楚知州看清楚,誰反對,誰贊成。因為顧學政是二王爺的人,來冀州之前楚知州已得太子吩咐,要多做手腳,排斥異己,穩固地方勢力,屆時太子才好登基。

    不過楚知州初來不久,雖然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很多東西得慢慢來,不可能一步而就。畢竟聖上只是病重,還沒有死。太子只是代政,還沒有正式扶正,朝野之上,情形未定,風雲正變幻著。

    「好,既然這葉君生不懂時勢進退,正好拿來開刀祭一祭!」

    當下楚三郎已拿捏好主意,又問:「阿福,那葉君生家裡還有甚人?」

    阿福恭敬回答:「還有一妹……對了少爺,他們在觀塵書院邊上的南渡巷開了一間書帖店舖,喚做『獨酌齋』來著。」

    楚三郎對於書帖店沒興趣,但凡書生,十有七八都有這方面的業餘愛好,既為了謀生,也為了打名聲,便問:「他家妹子如何?」

    阿福嘻嘻一笑:「據說極美,但小人不曾見著。」

    楚三郎哈哈一笑,朗聲道:「這妹子本公子看上了。」

    阿福問:「可要現在下手?」

    楚三郎馬鞭一揮:「不急,等明天踏青過後,先羞辱這書生一番,再去看妹子。」

    阿福連忙點頭稱是,心裡知道少爺所說的「羞辱」手段,便是要弄葉君生過來當馬伕。

    嘿嘿,所謂的北方第一才子到頭來居然要給自家少爺當馬伕,端是轟動性的新聞,出街之際,恐怕觀者如堵。

    在他看來,才子光環也好,秀才功名也好,於自家少爺面前都是紙糊的東西。皆因唯有權勢,才是實實在在的把持。權勢壓人,稍稍弄些手段,就能將人搞得家破人亡,連死都死得不清不楚。

    這樣的事情,自古以來海裡去。綠珠何以墜樓?對比起威赫的權勢,無論是財富或是名聲,都顯得有些不堪一擊。如果你不堪受辱,唯有一死。

    「走,回城去!」

    楚三郎一拍胯下的汗血寶馬。噠噠噠又狂奔進城。兩面健僕對視一眼,嘴角露出苦笑,只得繼續開動雙腿,拼盡力氣追上來。

    ……

    時已黃昏,一輪夕陽如血。

    獨酌齋中,葉氏兄妹恰好開飯,忽而李逸風匆匆而來。

    「李公飯否?」

    李逸風見到葉君生雲淡風輕似的坐在吃飯。心頭沒來由有些惱怒,趕緊道:「君生,可否到書房借一步說話。」

    葉君生知道他為何事而來。但有些東西又不好說明,只得請他到書房中。

    「君生,你糊塗呀!」

    門都沒關上。李逸風便拍手叫道。

    葉君生一笑:「李公此言何解?」

    李逸風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君生,昨天老夫剛叮囑你,切莫意氣用事,你怎地不聽,去招惹那楚三郎?」

    葉君生淡然道:「李公,是他先找我買詩的。」

    李逸風道:「那你賣兩首給他不就結了嗎?何苦惹他發性。」

    葉君生曬然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聽這話,李逸風便知道壞了:此子犟脾氣上來,不好勸說。他先前聽到消息,立刻心急火燎地趕過來。想找葉君生商議補救之法,孰料他油鹽不進,活脫脫讀書讀楞了的……當下歎一口氣,推心置腹道:「君生,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為了一時快意,陷了自身?這楚三郎不但跋扈驕橫,而且心狠好色……」

    說到「色」字,明顯意有所指,指到葉君眉身上。

    葉君生眉毛一揚。

    李逸風又道:「君生,要不我們去找顧學政商議商議。讓他出面?」

    葉君生拱手作揖:「多謝李公好意,但學生始終相信朗朗乾坤,舉頭三尺有神明,楚公子欲圖不軌,必遭報應。」

    「你!」

    李逸風簡直被他噎得說不出話,見勸說不得,拂袖告辭離去。

    葉君生回到飯桌上,卻見到葉君眉正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君眉,怎麼啦?」

    「哥哥,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李逸風說話不壓聲,自然就傳到葉君眉耳朵中:「前些日子你要關閉獨酌齋,是不是因為擔心這個問題?」

    那時候葉君生只說不需要賣字了,故而要關掉獨酌齋,根本沒有提及楚三郎的事,現在葉君眉才有所明白哥哥用心良苦。

    葉君生笑道:「沒有的事,你別想太多。」

    葉君眉眼眸卻一下子有了淚光:「哥哥,又是我帶來的麻煩……」

    「我都說不是了!」

    葉君生聲調徒然提高,前所未有的嚴厲:「很多事情,就算沒有你,一樣會發生。」

    頓一頓,語氣有所放緩:「君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聽完你就明白了。」

    「嗯。」

    「話說有個人叫林沖,乃是京師八十萬禁軍教頭……」葉君生開講,講的正是水滸裡的關於林沖被逼上梁山的段子。

    這個段子,正是水滸裡極其精彩的片段,根本不需添油加醋,便能講得一波三折,精彩絕倫。

    葉君眉哪裡聽過,聽得很是入神,聽到高衙內的橫行霸道時不禁咬牙徹齒,聽到林娘子的悲慘遭遇又不由潸然淚下,等聽到林沖在大雪之際,終於挺槍殺人時,更是拍掌稱快——

    說完,葉君生語重心長地道:「哥哥講這個故事,是想讓你明白,有些禍事不可避免,與其一味退讓忍縮,不如豁出去拚個痛快。」

    確實,就算依黃超之的話,關閉獨酌齋,不讓葉君眉拋頭露面。可有心人只要稍一打聽,就能發現葉君眉的存在,本就無從隱藏的事,總不可能就此遠走高飛吧。

    葉君眉聽出哥哥話中有殺伐之意,連忙道:「哥哥,你要與人拼?」

    葉君生燦爛一笑:「君眉放心,哥哥是斯文人,不會隨便打打殺殺的,其實我最擅長的,是與人講道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5
第一百五十三章:斬首





    「講道理?」

    葉君眉明眸閃過好奇的光彩,饒是她冰雪聰明,一時間也不好理解哥哥所說的意思。只是哥哥既然都說了,自然有他的分寸。

    「繼續吃飯吧,明天哥哥帶你去踏青。」

    葉君生重新拿起碗筷。

    「真得嗎?」

    葉君眉欣喜地道,忽而想起一事:「哥哥,那個大壞蛋是不是也會去?」

    葉君生淡然道:「有哥哥在,不用怕。」

    葉君眉頓時一怔——依稀之間,頓時想起在那個狂亂的風雨之夜,自己坐在馬車上,哥哥守在馬車外面,說「不怕」。

    然後她就真得不怕,然後壞人都不見了,哥哥趕著馬車安然回到船上……

    這件事葉君眉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包括江靜兒。她自幼飽嘗艱辛,對於人情世故所懂甚多,知道許多東西的重要性,自不會胡亂說出口。

    哪怕,那一天晚上的過程,她自己也沒有親眼目睹。

    有哥哥在,不用怕。

    感覺真好!

    ……

    噠噠噠!

    知州府前面的大道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守護在門口的侍衛立刻便知道:楚大少爺縱馬歸來了……

    有心思玲瓏的趕緊跑上來迎接,侍候著。

    得得得!

    頃刻間一匹高頭駿馬疾奔而至,因為跑得急促的緣故,渾身散發出來的汗竟猩紅如血。滲透出來。煞是惹眼。

    汗血寶馬,千金難買的珍罕駿馬!

    「少爺回來了。」

    一名精明的兵丁搶得最快,一下子就趴伏在地上,將身子當成是下馬墩,讓楚三郎踩著下來。

    對於他的舉動,楚三郎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下得馬來。旁邊即刻有下人過來把持韁繩,牽住寶馬。

    楚三郎喝道:「你們趕緊牽本公子的寶馬去馬廄裡仔細洗刷好,餵食。如果被我知道你們有剋扣馬糧之舉,定將剝一層皮下來。」

    下人趕緊稱是。小心翼翼牽著汗血寶馬到專門的馬廄裡去侍候著——那馬廄建築得金碧輝煌,就像一間豪門大間,住的地方比尋常人要好幾倍。

    楚三郎愛馬如命,建立有奢侈的馬廄。而在眾多好馬之中。這匹汗血寶馬的待遇當然是最高規格的,平時專門服侍的人,就有六個,各司其職,保姆一般圍著轉,都不敢掉以輕心。皆因他們六人的性命,恐怕都比不上這匹寶馬矜貴,出了差錯,少爺饒不得他們。

    卻說楚三郎進入府中,首先去面見叔父楚知州。

    楚雲羽今年四十三歲。正是年富力強的階段。他身形昂藏,粗眉大眼,久居上位所養出來的威儀,端是不怒自威。若果葉君生在此,開啟靈眸觀看,就能見到這位知州頂上靈光中的官氣,比顧學政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怕看不得一眼,便會被反噬刺痛眼瞳,流出淚水來。

    「三郎,你今日又去哪裡耍來?可有去書院?」

    面對自家心愛的侄子。楚雲羽態勢不減,威風十足——其實這楚三郎真是他與嫂子私通所生下來的骨肉,不過自不能道破出來。

    楚三郎有些委屈地回答:「稟告叔父,孩兒今天可是去書院聽課來著。」

    「那便好。」

    以楚知州的智慧,自家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怎會不知?但只要他不做得太出格,由其喜歡吧。權宜是一種補償。

