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狙擊南宋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結)

 
e010203 2013-2-4 01:5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203313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2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章 意外收穫


    楊家兄弟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也就結束了。只有那一地的殘屍與散落四周的無主戰馬,真真切切地提醒兄弟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做夢,而是千真萬確的現實。

    在楊家兄弟還在兩眼發直,一副夢遊狀態的時候。狄烈已打掃完戰場,並騎上繳獲的戰馬,向兄弟倆招呼:“喂,你們還呆站著幹嘛?快幫我把這些無主的戰馬全收攏過來。”

    楊家兄弟這才如夢初醒,互看一眼後,欣喜若狂地跳起來狂奔往前。其中楊折衝興奮之下竟忘了脫下網兜裝,磕磕絆絆地跑著,還摔了個跟鬥。不僅狄烈與楊奮大笑,最後連楊折衝自個也樂個不停。

    “這、這是一具‘帶環首領’,那邊還有一具……”楊奮仔細一數,竟有五具女真人的“帶環首領”,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此前宋金交戰近兩年,大小戰役無數,獲得的“帶環首領”卻寥寥無幾——並不是說宋軍將士屬豆腐的,光被人砍卻砍不了人,而是宋金兩國交戰以來,幾乎每戰皆負。不管打得多慘烈,殺傷多少金兵,只要結局是敗陣了,就無法收割金兵首級。因此能得到一顆“帶環首領”,可謂彌足珍貴。而眼下竟有五顆之多,若是將這五顆首級呈送給官家,官轉三階,賞錢百貫不在話下。只不過,現在大宋好像沒有官家了,這大好戰功也沒處領去。

    楊家兄弟帶著小小的遺憾開始搜刮物品,現場遺留九具屍體,但馬匹只有七匹,還有兩匹跑掉了。即便如此,收穫也很令人欣喜了,不光是得到雄健的戰馬,更有掛在馬鞍後的馬褡子裡的各種金銀財物。兄弟倆粗略估算一下,任何一匹馬鞍上掛著的馬褡子裡的財物都不少於百貫。

    金軍攻破汴京,滅國而還。全軍上下,無論是女真本族將士還是其僕從軍,無不賺得盆滿缽滿。所掠奪的貴重戰利品,人人都是隨身攜帶,不管行軍戰鬥,均不離身。這樣一來,倒是便宜了狄烈等人。

    楊家兄弟興奮地騎上高大戰馬,舒展著雙臂,呦呵呦呵地大叫,在馬背上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縱橫馳騁。

    狄烈可沒有楊家兄弟那樣好的騎術,基本上也就只能坐穩在馬鞍上,緩緩而行而已。既然有了馬,他打算好好練一下騎術,這個時代騎馬就象後世騎自行車或摩托車一樣尋常,不光要會,而且還要精。

    狄烈默默看著這一地的血腥,心中也頗生感概: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樣冷酷無情了?殺了這麼多人,內心竟沒有絲毫負罪感。是因為金人加諸自身傷害的憤怒反彈,還是由於看到如此之多的宋人飽受折磨而郁憤難平?抑或是,自己始終將這一切當做一場遊戲一場夢……

    斜陽余暉將狄烈棱角分明的面孔,投映得明暗陰影,立體感極為鮮明,猶如古希臘的雕像。狄烈遙望著這大宋亂世的蒼茫巨野,有一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惆悵。

    楊家兄弟快意縱馬馳騁,盡興而返,每人身後牽著兩匹馬,馬背上堆滿了各種兵器及從死去的金兵身上剝下的衣甲,不過大多殘破不全,畢竟狙擊子彈的威力太大了。

    兄弟倆看向狄烈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折服,說話的語氣也恭敬無比:“狄小哥,下一步該當如何?但請示下,俺兄弟無不從命。”

    狄烈輕籲一口氣,收回無謂的惆悵。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格玩小資情調。還是打起精神,為自己、也為那幾千逃難者的生存而奮爭吧。

