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人神 作者:南朝陳 (已完成)

 
arms71499 2013-1-7 18:39: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9 393167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04
第七十一章:神劍




    粗布衣裳,腳踏草鞋,頭戴一頂寬沿鬥笠,腰間不再插著木條,而是別著一柄劍——

    一柄很長很大的劍,沒有劍鞘包裹,黑黝黝的劍刃直接裸露出來,彷彿為玄鐵所鑄,極為沉重的樣子。

    這樣的一位久負盛名的劍客,就算看不見麵容,但你看到了他的劍,便看到了他的人。

    一瞬間,葉君生有運起劍意去觀摩其頭頂血氣靈光的衝動,但終是忍住了。心裏明白,諸如謝行空這般的絕世劍客,那血氣靈光肯定非同凡響,隻怕會如一大盆火在熊熊燃燒,會灼傷眼睛。

    謝行空隻是在神廟門口微微站了一會,一言不發便大步朝著江邊而去。

    葉君生問:「謝大俠要與河妖開戰了嗎?」

    江靜兒點點頭:「嗯,每天這個時候,那河妖便會興風作浪,前來討戰。」

    「你也去戰過?」

    江靜兒訕然道:「沒有,我不會遊水,隻得在邊上掠陣。」

    葉君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副「我明白」的模樣。

    江靜兒看著有氣,道:「哼,我武功雖然比不過謝大俠,可打你就太足夠了。」說著,還很形象地捏起粉拳,在葉君生麵前晃了晃。

    葉君生笑道:「那是,我又不會武功。」

    他的確不會武功,《永字八劍》屬於神通,不在武功範疇之內。

    「你知道就好,哼哼。」

    「既然要戰了,那趕緊過去看看那河妖長得什麼模樣。」

    聞言,江靜兒立刻反對:「不行,一戰起來,風浪巨大,稍不注意就會把你捲進河水中,非常危險。話說回來,那妖怪藏身在浪濤之下,根本見不到真容。」

    葉君生若有所悟:「這麼說,謝大俠隻是跟河妖鼓起的波浪搏鬥?」

    「確實如此。」

    江靜兒斜眼瞥了一眼葉君生,不無奇怪地問:「呆子,你們讀書人不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嗎?你關切得有些過分了。」

    葉君生一笑:「如果我說我是專門來降服這頭河妖的,你一定不信。」

    「當然不信。」

    江靜兒頭搖得像撥浪鼓,看著葉君生的眼神,簡直像在看著一個瘋子,或者是無知無畏的傻子。

    開什麼玩笑,葉君生固然不同一般的書生,有些力氣,但僅此而已。他能降服河妖,自己豈不是能當神仙了?

    葉君生不在這方麵糾結,話題一轉:「聽說這幾天謝大俠與河妖戰了好幾場,但都沒有佔到便宜。」

    江靜兒的臉色便有些黯然,苦笑道:「你不知道,那河妖本事不小,又佔了地利,哪裏那麼好殺的?謝大俠真得盡力了,他可真是俠骨丹心。」

    葉君生忽道:「我看未必。」

    江靜兒登時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葉君生態度悠然:「謝大俠是否俠骨丹心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這麼做,很可能讓周圍的老百姓遭殃。」

    「胡說八道!」

    江靜兒立刻蹦跳起來,謝行空是她心目中的大劍客,大人物,如何能容忍別人抹黑?

    葉君生毫不退讓:「我且問你,謝大俠與河妖之戰,以目前看來,誰的贏麵高?」

    一頓之後,江靜兒不情不願地回答:「應該是河妖。」

    「既然謝大俠沒有取勝的希望,為何仍逗留在此苦苦纏鬥,不肯離去?」

    「因為他不言放棄,就算打不贏也要打,此謂俠義勇氣,呆子你不懂的。」

    葉君生沉聲道:「可我懂得謝大俠無法除去河妖,反而激得河妖大怒,要興風作浪,水淹百裏。到頭來,謝大俠不但救不得一個百姓,還會害死好多人。」

    這句話像一柄重錘,狠狠敲在江靜兒心坎上,她霍然一驚:「事情不是這樣的,開始的時候,村民們都很熱情歡迎我們去殺河妖……」

    「那現在呢?」

    葉君生的反問幹脆利索。

    江靜兒臉色剎時有些蒼白。

    謝行空住在神廟裏,她則住在村中,如何不清楚近日村民們的議論,都有些不耐煩,甚至厭惡之意了,持續下去,說不定還會聚集起來趕人。

    喃喃道:「我認為,那是他們不懂,謝大俠可都是為了他們好。」

    葉君生歎了口氣:「不懂的人是你。你們來之前,村民們抱有極大的希望,期盼能誅殺河妖;但當你們遲遲無法解決問題,惹得河妖大發雷霆,托夢說要水淹村莊。這時候,村民們就覺得你們反而變成了禍害。」

    江靜兒急道:「他們怎麼能這樣想?」

    葉君生一字字道:「這就是民心。」

    「我的眼中隻有劍,沒有民心!」

    說話的是謝行空,他回來了,飄飄然,似乎並沒有經過戰鬥。

    江靜兒問:「謝大俠,那河妖今天沒有來嗎?」

    「沒有。」

    說完,又邁步進入神廟之中。

    「好一個眼中隻有劍,沒有民心!」

    葉君生感歎一句,雙眸習慣性瞇了瞇,望著前方波浪起伏的江麵,怔怔出神:經過短暫的接觸,他覺得謝行空就像是那種一心隻追求劍道極致的人,對於其他,心無旁騖。

    這樣的人最純粹,也最可怕。

    江靜兒同樣在發呆:剛才與葉君生一番對話,她受到了莫大的震動,感覺許多東西都要顛覆了一般。明明是來行俠仗義的,為何會變成了禍害?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想不通……

    思緒一下子就有些混亂。

    不,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呆子隻不過在信口開河,胡言亂語罷了。

    還有就是,今天的葉君生很怪,怪得完全陌生,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在江靜兒心目中,葉君生此刻該在屋子裏念「子乎者也」,怎麼會跑來江邊,還說出那麼一番顛覆性的話語?

    這個世界要瘋狂了嗎?

    「呆子,你,你是不是發燒了?」

    葉君生似笑非笑:「你就當我發燒好了。」

    江靜兒不忿地道:「這種事也能亂開玩笑的嗎?不行,你還是回家吧。此地的事,根本不是你所能插手的。」

    「辦完了事,我自然會回家。」

    說完,葉君生不顧江靜兒的惱意,邁步在江邊上,時而低頭,時而舉目注視波浪洶湧的江麵,若有所思。

    麵對這樣的一個他,江靜兒幾乎完全陌生——又或者說,她本來對葉君生就沒有多少瞭解。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05
第七十二章:殺戮




    夜幕徐徐,鋪開一輪明月,漫天繁星。

    入夜的通江,好像休憩的孩子,再沒有白天時的暴虐,而變得溫柔起來。波浪輕輕拍打著岸邊,呼呼呼,舒展的節奏,彷彿情人在耳邊呼吸。

    一堆篝火熊熊燃燒,葉君生就坐在火邊上,先抓起一把細沙,再鬆手漏下,藉此確定風向;然後專心致誌地用一堆泥塊在搗弄著什麼。

    這些泥塊,是從附近的坡地上撿拾來的,形狀不一。有的狀若拳頭,有的長條形。

    江靜兒坐在另一邊,睜著大大的眼睛瞧著,眼眸閃出好奇的光芒。

    約莫一炷香時間後,一座精巧的泥塊建築出現在地麵上,圓座,尖頂,下方開一個小拱門,而泥塊之間有著不少的小窟窿。

    「這是什麼?」

    江靜兒忍不住問。

    葉君生回答:「窯。」拿過燃燒的枯枝,從那窯的小拱門中放進去。

    「這又是幹什麼?」

    「燒窯。」

    江靜兒無語:這呆子是不是吃飽了撐著……不對,晚飯還沒有吃呢。

    「江小姐,你去那邊的坡地上挖些地瓜來。」

    葉君生說道——他還真沒想到這個世界會有地瓜,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甚有親切感。看來時空改變,物種的傳播情況也有了極大的變化。

    江靜兒鼓起眼睛道:「你要本小姐去盜竊?」

    葉君生嗬嗬一笑:「你身上有沒有帶錢?」

    「有些。」

    「那你挖了地瓜,再把錢種下去,就不算盜竊了。我想,村民們來挖地瓜的時候,如果挖到了錢,一定更開心。」

    江靜兒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於是提著長槍去了,很快就挖來六、七根地瓜,扔到葉君生麵前:「我說呆子,你這是要烤地瓜嗎?」

    她以前也吃過烤地瓜,不過都是用炭火直接烤的,煙火味甚重,還不如煮熟來吃好。

    「算是吧。」

    葉君生又加了柴火,燒得很旺。不用多久,那些泥塊便被燒得發紅髮白的了。他隨即撤掉柴火,把裏麵的灰燼勾出來,再將地瓜一根根地塞進去,另外用一團泥塊堵門,手持一條稍粗的木棍,先把窯頂上幾塊小泥塊捅進去,漸漸再把整座小窯都推翻掩埋住地瓜。

    啪啪啪!

    棍子揮舞,將泥塊一一打碎。

    看到這,江靜兒終於明白過來,心道:原來他是用燒得滾燙的泥塊來烤地瓜,話說這呆子足不出戶的,怎麼懂得這個?書上有記載?

    她又怎麼想得到,這是葉君生前一世的生活體驗,眼下重溫而已。

    等火候差不多了,葉君生就拿著小樹枝開始扒泥土;江靜兒見狀,也照葫蘆畫瓢,拿著樹枝來戳——

    「哎呀,小心點,別把地瓜給刮破了,弄髒了就不好吃了。」

    話音未落,江靜兒就將一根地瓜劃破個口子,裏麵金黃的肉頓時沾染上黑乎乎的塵土。

    見狀,她不禁悄悄一吐舌頭,好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

    把所有地瓜扒出來後,開吃,剝開表皮,頓時肉香飄揚。

    「嗯,好吃。」

    江靜兒吃得讚不絕口,吃得太急,幾乎給噎著了。

    「謝大俠,烤了地瓜,喜歡的話請過來吃。」

    原來這時候謝行空也出了神廟,背負雙手站在江邊上,他依然戴著遮掩麵目的鬥笠,顯得很神秘。

    江靜兒也叫道:「謝大俠,你也沒吃晚飯吧,這地瓜烤得可香呢。」

    謝行空微微一頓,然後過來,坐在篝火邊上,拿一根地瓜剝了吃。

    葉君生忽問:「謝大俠,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殺了河妖就走。」

    「你明知道,你殺不了的。」

    此話一出,氣氛徒然一緊,風似乎變大了些,呼呼的吹著,木柴燃燒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

    「殺不了,也要殺。」

    謝行空的語氣很堅決。

    葉君生悠然道:「一個人太執著,不成癡,便成魔。謝大俠,難道你不怕?」

    邊上江靜兒聽著聽著,就覺得有些不對頭:葉君生的話,句句直問本心,犀利而發人深思,本來絕不該從他口中說出才對。

    謝行空慢慢吃著地瓜,一字字道:「我心中隻有劍,沒有畏懼。」

    葉君生大聲道:「但是我怕,怕你會成魔。」

    把最後一口地瓜吃完,謝行空慢慢站起身:「曾經失去過的東西,我就一定會拿回來。就算成魔,也無悔。」

    說著,再不回頭,大步踏入神廟之中。星月的光輝下,照得他背負的玄鐵劍,發出一縷縷幽光。

    江靜兒有些茫然:「呆子,你到底與謝大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葉君生沒有第一時間回話,皺起眉毛,心想:聽謝行空的意思,難道他之前和那河妖有過瓜葛?又或者河妖搶走了本來屬於他的東西?