    「你明天去踏青,可得謹言慎行些,莫要惹事。」

    至於口頭上,當然得管一管。

    楚三郎本想將葉君生之事告之,但轉念一想,些微小事,真沒啥可說的。叔父日理萬機,哪裡有功夫理會?打哈哈幾句後,便告辭出來,回到自己房中。

    他從城外回來,卻是先吃過酒菜的,到了家中,也不用食飯,卻有貼身丫鬟杏兒及時端出香茶來給他潤喉。

    抿了口茶,又想及葉君生不賣情面的惱人態度,內心有邪火騰騰升起,一把將杏兒拉過來,摁在桌子上。

    這丫鬟早非處子,登時明白,不驚反喜,卻又裝出一副驚惶模樣,花容失色地低聲叫喚道:「少爺不要!」

    恰是知道自家少爺喜歡這一套門面。

    楚三郎毫不客氣一巴掌拍在那翹臀之上,彈性十足,笑道:「幾日不曾入手,杏兒又見豐滿。」

    當下大手一扒,脫開丫鬟的褲子,自身傢伙也很快亮出來,就著桌子,施展出平生得意的手段功夫,大肆征伐。

    丫鬟杏兒身子嬌俏,心裡十分明白得蒙少爺寵幸,如果能珠胎暗結的話,那就能擺脫奴婢的身份,躍然上一個台階,富貴可待。機會難得,她自也是使出渾身解數,非常賣力地翹起身子逢迎。

    端是桌子咿呀,嬌聲喘息,噼噼啪啪,楚三郎借火洩勁,要弄一出代表作出來。

    近乎小半個時辰,這才雲散雨收。

    楚三郎剛做過一場好事,渾身大汗漓淋,站起身來,也不穿褲子,便吩咐另外的丫鬟準備浴盆熱水。這時候那杏兒幾乎被弄成一團爛泥,但她知道少爺從不留女在房中過夜,有這個規矩,便識趣地告退出去,要躺回自己床上好生休息才行。

    很快,浴盆熱水都已準備妥當。楚三郎坐進去,不用動手,兩邊自有倩麗丫鬟幫忙洗刷。

    「哼,明天踏青,可要想個好玩的點子先狠狠折辱那葉君生一番,然後再革除他的秀才功名,弄來當個馬伕耍耍……」

    革除葉君生的秀才功名,倒也不簡單,就看顧學政那邊的立場反應。如果他一力要保人。就有些棘手。不過對此楚三郎一點都不擔心。在他的盤算中,正是要拉顧學政下水,如此楚知州才好介入。

    葉君生?

    小蝦米而已,不值得,也不需要大費周章去對付。輕輕鬆鬆一腳踩下去,估計就扁了,任你再有骨氣,那就直接把骨頭都敲斷,看你如何還硬得起身。什麼「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都是浮雲。

    他楚三郎也不一定非要打敗你葉君生,不能折服那就直接一刀殺了吧,何其乾脆利索?真沒必要去弄那些虛的。

    「只是,明天踏青該怎樣去羞辱這廝?一巴掌打飛滿嘴牙齒?隨便使個絆子讓他掉進糞坑……不好。都不新鮮,不夠爽呀!」

    腦海盤旋著一些念頭,始終沒有定奪,甚有些惱意。身子在兩名丫鬟的撫弄之下,慢慢又有了激情,於是左右逢源,也不脫衣衫,就將兩女弄進寬敞的浴盆之中,來個三人戲水。

    那兩名丫鬟早有這門心思,剛才知道杏兒被寵幸了。心裡已不平衡。眼下見把少爺的興致弄了起來,趕緊各施手段來爭寵。

    一時之間,又是鶯鶯燕燕,大戰三百回合,各種旖旎,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一場,足足弄了半個時辰才偃旗息鼓。楚三郎盡興而起,擦乾身子,覺得連御三女,久經大戰。居然有些疲乏,就直接躺上床上睡覺。

    丫鬟們收拾了東西,吹熄燈火,趕緊關門退出去。

    夜,悄然而至。這一夜月黑風高,有些險惡。

    不知過了多久。楚三郎從昏睡中醒來,只覺得口乾舌燥,甚是乾渴,便叫喚起來。不料一向百叫百靈的丫鬟們,竟無一人應聲。

    房中一片黑暗,陰陰沉沉的,連掌燈的人都沒有。

    「這些賤婢都死光了嗎?該死的!」

    久叫不應,楚三郎暴躁不已,口渴得厲害,唯有準備自己直接起身來點燈。手腳擺動之間,頓時覺得有些不妥,黏黏的,驟然摸在手裡,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什麼東西?」

    他凜然一驚,下意識地多抓幾把,發現似乎整張大床之上都充滿這種黏黏的液體,反過來在鼻端處一嗅,腥味撲鼻,彷彿是血——

    「來人,快來人啊!」

    楚三郎心中莫名地驚慌,好像黑暗中有一雙手緊緊地按壓住了身子,竟掙扎不起。

    幸而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丫鬟的應聲,咿呀一響,推開門來。今晚負責守夜的服侍丫鬟挑著一盞燈籠走進,嬌聲問道:「少爺,什麼事?」

    這骨節眼功夫,楚三郎也無暇去追究她的失責,嘴裡大叫:「快拿燈來照照看。」

    丫鬟不明所以,挑高燈籠走近,燈光一照之下,登時臉色都嚇得蒼白,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尖叫——

    藉著一瞬間的燈火,楚三郎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所睡的足足可以並排躺五六個人的大床之上,此刻猩紅如潑,黏糊糊的,流淌著噁心的血液,隨手一摸,滿手都有……

    大床,變成了血床。而他先前就睡在這血床之上,一身衣衫都被沾染得猩紅可怖。

    「這是?」

    饒是楚三郎膽大,此刻也不禁肝膽欲裂,他睜大了眼睛看,正看到擺放在床尾的一尊事物,毛髮俱全,雙耳尖尖,面目甚長,竟是一尊馬首,一對馬眼,同樣睜得大大的,彷彿要與楚三郎對視。

    只看一眼,楚三郎便認出來了,這個被斬首的馬頭,正是他最為心愛的汗血寶馬的頭;是那花了三千貫買的,別人出五千貫都捨不得賣的汗血寶馬的頭;是那掉了一根鬃毛都要痛打健僕的寶馬的頭!

    現在,這一尊頭顱就端端正正地擺放在自家床尾之上,死不瞑目地擺著那裡。

    剎那之間,似乎有一把鋒銳的尖刀刺入楚三郎的心房,他大叫一聲——這一聲與丫鬟的尖叫不過相差幾秒時間。

    噗!

    卻是丫鬟手裡的燈籠被驚嚇得掉落在地,摔滅了。

    黑暗,再度覆滿房間…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7
第一百五十四章:踏青





    丫鬟以及楚三郎先後發出的尖叫聲,在靜寂的夜晚裡異常刺耳,不多久整個知州府的人都被驚動,紛紛奔赴而來,探看究竟。

    當諸人搶入房間,挑起燈籠,望見大床上的境況,無不駭然色變。尤其當見清楚端端正正擺放在床尾的那尊馬頭時,更是毛骨悚然,只覺得一道寒氣從尾椎骨飆起,直直地冒到腦門之上——

    這些人當中,不乏出生入死過的侍衛,但饒是斬過人頭殺過人的他們,此情此景看在眼內,都凜然而驚悚。

    ——斬下千金難買的寶馬之頭,安置於床上,此等狀況,簡直聞所未聞。在視覺上的衝擊力不可抑止,遠比戰場殺敵來得更加慘烈可怖,彷彿整個房間都充滿了一股鬼魅的意味。

    「發生了什麼事?」

    披著外袍的楚知州邁步而來,一干人急忙讓開路徑給他走入,皆不敢吭聲。他們也不過剛趕來一會而已,究竟發生何事,也不甚清楚。至於當事人的楚三郎和丫鬟,丫鬟已嚇得暈迷在地上,而楚三郎的神情,兩眼發直,都快瞪成一對死魚眼,渾然沒有焦距地睜著眼睛,似乎被嚇傻了。

    「三郎,這是……左右還不快扶少爺下去休息?另外,速請王大夫來給少爺診治。」

    楚知州畢竟穩重,將房中情形掃一眼後。立刻發現楚三郎有些不對勁,趕緊吩咐人去扶他。

    左右得令,扶起楚三郎換到另一邊的廂房中休息。

    見到汗血寶馬的頭顱擺於床尾上,楚知州眼角狂跳,慢慢變得鐵青:這是示威嗎?

    是誰?

    誰有這般大的膽子?

    反了,這是要反了!

    怒氣剎那間便壓過心中的驚疑,一掌拍在身邊一張木桌上。嘩啦,桌子上擺放的杯碟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來人。即可清理偵查現場!」

    「虎狼衛何在?」

    「諾!」

    立刻跪下八名精悍漢子,單膝跪地,聽從楚知州的吩咐。

    「查。給我徹底查,哪怕將冀州城翻過來,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諾!」

    虎狼衛的回復乾淨利索,迅速轉身,四散消失在黑夜之中,端是行動迅捷,絕不拖泥帶水。要知道楚知州這是動了真怒,在冀州,一場暴風雨已不可避免發生。

    楚知州拂袖走出門外,站在庭院中舉首望天色。見雲層疊疊,閉月遮星,很是晦暗。他莫名地想到其他的事情上,不禁一聲長歎。頓一頓,趕緊到廂房中看往楚三郎:

    「王大夫。三郎他如何了?」

    這王大夫乃是養於府上的一名郎中,醫術不俗,等如是深得信任的家庭醫生之類存在。

    王大夫臉色有些凝重,道:「大人,公子似乎頗受驚嚇,嚇得不輕……」

    聽其支支吾吾。楚知州喝道:「有話直說。」

    王大夫連忙跪拜在地:「依老夫診斷,公子他似乎被嚇得怔忡了,魂神甚不安妥呀!」

    「什麼?」

    楚知州正惻然間,猛聽到房中傳來楚三郎惶恐的大叫:「不要過來,你們都不要過來……」

    乒乓大作,卻是摔爛瓷器的響動。

    「王大夫,可有藥治?」

    楚知州狠狠一跺腳,急聲問道。

    王大夫忙回答:「大人放心,小人自會全力以赴,治好公子的。」

    「治不好三郎,那你就提頭來見吧。」

    楚知州一甩袖子,直接下了死命令。

    還跪在地上的王大夫一聽,近年來當上家醫養得心寬體胖的身子不禁一顫,冷汗頓時流淌出來,一聲不敢吭,頭顱幾乎垂落到了地面上。

    夜,更深沉了。

    這一夜所發生的事,注定會改變許多……

    ……

    第二天是個艷陽天,氣候清朗,一大清早鳥語花香。

    葉君生的心情就像這天氣一樣,非常明淨舒服!