    “折衝兄弟立即返回山裡招集人手,到金軍營寨中搶運物資。在下與楊奮兄一道先行入寨,看是否還有金人殘餘。”狄烈分派完任務,一再對楊折衝叮囑道,“路上一定要小心,謹防還有落單金軍騎兵。”

    楊折衝拍拍鞍子旁的騎、步兩張大弓與滿滿地幾撒袋箭矢,豪氣倏生:“有這些傢伙在,俺也不是吃素的。當年夏人的‘鐵鷂子’,俺也曾幹掉過幾個。就算金狗再兇悍數倍,俺也不會讓他囫圇了去。”

    狄烈與楊奮策馬疾行到金軍營寨,花了半個時辰繞行一圈,終於確定已是人去寨空。營寨裡到處一片狼藉,隨處可見破碎散落的帳蓬、碎裂的柵木車板、折斷的箭杆、殘破的肢體、殷然的血跡……金軍雖然也做了一番處理,但倉促之下收拾得很不徹底,只將人屍馬骸或焚或埋,便匆匆撤離。使得整個營寨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及煙火味,身處其間,很不舒服。還好,眼前那堆積如山物資的喜悅,大大地沖淡了狄烈鼻端的不適。

    狄烈與楊奮一東一西,相距近百步,不停地拿刀戳破麻袋檢查:麥粉、粟米、肉乾、黑豆(馬料)、布匹、皮革……真是豐富啊!

    楊奮興奮得滿面通紅,這麼多的糧草,怕不有上萬斛。只要全運回山裡,完全可以支撐幾千人躲藏數月,待金兵盡數撤離後再從容出山。老天保佑,得遇這位狄小哥,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兩人正忙活著,卻聽得營寨外一片沸騰,隨後就見數騎賓士而來,當先一騎,正是回山裡報訊並召集運輸隊的楊折衝,身後跟著的是幾名西軍同袍,還有人一人卻是侯方鏡。看不出,這乾瘦文弱的翻譯騎術竟也不賴。也是,這人往日是邊境行商,不會騎馬哪行。

    楊折衝與侯方鏡等人看到這綿延數十丈、堆砌成山的物資,一個個喜得張大嘴巴,不知說什麼好。

    這時寨門大開,近千逃人青壯湧入,眼見如此壯觀的糧秣衣革,無不喜笑顏開,更有涕淚縱橫,甚至嗥啕大哭者。一時間,整個營寨裡歡聲雷動。

    侯方鏡感概不已:“昨夜此地對我等而言,還是如修羅地獄一般,今日重至,卻宛如天堂。人生之奇妙無常,實令人嗟歎。”

    楊奮一字一句道:“先生所言極是,惟其如此,更須謹記將俺們由地獄引至天堂之人。”

    楊折衝重重點頭:“今後俺唯狄大哥馬首是瞻,水裡火裡,絕無退縮!”

    狄烈並沒有聽到楊家兄弟歸心的言語,他正被不遠處幾個人的爭執所吸引,爭執雙方中的一方正是阿吉,而他的伯爺周德旺老人則在其身後撚須苦笑搖頭,沒有參與爭執。

    當狄烈剛策馬走過去,還沒來得及詢問爭執原因。一見到他,雙方立即息聲並跪伏於地,唯唯諾諾。

    狄烈很是吃了一驚,趕緊下馬一個個扶起,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是什麼高官老爺,當不得這樣的大禮。”

    周德旺老人認真地說道:“狄小哥是俺們所有逃人的救命恩人,又豁出性命為俺們奪來這些續命口糧,數番活命大恩,便是為奴為婢亦是理所當然,誰人敢說小哥當不得這區區禮數?”

    狄烈有些無奈,只好轉移話題:“你們爭執所為何事?”