    那一天晚上在鼇頭島,最後發生的異變之事——石鼇吐玉符,吸收日月光華,謝行空出劍搶奪,但最後卻被一頭豬妖黃雀在後,吞了玉符。

    那豬妖,便是如今的通江河伯。

    此事,葉君生當然不知道。

    第二天,謝行空與河妖大戰一場,他大發神威,竟斬了河妖一劍,血染江水,河妖負痛逃遁而去。

    在岸邊掠陣的江靜兒見狀,無比欣喜。

    葉君生同樣目睹到,但神色沉穩,不動聲色。

    是夜,河伯托夢,非常憤怒,說如果村民們再不把謝行空趕走,它將翻江倒海,水淹百裏,雞犬不留。

    醒來後的村民們很害怕,在此之前他們早已見識過河伯的厲害,本以為那大劍客能為他們除害,哪想到事態發展遠不如想像,依照目前形勢,那劍客根本殺不了河伯,隻會將事情越鬧越大。

    到頭來,大劍客武功高強,能自保,能隨時抽身離去。可他們就慘了,河伯秋後算賬,肯定會把怒火發洩到他們頭上。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誰牽的頭,嚷嚷起來,數以百計的村民們浩浩蕩蕩地來到河神廟前,要謝行空離開,他們要重塑神像,向河伯請罪。

    謝行空站在廟門口,頭戴鬥笠,誰也看不見他表情如何。

    「劍客老爺,請你快走吧。」

    「你不走,河伯就要怪罪我們……」

    一片懇求聲。

    見謝行空不理不睬,巍然不動,有不耐煩的直接就罵了:「你有本事,就殺了河伯;沒有本事,就快滾……」

    嗤!

    一顆頭顱衝天而起,鮮血噴湧而出,血腥而詭異。

    「是他,是他殺了阿成!」

    人們看見謝行空手中的長劍,那劍尖的血,正一滴滴流下來。

    「殺人啦!劍客殺人啦!」

    村民們驚恐地尖叫著,一步步後退,看著謝行空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惡魔。

    這一幕,正好被聞訊趕來的江靜兒與葉君生見到。

    江靜兒的腦海,剎那間一片空白,「砰」,內心中有什麼東西驟然被打碎——

    「我的心中隻有劍,沒有民心。」

    這句話,她忽然懂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06
第七十三章:生死




    有江湖,便有正邪,有大俠,有大魔頭:江湖的傳說很美。狹骨丹心,急公好義,肝膽相照,熱血澎湃一個個故事,如同動人的童話,引人嚮往。

    這些童話,就像夢。

    江靜兒做了近十年的夢,匹馬江湖,行俠仗義,快意恩仇近日,她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慕名已久的江湖第一神劍謝行空,還有幸與他一道誅殺河妖,為民除害。

    她覺得,這會成為一段不可磨滅的美好回憶。

    除此以外,江靜兒還想藉此旁敲側擊出那個風雨之夜,到底是不是謝行空拔劍相助,除掉了彭青山入得冀州之後,她曾暗中打聽彭青山的消息,果不出所料,即將前往武山縣赴任的彭青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失蹤的同義詞往往便是死亡。

    這讓江靜兒放下了懸著的心,但對於那出手的人更加好奇。

    而這個人,十有八九便是謝行空。

    謝行空其人,成名已久,癡心劍道,性格孤傲,高手寂寞。在江湖的傳說中,他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長劍。

    在此劍下,死過許多臭名昭著的汪洋大盜,從而為謝行空掙得俠名一而在江靜兒心目之中,她認定像謝行空這樣的絕代劍客,才算是真正的大人物,大英雄。

    天下之間,哪個少女不仰慕英雄?

    但今天,就在謝行空劍斬村民的那一刻,江靜兒一直在做的那個夢,頓時如泡沫般湮滅無痕口醒了。

    「我的心中隻有劍,沒有民心。

    「沒有民心,就不會有善惡強弱。、,

    「為求無上劍道,但凡羈絆,皆可殺。」謝行空追求的劍道,純粹而簡單,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成為江湖第一神劍。就連狂劍萬劍生,都走不過一招。

    可以說,在武道範疇的劍道之上,謝行空已達到極致。而極致意味著路走到了盡頭。

    謝行空不甘心。

    他打聽到術士之說,當即孜孜以求仙緣,不料在鼇頭島被豬妖漁翁得利,失去玉符,大為懊悔不已。後來聽說河伯娶親之事,立刻趕來。

    那張玉符,宴為一道敕命,得之可擔任通江河伯神位,從而超越武道,進入仙道。

    謝行空前來誅殺豬妖,隻為了奪回玉符而已。至於「為民除害」不過是村民們的一廂情願罷了。

    一個心中隻有劍的劍客,就不可能再容納其他紛擾的事物。

    劍走偏鋒,本就最易極端而行!

    「誰阻我,誰就要死!」又是一顆人頭飛起,劍尖滴血,村民們驚恐得四散逃跑,江靜兒隻覺得滿嘴都是苦澀,輕聲道:「呆子,我們走吧。」

    她現在隻想離開。

    葉君生望著她,歎息一聲。他明白江靜兒當前的感受,就像突然發現自小就慕名崇拜的一個偶像,其實隻是個心狠手辣的大壞蛋一樣,有一種夢滅感,甚至比彭青山露出猙獰時還要難受得多。

    「我覺得應該去阻止他。」

    江靜兒一愣,隨即一臉苦笑:「呆子,雖然我很想去當個女俠,但不想為了送命而去當女俠。」葉君生一笑:「我是說我去。」

    江靜兒幾乎跳起來:「你瘋了,又在說什麼胡話?」

    現在的謝行空,無疑已陷入一種狂熱的狀態,誰去招惹他,便等於送死。

    江湖第一神劍,聲名赫赫,劍法出神入化,誰能匹敵?

    當前之際,唯有先離開,去報官,希望官府那邊能派遣大隊官兵來,才或有可能拿住謝行空。隻是陳家鄉距離道安府甚遠,去報官,再等官兵來,恐怕要兩、三天功夫。那時候,黃瓜菜都涼了。

    葉君生雙眸瞇了瞇:「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成不成?矢大地大,道理最大,總有講道理的地方。」

    這回江靜兒徹底無語:原來葉君生並不是瘋了,而是傻了。這樣的話,要多傻的人才能說得出來?

    見到葉君生真要上前,趕緊抓住他,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罷了罷了,還是幹脆把他打暈,扛走算了,和這樣的書獃子廢話,實在浪費口舌……」

    念頭打轉,就想動手。

    葉君生驀然回頭,展顏一笑,右手食指如風,直接就點在她額頭上。

    「你要幹什……」

    一個「麼」字還沒有出口,江靜兒隻覺得眼前一黑,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葉君生喃喃道:「永字八劍,可不僅僅能殺人」

    這一幕,馬上被謝行空捕捉到了,沉聲道:「原來你會武功。」

    武道一途,就算勘破先天之境,也無法觀察到別人的頂上靈光。

    所以對於葉君生,他一直以為其不過是個斯文書生。

    葉君生俯身撿拾起鬥艮樹枝,走過來。

    謝行空哂笑道:「你想動手?」葉君生很認真地點頭:「我想試一試江湖第一神劍的鋒芒……

    「好,如你所願!」

    謝行空幹脆利索地應道,手腕一震,嗡的,玄鐵劍通體發出極高頻率的顫動,聲音如水波蕩漾,懾人耳膜。

    葉君生麵色凝重,謝行空是他穿越以來所麵對的最強勁對手,絕非彭青山所能比擬,如果他的《永字八劍》修煉大成,當然不會有懸念,但現在卻不能大意。

    嗤!

    謝行空人動劍動,手中玄鐵劍劃出一道奧妙的弧線,斜斜一斬,直取葉君生。

    這一劍,深得劍道三味,化繁為簡,力道雄渾,一劍就要斬葉君生於刃下。

    葉君眉瞳孔一縮,手中枯枝驟然點出,看起來甚慢,卻在一瞬間點中謝行空的劍尖點筆劍意,鋒銳如筆尖。

    天下間最為鋒銳的不是劍刃刀口,而是筆尖。

    哧!

    細微一響,謝行空頓覺得一股詭異的力量從玄鐵劍身上滲透下來,直入掌心震得經脈一陣亂動,情不自禁就退後了半步,藉此緩衝掉勁力。

    那邊葉君生同樣不好受,手中樹枝前半截「蓬」的炸開皮屑亂飛。

    「你這是計麼劍法?」謝行空大聲喝問。

    「《永字八劍》!」

    葉君生不假思索,半截樹枝主動出擊,這一次,用的是「豎筆劍意」當中狠狠剖下。

    使出這一式時,腦海裏莫名浮現一個寫字的情況,就像憑空揮毫豎筆下來一樣。

    而在謝行空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葉君生手中本來稀鬆平常的樹枝,驟然變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神兵,以無以倫比的氣勢劈落彷彿就是一座山,都能居中劈開。

    氣勢之雄渾,犀利,簡直平生未見。

    更為詭異的是,從中感受不到半點內力鼓動。

    剎那間怕念頭飛過,謝行空來不及震驚,玄鐵劍一翻奮力迎接。

    蓬!

    葉君生被震得整個人都往後跌出去,最後雖然勉強站穩,但手中的半截樹枝早被炸得不見蹤影,一縷殷紅的鮮血,緩緩從嘴角流出。

    謝行空腳步踉蹌,再看手中的玄鐵劍劍刃之上,居然出現一絲裂紋,這可是用千金難買的玄鐵所鑄的寶劍啊,居然被半截樹枝打裂。

    他腦海靈光一閃,駭然大叫:「神通你用的是神通!」

    內心的震撼,猶如翻江倒海般。

    術士的傳說,在武林中雖然神秘但最頂尖的一些高手卻具有聽聞,並孜孜以求。皆因在武道上他們已經達到了巔峰,走到了死路上,必須勘破到另一個層麵去,才能繼續發展。

    這就是神仙之說,成就神仙,長生不老一上至帝王,下至走卒,孰人不想?

    然而仙緣渺渺,可遇不可求,自古以來,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就算到死,都無緣窺見一二,不得不鬱鬱而終。

    求之不得,便會懷疑〖真〗實度。

    渡雲寺的了空大師渴望仙緣,失之交臂後幹脆修煉閉口禪:如今謝行空不惜一切地來誅殺豬妖,何嚐不也是為了得到仙緣?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碰到一位身懷神通的讀書人。

    「不,不對,如果你所用的是神通,我早死了」

    謝行空喃喃道,迅速穩住心神,在傳聞中,神通的殺傷之大,駭人聽聞,根本不是凡胎肉身所能抵禦的,哪怕他是江湖第一神劍都不行。

    「不管你用得是什麼劍法,今日一戰,必分出勝負。」

    他一咬牙,玄鐵劍挑起,淩空斬向葉君生頸脖。

    劍鋒芒芒,吹毛斷髮,裹挾著迅猛的速度,隻需眨一眨眼睛,頭顱便會與軀體永遠分離。

    生死隻需彈指功夫。

    葉君生眼睛睜得大大的,在電光火石間捕捉到謝行空劍法中的一個破綻,反手一撇,食指當劍,劍意激發而出。

    砰!

    武林中人夢寐以求怕玄鐵劍四分五裂,碎掉一地。

    謝行空與葉君生幾乎同時倒地。

    葉君生啐了一口鮮血,隻覺得全身要散架了似的,待回過頭來,驀然與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四目相對~

    江靜兒搖搖頭,歎道:「謝大俠的出手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我哪裏能看見?」「我看見了。」

    愣頭愣腦的葉君生插嘴道。

    聞言,江靜兒與鏢師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那一劍雖然快,雖然準,不過還是有三個空門破綻露出來」

    葉君生卻煞有介事地繼續說道。

    江靜兒聽著,好像聽見一個天下間最可笑的笑話,隻笑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原來那時候這呆子說的不是笑話,是真話:原來從頭到尾,一直傻乎乎的,是自己呀!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07
第七十四章:上當




    「咳咳,你怎麼醒了?」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葉君生有些愕然,忽然想明白,估計是自己下手輕了些,江靜兒本身又具備一定的武力,身體素質不錯,因此能提前醒來。

    江靜兒不說話,只眼勾勾地看著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好像平生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

    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毛,葉君生尋思要不要先離開,讓她一個人冷靜下。

    江靜兒忽而一擺手:「閉嘴,我不想和你說話。」

    葉君生一怔:「我沒有說話!」

    「都說了,我不想和你說話!」

    江靜兒忽而很失態地一聲大吼,轉身飛奔而去,就連掉在地上的烏木槍都忘記撿拾了。

    葉君生幽然一歎,俯身拿起烏木槍。另一邊,謝行空同樣站起。

    兩人面對,卻沒有再出手。

    此時周圍人影全無,那些村民們早遠遠逃走了,江風吹來,風中帶著一絲血腥味。

    風突然變大。

    篷!