    葉君眉很早就做好早餐,兩兄妹吃罷,略作收拾,出門之際,黃超之來了。

    「君生,你真要去踏青?」

    「呵呵,天氣這麼好,為何不去?」

    「只是……」黃超之猶自憂心忡忡。

    葉君生笑道:「因噎廢食,始終不是正道。人總不能因為怕這怕那,而整天不敢出門口。」

    見勸不了他,黃超之只得作罷,陪伴著,一起出城。

    因為葉君生得罪了楚衙內,觀塵書院中的生員們,許多對於葉君生都有些避而遠之的態度,生怕走得近些,會被禍及池魚,招致楚衙內的怒火,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些表現,葉君生自然一一看在眼內,非常淡然:患難見真情,借此一事看清楚同窗們的嘴臉,不失為一種收穫。

    但書院之中,也是有一些風骨凜然的生員,不為所動,依然願意與葉君生交好。其中一人劉姓,字「天辰」,同樣為書院廩生,欣賞葉君生的詩詞,一向多有來往,眼下對楚三郎的狠話,不以為意。遠遠見到葉君生等人來到,便熱情地迎上來,一番寒暄。

    今日天氣清新,來鴨知灣踏青的人群不少,三三兩兩,其中觀塵書院屬於一支大隊伍了。一大群書生,儒衫文士巾,衣帶灑脫,不少人手中都把持著裝門面的灑金紙扇,時不時「啪」的一下打開,輕輕搖幾搖,端是斯文風情,盡覽無餘。不過眼光活潑的,都骨碌碌轉,不住窺伺側邊上惜月書院的女子生員,想要找個風姿綽約的對象,隨時上演一場「才子後花園會佳人」的好戲。

    莫說男的,女學員們同樣不是省油的燈,明眸偷偷,瞄見俊秀的男子,也不禁有些騷動——

    如今正是春天,春天恰多情!

    其中許多的目光都落在葉君生身上去,一雙雙眼睛,不少都是第一次見到葉君生,只是聽到介紹才知道是他。眼下一看,英姿挺拔,眉清目秀,端是越來越中意,暗中流口水的亦有之。

    然而當「葉君生得罪了楚三郎,楚三郎放言要葉君生為之做馬伕」的小道消息傳揚出去後,佳人們的熱情頓時煙消雲散。心思玲瓏者甚至已判定:從此以後,葉君生前途盡毀矣!

    楚三郎何許人也?

    得罪他,擺明便是自毀前程。只要楚三郎隨便動些手腳,葉君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等情形之下嫁給他?豈不是自討苦吃?

    人情冷暖,往往便是一念之間!

    不過葉君生倒不在意,如果被一大群女學員,嘰嘰喳喳的,那才不勝其煩。現在卻樂得清靜,可以安心陪伴妹妹放風箏。

    今天出來,葉君眉也做了些偽裝,在臉上抹了點東西,藉此掩飾住傾國之顏,並不如何引人注目。

    黃超之見到,以為葉君生終於是聽見了一點建議,起碼懂得讓妹妹扮丑些了,但其實只是葉君眉自個的主意罷了。

    隨著時辰推進,踏青的人越來越多,很自由地各尋樂趣。女子們大多都是放風箏,蕩鞦韆;男生員許多的都去觀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另有一部分弄好場子去踢蹴鞠。

    在天華朝,人們比較推崇謙謙君子的溫文爾雅,蹴鞠早一失最初發明流行時的對抗性,而逐漸淪為純屬「表演性的競技」了,等閒都不設球門的。正所謂「腳頭十萬踢,解數千百般」。追求技巧性,就是用頭、肩、背、胸、膝、腿等部位不斷地耍球,能使球終日不墜者,就算高手高手高高手。

    這般演化,從葉君生的角度看來,就不像足球,更接近踢毽子這一類的性質,並無多少樂趣。

    話說回來,若真是足球比賽,他可以使出「大力金剛腿」來射門,但現在的踢法,他也不會,故而沒有下場去湊熱鬧。

    過不多時,李逸風黃元啟等人來到,瞧二老滿臉春風的,一掃前些日子的頹廢觀感,截然不同。

    「君生,你且過來。」

    李逸風叫過葉君生。

    葉君生上前見過,作禮,問道:「李公今日心情彷彿大好。」

    李逸風笑道:「豈能不好?」壓低聲音,將早上剛聽到的關於楚三郎寶馬被砍斷頭,安置於床尾的事,悄聲說了。

    葉君生一聽,訝然道:「有這等事?誰人如此大膽妄為,做出此事來。」

    李逸風冷笑:「這楚知州新上任,大刀闊斧,又任由侄子縱馬傷人,蠻橫之極,得罪的人不知凡幾,自然有逼反之事。」

    葉君生恍然地點點頭。

    在李逸風看來,楚三郎這是典型的多行不義,終於遭到了報應,心裡當然大感痛快,不禁瞧多了葉君生幾眼,眼眸掠過古怪之色。

    葉君生微笑道:「李公何故看我?」

    李逸風擼著鬍子,歎道:「昨日君生所言,一朝成真,莫非冥冥中都有注定?」

    葉君生慨然道:「學生讀聖賢書,深信聰明正直者為神,不畏奸邪。」

    李逸風朗然大笑:「君生此言甚得吾心,昨夜之事,當浮一大白,惜乎只斬馬頭,不斬人頭!」

    當著葉君生的面,他說出這話,已等同心腹看待,並無多少忌諱了。得意痛快之下,拉著葉君生就地開席,喝酒。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19
第一百五十五章:贈字




    「惜乎隻斬馬頭,不斬人頭!」

    喝酒之時,李逸風猶自吶吶,讓邊上的黃元啟趕緊給摁住,免得傳揚出去,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夜之間,此事已成暴風眼,各路勢力都迅速開動起來,調查跟進。相信不用三天工夫,便能掀起滿城風雨。

    冀州,已不平靜;暗流洶湧,旦夕必發!

    顧學政那邊備受壓力,雖然心中同樣覺得痛快,可事情發生得糊裏糊塗的,摸不著頭腦。他甚至都在想,會不會是二王爺暗地派人做的,意圖殺馬嚇人。可仔細一想,卻絕無道理,行事風格等俱截然不同……

    反正接下來這段日子,肯定會很亂的了。

    驚濤駭浪,或者隻有觀塵書院中一眾生員才最為平靜吧。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來查他們。

    誰會來調查無甚身份背景的生員秀才們?

    劍斬馬頭之後,又能悄無聲息地擺放在楚三郎的床尾上,這等事情豈是等閒人所能做得出來的?哪怕一些不那麼出眾的江湖高手,想要摸進守衛森然的知州府,都絕非易事。

    如今對於絕大部分的生員們來說,他們甚至還沒有收到這方麵的訊息,一邊娛樂,一邊心裡惦記:不知楚三郎會在什麼時候騎著汗血寶馬過來。因為前兩天時,其已放話,要拿住葉君生做他的馬伕。

    沒有人會覺得楚三郎隻是說說而已。

    也沒有人會覺得楚三郎做不到。

    那麼現在,就等楚衙門來臨。前些時候拍了楚三郎馬屁,自以為自家是三郎的人的生員,都開始覺得興奮,要等著看好戲。

    隻可惜,他們注定了隻能失望。

    從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時光飄忽,但眾人都沒有聽到那一陣幾乎已成標誌性的馬蹄疾奔聲。

    楚三郎,竟沒有來。

    或者說。他已經來不了了。

    經過王大夫的診治,用了針藥,昨晚表現暴躁的楚三郎終於沉沉睡著。略微讓楚知州有所安心。然而到了今天早上,楚三郎醒倒醒了,卻變了個人似的,木木呆呆地坐在床上,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前麵——

    更要命的是,望著望著,一串口水滴滴地流淌下來。()

    見到這一幕時,楚知州腳步一個趔趄,差點傻了。

    楚三郎的表現。就像突然間變成了個傻子。然而他間或又會猛地發飆,暴躁起來,拿著兵器追砍人。這時候又成了瘋子……又有些時候。他甚至會把全身的衣服脫光光,一個人爬上桌子上站著。背負雙手,目光彷彿眺望遠方,神情非常憂鬱地張口吟詩: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好詩,端是好詩呀!」