    那幾名與阿吉爭執的工匠道:“俺們說要將所有大車用來運送糧秣,這也是狄小哥的意思。偏偏這小傢伙一定要留一輛車裝這些玩耍之物,俺們當然不允。眼下天大地大,糧食最大,怎能用來裝載這等雜什物。所以才發生爭吵,不想驚動狄小哥,萬望小哥恕罪。”

    狄烈笑顧阿吉:“什麼玩耍之物,你這麼著緊?”

    阿吉瘦小的臉蛋帶著幾分忸怩,小聲道:“阿吉其實也不是為了玩耍,這些東西也是軍器物資之一啊。”

    那幾名工匠不以為然,低聲咕嚕:“這算什麼軍器物資,嚇人還行,卻傷不了幾個人……”

    狄烈好奇心頓起:“究竟是什麼東西?”

    阿吉拉著狄烈的衣袖來到一輛用大塊油氈裹得嚴嚴實實的大車面前:“狄大哥,你來看,就是這個,這裡還有攻城廣備所的封條。阿吉平日就是幹這個工作的,早就見得熟了。”

    狄烈仔細看那封條上寫著:焰硝七石二鬥,宣和三年封存入庫。

    焰硝?狄烈心頭一動,脫口而出:“是不是硝石?”

    “原來狄大哥也認得。”阿吉雀躍地指著後面幾輛油氈包裹的大車,“那邊還有硫磺、定(炭)粉、黃丹、幹漆、麻茹等等,是制做霹靂火球、毒藥煙球等軍中火器的必備之物……”

    一旁的工匠哧笑道:“也是制做爆竹煙火的必備之物。”

    阿吉的小臉脹紅:“我可不是為了玩,狄大哥……”

    狄烈卻揮手打斷他的話:“將這些東西一點不漏地全給我運回去。”

    啊!工匠們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阿吉卻是歡呼雀躍,狠不得抱住可愛的狄大哥轉幾圈。當然,他不敢,也沒那個力氣。

    周德旺很是不安:“侄孫胡鬧,狄小哥萬勿縱容。孫三他們說得在理,眼下最著緊的是糧食……”

    狄烈淡淡一笑:“糧食是很重要,這些物資也同樣重要——糧食可以讓我們生存,但如果沒有相應的武力做為後盾,不但糧食會得而復失,就是我們的生命,也得不到保障。”

    這些東西可都是重要的戰略物資啊,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比狄烈更清楚它們所形成的混合物的強大威力。既然那些剛剛褪去獸毛的金國人不識貨,寧願先行轉運甲胄兵器而將之棄之不顧。那哥們就不客氣地笑納了,或許將來有機會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大威力武器。

    狄烈扭頭拍拍阿吉的肩膀:“小子,不錯,這些都是真正的好東西……哦,你剛才說的什麼霹靂火球、毒煙火球,你都會制做嗎?”

    阿吉小臉通紅,用力一點頭,聲音響亮:“阿吉會做!”

    “好,那這些物資就交給你了,回頭你制做幾個樣品出來。”狄烈翻身上馬,大聲說道,“大夥加把勁,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將所有物資轉運進山。”

    “好咧!”眾人齊聲應答。

    金色的夕陽,將每一張面孔都映照得紅彤彤、亮堂堂、喜洋洋……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2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一章 手裡有糧,心中不慌!


    滿載而歸的運輸隊,一回到枉人山,就在難民大軍中引起巨大轟動。

    當難民們得知這些救命物資都是狄烈帶人奪取的,無不望著高處巨石上,那如同雕像般卓然而立的高大身影頂禮膜拜。

    在狄烈身後的楊家兄弟,俯視腳下俯首而拜的芸芸眾生,一股難言的豪情熱血充溢胸間,兄弟倆四道灼熱的目光相碰,用力點頭,心下做出了某種決定。遭逢亂世,最重要的就是能找到一個有能力、有雄心的強者依附,既然上天將這樣一個機緣送到他們面前,就絕不能錯過。