    江面上有異變,一排波浪急速形成,然後呼嘯面至。足足有三丈餘高,看上去,便宛如一堵駭人的水牆。

    咦!

    見到這排波浪靈性十足,好像有人操縱一般,葉君生當即意識到不妥。然而來不及反應,波浪彷彿一隻巨大的手,一把裹住他,嗖的一拉,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就將他吞噬進江水之中。

    另一邊的謝行空卻沒有波及,下意識地撲到江邊上,終是不敢搶進水裡去,狠狠地一跺腳,長歎一口氣,轉身踽踽離去,明顯受傷匪淺。

    風又變小了,浪濤起伏漸漸恢復平靜。

    江靜兒一口氣跑出幾百米外,然後撲在一棵大樹上,捏起雙拳,狠狠地擂打著樹幹。

    「打死你打死你這個書獃子!打死你這個大騙子!」

    砰砰砰!

    敢橡是把這樹當成了葉君生。

    她與葉君生指腹為婚,但前面十餘年時間,幾乎沒有來往交集,完全等於陌生。慢慢長大後,作為練武之人,江靜兒頗有主見,就派人去打聽未來夫婿的模樣。

    打聽的結果讓她非常失望口葉君生不但是個書獃子,還是個書癡,渾渾噩噩,一事無成,手無縛雞之力說得難聽些,就是個廢物。

    要自己嫁給一個廢物,江靜兒如何心甘情願?於是一直都很抗拒這門親事。哪怕後來葉君生開了竅,都不認同。

    那一天,她跟隨爺爺去葉家,本來就是打定主意去退婚的,孰料話還沒有說出口葉君生卻搶先撕了婚書。

    事情的變化,由此而起。

    然後一路來,隨著接觸,慢慢有所瞭解:直至今日,當她從昏睡中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幅無法置信的景象:葉君生居然在和謝行空交手!

    一邊是讀書成癡的書獃子一邊是練劍成狂的江湖第一神劍,本來完全不相等,根本不在一個級別的兩個人,卻打得棋逢對手,難分難解。

    甚至說葉君生還佔了上風。

    一瞬間,江靜兒找不到北,她徒然發現今天所發生的種種將她的內心世界搞得天翻地覆,支離破碎。

    天可憐見就算做夢,都無法如此荒謬。

    「死呆子,大騙子!」

    江靜兒咬牙徹齒,她活了一十九年,還未曾如是被人欺瞞過,簡直耍得團團轉,可惡至極:「此仇不報非女子!」

    然而轉頭一想,現在自己還是他的對手嗎?確實很成問題。

    「哎呀,不好,他們還在打呢。」

    一個激靈,趕緊又跑回去。但江水滔滔,河神廟前哪裡還有人?只餘下一些打鬥的痕跡,證明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武林中最匪夷所思的戰鬥。

    彭城書癡,大戰江湖第一神劍!

    「人呢,人呢!」

    江靜兒心中大急,急忙四下尋覓。

    通江的水,不算清澈,看上去,有些渾濁。

    葉君生被那波浪席捲住,好像被捲入了一口巨大的漩渦之中,身不由己跌落進去,最後掉入一座石殿內。

    這座石殿,被一股奧妙的力量所保護著,水流不侵,空氣流暢,好像水底的一個獨立世界。

    葉君生正要跳躍而起,猛地憑空飛來一條繩索,將他捆綁得結結實實的,掙扎不得。

    「哈哈,鵡蚌相爭,漁翁得利。本豬神平生最喜歡的便是幹這等事。」

    就見一頭粉嘟嘟的豬妖大搖大擺地出現,它紅光滿面,身上居然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鴛鴦肚兜,上繡鴛鴦戲水的圖案,十分有情調。

    「你,就是通江河伯?」

    葉君生第一次見到豬妖,深感意外。他本以為既然擔當河伯之位,便應該是魚類妖怪,才能興風作浪,不曾想居然是一頭看起來有點憨態可愛的豬妖。看來它鼓秀波浪的本領,多半來自神位所賜,因此不夠強大。否則就算謝行空劍法再好,也不夠一個浪頭拍掉。

    真正的翻江倒海,豈是等閒人力所能匹敵?

    豬妖嘻嘻一笑:「自是本豬神。」

    葉君生嘴一撇:「不過是一隻剛剛開竅的小豬妖,居然敢竊據神位,真是貽笑大方。」

    豬妖大怒,戟指怒罵道:「你這廝竟敢嘲笑本神,罪大惡極,哼,惹惱了我,我一口把你吃掉。」

    葉君生訝然道:「當了神仙,還能吃人?」

    豬妖洋洋得意:「那是當然。你這書生,識相就乖乖把你的劍意來歷告訴本豬神,說不定本豬神一個高興,會饒你一命。」葉君生恍然道:「原來你是為此把我抓進來的。」「哼哼,上次被你壞了本豬神的好事,沒想到這一番還敢回來,真當我好欺負嗎?」

    上一次托夢,葉君生劍意激發,差點就劈了它的托夢陰神1一直耿耿於懷,並想弄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劍意神通,可以的話,能搶奪過來,化為己用就更好了。

    豬妖開竅,雖然奪得玉符敕命,但本身的本事著實不夠看,境界也低微,吸取了眾多的香火念力,堪堪突破至陽關而已。要驅使法術,還得借助神位的庇蔭才行。

    葉君生道:「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何你能當這通江河伯?」

    豬妖有心炫耀,張口一吐,吐出那玉符來,懸在頂上:「看見沒,只要得此敕命,便能擔當神位。」

    說完,馬上又很寶貝地吞回去。

    「既然是敕命,自當有三十三天頒發,怎能亂搶而據之。」豬妖一愣:「你居然知道三十三天,果然有些見識。不過想要套本豬神的話,未免嫩了些。快說,你到底是何來歷?」

    「我要是不說呢?」

    豬妖大怒:「你要不說,我就餓死你。別指望有人來搭救,此宮在水底之下,任你叫破喉嚨都沒有用。、,

    這話倒光棍,卻是它平時用來脅迫那些被擄來的女子,說慣了嘴,眼下用來嚇葉君生,熟練得很。

    葉君生忽地嘿嘿一笑:「其實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麼事?」

    豬燦艮警惕,豎起耳朵聽。

    「我與人打鬥之時,早就察覺到你潛伏在水中了。」

    豬妖一愣,隨即道:「那又如何,還不是被本豬神拿住了。」葉君生悠然道:「若非如此,我怎能進入此地?」

    聞言,豬妖的腦筋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來,茫茫然。

    「豬就是豬,就算開了靈竅,還是笨。」

    「好哇,你這臭書生居然敢侮辱本豬神,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它氣得竅孔生煙,撤開四蹄,炮彈一般撞過來,要給葉君生一個教訓。

    嗖!

    它居然撞了個空,不禁吃驚,抬首一望,葉君生鬆了繩子,手拿一桿烏木槍,凜然站著。

    「你,你怎麼鬆綁的?」它剛才用法術,驅使繩子捆住葉君生,不料竟被對方破掉了。

    葉君生曬然笑道:「如此低微的法術,一劍可破之。

    豬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路了:話說先前在岸上,葉君生不是已拚得筋疲力盡,半死了的嗎?為何現在又變得那麼生猛了不對!

    到這時候,它發現自己似乎上當了,敢情葉君生是故意賣個破綻的呀,太卑鄙了!

    形勢直轉而下,可眼下已成困獸之局,根本無從選擇,它怒吼一聲,張口吐出玉符,要施展出最為厲害的一種法術,解決掉葉君生。

    玉符熠熠,懸於頭頂,光華流轉不定,煞是美觀。

    與此同時,葉君生腦海所領悟激發出來的五道劍意前所未有的活躍,遊走衝突,恨不得化形出來,將豬妖頭頂上的玉符吞噬掉。

    飢餓!

    對,就是飢餓的感覺。

    五道劍意的那一絲意識,就像餓了許久的人,見到了美食一樣,飢腸轆轆。

    「殺!」豬妖非常霸氣地一喝,頂上玉符光芒大作,其中活脫脫飛出一柄青色的金瓜錘,拳頭大小,活靈活現,直砸葉君生頭顱。

    嗤!

    金瓜錘很兇猛的砸來,但還沒有挨著葉君生的頭皮,就似乎被某些極其尖銳的東西戳破了一樣,化為一團繚繞無力的青煙,被葉君生吞噬一空。

    嗡!

    豬妖頭頂上的玉符發出一聲哀鳴,搖搖欲墜「啪」的居然掉落到了地上。

    發生劇變,豬妖駭得全身都在發抖,望著挺槍逼來的葉君生,不由大叫道:「你想幹什麼,你不要過來!」葉君生微微一笑:「你叫破喉嚨都沒有用的。」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07
第七十五章:領悟




    豬妖的色厲內荏,膽小如鼠,出乎意料。

    此時它兩隻大耳朵都耷拉下來了,哭喪著臉:其開竅時間並不算久,不過幾年功夫。平時自不敢表露於外,為了學習人言,都是暗中偷學,亂七八糟,並無嚴謹的組織邏輯。

    口語粗鄙而搞笑。

    某些對白,卻是近期才學到的。

    村民們送來的那些女子,被捲入石殿之中,見到豬妖流著口水傻笑,無不嚇得花容失色,大叫「你想幹什麼?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喊人了」云云。

    這時候,它就非常猥瑣地回答:「你就算喊破喉嚨都沒有用的。」

    孰料風水輪流轉,面對葉君生時,自家渾如那些軟弱無助的女子,楚楚可憐,生怕一個差錯便被爆菊了,那就慘無人寰地從豬升天變成了菊花豬。

    它真是怕!

    本來祭出玉符,全力一擊,哪想到在葉君生面前不堪一擊,彼此的實力對比判若雲泥,根本不在一個級別的。

    如果葉君生發狠,舉手投足間不就把它給滅了?

    它不想死呀。

    未開竅前,就算渾渾噩噩,可見到屠刀都怕;何況現在有了靈智?對於死亡的畏懼簡直無以倫比。

    此謂天性。

    葉君生暗中覺得好笑,喝道:「你這豬妖,竊據神位而不自律,禍害鄉鄰,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撲通一下豬妖就跪倒在地,卻是非常人性化的。兩隻後肢跪在地上,兩隻前肢搭拉在一起,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顆碩大的豬頭砰然磕響:「大俠。不,大仙饒命,請你高抬貴手,放過小妖吧。」

    打不過,逃不掉,只有跪地求饒一條路。

    它倒是聰明,能屈能伸,男人膝下有黃金。可它豬升天膝下啥都沒。那道玉符敕命被葉君生一擊之下,靈性大減,差點都碎掉了,再沒有任何憑仗。如此情況下哪裡還敢叫板?

    而葉君生年紀輕輕,所表現出來的本事卻強大無比,那來頭不言而喻。只能怪自己得意忘形,居然敢招惹這般人物。

    看來好日子要到頭了……

    葉君生嘿嘿一笑:「要我饒你,那你就要表達出誠意來。」

    「誠意有。大大的有。」

    豬妖鬆了口氣,先很慇勤地撿起地上的玉符,恭敬送過來;然後又返身入內,片刻間便帶著五、六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出來:「這都是小妖的後宮。全孝敬給大仙。」

    心中如割肉般疼,不過轉念一想:留得豬身在。哪怕沒後宮?