    下麵楚知州等人看著,聽見,幾乎眼前一黑。

    「王大夫,三郎這到底是怎麼啦?」

    楚知州已是咆哮的狀態,對著跪拜在下麵的王大夫吼道。

    冷汗如雨,王大夫不敢去擦,想了想,一咬牙,回答:「稟告大人,依小人看,少爺隻怕驚嚇過度,被嚇走了魂,故而表現大相逕庭,有違常理。」

    「走魂?」

    楚知州眉毛一皺:「你確定?」

    如今情況,隻得一博:「十有八九。」

    楚知州反而沉穩下來,在房間踱著小步。過了半餉,又問:「那你說該如何安置?」

    王大夫鬆口氣:「非關藥病,老夫有心無力,大人要尋找世外高人才行。」

    「世外高人?」

    王大夫道:「民間有傳聞,世外存高人,仿若神仙。」

    關乎神仙之說,楚知州也是有聽聞,此刻不由沉吟起來,念及兒子的病情,不容有失,終於下了決定,命人張榜懸賞,就說楚三郎突發怪病,乃至於怔忡失魂,有能醫治者,賞金千兩雲雲。

    一眾隨從即刻拿著榜文,在冀州城內外顯眼處都張貼上了,隻等人揭榜。

    這一邊知州府上雞飛狗跳,焦頭爛額,另一邊出城踏青的人卻玩得很是盡興——楚三郎沒有出現,生員們隻以為他有事耽擱,未能蒞臨。一時間,倒沒有想太多。

    「君生,今日天氣開朗,人心舒達,安能無詩詞?還請做一首出來,可否?」

    喝了半天酒,李逸風等已頗有些醉意,醉眼朦朧的,舉著一杯酒,麵色酡紅地對葉君生道。

    「不錯,今日好時光,君生安能不做詩詞?」

    黃元啟亦起哄道。

    其他數人盡皆發聲,紛紛請葉君生提筆。

    此時葉君生也飲了好幾杯酒水,有些熏熏然,見群情熱烈,便道:「眼下卻無詩詞,不如寫一幅字相贈李公吧。」

    聽到這句話,李逸風與黃元啟等俱感失望:眾所周知,葉君生目前的北方第一才子之名已得到眾人承認,名副其實。而他最為人稱道的無疑便是作詞,每一首新作出,皆為傳世之作,膾灸人口。而至今為止,三幅手稿已極受追捧。不過第一幅《念奴嬌》被江知年藏了起來;第二幅《水調歌頭》當其時便被葉君生收了回去;第三幅作於酒樓的影壁上,但不過短短時間,便被一神秘人重金購買走,下落不明……

    因此,葉君生的詞作名動北方,但真正的手稿非常罕見。

    對於大家的心思,葉君生自然瞧出些端倪,也不作聲,逕直從書筪中取出文房四寶,就地鋪開,旁邊的葉君眉已乖巧地開始幫他磨墨了。

    不多會,墨好正濃。

    葉君生提筆蘸墨,筆走龍蛇,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寫好一幅字來。未了感恩於李逸風的情感殷切,多番叮囑,於是提出天地玄黃頑石印,在留白處重重蓋上一個印章。

    此刻拿在手上的寶印實體,不過一方看起來非常普通尋常的章印罷了,顏色淡黃,雕工更不見精巧——

    在天華朝,文人騷客隨身所帶印章極多,你要是不帶三五枚,都不算雅士。印文也是迥異不同,有本名的,有字號的,有雅號的,不一而足,非常繁雜。與此同時,印章方麵的藝術門道發展非常鼎盛,用料,雕工為兩大重。尋常木石根本不登大雅之堂,身家深厚的,章印都是用名石,諸如雞血石,菊花石,田黃石等。

    一方好印,便代表了文人的門麵,馬虎不得。

    見到葉君生拿出這方平淡無奇的印章,李逸風笑道:「君生,老夫家中藏有一方雞血石,可以雕刻數塊章印,送予你一塊吧。」

    聞言,諸人都流露出羨慕之色,覺得葉君生得到李逸風的賞識,真是揀寶了。李公家中所藏的雞血石,豈會是凡品?必然屬於「活血飽滿流溢」的上品;而且他本身為雕刻名家,等閒不會出手。

    李逸風願意贈送葉君生名石,還答應幫他雕刻,這麵子真是非常大了。

    不料葉君生嗬嗬一笑:「多謝李公美意,隻是學生此印用慣,暫時不想更換。」他現在修為大增,使用天地玄黃頑石印蓋章,損耗早已能承受過來,並不會像以前那般吃力。

    他意外拒絕,令得諸人皆側目而視,很想不通。

    李逸風以為他謙讓,微笑不語,心裡打定主意,回去後即雕一方章印送到獨酌齋。眼下見葉君生寫好了字,便信手拿起來,讀道:

    「得美石難,得頑石尤難,由美石轉入頑石更難;美於中,頑於外,孰人可見?」

    後半闕:「聰明難,糊塗尤難,由聰明轉入糊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難得糊塗!」

    這一幅字,不過五六十字,字字鐵畫銀鉤,一氣嗬成,渾然一體,非常精神,行筆用墨之際,已極具個人風格。

    李逸風一看字,心裡不禁感歎:葉君生的字,又有長足的進步了。以前他以為獨酌齋銷售的字帖,不是葉君生親筆所寫,隻是到後來才發現誤會,真是出自葉君生之手;再到後來木此行的述說,更增添幾分神奇色彩。

    如今見到這一幅葉君生現場發揮寫出來的字,當即精神一振,細細看了一遍下來,不由一拍大腿:「難得糊塗,好字帖!」

    他首先欣賞的是字帖的字句,隻覺得哲理超脫,感觸非凡,越是細讀,越覺不同尋常。

    然後,李逸風才賞字,隻覺得筆畫之際,墨汁奔放淋漓,隱隱蘊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精神在裡頭;當目光最後看到那一方大印上,字裡行間所隱藏的精神頓時一下子蓬髮出來,好像一股甘泉,突破了諸種羈絆,剎那間瀰漫心間,從而讓整個人都心曠神怡起來,就連那有些朦朧的醉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讀葉君生的字,居然還能醒酒解醉?

    李逸風雙眼泛光,連聲叫道:「好字,真好字!」

    黃元啟等見他讚不絕口,紛紛擁擠過來搶著看。不料李逸風怕被人多手雜弄壞了,居然一下子把字帖捲起來,緊緊藏於懷中,非常小孩子氣地道:「此字是君生贈予老夫的。」

    如此神情言語,讓一幹人等目瞪口呆,理解不能,卻更加被勾起了好奇心,越加想看葉君生的字。

    熙攘間,吵成一團。

    這等情形,瞧在黃超之等後輩生員眼裡,更是呆若木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李逸風可是成名已久的一代書法名家,名儒名宿呀,怎會失態至斯?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0
第一百五十六章:醉遁




    葉君生當眾寫下一幅《難得糊塗貼》,不料李逸風第一個看完後,酒醒了,眼也放光了,為怕被人爭搶弄壞了,居然緊緊收入懷內,馬上告辭,坐上馬車回城。

    等馬車轔轔遠去,諸人才如夢初醒,紛紛面面相覷,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到底咋回事?李逸風怎地像著了魔似的?

    黃元啟想起一事,蹦跳起來:「逸風兄,李逸風,你坐馬車走,我如何回城?」他卻是順路坐著李逸風的馬車一起出來的,眼下李逸風居然忒不仗義地獨個兒跑掉,扔下他一個。

    與此同時,他按耐不住內心好奇,乾脆一咬牙,甩開兩條老腿追上去。幸而馬車奔馳的速度不快,李逸風聽到叫聲,吩咐車伕停住,等黃元啟上來。

    坐到馬車上,黃元啟喘氣如牛,累得夠嗆,不由埋怨起這位相交三十年的老友:「逸風兄,你到底怎麼回事?」

    此事過程,古怪到了離奇的地步。

    李逸風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元啟,我如今終於明白當初此行在道安府黃宅見到那一幅『筆畫生精神』的字帖時的感受了。」

    那時候木此行見到黃超之手中的那一幅「祥瑞鎮宅」,筆畫生精神,一看之下,便沉浸其中,簡直不可自拔。出高價沒買到後,當即心急火燎地趕到冀州來,想買葉君生其他的字,不料甚是失望,再沒有遇見同一水準之作。

    有好字而收藏不得,這對於愛字如命的木此行來說,端是百爪抓心,非常難受,連茶飯都吃不下。最後若非京師有書信來催,其殺回馬槍。再到黃宅去出百貫重金收購的心都有了……

    聽到李逸風這麼一說。www。.coM黃元啟的胃口被吊得更足,趕緊叫道:「君生寫得字帖,趕緊拿給我看看。」

    先前葉君生在一邊寫字。諸人基本都是靜候著,而不會站到邊上來近距離觀看,因為這是很不禮貌的一種舉止。故而大夥兒對於葉君生所寫。不甚瞭然,只是聽李逸風念讀出聲,隱約聽到些。

    李逸風滿面笑容地拿出字帖來,小心翼翼打開。

    其平心靜氣的模樣,立刻招致黃元啟的一記白眼,然而當他目光投往字帖,一路讀下來時,白眼登時變成了紅眼——

    「好字,好字啊!」

    幾乎一模一樣的讚歎詞從嘴裡蹦出來。一時間剛才劇烈奔跑的老骨頭,腿不酸了,腰不累了。汗也不流了。精神徒然像回到二三十年前——那一年,夜探青樓。春風等閒度!