    接下來,侯方鏡便忙得焦頭爛額。狄烈將統計人數與發放口糧的工作交給他處理後,便當起了甩手掌櫃。而難民中人數雖眾,但大多是手藝精巧卻大字不識幾個的匠人,在這方面卻幫不上什麼忙。最後不得不拉上了略通文墨的葉蝶兒,以及難民中的幾名釋道相助,才算完成了初步統計及分發口糧的工作。

    當侯方鏡將統計好的帳簿交到狄烈手上時,狄烈翻了幾頁便交還給侯方鏡,這種古人的流水簿記帳方式與後世差異很大,而且用的又是繁體字,看得著實眼暈。

    “老侯,你就簡單彙報一下吧,說說人員與糧食的情況就行了。”

    “經統計,人數共有二千六百一十四人,其中有二千二百五十八人為匠人,另有醫蔔二十八人、伎樂八十二人、金人所擄青壯二百餘人以及僧、道九人……”

    “等等,怎麼還有和尚道士?”

    侯方鏡小心回話:“官家崇尚道術,因此汴京城中寺觀甚眾。而金人也頗為禮佛,這幾位法師都是被延請至上京的。前日營中混亂,法師們都是被人流裹挾而出的……”

    一旁的葉蝶兒輕聲道:“這幾日人心惶惶,幸賴幾位法師以佛法道術安定人心。而且,統計發放口糧也多得幾位法師相助……”

    狄烈點點頭,這個時代的和尚道士多半都識文斷字,的確能幫得上忙。至於安定人心更不在話下,這本就是佛道兩家的職能之一。

    唯有楊折衝在一旁不滿道:“這些物資本就是狄小哥冒著天大的風險奪來的,可那些和尚道士卻好,滿口是佛祖神仙有靈,降下狄小哥這樣的天使,救眾生於苦難之中。合著狄小哥出生入死,功勞卻排到最末去了。”

    狄烈哈哈大笑:“咱是凡人一個,就不跟神仙爭什麼名次了,由他們去說吧。老侯,接著說。”

    侯方鏡乾咳一聲,清清嗓子,眉飛色舞地報上一連串資料:“各類穀物約合一萬零九百斛,豆料五千七百斛,布、麻二千匹,皮革十車,另有各種火作原料若干,此外更有騾馬牛羊近千頭,其中光是戰馬就有七百匹之多……”

    每次看到這一連串資料,侯方鏡就激動不已。他是邊境行商出身,對這類物資的行情比在座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問幹了近十年的走私商人,所經手的交易量還不到這個數字的五分之一。果然,斂財最快的方式就是搶掠啊!難怪金人不顧疲勞,每半年就興兵一次,不惜以傾國之力硬是催垮大宋,終得飽掠而歸。現在他們只不過是得了一點金人從指縫中漏下的東西,就已足夠幾千人衣食無憂地度過幾個月……

    唉!可惜自己沒那個本事……不過在這亂世之中,能依附在有這等本事的英雄人物身邊,感覺真的很不賴呢……

    狄烈用力搓了搓笑得有些發木的臉,還是毛老人家說得對啊,手裡有糧,心中不慌。現在自己要糧有糧,要人有人,似乎具備了草頭王的資質了呢……狄烈趕緊晃晃腦袋,將這個念頭趕走,現在想這個好像太早了點,思付了一會,向專事探察的楊家兄弟問道:“是了,這兩日金人有什麼動靜?”