    那幾名女子,個個身穿綾羅綢緞。塗脂抹粉,打扮得很是好看。最令人驚奇的是,她們居然有說有笑,非常愉快的模樣,一點都不像被強迫的。

    葉君生看得一呆。

    女子們好奇地看著葉君生,七嘴八舌道:

    「這位少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嗎?」

    「終於有人來救我們了。」

    「我不怎麼想出去呢,在這裡吃得好,穿得好……」

    難道說這些女人都被洗腦了嗎?

    葉君生一頭黑線,對豬妖喝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趕緊送她們上岸。」

    豬妖帶著哭音道:「玉符失去靈性,小妖用不得法術。」如果玉符還能用,它第一時間就先逃了,如今情況,出了宮殿,只怕就會被淹死。

    一頭豬的游泳技術,本來就不咋的。

    葉君生略一沉吟,先讓女子們回房間裡呆著,繼續審問豬妖。

    這一下豬妖不敢再隱瞞,把自家出身,以及搶得玉符的過程等等,統統交了底——

    聽完,葉君生才恍然,把許多事情弄清楚了。

    謝行空與豬妖之間的瓜葛,影響不大;最重要的是更進一步瞭解到「玉符敕命」的具體作用:

    什麼是神?

    自古以來便有許多說法,之前從大聖的講述中,葉君生知道神其實就是術士所建立政權中的職位名稱,本質上和人世間的官位差不多。

    術士建立的政權世界,名叫「三十三天」;

    而神,同樣分大中小,分層次級別。

    小的有各方土地、山神、河伯等;中的有城隍、月老;至於大神級別,可都是真君之類。

    神位當中,還分清水衙門與肥缺。比如灶君,財神,就是肥得流油的職位,許多術士都搶得打破頭的。

    當然,並非所有術士都能當神仙,他們必須先修煉到散仙之境,才有資格競逐神位,從而吸收香火念力,衝擊更高的修煉境界,真正達到長生逍遙的至境。

    擔當神位,憑證就是玉符敕命,代表意義與官印一個道理。

    任何國度政權都會存在改朝換代的情況,哪怕術士們建立的三十三天,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只不過他們延續的時間相對會比較綿長而已。當一代政權被顛覆,新君上位,之前的制度便會發生巨大變化,許多東西都會被廢棄掉。

    在人世間,改朝換代的話,舊的國號,旗幟等等都會廢棄;在三十三天,基本如斯。

    百年以前,三十三天爆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政變,變化的具體過程早成秘辛,鮮有人知曉。但是從那時候起,舊的術士神仙大都被罷黜,乃至於被屠戮死掉,而舊的玉符敕命自然也被沒收,打碎,廢棄不用了。

    大清洗持續至今,風波依然沒有停息。

    天地之間仍有一些前朝餘孽躲了起來,也還有些舊的玉符敕命遺留了下來。

    豬妖獲得的這一枚,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豬妖本身並不清楚箇中情況。否則就不敢如此大張旗鼓了。一旦被三十三天的人知道,那麼它便等於自尋死路。

    它拿到玉符,接管了水底之下的宮殿,便優哉游哉地當起了河伯。本來以它的修為。無法發揮玉符的作用,不過前三十三政權被顛覆,玉符上的烙印被打散,正好便宜了豬妖。

    玉符雖然有些破損,但仍然具備聚集吸收香火念力的功能,可以藉此增進修為。

    只是它這一個神位,卻屬於典型的野路子,沒有向上發展的可能。見光死的那種。究其本質,與私刻公章冒充官員有得一比。

    這些,豬妖卻不懂,但憑性子行事。作威作福。它也算命大,沒有被三十三天的人剿殺,先被葉君生用計打進石殿來,起碼暫時還能保住小命。

    葉君生捻起那塊玉符,見其四四方方。約莫半尺長短。只是如今看來,灰撲撲的,上面裂痕無數,很不起眼。那些本來流轉的字符俱消匿無蹤,倒像一塊舊瓦片。輕輕一掰,便會破碎。

    這塊玉符。幾乎到了毀壞的邊緣。

    回想起之前豬妖祭起玉符,激發青色金瓜錘攻擊時的情景。金瓜錘堪堪飛到之際,腦海五道劍意迸發——

    嗡!

    心念轉動,劍意再度激發,直接貫注入玉符之中。

    嗤嗤嗤!

    好像飢餓的老虎衝進了羊群,五道劍意竟如饑似渴地在吞噬玉符裡面的東西——準確地說,是吞噬裡面的法則、規律。

    砰!

    只片刻功夫,玉符便化為齏粉,散落一地。

    那邊豬妖看見,兩隻豬眼瞪得比牛眼還大。它可是清楚那玉符的堅硬度,雖然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但就算刀砍斧劈,都未必能損其分毫。

    但現在,被葉君生一捏,就碎成滿地塵土。

    這是什麼本事?

    葉君生不管它的驚訝,閉目沉思,腦海頓時呈現出一幅驚異的景象,那泥丸宮世界霍然開闢,自成一天地,茫茫然如雲海,其中五道劍光沉浮不定,道道如手指粗細,吞吐光華,霞光流溢。

    雖然沒有領悟出新的劍意,但舊的五道劍意宛如吃了大補藥一樣,威力大漲。如果說以前最多只能發揮出一成的殺傷,那麼現在至少能具備五成的威力了。

    「原來如此……」

    葉君生福至心靈,霍然領悟:《永字八劍》竟然也是要通過吸收香火念力,才能壯大進階的。

    但是這吸收的方式卻又有不同,見到玉符敕命,極為興奮,戰意勃然,彷彿面對仇人一樣。

    與神為敵?

    想到這個有些可怕的可能性,葉君生不禁嚇了一跳。又想起當日在陳家村,河神新廟建立,劍意的主動性,側面有所印證。

    聽大聖說,天下大道三千,神通無窮,特性上的相生相剋倒不奇怪,一如五行規律。

    那麼,這《永字八劍》究竟屬於什麼道?

    那時大聖又提過,《永字八劍》歸於讀書人的道,為賢道,可惜語焉不詳,無法瞭解具體。

    如此說來,這《永字八劍》僅僅是那賢道的初級階段,可修煉已殊為不易,要到高級豈非更是難上青天?

    罷了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積累該從點滴攢起,想那麼多遠作甚?

    他本非鑽牛角尖的人,暫時弄不明白的事情就放到一邊去,關注目前才是重要的。

    劍意的威力徒然提升到五成,已是極大的收穫。

    「轟隆!」

    猛地一聲悶響,非常驚人,所置身的石殿竟隱隱有崩塌之跡。

    豬妖大驚:「不好,玉符毀了,石殿失去根本,要倒了。」

    ……

    幾乎把陳家鄉方圓數里都搜尋遍,但不管是葉君生,還是謝行空都蹤影全無,直把江靜兒急得團團轉,秀眉緊蹙,不斷思索,可始終難以得出個頭緒,心想難道說他們打著打著就跑掉了……

    拿不定主意之下,她本不願輕易離開此地,可等不多久,竟有大批官兵湧入村莊之中——

    原來有村民去報案,半路上恰好碰到道安府的一隊兵,趕緊引來。

    謝行空大開殺戒,殺了人,官兵自然要過問一下。

    這下江靜兒不敢久留,怕招惹到麻煩,只好悄然離去,先返回彭城縣。說不定那書獃子已經回家去了,讓她白擔心一場。

    呸,這個大騙子。

    恨得牙癢癢的,就算那男裝都難以束縛的胸脯起伏不定。

    官兵入村,領頭的隊正找人詢問情況,一問之下,居然和那河伯有關,心裡直犯嘀咕。

    近兩、三個月來,河伯興風作浪之事早在道安府境內傳得沸沸揚揚,隱隱成為一個無法解決的禍害。

    那知府大人大為頭疼,手下的人束手無策,又不敢上報朝廷。要知道管轄下出了妖孽,此事非同小可,很容易受到彈劾,烏紗難保。當下之計,只得張榜懸賞,請能人異士來。

    前一陣子倒有些道士和尚前來揭榜,但無一例外,他們到江邊設攤作法,那香還沒有點燃,人就頭疼如裂,滿地打滾了。

    久而久之,再沒有人敢揭榜。

    現在那隊正一聽事情的前因後果,頓時心裡有些分明,不敢多事。便帶著人到河神廟那邊走了走,收拾到一些兵器殘骸——因為謝行空殺人後,村民們被嚇得魂飛魄散,都逃走了,後面的事情並無目擊者,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事情變化,撲朔莫測,隊正不敢下定論,只說要回去稟告知府大人知曉,才好行事。

    心裡明白:多半會不了了之。

    一直以來,對於一些能人異士,官府都很難約束到,反而有招徠拉攏之意,卻是國情所在。

    天華朝雖然四海安平,可道法顯世,擁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

    江水汩汩,一葉扁舟忽而漂下,舟頭立著一名面如冠玉的公子,長身玉立,風姿無雙。

    他身後跟著一人,五短身材,赫然是那周亂山。

    啪!

    公子手中一揚,打開一柄灑金折扇,動作優雅瀟灑:「阿那個,你說有妖物冒充河伯作祟的地方,就在這一帶?」

    周亂山吞口口水道:「仙使,在下名叫『周亂山』。」

    啪!

    臉頰上挨了一巴掌,五道指痕鮮明:「我沒有問你名字,再廢話就把你扔進水裡去泡一泡,清醒清醒,好讓你明白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一點規矩都不懂。」

    周亂山大氣不敢喘,心裡直叫苦:本以為師尊吩咐的任務是一趟美差,說不定還能有一番際遇,平步青雲,沒想到這仙使脾氣如此難侍候,動輒打人,還都是打臉……

    趕緊恭敬回答:「是。」

    「哼,這通江雖然為黃河分支,目前沒有新的河伯大人任命下來,但也不能讓那些上不得檯面的精怪竊而居之,有損吾朝顏面。」

    那仙使目光往前方水面一掃,忽有發現:「咦?」未完待續。。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11
第七十六章:降服





十餘丈外的江面,突然汩汩作響,好像下方有什麼東西在吸水一樣,形成一個漩渦狀的波流。

    「咦,這是?」

    仙使微一皺眉,精神貫注,兩個瞳孔激發出熠熠藍光,似乎能看穿波浪,透入到水底之下。

    他登時有所發現,露出恍然的神色,身子一動,直接跳入那波流之中,如履平地,滴水不能沾身。

    周亂山看著,羨慕之色毫不掩飾。仙使施展出的《分水**》屬於水遁的一種,練成之後,能避水流,出入江河,毫無阻滯,屬於一門非常實用的神通。但以周亂山目前的身份地位,卻無緣習得。

    仙使直下江底,目光瑩瑩,見到下面有一大堆石頭,堆積得像座小山——這裡本該是一座石殿,屬於前河伯所建造,但如今崩塌掉了,裡面也捕捉不到生靈之氣。

    那精怪居然逃跑了。

    「難道它覺察到本仙使要來,是以落荒而逃?」

    他覺得頗不高興,只是通江茫茫,一時間也不好搜捕,只得踩出水面,回到船上。

    周亂山見他面色不好看,不敢吭聲。

    仙使坐著,淡然道:「這番彭城出現前朝餘孽的氣息,事關重大,宗門派遣我前來督查,正需要你家師門協助,你卻不能怠慢,再把前期偵查的情況說一遍給我聽。」

    周亂山趕緊稟告,未了不忘將遇到牛妖之事說了。

    「什麼?有一頭斷角牛妖出現在那山上?」

    仙使霍然色動。站立起來。

    周亂山察言觀色,心道難道那牛妖也是大有來歷的傢伙?沒道理呀,它實力那麼孱弱……

    「快,將它的特徵事無鉅細道來。」

    仙使頗為激動。

    周亂山忙把遇見牛妖屠殺猛虎。痛飲鮮血,以及彼此交手的過程都一一說出。

    仙使神色陰晴不定,喃喃道:「難道真是它?其竟淪落至斯?不行,此事非同小可,寧可殺錯,不能放過,必須馬上趕去。」

    周亂山陪著小心問:「仙使,莫非那牛妖亦為餘孽不成?」

    仙使含糊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有一件關係重大的法寶下落,要著落在它身上……」

    法寶?