    李逸風見狀,乾咳一聲:「遠啟,你看完了吧。」就要收起來。

    黃元啟趕緊道:「沒,我再看會,你忒心急了些,我再看會……」目光根本離不開去。

    李逸風笑道:「遠啟,你何不找個機會請葉君生寫一幅去?」

    「對呀!」

    黃元啟一拍大腿,呼的站起,頭撞到車篷頂上,生疼不已。

    ……

    「君生……」

    圍在周圍的諸人目光看在葉君生身上,已殊然不對頭。

    葉君生開張獨酌齋之事,書院絕大部分生員都知曉,昔日經過郭南明那一樁非典型「演戲」事件,早鬧得街知巷聞,事後不少人還專門跑過來親眼看一看,看葉君生的書法到底到了何等造詣。

    看過之後,失望倒不至於,可著實被嚇到了。

    無它,定價太高。

    葉君生不過區區剛出茅廬的青年人而已,詩詞上的名氣又不能套到書法上來,在根基未穩的情況之下,居然敢定價一幅字一貫錢的價碼,委實離譜。事實上從開始到現在,真正購買過葉君生的字的,就是李逸風、黃元啟,以及後來的顧學政,三家而已。

    他們買葉君生的字,更多的看在二王爺與九公主的面子上,老大都買了,他們能不跟進買一些嘛。而對於葉君生的字是否值得如斯價格,他們一向保持冷靜的否定狀態。畢竟人情歸人情,不會不顧原則地溢美。

    有時候話說得過頭,就不是人情,而是阿諛奉承。

    李逸風等人需要拍葉君生馬屁?別開玩笑。

    於是一直以來,獨酌齋的生意都頗為冷清,近期更是再沒有字帖賣出去。

    然而如今,當眾目睽睽之下,葉君生寫一幅字竟能讓作為冀州書法名家的李逸風失態,讓人不得不對於葉君生有新的認識。

    在其中,黃超之算最淡定的,起碼經過木大師的鑒定,他已充分認識到葉君生書法的價值,此刻頓然想到:很可能葉君生靈感大爆發,又寫出了一幅代表作來……

    暈乎,這代表作一幅接一幅地冒出,甚是高產。挨得兩年,葉君生豈不很快就能成為享譽內外的一大名家?正如他憑借數首好詞成就北方第一才子一樣,只要書帖作品過硬,名氣傳播開來,名家光環觸手可及。

    個中關竅,不是太笨的人都一下子能想通,他們看著葉君生的眼神悄然生變化,心思活絡起來,不外乎也想請葉君生寫一幅字。

    「呃,好酒,真是好酒!」

    葉君生舌頭立刻大了。

    葉君眉見狀,趕緊道:「哥哥你喝醉了。」

    那邊黃超之八面玲瓏,當即就勢扶起他,團團作揖,上馬車告辭回城。

    若說葉君生為了推卻人情而裝醉,倒有些冤枉,他著實陪著李逸風等人喝了不少,有些上頭;當然,他也不可能來者不拒地有求必應,每人送一幅字,還要加上寶印的,那可真要了老命。

    那麼,乾脆藉著酒意遁了吧,況且時辰已不早。

    回到獨酌齋,黃超之告別離開。進入廳堂裡坐定,葉君生喝了一大杯開水,忽而笑道:「君眉,明天鋪子的生意,應該會不錯。」

    葉君眉冰雪聰明,一點即通,咪咪笑起來。在她心目中,哥哥總有令人折服的買賣手段,從很久以前賣對聯,借助筆墨辟邪的噱頭,那時候就紅火了一把。

    葉君生摸摸下巴:「賣完這一批字,就真應該關掉鋪子了。君眉,這一次你不會再反對吧。」

    葉君眉聽懂了他話中真正的意思,笑道:「我聽哥哥的……嗯,真正的書法家,都不會再賣字,因為主動上門來求字的人,會很多很多,哪裡還需要拋出來賣……」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1
第一百五十七章:醒來




    一向冷清的獨酌齋這幾天生意果然開始好轉,每天都有收入。尤其是當楚三郎受驚嚇過度,犯怔忡,走了魂的消息傳出去後,在某種程度上推波助瀾。大家都心裏清楚,以楚三郎目前的精神狀態,不可能再來找葉君生麻煩的了。

    論及此事,八卦滿天飛。言談之間,覺得葉君生運氣真不錯,關鍵時刻楚三郎出了事故,從而能逃過一劫。

    與此同時,前往南方遊學已久的郭南明回來了。

    他的歸來,徒然讓書院的氣氛再度發生一股莫名的變化,本來簇擁他的一眾生員感到主心骨回來了似的,重新凝聚成一團;而葉君生,從來都沒有什麼團體,身邊隻得三兩好友而已。

    「哼,就說這郭南明不肯善罷甘休,他剛一回來,就放言否定了君生北方第一才子的名頭。」

    打聽到消息的黃超之憤憤不平。

    劉天辰問:「如何否定?」

    黃超之說道:「其說既為才子,豈能單靠詩詞?書法,丹青,琴棋等都要有所造詣,才能真正被稱為才子!」

    無可否認,經過一番遊學,郭南明的眼界大為拓展開來,看待事物的目光果然有了長足的進步。已從狹義的角度走出去,開始變得廣義。

    劉天辰沉吟道:「這番說法,亦有道理。」

    然而黃超之哪裏理會,曬然道:「依我看,他就是不服,從而故意挑出些話題來,企圖翻身……君生,你說是也不是?」

    葉君生淡然道:「是或不是,皆有人說罷了。何必在意?」

    「怎能不在意?這趟郭南明回來。還帶來一個消息,說道明年春天,會舉辦一個才子大賽。由揚州書院牽頭,廣邀天下才子會聚江南,吟詩作對。書法丹青,都入考題,最後一決雌雄。」

    聞言,劉天辰眼睛都放出光來。

    天下讀書人,除了為考取功名外,對於才子的名聲同樣趨之若鶩。很少人能真正做到淡泊明誌,自勉還差不多。

    劉天辰道:「那他們如何請人?」

    「據說屆時有一個標準出來,各地書院中的拔萃之輩,都會接到請柬。以君生之才。以及名聲,定然會受邀。」

    劉天辰歎道:「才俊雲集,群英薈萃。(:,看小說最快更新)這可是千古難得的一次聚會。實在有些迫不及待。到時就算沒邀請,我也要下江南。」

    黃超之嘿嘿笑道:「那是當然。相信這消息傳出去後,不知多少人會奔赴揚州,你去我去,大家一起去。」

    兩人憧憬起來,神情興奮,簡直就像武學界要舉辦天下第一武林大會一般,哪怕本身實力不夠,可去現場看一看,與有榮焉。

    「君生,你可要未雨綢繆,下苦工了。」

    最後四道目光齊刷刷望著葉君生。

    不等他回答,黃超之又搶著道:「君生,你之詞冠絕一時,隻是七言五言尚需考驗;而書法方麵更無問題,那麼,丹青這一塊……君生,以前聽說你丹青亦有造詣,如此說來,勝算大增呀。」

    前身書癡,於丹青上確有獨到之處。不過後來葉君生認為書法更加容易出成績些,這才開張獨酌齋賣字,而不是賣畫。

    一來嘛,丹青難作,耗時頗多;二來嘛,比起書帖,丹青的藝術標準更加含糊,更難得到認可。如果嘔心瀝血畫出一幅畫來,無人問津,豈不是瞪白眼。

    不過要參加才子比賽,需要各方麵均衡表現的話,意義截然不同。

    劉天辰讚道:「不錯,書院的榮光就全靠君生你了。」話說如此,但也明白參加這樣具備普遍意義的才子比賽殊為不易,特別南方那邊一向都是才俊如雲的,相比之下,整個北方都勢弱了一大截。葉君生不用奪魁,隻要能名列前茅,都可算是勝利。

    葉君生摸摸鼻子,撂下一句場麵話:「來日方長,以後再說吧。」

    ……

    今日冀州城異常熱鬧,人來人往,叫賣聲,吆喝聲,呼喚聲,吵鬧成一片,形成一個聲音的汪洋。

    東城門外,忽然大踏步邁進一人,卻是個身材瘦小的和尚,麵目醜陋,小眼闊嘴,鼻孔朝天,鼻毛森森地長出來,猶如筆頭般。其身穿一件灰色僧袍,皺巴巴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刷過,有異味繚繞。

    聞者無不側目而視,退避三舍。

    和尚身上既沒有拿禪杖,也沒有捧銅缽,雙袖空空,隻脖子間掛一串素白色的念珠。他進入城門時,見到顯眼處有懸賞張榜,竟是知州府貼出來的,不禁駐足看畢,伸手便揭了榜文。

    旁邊有兵丁見到,趕緊過來道:「這位大師揭榜,可是願意替知州大人的公子治病?」

    打量對方上下,絲毫高人的風範都沒有,反像個野和尚,尤其那陣陣異味,聞之欲嘔,若不是知州大人再三命令囑咐,這兵丁都要趕人了。

    和尚的朝天鼻哼了一聲:「帶路。」

    見他自信飽滿的樣子,那兵丁哪裏敢怠慢,馬上帶著他去知州府,讓人通告。

    楚知州恰好在府上,聽到消息急忙親自跑出來迎接:近日來,楚三郎的病情有加重的趨勢,各種胡言亂語,各種嬉笑怒罵,搞得家無寧日,苦不堪言。幾乎把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請遍了,吃了幾十包藥,毫無效果。

    現如今終於有人揭榜來,楚知州喜出望外,哪裏還想擺官架子。當見到和尚的體貌時,卻又泛起嘀咕,驚疑不定。然而轉念一想:應該不會有招搖撞騙者如斯膽大,敢騙到知州大人頭上來。

    說不定世外高人,都是這番奇形怪貌的。

    ——在天華朝,道法顯世,關於陸地神仙的傳聞時有流傳,深得人們敬畏。而朝廷之上,對於這些世外高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約束甚為不力。

    「敢問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楚知州當即放下官架子,拱手作揖見禮。

    就見和尚靈眸開啟,一掃之下,見到楚知州頂上靈光茂盛,其中有文氣霞光,又有官氣如印,非常穩當地守在頂上,四平八穩,道道黃芒流溢散發,竟刺得眼瞳有生澀痛感。

    「好官氣!」

    這和尚心裏感歎一句,饒是他散仙修為,此刻也不作大,稽首還個禮,道:「貧僧孤空寺臭和尚。」

    聽到這個名號,饒是楚知州見多識廣,也不禁怔住。天下之間哪裏有這般的僧號?