    楊家老大楊奮搖頭:“自從咱們焚毀了金軍營寨,消除一切痕跡之後,金人于昨日曾遣一小隊人馬在一片焦土的原寨址上巡察無果,隨後引隊而去,就一直再沒有動靜。”

    狄烈沉吟一會,道:“為防止金人去而複返或是玩什麼花樣,在得到金人確實離境的消息前,大夥還是安心地呆在這山谷裡。此外還得伐木立柵,建一個臨時寨子,一旦有警,也好防禦,這件事就交給周老丈組織人手去做吧。”

    周德旺自是滿口答應。

    眼下他們這一群人很自然地形成了一個以狄烈為核心的組織:侯方鏡與葉蝶兒管錢糧;楊家兄弟與幾名有戰鬥經驗的西軍戰士,組織起一部分有勇力的青壯,利用從金兵手上取得的兵器甲具武裝起來,擔任警戒、打探及保衛的工作;而周德旺與魯老二等工匠,則利用他們在匠人中的聲望人緣,管理安撫占難民絕大多數的工匠們。大夥各司其職,一時間倒也沒出什麼亂子,不過短期還可以,時間長了就不好說了。

    議事得差不多時,卻見不遠處一塊山石後,阿吉探出半個小身子,正沖這邊偷偷招手。

    狄烈向他頷首笑笑,然後揮揮手:“今天就到這吧,先散了。”隨即舉步向阿吉走去。

    狄烈這兩天可是忙壞了,畢竟管理幾千人可不是容易的事。他以前在部隊裡最高職務是上士班長,最多只管理過十來號人,而且還是訓練有素的軍人。現下這幾千毫無素養可言的烏合之眾,可想而知管理的難度。雖然他對眼下這突然多出來的幾千張嘴很是傷腦筋,現在口糧問題暫時解決了,可是下一步該怎麼走呢?這些人用得好,全是寶,用不好,那就是累贅了。

    狄烈邊琢磨邊走,不一會來到阿吉面前,看著興沖沖的少年:“怎麼啦?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阿吉按捺不住興奮道:“東西製成了。”

    狄烈眼睛一亮,也頗為好奇,很想看看這個時代的爆炸性武器是什麼樣子,拍拍少年的肩膀:“走,去看看。”

    周德旺接到狄烈的指令,匆匆招集來一群身強體壯的青壯,分發了一批斧鋸繩索,令他們四散伐木。由於工具不多,大夥只能輪流使用。

    之前當嚮導的劉家兄弟中的老大低聲問道:“周老匠,為何要砍這許多木材?還得選粗莖的,不是說不得隨意生明火嗎?”

    周德旺輕輕搖頭:“不是用來生火的,而是……立寨柵的……”

    “什麼,立寨柵?”劉家兄弟與附近幾個工匠們都吃驚地圍攏過來,七嘴八舌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狄小哥要帶俺們落草為寇?”

    “俺們雖操持賤業,可都是世代清白人家,怎可落草?”

    “周老匠,您老之前領俺們逃出來時,可是說過要回家的。眼下家口就在百里之外,渡過黃河就可回返汴京,俺們可不想落草啊!”

    周德旺心煩意亂地一揮手:“咄!說這許多做甚?眼下金人尚未離境,怎能冒然返回京城?將寨子立起來,一旦有警,也好抵禦不是?至不濟,也可防範野獸侵入搔擾,一舉數得,也是好事。”

    劉家老大遲疑道:“那,等金人退兵了,您老可要跟狄小哥分說分說,俺們可得回去……”

    眾工匠一片應是之聲。

    周德旺輕撫灰髯,重重點頭:“大夥兒但請放心,說到回家,沒有人比小老兒更心切,咱們一定可以回去……”

    話未說完,遠處山頂上隱隱傳來一聲輕微的爆響。眾工匠們一怔,一齊向山上望去,竊竊低語。

    周德旺心下搖頭,不用說,定是自己那小侄孫鼓搗出的“大爆仗”。那玩意也不是說不好,只不過,若要守衛城寨,遠不如制做幾具床弩或弓矢更管用。這狄小哥,也不知是作何想的……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3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二章 火藥是怎樣煉成的