    周亂山一聽,一顆心不禁砰砰亂跳——術士所用之物,自不會是紅塵凡品。另有所造,按威力大小分級,可劃分成三個級別:法具、法器、法寶。

    法具,為開光之物,威力最差;法器。器物中鐫刻有法陣禁制,禁制越多,功效越大;法寶,這才是術士們所夢寐以求的存在。傳聞中法寶能通靈,能變化自如。大小如意,甚至自成一方世界。

    周亂山的身家。不過擁有一柄法具飛刀而已,法器都沒有一件,現在聽說那頭牛妖很可能與一件法寶有關聯,不禁又是驚愕,又是懊悔。早知如此,當初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它。

    仙使沉聲道:「走,立刻帶我去那座山上探查。」

    ……

    吭哧哼哧!

    官道之上行人來往,忽而目光齊刷刷盯著一輛板車在看。

    這板車,也無甚出奇之處,用木板粗粗地製造而成,讓人驚奇的是拉車的居然是一頭大肥豬,撒開四蹄,速度居然還不慢。

    肥豬渾體漆黑,彷彿被潑了一身墨汁,黑不溜秋的貌不驚人。

    這年頭,有馬車牛車驢車等等,豬車算比較冷門了,但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很少見過這般快的。

    此豬,倒是能跑,虧得那一身肥肉,忒有力。

    板車上坐一書生,悠然捧一卷書在觀看。

    哼哧哼哧!

    速度悄悄有所降落,啪,書生空著的左手把持一根長長的竹枝,就毫不留情地抽在豬背上:

    「夯貨休得偷懶!」

    豬妖只得繼續低著頭加速度,滿懷激憤:「好歹俺老豬也是一頭妖,竟然淪落到要拉車的份上,天道何其不公?」

    這些話,卻不敢說出口。

    話說中午時分,江底石殿倒塌之際,葉君生激發劍意,竟能鼓動波浪,從而將一干女子送上岸去,遣返回家。至於豬妖,則毫不客氣地套上繩索,負責拉車。

    葉君生能鼓弄江水,源於劍意吸收了河伯玉符敕命的能力,從而附帶掌握一點水遁功夫,雖然不算精通,但逃出生天沒有問題。

    由於走得匆忙,也無暇繼續體驗。

    一連發生那麼多事,陳家鄉非久留之地,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至此,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收穫不小。其中劍意的威力提升為首要,額外抓住豬妖為苦力,加以訓導,未嘗不能為己所用。

    事情解決,就該回家。

    豬妖拉車,速度不同凡響,到無人處更是飛奔賽駿馬。一路不做停息,終於趕在日落前回到彭城縣。

    進城的時候,守門官兵很是審視了一番,待葉君生拿出文書驗證,這才爽快放行。

    回到家中,見到院門開著,直接驅車進去,正見到江靜兒與葉君眉在屋子裡說話,聽到聲音,兩女搶著出來。

    「哥哥,你終於回到了,江姐姐正與我說,你路上有些事耽擱了呢。」

    葉君眉欣喜地撲進他懷裡,雀躍不已。

    葉君生憐惜地撫摸著她的秀髮,自己這一趟奔赴冀州,她肯定非常擔憂,便道:「的確因事耽誤了些時候。」

    抬頭去看江靜兒,投以一個感激的眼神。

    江靜兒來找葉君眉說話,自是為了寬慰她。

    「哼!」

    江大小姐本來露出的笑意瞬間散去,卻對葉君眉說道:「君眉,我先回去了。」故意擺出一副大搖大擺的姿勢,從葉君生身邊經過。

    葉君生暗自覺得好笑,也不好說什麼。

    哥哥回家,旅途辛苦,一定累了餓了,葉君眉急忙去張羅晚飯。

    葉君生趕著豬妖進入牛棚中,時隔多日,青牛愈發的壯碩精神了。

    「嗯,不錯!」

    拍拍牛頭,很是歡喜。大聖與自家一條戰線,它修為恢復得越好,對於自己的幫助就越大。

    等葉君生出去,豬妖掃了大聖一眼,眼珠子骨溜溜一轉,卻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只見這牛的頭頂之上,只得一團血氣靈光,並無其他異狀,看起來,就是一頭普通的牛。

    便大喇喇走過去,大屁股往臥著的大聖肚皮上一坐,嘴裡埋怨道:「他***,累死俺老豬了。」

    「啪!」

    驀然身上一疼,不禁慘叫一聲,蹦跳起來:「何方毛賊敢偷襲爺爺!」

    左顧右盼間就見到本來臥在地上不動的青牛一骨碌站起,居高臨下打量著它,尾巴甩呀甩的,敢情這就是凶器。

    豬妖不甘示弱:「好哇,你這頭死牛也敢打爺爺,我要吃了你!」張開血盆大嘴,其勢洶洶——

    蓬!

    還來不及反應,肥胖的身子被青牛一腳踩踏住,好像身上被壓了一座山,重達千鈞,動彈不得。

    「哎呦我的乖乖,又撞鐵板了……」

    到了這個時候,豬妖哪裡還不知道青牛不是普通的牛?自家根本不是對手。本來還想著趁機逃走呢,原來「老爺」之所以把自己趕進牛棚裡,早有預備。

    「老爺」,便是它對葉君生的稱呼,拍馬屁一向都是它的強項,而之前為了討得葉君生歡喜,便叫他做「老爺」。

    當然,在背地裡豬妖可沒有那麼服帖,還想藉機逃走,繼續去構造理想中的後宮世界。

    「咦?哥哥,牛棚那邊好像有人在說話。」

    葉君眉從廚房裡探頭出來,卻見到哥哥就站在院中當中。

    葉君生笑道:「你聽錯了吧……飯好了沒,我餓了。」

    「快好了。」

    葉君眉無暇多想,繼續炒菜。

    一會之後,牛棚恢復平靜,葉君生走進去,就見到那豬妖正蹲在大聖邊上,揮起兩隻前肢,在給大聖捶骨,表現非常慇勤。

    搞定了!

    葉君生輕輕一笑,他眼下沒有好法子收服豬妖,不過有大聖呢,其肯定有些不同尋常的手段,能讓豬妖老老實實地服從效命。

    現在一看,果然沒有失望。

    ……

    葉書癡……呃不,現在應該叫葉秀才,他從冀州回來了。

    縣試、府試、院試、三試第一。

    這消息就像蒲公英的種子,很快就灑滿彭城縣。

    作為昔日的一位「反面名人」,葉書癡的名聲早就傳揚開來,只是這一次,反面變成了正面。

    人的思維心理很奇怪,在沒有取得功名之前,葉君生種種不可理喻的行徑被人熱嘲冷諷,不屑一顧;可當他三試第一,以優異的成績成為觀塵書院廩生後,其以前的作為頓時變成了雅事,為人所津津樂道。

    「我早就說了,這孩子苦讀詩書,總有一天能考得功名的。」

    「還是我有先見之明,他八歲的時候,我就誇過他是文曲星下凡了……」

    「呵呵,我姑媽的姨婆的女兒今年剛十六歲,與葉秀才正是天生一對,我且上門去說親……」

    前倨而後恭,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與這一邊的揚眉吐氣不同,彭家卻陷入了低谷,兩個兒子先後遇害,大受打擊,一蹶不振。至於胡縣令,自從縣試揭曉,他就大病一場,連理事都不怎麼利落了。

    上面已有消息傳來,將讓他致仕,提前退休……

    彭城縣的百姓,從此以後日子好過許多了。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12
第七十七章:卷終




    江家後宅演武場,喝聲霍霍,江靜兒手執烏木槍,正對著一尊木刻假人,刺挑拍打,不亦樂乎——

    這桿槍,卻是葉君生托人送回來的。

    那尊假人,雕刻得倒不算精緻,身上穿著一件儒衫,頭戴書生帽,如斯打扮與葉君生很是相同。

    「扎死你個大騙子!」

    江靜兒嘴裡喃喃道,槍法非常潑辣,彷彿大有進步一般。

    從陳家鄉返回,其實她心中頗為擔憂,這才特意來到葉家,去安慰葉君眉。等著等著,葉君生很拉風地坐著一輛豬車回來了,毛都不見少一根,不知多瀟灑。彼此見了面,還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這讓江靜兒如何不惱怒?

    啪!

    槍如蛟龍出海,勁頭十足,精鋼所鑄的槍頭深深地刺入假人的心口中……

    「小姐,夫人叫你呢。」

    小姑娘阿格一蹦一跳的跑來。

    江靜兒拿過一條手拍擦汗,沒好氣地問:「叫我幹嘛?」

    阿格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道:「小姐,我偷聽了幾句,似乎是與葉公子有關。」

    江靜兒眉毛一挑:「和他有什麼關係?」

    「可能是夫人見到葉公子考取了功名,回心轉意,不再反對你們來往……」

    「呸,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何時與那呆子有來往了,現在我連見他都不願意。」

    阿格一吐舌頭,問:「那去不去見夫人?」

    「這個可以去。」

    說著。率先邁步而行,後面鬼靈精怪的小姑娘竊笑不已。

    來到廳堂上,江母與江知年都在。

    「母親,爺爺。」

    見過禮。江靜兒坐到一邊去。

    江知年啜了。茶,道:「靜兒,你知不知道君生兄妹明天就要啟程,遷徙冀州了。」

    江靜兒剛捧起茶的手微微一抖,濺出些茶水來,嘴裡淡淡應了個「哦」字。

    江知年又道:「如今君生三試第一,考得觀塵書院的廩生,卻放心不下妹妹。自然要帶著君眉一同前往冀州,定居下來後,只怕以後都很少會回彭城來了。」

    人往高處走,自古不變。有機會飛向更高更廣闊的的天空。自不會再偏居一隅。

    江靜兒垂著眼,一隻手揉弄著衣角,嘴裡道:「他遷徙冀州,與我有甚關係?」

    江知年歎了口氣,其實他以前也不怎麼看好葉君生。當初之所以要與葉君生有所約定,更多的是因為看在其死去的爺爺面子上。不曾想葉君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三試第一。一舉考取秀才。

    生員功名其實並不算有多麼了不起,當初彭青山可是二甲進士呢。關鍵在於葉君生現在才剛剛二十歲。年輕得很。

    年輕,才是最值得驕傲的資本。

    誰說得準葉君生會不會一路勢如破竹。再來個鄉試第一,甚至殿試第一,高中狀元呢?