    臭和尚……

    話說回來,他確實很臭,問題在於等閑也不會以此為名號,這屬於自嘲嗎?

    「原來是臭大師,快進來用茶。」

    提及這個顯得不倫不類的名號,楚知州隻覺得說不出的彆扭,做個「請」的手勢。內心著實沒底,皆因他從沒有聽說過「孤空寺」這麼一個古剎名,懸空寺倒大名鼎鼎。不過當前卻不好多說什麼,還是先請人進來,施展手段再說。如果真是騙子,直接打殺也罷。

    臭和尚卻搖搖手:「先不用茶,去看看令公子先。」

    楚知州求之不得,正好能檢驗真假,立刻帶著他到楚三郎居住的廂房,遠遠便聽到一陣「砰砰砰」砸東西的聲音,看來楚三郎又到了發瘋時間。兩名侍候的丫鬟都被嚇得退出來,守在門口不敢進去。

    楚知州不禁黯然,但看到臭和尚淡定的情態,頓時又生出希望來。

    好個臭和尚,施施然踏進房間裏去。

    「鬼呀!」

    披頭散髮的楚三郎見到他,猛地大叫一聲,掄起一張實木凳子,便朝臭和尚砸過來。其麵目神情猙獰,咬牙徹齒,隻恨不得將臭和尚砸成粉碎。

    臭和尚抬目一掃,眉毛不禁一跳,似乎看出些不同尋常的端倪,有些怔住。

    後麵楚知州見狀,不禁失聲叫道:「大師小心!」

    但隻見等凳子快要砸到頭頂之時,臭和尚才不慌不忙地雙目一睜,出手如電,伸手一指,一道法決打出去,正中楚三郎的額頭處,張嘴喝道:「癡兒還不快快醒來!」

    直如一尊怒目金剛。

    嗡!

    剎那之間,楚三郎就像被當頭棒喝,迷竅盡開一般,呆立當場,一動不動。頃刻後,他眼眸中的迷惘狂熱之色潮水般退去,最後眼勾勾地看著臭和尚,隨後望見楚知州,當即跪倒在地:「叔父,孩兒這是?」

    卻想不起怔忡期間所發生的種種了。

    臭和尚一出手,瞬間就將楚三郎點化,使其清醒過來。楚知州看見,狂喜不已,趕緊飛快奔來,抱住楚三郎,兩父子竟抱頭痛哭。

    「阿尼陀佛,善哉善哉!」

    臭和尚合十,念句佛號,麵目舒展開來,讓人看見,竟覺得一點都不臭,依稀間,就連身上的臭味都減弱了一分。

    楚知州喜不自禁,立刻吩咐下人備宴,要好生招待感謝臭和尚。

    卻聽見臭和尚道:「知州大人,可以的話,貧僧想在這冀州城中建一座廟宇,此乃貧僧出家時所發宏願。」

    楚知州笑道:「無妨,我立刻命人聽候大師吩咐,就在城中立廟,具體要求,但請大師提出。」

    他說到做到,一道命令下去,立刻有負責的管家上來聽命行事。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2
第一百五十八章:追查




    楚三郎渙然好轉,知州府上下喜氣盈盈,大擺筵席來慶賀,不提。

    而依照來曆神秘的臭和尚的吩咐,楚知州命人在冀州西區一處比較偏僻的空地上建立起一座寺廟來,名曰「孤空寺」,臭和尚隨後便住了進去,成為裏麵唯一一位出家人。

    至於平時飲食用度,卻都是楚知州派人供奉。

    孤空寺初建成,裏麵空蕩蕩的,並無佛像等,十分簡陋,隻地上擺放一方蒲團而已。

    臭和尚平時便盤膝坐於蒲團之上,不敲木魚,隻閉目數念珠。

    諸種情形,俱不合常理。但楚知州心裏已認定這臭大師乃世外高人,自不能依據尋常的禮節來衡量。

    這一日,已是楚三郎清醒後的第五天,楚知州叫他到書房敘話:

    「三郎,你再將那一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

    楚三郎不敢有所隱瞞,憑著記憶說出來。每當想及心愛的汗血寶馬被人一刀斷頭,還擺於自己床尾處,留了滿床的血,他便心如刀割,心有餘悸的感覺很不好受。

    聽完,楚知州負手踱步,陷入長考之中。

    楚三郎跪拜在地,泣聲道:「叔父,你一定要為孩兒報仇呀。」

    楚知州冷然道:「三郎你放心,此事不查個水落石出,將那元兇繩之於法,我們楚家還能立足冀州嗎?三郎,這幾天你都不要出府,留在房中靜養多些時日吧,免生枝節。」

    堂堂知州府,居然被人無聲無息地摸了進來,劍斬馬首,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擺放在少爺的床尾上。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甚至還意味著對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斬的不是馬頭。而是人頭,端是毫無遮掩的威脅。

    楚知州不怕威脅,像他這般身居高位者。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被威脅到的。在他看來,對方這般行徑,表麵看似嚇楚三郎。其實「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應該是來嚇他的。

    二王爺的人嗎?

    應該是吧……

    他第一念頭所想便是時局上的傾軋,而不可能屬於私人恩怨。畢竟楚氏奔赴冀州上任時間不久,饒是楚三郎飛揚跋扈,也不可能招惹到如此厲害的對頭。至於尋常的平民百姓,就算再踐踏欺辱,他們也做不出這等事情來。

    沒有這個本事呀!

    從楚三郎口中得不到有價值的信息,而府上的虎狼衛。以及府衙上的捕頭都發散出去了,明察暗訪多日,但都毫無發現。調查方麵。已陷入停滯狀態。就像這件事不是凡人做的,居然能做得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楚知州曾經想過,很有可能是二王爺所網羅的奇人異士做的手腳,那就難辦。幸好天可憐見,橫地出現個臭和尚來。

    他決定去拜訪臭和尚,探些口風。

    西區,孤空寺,不見香火。

    現在裏頭隻有一位臭和尚,形容兇惡,體有臭氣,廟裏頭又沒佛像,哪裏能吸引到香火拜祭?

    楚知州本有心想派府上的人來做香火,帶動人氣,可被臭和尚給否定了,合十道:「貧僧不渡常人,不求香火。」

    楚知州隻得隨他。

    坐著轎子來到廟前,下了轎子,見到廟門緊閉,楚知州便命人上去扣動門環敲門。

    不一會,門戶大開,露出臭和尚的身影來:「原來是知州大人到訪,請進。」

    楚知州帶著兩名健僕走進去,裏麵卻無人奉茶,就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不過楚知州早有分數,讓人隨身帶著折凳來,此刻打開坐下。

    臭和尚依然端坐在蒲團上,問:「大人蒞臨,可是有事?」

    楚知州知他為直來直往的人,也不做虛假套路,開門見山:「不錯,大師法力莫測,一喝而讓老夫侄子清醒,魂神歸位。敢問大師,可知是何人用法害人?」

    臭和尚微微一笑:「對方所施,不過是尋常術法而已,料必隻是想嚇楚公子一番,並無殺心。」

    楚知州凜然道:「縱然如此,老夫亦不能視而不見,必求一個說法。昔太祖有令,道法顯世,若擾民生,絕不輕恕。」

    他雖然感激臭和尚,但並不怕。

    臭和尚眉毛一揚,忽而問道:「當其時情形,大人可否詳細一說?」

    楚知州也不隱瞞,將所知的全部說出來。

    臭和尚悠然一歎:「好一招斬馬首,借屍驚魂……對了,那馬頭,以及身子現在何處?」

    楚知州訕然道:「早已收拾埋葬了。」現在聽對方這一說,頓時省起這馬屍體很可能是重要的證物。不過當時哪裏能想那麼多?隻叫仵作檢驗了一番,得出是被「劍刃」類利器砍斷,然後就讓人把馬屍給葬掉。

    就聽到臭和尚叫一聲「可惜」,道:「若馬屍尚在,還能追查到多些線索,如今卻無辦法。」

    楚知州不禁扼腕歎息,猶不甘心地問道:「大師,就沒有其他辦法可查?」

    臭和尚搖搖頭:「道法神通,千變萬化,過了諸多時日,從何查起?知州大人,有一句話貧僧不知該講不該講。」

    「請大師明言。」

    「舉頭三尺有神明!」

    楚知州一怔:對方所言,似乎意有所指,但甚是玄虛,不好理解。他皺了皺眉毛,忽問:「不知大師路經冀州,會盤桓多久?」

    雖然依照臭和尚要求,建立起一間寺廟,但他心裏明白,對方不可能會在城中定居。

    臭和尚回答:「或者三五天,或者三五年,不定。若無其他事,還請大人回府,貧僧要唸經了。」

    楚知州連忙起身,道:「叨擾了,他日再來拜會。」沒有得到預想的答案,心裏有些悶悶。

    他剛走出數步,後麵忽又傳來臭和尚的問話:「大人,你說斬殺馬首,隻一劍?」

    楚知州道:「正是,一劍斷首,毫無阻滯,兇手所用,必神兵利器。」

    臭和尚點點頭,又合起眼睛來,再不言語。但等楚知州出去,帶上門後,他驀然張目,有攝人心魄的光芒激射出來,喃喃自語:

    「汗血寶馬,一劍斬首,何其鋒銳?難道那竟是一口飛劍……嘖嘖,不可能呀,飛劍斬馬首,大題小做,忒地浪費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3
第一百五十九章:新詞