    在後山一個凹陷的坡谷裡,狄烈正對著手上一個西瓜大小、圓滾滾的事物,翻來覆去地看著,神情若有所思。在他對面的阿吉,正一臉得色捧著一個竹筐,內裡盛放著好幾個類似形狀的麻皮圓球。

    見狄烈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阿吉眉飛色舞地解說道:“狄大哥,你手上拿著的就是‘霹靂火球’了。外裹麻皮,內裝火藥,置鐵刺尖片其中,點燃引索,便可炸開四射傷敵,實是我大宋軍中殺敵利器。”

    狄烈眉頭一揚,不是吧,宋朝時就有這種類似手雷一樣的好東西了嗎?若真有這麼厲害,若大一個宋國怎會被手持弓箭馬刀的北方野蠻部族打得這樣淒慘,以致國破身辱?

    阿吉見狄烈將信將疑的神色,有些發急道:“是真的,狄大哥若是不信,可以馬上試試。”

    嗯,的確要試驗一下這原始巨型手雷的威力如何。

    狄烈先交錯雜亂地豎了幾個木樁在地上,再讓人找來幾副殘破的綴著鐵葉的皮甲,將皮甲掛在木樁上,粗粗看去,也有幾分人形。

    接下來狄烈持球,阿吉引火,火索嗤嗤燃燒近半時,狄烈奮力將這重達五公斤的霹靂火球,扔到二十多步外的木人樁裡。然後阿吉將火種一扔,被狄烈拉扯著飛快朝早已看好的隱蔽點——一塊突出的山石後奔去。

    兩人剛藏好身形,嘭地一聲爆響傳來——但令狄烈鬱悶的是,這響聲實在太對不起它那沉重的份量與碩大的體積,充其量,也就相當於後世一個比較響亮的二踢腳而已。

    “爆炸嘍!”阿吉興奮地跳出巨石,朝木人樁跑去,他要第一時間看結果。

    狄烈還沒走近木人樁,阿吉就已經興高采烈地捧著一副皮甲,蹦蹦跳跳,獻寶似地來到面前:“狄大哥,你看,這皮甲上釘著不少蒺藜鐵刺呢。”

    狄烈接過皮甲,仔細察看。的確,爆炸所產生的氣浪將內藏的眾多細小的鐵蒺藜激射入皮甲中,部分釘在皮甲上,部分甚至割穿皮甲,釘到木樁上。但據狄烈觀察,穿透力很弱,用手輕輕一撥,釘在木樁上的鐵蒺藜紛紛墜地。如果這木樁是人體,這樣的創口顯然連輕傷都算不上;如果敵人穿著的是鐵甲,以這樣微弱的爆炸,甚至都不能擊穿……

    果然是夠原始的爆炸物啊,難怪對付不了異族騎兵,整個一大爆竹而已嘛。

    狄烈心裡已有數,這應該是火藥的配方與材料提純的問題,於是抱著試試看的念頭問阿吉:“這火藥的配比你知道嗎?”

    “知道,火藥作的王五叔跟阿吉說過。”阿吉很快背出來,“晉州硫黃十四兩,窩黃七兩,焰硝二斤半,麻茹一兩,幹漆一兩,砒黃一兩。竹茹、麻茹即微炒為碎末,黃蠟、松脂、清油、桐油、濃油同熬成膏。定粉一兩,竹茹一兩,黃丹一兩,黃蠟半兩,清油一分,桐油半兩,松脂一十四兩,濃油一分。佐以晉州硫黃、窩黃、焰硝同搗,羅砒黃、定粉、黃丹同研,幹漆搗為末。以紙五重裹衣,以麻縛定,更別熔松脂傅之……”

    這是北宋時曾公亮編撰的《武經總要》上所載的火藥法,從配伍到包裝方法一應俱全,可算是火藥發明初期,最詳盡的一份火藥配方了。可惜的是火藥配比謬誤太大,配方中所含的無效成分太多,以至若大一個霹靂火球,威力卻小得可憐。難怪被工匠們視為玩具,寧願多運點糧食,也不想要這所謂的戰備物資。而真正接近于近代黑火藥成分的配方,則要到幾百年之後的明朝中、後期才得以研製出來。