    前景不可估量,值得期待。

    江母乾咳一聲:「不管怎麼說,我們江家與他葉家都是世交,靜兒你明天是不是要去送送他?」

    態度果然大有改變。

    以前江母極力撮合女兒與彭青山,最看中的便是他的官身功名。如果江靜兒嫁過去,錦衣玉食,自無憂慮,比起埋頭讀書,自理能力都沒有的葉君生不知勝多少倍。嚴格地說,倒不算江母勢利眼,實在是那時的葉君生渾渾噩噩,太不長進了。

    如今,彭青山莫名其妙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葉君生很光鮮地考到了秀才功名,境況一下子就逆轉過來。

    這讓江母不得不重新考慮。畢竟女兒今年十九,歲數不小了,總不能繼續舞刀弄槍,走鏢添刀口過日子吧。再不找個人家,只怕黃huā大閨女就變成明日黃huā蝶也愁了。

    江靜兒小嘴一嘟:「我不去,要去你們去。」

    「哎呀你這孩子,怎得還這般任性?爹,你說句話。」

    江知年道:「靜兒說得對,有些事情還得長輩出馬才行,不如今晚備些禮物去葉家做客吧。」

    江母一愣神,說實話她真拉不下面皮去討葉君生的好。當日葉君生上門,可沒少受她臉色,現在掉過頭來了,只覺得臉火辣辣的,未免尷尬。

    江靜兒嚇了一跳:「爺爺,你要幹什麼?」

    江知年眨眨眼睛:「說親呀,聽說這兩天葉家的門檻都被媒婆踩爛了。再不去,這個最佳孫女婿就要被人搶跑,我可不甘心。」

    江母一聽,不禁眼睛一亮。

    江靜兒一張臉蛋臊得像個熟透的紅蘋果,跺足大聲道:「不准去!就算去了我也不會答應的。」

    江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能讓你任性作為?」

    江靜兒急得眼淚兒都要下來了,如果就這樣嫁過去……又或者,再被葉君生拒絕了,那麼她這一輩子還能抬得起頭嗎:「我說不能去就不能去……我已決定了,要去讀書。」

    「讀書?」

    這下輪到江母與江知年面面相覷了。

    「不錯,大前年母親你不是要我到冀州的惜月書院去讀書嗎?現在我同意了。」

    前些年的時候,江母為了讓女兒不再舞刀弄槍,打打殺殺,便一力主張她去冀州的惜月書院讀書,學些詩詞歌賦,安安分分當個女子。不過那時江靜兒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不料當前急中生智,翻出舊事來。

    江母面色古怪,遲疑道:「靜兒,以前你年紀還小,但現在……」

    「我已決定了,非去不可。」

    江靜兒的倔強脾氣也不是蓋的。

    那邊江知年撫著鬍鬚,眼珠子一轉。拍板道:「好,爺爺同意你去讀書。」

    事情就此塵埃落定,江靜兒喜滋滋地去收拾行李。

    她離開後,江母問:「爹。你怎麼同意了?」

    江知年笑道:「惜月書院與那觀塵書院都在冀州,相隔不遠,互相間還經常會舉辦些詩會交流什麼的……況且,等下我去見君生,將此事告訴他,請他照顧靜兒的。」

    所謂惜月書院,就是女子的專屬書院。

    江母聽得眼睛一亮,拍手叫絕:這「曲線救國」之策。實在太好了。

    江知年心裡卻歎息一聲:他何嘗不想直接上葉家說親?孫女這邊再說動說動,自然沒問題,關鍵就怕葉君生不同意。想當初在那般情況下,葉君生都能乾脆利索地撕掉婚書。時過境遷,如果這趟說親不成,那就徹底沒戲了。倒不如再觀察些時日,讓他們在冀州會聚,發展發展。說不定柳暗huā明,反而會成事。

    他雖然想找人接班鏢局,但真不願耽誤了孫女的終生大事。

    「小姐,你真要去惜月書院讀書?」

    阿格好奇地問。

    「當然。本小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放心。我會帶你去的。」

    「謝謝小姐……咦,我明白了。」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

    江靜兒納悶地問:「你明白什麼了?」

    阿格有板有眼地道:「似乎惜月書院與觀塵書院相隔不遠呃……」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江靜兒以手加額,苦笑道:「天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個。」

    阿格嘿嘿笑道:「我聽人說,躲都躲不開的,就叫做『冤家』。」

    江靜兒恍然又想起道安詩會期間,爺爺所說的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只是現在,她平靜得就連自己都不相信。

    ……

    該告別的已告別;該收拾的已收拾,揮一揮手,作別彭城的日出,與其灑下傷感的淚水,不如解下褲腰帶撒多一泡尿水——這樣,在路途上便不會尿急了。

    一架頗為簡陋的篷車,拉車的不是豬妖,而是青牛,豬妖則哼哼地跟在後面,一圈兒尾巴甩上甩下的。

    葉書生先養一頭牛,後來又豢養了一頭豬,端是令人咄咄稱奇。

    送別的江知年道:「君生,你還帶著這頭肥豬干甚?不如賣給屠夫宰殺了吃肉吧。」

    豬妖聽見,心頭潑辣辣有氣:本豬神身嬌肉貴,天下間誰人吃得起?

    葉君生呵呵一笑:「此豬天生異稟,能養到五百多斤,如今還不夠肥。」

    聞言,江知年嘀咕不已,但也不在這些小事上糾結:「君生,現在許多人都叫你做「豬牛秀才」了。」

    「豬牛秀才?好,大俗即大雅,快哉我意。江爺爺,我們走了。」

    無需吆喝,大聖撒開四蹄,拉車而行,隨即有深沉磁性的歌聲飄出:「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裡風霜,風霜撲面干;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找癡癡夢幻心中愛,路隨人茫茫……」

    在路邊郊外的一片樹林子裡,同樣要奔赴冀州的江靜兒一身勁裝,騎馬橫槍,風姿颯爽,正靜靜地佇立著。忽而聽到那似曾相識歌聲,不禁嬌軀一震,頓時明白了諸多的來龍去脈:那一天在渡雲寺的山道上,吹著風,下著雨;那一天,就是葉君生在唱歌……

    在另一個方向進入彭城縣的官道上,周亂山趕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仙使在車廂內靜靜打坐著。微風中驟然傳來一陣曲調奇特歌聲,殊不類平常,聽著能讓人莫名沉醉。

    仙使張開眼睛:「何人在唱歌?」

    周亂山趕緊勒住馬匹,陪著小心道:「歌聲從那邊傳來的,過去一看便知。」

    微一沉吟,仙使揮手道:「算了,有甚看頭?直接進城。」

    在周亂山以前遭遇牛妖的山脈一帶細細搜尋了幾天,一無所獲,哪裡還有聽歌的心情?

    雖然無法確定牛妖的身份,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會不顧一切。只因那件法寶,不是普通的法寶,而是一件就連當今帝君都會拚命搶奪的先天純陽之寶呀!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13
第七十八章:報到





    冀州城四四方方,從高空俯覽下去,宛如一塊豆腐;冀州立城近乎兩百年,根深蒂固,擁有悠久的歷史。

    人生代代無窮已,一代新人換舊人,如今城中迎來了一位有些奇怪的新居民。

    說他奇怪,只因其本身乃是一位文雅的讀書人,擁有秀才功名,還是觀塵書院的原生但就是這麼的一個人,居然在院子裡搭起一個棚子,裡面養著一頭牛,與一頭豬。

    豬牛本為牲畜,「卑賤」之畜,多見於鄉村田野。城中也有人養豬牛,但基本屬於生意,可有誰見過一位讀書人養豬養牛的?

    不亦怪哉!

    疑惑無解之下,只能視之為對方的特殊愛好。

    憤書人的愛好總有些特別,只是養豬養牛尤其特別些……故而,「豬牛秀才」的綽號很快就打響起來。

    院子位於冀州城西區,屬於貧民區。其實整個冀州城便當中分開,戈小出兩大區域,西邊為貧民區,東邊為富庶區,中間隔著一條河水,名曰「冀河。」卻是隸屬通江的一條分支。

    選擇在西區這邊租房子屬於前期計劃。

    大城市,居不易,以家中的積蓄,並不足以在東區那邊安居樂業。

    當然,只是暫時落腳,先找個地方住著,熟悉熟悉環境。

    對於這個環境,葉君眉很滿意。雖然隸屬貧民區,但也頗為乾淨整齊,看起來就和彭城那邊差不多。只是人太多了,街道上總是熙熙攘攘的,比起彭城來,不知超過多少。

    人多自然熱鬧,而葉君眉的天性卻好靜,不大習慣,更喜歡牽著大聖出城去吃草,安靜地呆著。

    家裡養著大聖,葉君眉毫無異議反而喜歡,可對於那頭豬,她就有些意見了。

    這豬本來挺黑的,但洗過身子之後就變得粉嘟嘟,敢情那些黑色都是葉君生搞的鬼,滌上墨汁所形成的。不過外觀不重要,關鍵在於內涵。

    在葉君眉心目中,大聖代表著勤勞,以及勇敢:可這名叫「豬升天」的肥豬呢一看上去便是好吃懶做的主。

    事實上豬妖真得很能吃,每天都「哼哼」叫喚抗議沒吃飽。

    每當這時候,葉君眉便用手去揪豬妖的肥大耳朵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哥哥這是怎麼啦?養一頭牛不夠,還要養一頭豬,難不成家裡以後會發展成動物園?

    可是,就算養一頭狗也比養頭豬好哇,淨一個吃貨。

    如今家境並不寬裕,近期大聖都很少吃上酒肉了。它倒沒有什麼沒有酒肉還能吃草,但這樣的生活讓習慣血食的豬妖苦不堪言,滿腹牢騷,要不是被大聖壓著它早不顧一切要逃跑。

    比起沒肉食吃,葉君眉的「虐待」倒微不足道了。

    是夜夜深人靜。

    豬妖翻來覆去睡不著,肚裡著了火似的,餓著難受。它忍不住爬起來,對大聖道:「牛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你瞧瞧,我都瘦一圈了。」

    說著,挺了挺就算瘦一圈但仍有三、四百斤重的身子。

    大聖眼睛都不睜開,懶洋洋回答:「你要如何?」

    豬妖便涎著臉道:「不如我們偷偷出去,弄點好吃的?」

    「哼,這冀州城人氣旺盛,血氣濃郁,對於陰神有極大的殺傷,卻不好隨便出竅。」

    「我們不用出竅,就用本體出去,看看周圍誰家養著雞鴨什麼的,弄些來打打牙祭,我嘴巴快淡出鳥來了。」

    大聖粗聲道:「不行,不可輕舉妄動,如果鬧出事端來就不可收拾了,你想變烤豬,俺老牛可不想。

    再說,老爺所修煉的功法有些特殊,對於心境有要求,我們不能做這等下三濫的勾當,污了他的心性。」

    隨著豬妖,大聖稱呼葉君生的時候,也叫「老爺。」倒是順口。既顯得尊重,又甚為體面。

    豬妖苦著臉道:「那總不能這般熬著,再瘦下去我就成竹竿兒了。」

    大聖鼻子裡噴出一道白氣,冷笑道:「你少叫喚,若想日後有出息,就不可咨意妄為,我問你,你可想修煉神通?」

    豬妖徒然來了精神:「當然想!」

    提及神通,它頓時忘記飢餓。既為妖身,能開竅生出靈智已是走了狗屎運,日後的出路十分狹隘,更別提能學到什麼厲害本事了,根本沒有修煉的途徑。至於拜師學藝之類,想都不用想,只怕剛冒頭,就被人「降妖除魔」了。

    本來好不容易搶到的玉符敕命又沒了,如果說跟著葉君生能廝混到一身本事,它絕不介意挨幾天餓。

    嚴格說起來,這算得上是一次莫大的仙緣。

    大聖道:「甚好,算你還有點上進之心。但目前只能熬著,老老實實幫老爺辦事,日後好處少不得你一份。」

    「我說牛哥,老爺到底是何來歷?我瞧著很糊塗。」

    大聖遲疑了一下,這才道:『他是一個被選中的人。」

    「被選中的人?」

    豬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個你就莫要多問了,到時候自然知曉…睡覺吧!」

    大聖不想多說,翻個身,舒舒服服地臥著。

    豬妖沒奈何,只得一頭鑽進草堆裡,呼呼大睡起來。

    今天是登記報到的日子,葉君生起個大早,吃罷早飯便趕去觀塵書院。

    觀塵書院,位於冀州城東區,佔地頗廣,有數畝方圓。其中亭台樓閣,樹木鬱鬱,建設得像座大huā園似的,環境很是清幽雅靜。

    見狀,葉君生悠然庶歎這個時代文人讀書的條件其實還不錯一當然,這得建立在他身為麋生的基礎之上。

    原生,便是公費生,在官學棋書期間不用繳納各種項目繁雜的費用,吃喝都免費。這樣,大大減輕了負擔壓力。

    只是這原生,得之不易,每年各州府就錄取三人而已。其他的生員要進讀公學,就必須交錢。可以說,這一類學院,就是貴族學校。供讀不起的,只能窩在自家裡自學苦讀,備考鄉試。

    如斯,學習的條件自然差了一籌。一個人閉門讀書,在訊息上會比較蔽塞落後,難找到共鳴。

    與觀塵書院相隔兩條街道,便是女子學院惜月書院,若果站立於高處,還能彼此遙望。

    據說每年觀塵書院都會與惜月書院進行不少學術交流活動,關於這個「學術」的涵義大有講究。反正交著交著,便常有眉目傳情,私定終生的旖旎故事發生。

    這也是大家喜聞樂見之事。才子佳人,huā前月下,卿卿我我,情調何等浪漫?