    一口飛劍,瑩瑩如玉,非常安靜地懸浮於泥丸宮世界。驟然劍芒激發,形體長大起來,開始縱橫揮斥,演化出諸多劍訣變化。劍氣森森,將團團晦暗削刺得支離破碎。

    過不多時,冥冥中又飛來一幅卷軸,定在虛空之上,光華流轉,卻是《三立劍綱》。都被煉化了,收入泥丸宮世界裏頭,與飛劍「將進酒」一起,隱隱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這份劍綱,日後如果練就大成,還能成為一幅劍陣圖眼。「將進酒」一分為八,重新分出八劍,可稱為「永字劍陣」。

    劍陣一出,殺傷大增,卻可以當做奇兵來用。

    飛劍旋舞,模擬演化一趟後,最後又恢複原形,靜靜懸浮,如有靈性般進行日常的吞吐溫養……

    葉君生緩緩睜開眼睛。

    自從《永字八劍》大成,凝聚出這一口飛劍,他每天都會抽取足量的時間來吞吐溫養,不斷煉化,提高品質。

    唯如此,才能不斷增加威力。

    如今情況,葉君生畢生修為幾乎都在這一口劍之上,性命攸關,自然不敢怠慢。

    與此同時,對於天地玄黃頑石印的煉化亦同步進行,又多破解了數重禁製,將裏麵的洞天世界拓展開來。折算成現實的麵積,近乎千坪了。其中豬妖居住一隅,另通過陣法轉動,又隔分出儲物間、囚籠間、殺陣等一係列空間來,各有妙用。

    時機成熟的話,葉君生都想將《永字劍陣》煉化進寶印裏麵,成為一個殺手鐧。

    他相信,隻要能將寶印徹底煉化,那就將成為一個真正意義的乾坤大世界。森羅萬象。包容萬物。

    「老爺,可有派遣?俺老豬近日悶得慌。」

    腦海傳出豬妖的聲音。

    葉君生道:「你修為突破了?」

    豬妖訕然回答:「還差一點點……」

    「那趕快修煉,不突破法相就別指望出來。另外,日常酒肉供應減半。」

    豬妖一聽,登時像被砍了一刀。哭喪著道:「老爺慈悲,俺老豬拚命修煉便是了……」

    不敢再多嘴,繼續埋頭苦練。(本章節由網友上傳)其實以它的底蘊,距離法相之境不過隔著一層紙,隻是它懶怠成性,才遲遲沒有突破,反而給葉君生走在前麵。

    豬妖偌久不得進步,葉君生幹脆來一記狠招,直接關它在寶印世界內。不突破,不得出來。

    要知道實力才是根本,境界提不上去。莫說幫忙。還會成為累贅。豬妖不同葉君生,它沒有進入法相。諸多神通根本不能修煉,連已在手的《千千陰魂絲》都無從著手。

    第二天上午,李逸風與黃元啟聯袂登門來。環顧獨酌齋左右,光禿禿的,不剩一幅字帖。

    李逸風問:「君生,你店舖的字帖都賣光了,何不新寫些上來?」

    葉君生笑道:「李公,此間店舖,學生不想再開了。」

    「呃!」

    李、黃兩人俱是驚愕。

    還是李逸風反應快,道:「以君生之才,確實不需要繼續賣字,自然有人上門求字。」

    葉君生笑道:「不錯,近期墨香巷那邊已有店舖老闆找到學生洽談,請學生寫字給他們賣。」

    在冀州,墨香巷屬於專門賣字畫的去處,開有多間底蘊深厚的百年老字號,生意很是興隆。他們店舖裏所賣的字畫,種類繁多,平時都有許多默默無聞的書生秀才寫好了字,托到那邊去賣。定價由作者定,但作品成功賣出去後,店舖會抽取一定的佣金。若果逾期賣不掉,作者又沒有取回來的,那麼作品將由店舖全權處理……

    另外,店舖還會不定時找些新秀名家之類的,請他們寫些字畫,放在店中再高價銷售。

    黃元啟問:「談得如何?」

    葉君生笑笑:「學生要價太高,他們都被嚇跑了。」

    「哦,你要價幾何?」

    「一字一貫。」

    聽到這個價碼,李黃兩人俱是倒吸口冷氣,這價格,端是有些逆天,賣得已不是筆墨,而是黃金呀。即使成名已久的他們,行情都不會達到這個地步。而葉君生,今年才二十一歲吧,是不是太狠了?

    他們哪裏明白,葉君生本就沒有賣字的打算,故意開高價,就是為了把人嚇走,圖個清靜。否則一天到晚被人纏著求字,端是不勝其煩,就沒有多少修煉的時間了。

    時至今日,家裏的生活狀況一日千裏,早躋身小康,絕非以前等米下鍋,靠一天寫十幾幅對聯多賺幾文錢的時候。

    手頭寬裕,追求自然更上一層樓,不再為了賣字而賣字。

    驚愕之後,李逸風頓時又想到,昔日木此行願意花六十貫錢買黃超之收藏的那一幅,不過區區四字而已,這麼一算,一字豈止一貫?

    念頭打轉,再想到自己踏青之日所獲贈的《難得塗糊貼》,難道竟能賣上個天價?

    捫心自問,即使有人出百貫,李逸風也捨不得賣的。

    對比下來,反顯得葉君生的出價低了,而不是貴。

    如此說來,難道說葉君生的書法造詣,以及身價已經直追書聖?可這怎麼可能?人家書聖可是成名三十多年,但葉君生聲名鵲起才一年半載而已,書法作品遠沒有真正得到市場認可……

    隻是……

    一時間,李逸風腦海竟有些暈乎,理不清個中邏輯關係。想不清楚,幹脆不想了,從懷中拿出一物,用錦衣包裹著的,遞過來給葉君生:「君生,此乃老夫近日雕刻出來的一方印章,送予你用。」

    此事在踏青的時候便說過了。

    葉君生也不矯情,拿過打開一看,正是一方上好的雞血石印章,材質血色濃烈,飽滿,靈動;雕工精巧,美輪美奐,確是一方價值不凡的印章。底部印文,為小篆字體,正是「彭城葉豐」四個字。

    「好功夫,多謝李公贈印。」

    李逸風嗬嗬一笑:「君生客氣了,那日你送予老夫的《難得糊塗帖》,那才是好東西。老夫每日早晚,必然一看,真是心曠神怡,好字!」

    心裏著實愉快,其實還有一事他不好意思說出來。原來這幾天,他早晚看糊塗帖,精神倍增,居然還看出個第二春。本來已有些萎靡的第五肢,像打了雞血般變得雄赳赳,重新抬頭。到了晚上按耐不住,與夫人好一番恩愛纏綿。直把李夫人的久曠之身弄成一團爛泥,卻竊喜不已,還以為自家老爺吃了虎鞭呢。

    筆畫生精神,一看精神生。居然還擁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實在讓李逸風大喜過望。

    旁邊黃元啟忍不住開口:「君生,今日逸風送印,老夫亦有禮品。」一拍手,當即有下人捧送上來,卻是一副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俱全,都是上品。

    李逸風打趣道:「君生,元啟正眼巴巴等你寫字呢。」

    葉君生拱手作揖:「黃老,如蒙不棄,學生願寫一帖回禮。」

    黃元啟就是等他這句話,笑道:「請,快走!」

    當下葉君生筆走龍蛇,寫就一首詞,《臨江仙》:

    「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才得吹噓身漸穩,隻疑遠赴蟾宮,雨餘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這一首詞,大氣脫俗,比喻警醒,蘊含著一股不甘人下的精神麵貌,其中又有奮發自勉之意,確實好詞。

    李逸風和黃元啟對於葉君生的過去都頗有瞭解,知道他以前在彭城,不過是一名被滿城大人小孩都恥笑嘲諷的傻書癡。時過境遷,躍然而上,目前卻已成為萬眾矚目的北方大才子,個中遭遇變化,坎坷唏噓,盡在此詞中。

    毫無疑問,葉君生如今做出這首新詞,正有感懷身世的寓意。

    當下他順手用上李逸風所贈送的雞血石印章,重重按在字帖後麵留白處。等墨汁幹了,再捲起來,送給黃元啟。

    這一次之所以不用天地玄黃頑石印,卻為了避忌。固然蓋上去,有陣法運轉,掩住本身氣息端倪,但能少用,還是盡量少用些吧。況且李逸風送新印來,不用上去,端是不好解釋。

    禮節做完,便坐下來說話,其中談論到楚三郎被一名遊方和尚治好的事。

    李逸風歎道:「此和尚複又放虎出籠矣。」

    黃元啟安慰道:「經此一事,量他會有所收斂。」

    說完些閑話後,他們起身告辭。坐到馬車上時,黃元啟忍不住又打開字帖欣賞。

    一會之後,他忽而問李逸風:「逸風兄,你看君生這字,是否比你那一幅少了些神韻?」

    李逸風接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沒有糊塗帖的那種能讓人發自內心的觸感,便點點頭:「確是少了神韻,沒有達到『筆畫生精神』的水平……」頓一頓,又道:「遠啟,就算一代書聖都不可能一出手便是代表作的。」

    黃元啟歎道:「這個我自然知曉,但得了君生這一首新詞手稿,已如願兮。君生出口成章,他日必非池中物。」

    李逸風大笑:「明年揚州書院舉辦才子大賽,君生如果參加,必佔一席。」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2:24
第一百六十章:普渡