    狄烈對這黑火藥的最佳配比還是知道的,而且在聯合國的孤島訓練營裡,其中一項野外生存訓練課目中,就曾親自動手收集硫磺、硝石及木炭,製成過幾個土炸彈,用以炸魚蝦及獵取野生動物。那會受限於材料不多,每個炸彈只有拳頭大小,但爆炸的威力似乎都要超過這個所謂的“霹靂火球”。如果用現代的黑火藥配方,制做一個象霹靂火球一樣大小……不,只要三分之一大小的炸彈,威力會如何呢?真是期待啊!

    說幹就幹,狄烈立刻讓阿吉去弄幾斤硫磺、焰硝及木炭末來。

    “狄大哥要親自動手制做霹靂火球嗎?”阿吉撓撓頭,“可是只要這三種材料的話,怕是不會發火。”

    狄烈揮揮手:“沒事,你拿來就行,等會狄大哥讓你開開眼界,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炸彈。”

    阿吉雖然對自己在火藥方面的手藝很自信,但他更願意相信這位神奇的狄大哥,當下興沖沖跑回去取原材料。

    現代最常見的黑火藥配方為:硝酸鉀(硝石):硫磺:木炭=75:10:15。根據用途的不同,火藥的成分也必須做出相應的調整。由於狄烈要制做的是**包,所以他採用的是爆破藥配方。原材料配比分別為:硝石:硫磺:木炭=66.6:16.7:16.7。

    為求配伍精確,狄烈還讓阿吉多跑了一趟,從難民中那幾名宮中醫學士手里弄來一杆藥秤。在這個時代,最精確的測重工具莫過於這種醫生、藥鋪專用的藥秤了,計量單位可以精確到“厘”。

    以狄烈後世的眼光來看,這時代的焰硝與硫磺的純化都還不夠好,雜質頗多,多少會影響**的威力。但在目前情況下,也不好要求太高,將就著用吧。

    狄烈將三種原料分別秤好,再一起倒入木盅裡,用木杵小心攪拌,在確定三種原料已充分攪均混合後。狄烈將木盅遞給在一旁好奇觀看的阿吉,讓他進行後面的藥末包裝、夯實、插索等工作。在這一方面的工作,阿吉要比他熟練得多。

    最終的成品炸彈為橢圓形、大小如香瓜,重量在1.5公斤左右,頂部安著三寸長的火索。裡面除了火藥,並未放置鐵刺尖片一類東西。狄烈現在要試驗的是爆炸威力,而不是彈片的殺傷力。

    阿吉看看手裡的“小不點”,再瞅瞅竹筐裡的幾個大傢伙,心裡很是躊躇:這麼少的份量且又“偷工減料”的小玩意,能有什麼樣的效果呢?

    狄烈也不知道這古代材料跟現代的材料有什麼差異,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枚用現代黑火藥配方製成的香瓜炸彈,其威力絕對在之前的那顆霹靂火球之上。

    還是以那簡陋的披甲木人樁,做為試驗靶場。

    狄烈從阿吉手中接過炸彈,點燃引信,看准目標,揚手投擲,然後快速躲藏到岩石後方。

    轟!一聲炸雷似地巨響傳來,將岩石後方,心理準備不足的阿吉震得向後摔倒,兩耳嗡嗡直響,一顆心噗通直跳,瞠目結舌,半天沒緩過神來。

    這次是狄烈首先到達試驗現場,透過彌漫的煙塵,可見到處抛灑著燃燒破碎的甲片,在爆炸中心形成一個直徑達三米的淺坑,所有的木樁被連根拔起,四散亂飛,最遠的一根被震飛到二十多米外的山谷裡。空氣中佈滿濃烈的火藥味與皮革被燒的焦臭味。

    成了!狄烈興奮地右手成拳,朝左掌心一砸。這才是真正的炸彈啊!先前的那顆什麼霹靂火球,除了名字還能嚇唬人之外,完全沒法相比。而且,限於時間,他還沒將火藥顆粒化,也就是說,火藥的威力還有相當大的提升空間。

    好容易才回過神來的阿吉,又被現場那驚人的破壞力震呆了——這、這還是印象中的火藥嗎?簡直就是天雷墜地啊!這狄大哥,還真是夠神奇的!