    江靜兒便是在惜月書院裡讀書。

    本來奔赴冀州的時候,葉君生想叫江靜兒一起走,好有叮,伴兒。但被江靜兒拒絕了,她騎著馬,帶著丫鬟阿格另外上路。

    對此,葉君生有幾分明了,但說破出來就沒意思了。

    辦妥手續文書,他就正式成為觀塵書院的學生。

    當前書院共有生員三百餘名,被分成「甲乙丙丁」四個班級,基本都是按照成績分的,甲班最好,丁班最差。

    這個成績,一方面參考當年院試的結果:一方面依據歲考的成績:故而會存在升降的情況,考得好的,能從丁班往前挪;考得差的,會從高等班級降落下來。

    這般機制,有利於保持學xi的競爭性。

    其中歲考是一道無fǎ繞開的坎,在歲考中成績不行的話,甚至會剝奪廩生的資格,降為普通生員,取消一切福利。

    葉君生三試第一,成績優異,一來到就是分在甲班之中。不過班上最有名氣的輪不到他,而是有「冀州第一才子」之稱的郭南明。

    郭南明自幼便有「神童」之稱,七歲能成詩,九歲便能做百餘字的長詞,一路走來,可謂赫赫,都是實打實的名聲。他更是冀州史上第一位童子試三試第一的記錄創造者。那時候,不過十四歲而已。

    相比之下,葉君生就顯得根基有些不穩,如同黑馬,就算異軍突起,但到底缺乏些說服力,民間輿論質疑聲不斷。

    然而這些,葉書生哪裡去想過?

    有這時間功夫,不如多想想如何才能盡快把計劃中的書帖店開張起來,好打下根基。

    既然帶妹妹過來了,就沒道理再讓她吃苦。

    觀塵書院邊上有一條巷子,名叫「南渡巷。」貌似不錯,比起那墨香巷不遑多讓。葉君生發現之後,當即改變主意,想將店舖開到這邊來,更加便利。

    萬事俱備,只欠銀子。

    葉君生不是沒想過利用手下兩頭妖怪去發些橫財,但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通過下三濫的手段去盜竊,乃至搶劫,到底不是正道,落了下乘,不做也罷。

    於是,這樣的念頭便揮之腦後,拋之九霄雲外。

    退一步說,事情遠未到那個份上。

    漫步在南渡巷裡走了一遭,見到兩邊的建築古色生香,人文氣息濃厚,看著就覺得喜歡。又有數株古樹撐起來,遮出一片陰涼。

    「好,就選定此處了。」

    葉君生定下主意,轉出來,回西區。

    這趟回去主要是交待妹妹一些事情,因為明天之後,他就要在書院讀書上課了。

    在新世界的學生生涯,即將開始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14
第七十九章:聞道






    在四個班級中,甲班人數最少,只得二十五人,有老有少。年紀最小的便是郭南明,剛十八歲,端是少年有為;老的都有五十多歲了,頭髮斑白。

    老少同堂,總感覺有些彆扭,尤其對於葉君生這個穿越者而言,「鴨梨山大」。開始的時候,甚不習慣。不過這課堂不能不上,還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對於三年後的鄉試裨益不小。

    鄉試三年一考,考不上的只得等下一屆。三年又三年,少年變中年,中年成老年,機會並不足以任意揮霍。

    如果無法中舉,單憑一個生員功名,委實單薄,更斷了做官的途徑。就像建房子,光是打好地基,沒有砌牆起來,又有甚用?

    獲得秀才功名,僅僅只是個敲門磚。能不能開門,得看以後的本事。不知多少讀書人被卡在這一關,致死還是個「茂才公」。

    書獃子學富五車,但還不夠,科舉並不等於死讀書,裡面許多道道都需要多方面的學習,揣摩,才能中舉。

    這就是葉君生當前應該做的。

    還沒有到正式上課的時間,一些生員見到葉君生,當即猜出了他的身份,便圍攏過來,寒暄客套一番。

    葉君生三試第一,在冀州生員階層中早傳遍開來,引起不小的議論。這般才俊,前途光明,自當示好做人情。

    當然,不管在什麼地方,哪怕只得幾個人的小小辦公室,都會有圈子的存在,如今觀塵書院的甲班也不例外。一部分生員主動與葉君生作揖寒暄,但更多的生員卻坐著一動不動。

    這些人所擁戴的核心,便是郭南明。

    ——大致相當的經歷。相差無幾的年齡,人們自然而然就將葉君生和郭南明放在一起作比較。其中有好事者又翻出道安詩會上的事情來,說葉君生比郭南明更有才云云。立刻招致到郭南明的擁躉激烈反駁,戰成一團。

    諸多的爭議早傳到郭南明耳朵中,使他感到非常的反感煩躁——道安詩會,就像一道淋漓的傷口。至今仍血流不止。

    他氣得吐血的傳聞亦已傳得沸沸揚揚,視為莫大的恥辱。

    郭南明霍然站起,昂首走到葉君生面前:「葉君生,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終於考到這裡來了。」

    他高高在上的傲氣語調讓葉君生很不舒服。心想這樣的人一定是被寵壞了的……淡然道:「我一向都不會讓人失望的。」

    郭南明很秀氣的眉毛一挑:「是嗎?那正好,八月中旬的中秋詩會,我等你。」

    天下文風鼎盛,詩會不斷,作為傳統佳節的中秋,各州府所舉辦的詩會更是非常隆重,為一大盛事。

    葉君生呵呵一笑:「如果你是美女,說這句話我會很高興。」

    聞言。郭南明登時惱怒得臉都紅了。

    他天生俊秀。皮膚白皙,看起來頗有幾分女孩子家的顏色,平時最為忌諱的便是這一點,簡直為逆鱗,不料葉君生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出言戲謔,心中無明業火三千丈:「哼。葉君生,別以為考個秀才就了不起。尾巴翹到天上去!到今年中秋時會上,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

    平心而論。他覺得那首《念奴嬌?懷古》是絕世好詞,但郭南明不相信是葉君生寫的,只因其中經不起推敲的東西太多了。話說回來,就算是葉君生寫的,也絕非臨場發揮所得,再詩會上估計是瞎貓碰到了死老鼠。

    說話到這個份上,已充滿火藥味,眾人頓時豎起耳朵來聽,看葉君生如何應對,是針鋒相對呢?還是故意大笑三聲,以表示不甘示弱——

    葉君生一聳肩,吟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只需心胸開朗,為何笑不出?」

    他這麼隨口一誦念,頓時把一干生員都鎮住了:出口成章,好詩呀!

    這四句看似簡單淺白,但意境輕快,平常而清新,淡淡的,卻能令人回味無窮,其中還蘊含著一種看透開去,圓融通朗的感悟,真不簡單。

    郭南明亦是識貨之人,面色一變:「你這四句彷彿詩偈,是何人所作?」言下之意,自是不信葉君生為原作。

    其年紀輕輕,如何有這般領悟心境?

    葉君生終於哈哈一笑了:「是一位雲遊的高僧說的。」

    聞言,大家露出恍然的神色來。

    郭南明冷哼一聲,心道:果然如此,諒你也做不出來。

    此時上課時間到,有先生來了。諸生員趕緊返回自個位置上,安安分分坐好。這堂課的劉夫子性格正直,治學態度很是嚴厲,不好相與。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這堂課劉夫子主講的,便是上位者之道。既為上位者,便要關切民意,傾聽民心,體恤民情,如此,才能真正做到修身、治家、齊國、平天下。

    諸種大道理,葉君生早已懂得,不過在課堂上聽著夫子抑揚頓挫的講解,又有另一番不一樣的體會感悟——

    葉君生熱衷功名,無須掩飾。

    因為在這個世界,功名是改變命運的最佳途徑;而且,己身所修煉的《永字八劍》,同樣需要功名支撐。

    自從在江底石殿中,劍意吞噬了那枚玉符敕命,吸收掉裡面的香火念力,葉君生便有所明悟——

    香火念力,究其本質,就是民心民意。

    一個本質,兩種說法而已。

    百姓人民的心意,看似無形無質。當處於個體,或者數量稀少的時候,不足為慮。但當凝聚成勢,連綿一片時。卻會形成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足以驚天動地。

    「民意即天意,天意不可違」。

    說的。便是這個意思。

    術士修煉,封神任職,通過種種顯靈之法來感化百姓,使之虔誠信仰。奉上香火念力。但那顯靈之法,以及次數,卻要受三十三天的秩序約束,不能亂來。至於私地之下,撈過界。對於香火明爭暗鬥之舉,不一而足,卻無法完全禁絕。

    正所謂「佛爭一炷香」,神佛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私心。

    相比之下,葉君生所修煉的「賢道」,卻是走得另一個方向途徑——借助功名權位來收攏民心。

    此謂「入世之道」。借民心而修神。

    考得功名。官職在身,造福一方,自能得到百姓的擁戴愛護。屆時民心所向,修為躍然提升,故名「賢道」。

    賢道之於神道,好像兩條完全不相同的路。怪不得劍意對於神像。以及玉符敕命有著天生的敵意,仇家一般。根源都在此處。

    然而殊途同歸,賢道的最終目的與神道一樣。都是求那千秋逍遙,長生不朽。

    ……

    坐在課堂之上,葉君生精神渺渺,神遊天外。一直以來在心中的眾多疑惑悉數解開,豁然貫通,大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感。

    嗤嗤嗤!

    最後三道劍意盡數感悟而出:折筆劍意、鉤筆劍意、提筆劍意。

    《永字八劍》:「點橫豎撇,捺折鉤提。」

    嗡!

    天地景象,為之一變。

    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課堂也不再是課堂。在一瞬間,葉君生竟看到了自己——

    一般情況下,人除非有鏡子或者其他能映照影像的存在,才能見到己身。但現在,葉君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身體端端正正地坐在課堂上,聽課。

    或者可以這麼說,坐在那裡的,其實只是一具軀殼。魂神精魄已開竅而出,神遊在課堂的上空,如神靈般俯視眾人。

    陽關之境。

    橫向對比,就是術士境界中的「陽關」。

    術士修煉,有五大境界,分別為:開竅、陰神、陽關、法相、散仙。

    葉君生現在,就是陽關。他修煉賢道,其實本質上,也是一名術士。

    剛一真正開竅,即能躍升到陽關之境。起點之所以能這般高,得益於《永字八劍》所打下的根基,在八道劍意的庇護之下,他的魂神才敢在大白天出竅,不會魂飛魄散。

    原來,這就是全部悟出《永字八劍》的階段收穫,陰神能出竅,能離開軀殼四下行走,別人無從發現。

    如此行徑,恍若鬼神。

    人如果能修煉到到這個境界,便等於一次巨大的蛻變,躍然進入另一個層面去。

    爽!

    葉君生滿心歡喜,輕飄飄的身子在課堂上好奇地遊走著,甚至還專門跑去郭南明的身前扮個鬼臉——

    郭南明當然什麼都沒有看見,他頂上靈光之中,倒有一根七彩文氣,鐵絲粗細,熠熠發光。

    葉君生怕受到文氣的反噬,趕緊走掉,到另一邊去。

    呼!

    一個不注意靠近窗口,恰好一股大風吹來,吹在身上,不禁渾身打個冷戰,好像沒穿衣服一樣,覺得極為冰涼。

    不好!

    葉君生霍然醒悟過來:他剛剛邁入陽關之境,陰神不夠強壯,缺乏足夠的歷練。雖然敢在白天裡出竅,但不能持久。而且如果遇到天氣變壞,比如暴曬,被大風吹等,都會受到嚴重的衝擊,不及時返回軀殼的話,甚至會魂飛魄散,落得一個「植物人」的下場。

    沙沙沙!

    這時候,一股壓力趁虛而來,好像瀰漫於整個天地之間,巍巍然,十分沉重的樣子,要轟擊傾瀉下來,將葉君生的魂神鎮壓得永世不得超生。

    是血氣!