    楚三郎被一位和尚救了……

    聽到這個消息,葉君生陷入沉思:當日他馭使「將進酒」,倒真想一劍斷恩仇,斬草除根,一了百了。()隻是飛劍初成,不好沾染人血,容易受到玷汙。於是折中起來,模仿前世的一個片段,來個斬馬首代之。並順便在馬眼上動了些手腳,借屍驚魂……

    這手腳並不算高明,隸屬「陰神托夢」的分支,但用來對付楚三郎,卻綽綽有餘。

    該術法的效果不可能永久,如果楚三郎魂神堅韌些,或者過得時間長了,受到外界的刺激,不用人救治,自動就會幡然醒悟。

    當然,這個時間段會比較漫長,漫長到足夠可以讓葉君生避免許多麻煩——隻需要讓時間站在自己這邊,足矣。

    有些意外的是,橫地跑出個和尚來,揭榜治好了楚三郎,計劃頓時生變。不過這種變化,無礙大局,他決定找機會去看一看那和尚是何來歷,好讓心裡有個底細。

    冀州城西區,隸屬貧民區。當初葉君生帶著葉君眉剛剛搬來冀州城時,無地落腳,便是在西區租賃了房子居住,圖個便宜。

    孤空寺便坐落在西區一塊空曠的偏僻之地上,距離居民區頗遠,顯得很是淒清。

    寺廟新建,加上唯一的一名和尚容貌粗鄙,體有惡臭,因此哪裡有甚香火拜祭?冷冷清清的,隻間或有些頑童在廟外空地上嬉戲玩耍。

    葉君生來到附近的時候,正值未時,夏天的烈日高掛,很是悶熱。樹蔭之間,知了在賣力地聒噪。吵鬧成一片。

    走到跟前。見這座孤空寺不大,隻粗粗粉刷一遍,並無其他裝飾。很是簡陋。外麵一遭院落,院門橫額,書「孤空寺」三個大字。竟是楚知州親筆所寫,份量不輕。門兩邊卻無對子,光禿禿的。

    看上去,這哪裡像一間寺廟?

    葉君生頗感納悶,見到院落無門扉,大開方便之門,便邁步走進去。就見到裡麵移植種著數株桃花,不過如今不是花開時節,葉子青青。已獲新生。

    桃花樹下,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正在揮動一把小鋤頭。在培土。因為暴曬的緣故。額頭有汗意滲出。

    聽聞聲音,臭和尚微一側頭。見到葉君生,隨口道:「書生入錯門矣。()」

    葉君生拱手作揖道:「小生聽聞此地有新廟開張,慕名前來,正見到大師種桃花。」

    臭和尚打量他一眼,眸子猛地一亮:「貧僧觀書生有慧根,可願皈依佛門,修得極樂大道?」

    葉君生一怔,隨即回答:「小生讀書人,不修極樂道。」

    臭和尚咧嘴一笑,合十道:「書生此言差矣,富貴於我於浮雲,何如長生一世春。紅塵渾噩,不知所謂,且讓貧僧點化你這癡兒吧。」

    說罷,忽而折下一根桃花枝,插於空地上。隨手提過水桶,伸手掬一把清水,澆於樹枝上。

    頃刻之間,但見樹枝生根發芽,轉眼茁壯成長,不多久便長成一株茂盛的桃花樹。

    如此還不停止,枝頭又開出朵朵花蕾,幾呼吸間,朵朵桃花盡皆盛放,一時間花香撲鼻,院子裡活色生香起來。

    臭和尚撚一朵桃花,拈花而笑,醜陋的麵容竟變得慈祥如佛祖蒞臨,手指輕彈,對著呆立的葉君生喝道:「癡兒醒來,速速皈依!」

    他信手之間,便施展出一門奧妙神通功法,有個名堂,喚作《無根普渡術》,能令得枝條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但臭和尚並未修煉到大成,隻能開花,還無法結果。

    然而用來對付些尋常人,綽綽有餘。

    正當他自信滿滿,忽而「嗡」的輕響,施展出來的術法神通似乎受到反噬,好像充滿氣的氣球被刺了一針,漏了氣,形跡頓時洩露。一樹桃花,繁華盡斂,復又變成一根光禿禿的枝條,插於地上。

    臭和尚大吃一驚。

    聽到葉君生拍手笑道:「原來大師還會變戲法,新奇,太新奇了。」

    臭和尚吃驚之下,當即靈眸開啟,觀望葉君生頂上靈光茂盛,當中一株文氣霞光挺拔兀立,很是正直。內心不由暗呼一聲「慚愧」:真沒想到對方年紀輕輕,居然養出了文氣。

    文氣反噬,一個不提防,便被破去術法幻景。普渡不成,反被人當成了變戲法的。

    這般遭遇,簡直平生未見。

    ——在紅塵世界,孤空寺名不見傳,但在三十三天,它可是不容置疑的釋家巨頭;而臭和尚正是孤空寺的天下行走弟子。他離開宗門之時,曾於佛祖前發下宏願,要在天華九州各城都建立起一座孤空寺,以及普渡一百零八名有慧根的凡人。

    在葉君生之前,他已普渡了十一人,無一例失敗,不料今日一時大意,無功而返。

    臭和尚麵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但很快恢復自然,合十道:「貧僧繼續種桃花,書生請便。」

    卻是婉轉地下了逐客令。

    釋家有「六識神通」,他所修煉的《無根普渡術》便屬於意識神通。可惜未大成,否則開花結果,直接摘一枚果實給葉君生吃下,就能在他心中種下一粒種子,不愁其不皈依。

    目前卻隻能失之交臂——文氣反噬,不容小可,就算多嘗試幾次,都難以普渡。

    「如此,那小生叨擾了。」

    葉君生就勢告辭出去,在返回的路上,心中已有些分寸。這臭和尚所施展出來的神通術法,莊嚴肅穆,不類邪門外道,恐怕是三十三天裡的人,不知為何會來到冀州。

    觀其行,救治楚三郎應該為主動,得以討得楚知州人情,建設一座孤空寺。要知道無論廟宇寺觀,皆不可肆意亂起,得不到官府批文度牒,根本不能在城中立足。有人告發的話,即刻有官兵來拆除驅逐。對於來路不明的和尚道士,還會直接鎖住,關進牢房裡去。

    臭和尚賣個人情給楚知州,便等於有了一張護身符,再無問題。

    個中關竅,葉君生一想即通,明白對方並非故意針對自己而來,應該也不會為楚知州驅使,那麼可減少許多麻煩。

    ……

    冀州城北郊八十裏,荒山野嶺,般若寺。當初向天笑與張靈山設伏釣魚,引大聖上鉤之地。

    時過境遷,寺廟依然荒蕪。忽而一道紅色遁光急速閃至,到了崩壞的院子中才露出行藏,卻是個矮小老者。身披一套寬大的紅色衣袍,一頭亂髮,以及眉須等竟都是火紅的。

    腰間掛一枚朱紅色的大葫蘆。

    整個人看上去,宛若一束燃燒著的火把。

    正是火鳥老祖。

    想當日,他被有生老祖說動,意圖截殺道釋兩家的天下行走弟子,發筆橫財。熟料選中了趙峨眉,還來不及設伏動手,反被趙峨眉找上門來。激鬥之下,趙峨眉一口飛劍無敵,將火鳥老祖煞費苦心才練就出來的七七四十九火鳥陣斬殺得七零八落,損失嚴重。

    當其時火鳥老祖見勢頭不妙,若再鬥下去不但老本蝕光,恐怕連老命都要斷送,於是急忙尋個破綻,逃之夭夭,有多遠跑多遠。

    後來他打聽到趙峨眉真正回京,這才有膽冒頭,卻是想重新收拾,尋覓適宜的陰魂,再將火鳥陣煉化回來。

    無奈這火鳥煉化,談何容易?否則數十年來,火鳥老祖也不會隻練出四十九隻。

    「該死的有生,老夫這一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虧了血本!」

    關於有生老祖的下場,火鳥老祖也曾打聽到,十有八九被趙峨眉殺了,身死道消。

    有生老祖送命,他當然不會哀悼,甚至會呸一聲,罵道「活該。」若不是他油嘴滑舌,自家的火鳥陣會被殺得隻剩下寥寥十來隻?

    不過有生老祖已灰灰,罵之無益,還是想方設法早日將火鳥陣練回來才是正道。

    「幸好在七妙葫蘆裡,上次採集到的真火還存有不少,那麼隻要尋到合適的陰神魂魄即可。奈何隻有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出生的人的魂魄才符合,天下人固然多,但碰巧這個時間的萬中無一,人海茫茫,哪裡那麼容易找得到?」

    火鳥老祖思前想後,忽而一咬牙,喃喃道:「看來隻得拚了,可役使小鬼潛入冀州城去尋找,隻要不是初一十五,那大城隍定然不會察覺。」

    如此想著,他便掏出一麵黝黑的鐵牌,牌上鑄造一尊猙獰的鬼頭,青麵獠牙,獨目,開於額頭正中。

    拿出鬼牌,火鳥老祖又搬弄出許多家什,把般若寺的一間廂房清理乾淨,設案焚香,很是隆重的擺場。

    細香點起,裊裊散發出來的竟是縷縷黑氣,不多久黑氣便瀰漫房間,很是濃密。

    火鳥老祖披了頭髮,口中唸唸有詞,跳起一種怪異的身法。一邊跳,一邊作禱告狀。

    約莫半個時辰後,儀式完成。火鳥老祖坐於鬼牌之前,雙手急速打出數道法決,爾後指甲在左手掌心一劃,激發出一道鮮血,淋漓地染到鬼牌上,喝一聲「敕!」

    「哇!」

    一聲怪鳴,然後一道矮小的身影從鬼牌上剝離出來,先朝火鳥老祖一拜,隨即快疾如風地直朝冀州城方向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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