    只要有人,便會有血氣存在。人少的時候,感覺不明顯,影響不大;但成千上萬,再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就非常可怖了。

    千軍萬馬,血氣沖天,鬼神不敢攖其鋒!

    葉君生魂神剛出竅時,因為在課堂之中,又正值最為旺盛的時候,是以無礙;但出竅的時間長了,又被大風一吹,頓時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行,要立刻回到軀殼裡去,否則就完蛋了。

    念頭閃過,葉君生趕緊跑。但這時候,他的動作在無形的壓力之下,已變得甚是艱難緩慢,本來不遠的距離,竟彷彿咫尺天涯——

    救命呀!

    葉君生大為焦急。

    約莫半刻鐘後,他渾身覺得寒冷無比,好像人掉進了冰天雪地裡面,顫抖不已,如果再久些,恐怕直接就會被凍死了。

    又像是不怎麼會游泳的人掉進了大海,浮沉掙扎不得,很無助的感覺。

    到了,快到了!

    葉君生咬緊牙關,一步步邁著步子,終於趕到漫天血氣壓力轟擊下來的前一刻——魂神歸殼。

    「呼,好險!」

    他這才如釋重負,擺脫了那種心悸顫慄之意,有種腳踏實地的倖存感。經此一次,以後再不能隨便出竅了,實在太凶險,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葉君生!葉君生!」

    他茫茫然抬頭,就見到劉夫子一臉怒氣地站在他身前:

    「豈有此理,上課居然在呼呼大睡,簡直斯文掃地,罰你抄《論語十重樓註疏》三遍。日後再犯,定當上訴學監,給予處分。」

    劉夫子確實惱火,身為書院德高望重的夫子,授課十餘年來,堂下生員無不精神抖擻,凝神貫注來聽的。一方面,他只負責甲班,能進這個班的生員,基本都是好苗子;另一方面,他性子嚴厲正直,生員也怕他,如何敢上課開小差?

    這葉君生倒好,第一次上課竟伏案大睡,叫了好幾遍都不見反應,睡得像頭豬一樣:

    如此失禮行徑,虧他還是個三試第一的廩生,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考上來的,簡直亂彈琴。

    呃……

    葉君生搔搔頭,連忙作揖賠禮。

    劉夫子哼了聲,拂袖登台,繼續授課。

    箇中情況,被全班的生員都看在眼裡,親郭南明那邊的,許多人不禁掩嘴竊竊偷笑,幸災樂禍之意,顯露無遺。

    郭南明面色陰沉,心道:竟是這般倦怠偷懶之徒,無禮至極,居然要與我齊名,我呸!沒端污了我的名聲。

    諸種反應情況,葉君生就算沒有親身看到,聽到,也能猜得出來,卻毫不在意,淡定得很:

    夏蟲不可言冰,如此而已……).

   
arms71499 發表於 2013-1-7 20:15
第八十章:開張





    三試第一的葉君生在上劉夫子的第一堂課時,居然睡著了,睡相極其之難看,還流了口水……

    這消息便如一陣風,迅速在觀塵書院中傳開。

    在這個十分講究舉止禮儀的世界,葉君生如斯行徑,自是招惹到一番口誅筆伐,被不少人罵。

    「君生,走走,到狀元樓去喝一杯解悶!」

    在書院的綠蔭道上,黃超之一把拉住葉君生,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外面走。

    黃超之來書院報到的日子比葉君生要早,他被分在最末的丁班裡去,但依然開心。對其而言,只需考得秀才功名,便是可喜可賀之事,對於分班之類,不甚在意。

    到了酒樓上,黃超之點了一桌子佳餚,以及一壺好酒,熱情地招呼葉君生飲食。

    葉君生的精神卻不甚好,有點萎靡的樣子:出竅所遭遇的凶險影響還沒有消散恢復呢?

    往重裡說,好比病了一場,需要一定的時間調整休養。

    黃超之卻以為他是因為上課睡覺,受到夫子訓斥,以致悶悶不樂,便安慰道:「君生,你何必理會那些起哄?我相信你,其中定然有緣故。」

    葉君生不作解釋,笑道:「謝謝。」

    喝了幾杯酒,見到氣氛有些沉悶,黃超之問:「君生,前些時候你不是說要開張一間書帖店嗎?辦得如何了?」

    葉君生回答:「現在還沒有開始。」

    「哦,莫非是因為手頭緊?周轉不過來?」

    葉君生點點頭,道:「確有此因。」

    黃超之呵呵一笑:「君生為何不告訴我知?我願借十貫錢與你打本,日後賺到錢了,再還給我不遲。」

    葉君生眼神炯炯地看著他:「你就不怕我沒得還?」

    黃超之哈哈笑道:「君生說笑了!說實話,我很看好你,日後如果你平步青雲,只要不忘了我這個朋友,足矣。」

    他家族便是做生意的,自幼耳濡目染。學到不少門道。俗話說「人情練達即文章」所謂人情,往往也是一門生意。需要投資,才有回報。畢竟這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

    一見面就稱兄道弟的,太假。就算性子相投。也需要一定時間的相處。

    葉君生抿了一口酒,倒也乾脆:「如是,那多謝超之了。」

    「你我何必客氣?對了,你是要在墨香巷那邊開店吧。」

    葉君生搖搖頭:「我改變主意,準備在書院旁邊的南渡巷找地方。」

    南渡巷黃超之也曾去過。有所瞭解,道:「這邊也行。事不宜遲,不如我們等會便去找找,看有沒有地方。」

    葉君生自然同意。

    吃喝過後,兩人離開狀元樓,到南渡巷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約莫一個時辰後,他們便找到了一座不錯的宅子。只是這宅子。不願租。只肯賣。那戶人家是要遷徙到別的地方去,故而出售。

    售價不菲,高達六十貫,經過討價還價,最低都要五十五貫。

    這座宅子,位於南渡巷的盡頭處。佔地不小,按照現代標準。有三百多平方,為前宅後院的設計模式。前面可以開張門面。以及住人。有四間廂房。

    門口處種一株高大的榕樹,起碼五十年樹齡,像一把撐開的大傘,為宅子遮陽送陰。

    葉君生頗為喜歡這處宅子,很理想,只可惜對方不願意租。

    黃超之是個有心人,忽道:「那好,就買下了。」

    葉君生一怔:「超之,你這是?」

    「實不相瞞,我黃家正想在冀州城置辦些產業。這座宅子,看著不錯,買下來也無妨。」

    葉君生明白他的心意,歎道:「超之,這份人情,我葉君生定將湧泉相報。」

    黃超之笑道:「君生太客氣了,你我皆有便利之事,一舉兩得。」

    五十五貫錢不是小數目,就算黃超之也得籌備三天,這才能拿得出來,與那戶人家到府衙去簽訂登記文書,進行產權轉換手續。

    順利搞定之後,這座宅子便以每月一百五十文錢的租金,租給了葉君生。這個價格不算高,但也不低,與行情差不多。

    無論如何,葉君生都不可能白白用黃超之的宅子。況且,他打算著等賺到足夠的錢後,再從黃超之手裡買下來,真正成為一個家。

    地方好了,立刻去接葉君眉過來,用牛車拉著行李,豬妖隨後。

    當黃超之見到這副陣勢時,奇怪之餘,又覺得哭笑不得:「君生,你家裡還養著一頭牛與一頭豬嗎?」

    葉君生笑道:「不錯。」

    黃超之試問:「可是待養肥了殺?不過我看著這頭豬貌似很肥了,可以殺了。」

    豬妖聽見,大為不忿:「怎得個個人見了本豬神,都想吃肉,難道是欺我肥嗎?」

    當即走到黃超之面前,鼻子一拱,差點將黃秀才給拱個四腳朝天。

    「哎呦!」

    黃超之一個趔趄,失聲驚叫,他倒沒想到那肥豬如此野蠻。

    豬妖的小心思,葉君生看在眼裡,喝道:「豬升天,不得無禮。」

    豬妖哼哼叫喚,跑進宅子後院去了,卻是要找個好地方,最重要睡覺要舒服。

    黃超之眼睛都看直了:「君生,這些牲畜都被你訓熟了嗎?還起了名字?」

    葉君生道:「多加管教,自然聽話。」

    黃超之無語:就算豬牛再聽話又有什麼用?遲早都是被宰殺吃肉的份,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讀書人,喜愛梅huā桃huā,養雀養鶴,謂之文雅;可養豬養牛的,就是大俗了。傳出去的話,斯文掃地,不知會惹多少嘲笑。

    不過此事屬於葉君生個人的喜好問題,他卻不好多說。

    搬入新居,葉君眉滿心歡喜,手腳非常勤快地開始收拾,忙裡忙外,一個人全包。

    黃超之見到,謂然歎道:「君生,你有此妹,真是莫大福氣。」昔日書癡未開竅前,聽說都是妹妹照顧,才不至於飢寒交迫,餓死街頭,此事傳揚甚廣。對於葉君眉,人皆有贊。

    葉君生微笑道:「我也這般認為。」

    宅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葉君生從黃超之手裡借來兩貫錢,開始置辦家什。首先要弄好的,便是招牌。

    招牌上的字,是葉君生親筆所寫,名曰:獨酌齋。其中語義,不言而喻。既點出該店舖只賣店主的字,又富有詩意。

    做好招牌,又輪到門口兩邊的對聯:「君生天地外;靈頑有無中。」

    寓意更是豐富,耐人尋味。

    那黃超之一見,不明所以,問之不答,越是琢磨,越覺得玄奧,不由大為驚歎:看來葉君生開這書帖店,絕非心血來潮,而是準備許久的了。

    其實對於葉君生開店舖,只賣自己作品的做法,黃超之並不認同。他認為葉君生還沒有到那個份上,專賣店呀,開玩笑嗎?在業界沒有相當的地位名氣,能有什麼生意?

    人家事前都不知你是誰,又怎麼會來買你的作品?

    風險很大,遠不如採取寄賣的形式,就是廣開門路,接納其他人的書法作品,掛在店舖裡賣。賣掉之後,抽取一定的佣金。

    這樣,人氣肯定會旺盛許多。

    他曾向葉君生提議,但葉君生聽了後,只是笑笑,並沒有接納。也罷,是葉君生開店舖,一切都以他的意見為主。等打不開局面後,或者才會醒悟:生意,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不過現在,黃超之看見葉君生展現的幾筆字,鐵畫銀鉤,氣象森然,頗有宗師氣度,確實不錯。他目前最為緊缺的,無疑便是名氣。

    當字寫到一定的程度,本身的水平已不是關鍵,重點都在名氣之上了。

    然而名氣,豈是好得的?

    門面功夫差不多做完,接下來便是購置文房四寶。開門做生意,對於筆墨的需求量自然很多,對於質量要求也高。因為現在賣的是書法,不是在鄉下賣對聯。字寫得好,也要紙墨來襯托才行。否則在那些粗糙的毛邊紙上寫,任你寫出朵huā來,人家一看你這紙,頓時了無興趣。

    前前後後,差不多籌備了十天功夫,一個書法店的規模基本修整好了。招牌,對聯,門面,都已齊備,店裡面掛著十幅葉君生寫得字,貨品也已上架;然後打扮整齊,如一朵清水芙蓉般的葉君眉再往櫃檯那裡一站,整個獨酌齋就像活過來一樣,生機勃勃。

    於是開張。

    開張儀式非常低調。

    本來依黃超之的意見,是要在書院中宣傳開來,請同學們來吃頓飯,順手幫襯一二,先把人氣搞旺起來。

    但這個提議,同樣被葉君生否決掉:自己剛來書院報到,並沒有認識什麼人,何必去搞那麼多事情?

    弄來弄去,都是虛的人情,遠不如踏踏實實地來。反正開這個書法店,也不指望大火大賣,三分之二是為了妹妹,三分之一屬於個人的興趣。

    書法店順利開張,總算了結一件心事。往後的日子,除了攻讀詩書外,葉君生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永字八劍》的修煉之上。

    說來說去,這門神通的修為才是根本,不容鬆懈。不斷提高,才能不斷發掘出蘊藏在裡面的奧秘——其中包括神秘狐仙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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