    “狄大哥……”阿吉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吃吃問道,“這霹靂彈的制做方法,可、可以教給俺嗎?俺不白學,俺可以拜你為師……”

    “霹靂彈?這名字倒不錯。”狄烈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個名稱,笑著狠狠揉了一下這好學少年蓬亂的頭髮,“用不著搞拜師這一套,這霹靂彈本來就是要讓你來制做的。來,我把配方告訴你,先跟著我做幾顆……”

    狄烈話未說完,似有所覺,目光如電,射向之前躲藏的那塊岩石,厲聲道:“誰躲在那裡?滾出來!”

    岩石後面先是露出一片淡黃色衣裙,隨後慢慢現出一抹俏麗的身影。

    葉蝶兒!

    狄烈緩緩收回摸向軍靴匕首的手,皺眉道:“沒聽到剛才那聲巨響麼?這裡是試驗基地,很危險的,快回去。”

    葉蝶兒卻輕盈走來,隨後做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舉動——噗地跪在狄烈面前。

    狄烈最少發愣了三秒鐘,回過神後趕緊上前扶住葉蝶兒柔嫩的雙臂:“這是幹什麼,快快起來。”

    葉蝶兒咬著紅唇,輕輕地卻很堅定地搖頭:“奴求壯士一事,壯士若不答應,奴決不起來。”

    以狄烈的臂力,就算舉起葉蝶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要拉她起身當然不在話下,但若這樣做就過於粗魯了。狄烈只得放開手,挺直身軀,平靜問道:“你說吧,能做到就做,做不到……”

    “壯士勇力絕倫,以一人之力便擊潰數百金兵,奪取萬石糧秣,實乃武曲星下凡,一定能做得到。”葉蝶兒生怕狄烈拒絕,未等他說完,就急急說了一堆溢美之詞。當然,除了什麼“武曲星”之說,基本上也是事實。

    狄烈眉頭又皺起來,為了不至於引起他人對自己手裡武器的好奇,他再三叮囑楊家兄弟,不要把他只憑一人一槍,就殺得近百金兵丟盔棄甲,落荒而逃的驚人戰績宣揚出去。楊家兄弟這幾天也的確做到了守口如瓶,任何人問起當時的情況,兄弟二人都含糊其辭,只說是大夥的努力,再加上用計所致。對此心裡稍微有點數的,恐怕也就只有曾目睹過狄烈神奇手段的侯方鏡與葉蝶兒二人了。

    狄烈心裡搖頭,多半是楊家老二說漏了嘴,任何人面對美女,心裡防線總是要弱一些。算了,反正葉蝶兒也曾目擊過他一槍爆開猛安撒刺的腦袋,自己那把狙擊步槍對她而言也不算是秘密。

    “有什麼事就說吧,看我這個‘武曲星’能不能幫你。”

    “奴想求壯士救出家姊……”葉蝶兒稍微猶豫一下,俏臉微紅,貝齒輕咬紅唇,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又快又急說道,“奴無以為報,願為奴為婢,終身服侍壯士……”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家姊?你姐姐?你還有姐姐?”狄烈被葉蝶兒第一句話所吸引,沒聽清她後面的蚊蚋低語,錯過了一次驚喜。

    “是,奴與家姊一同做為貢女,進貢給金人。可憐家姊早已嫁為人婦,竟也難逃如此羞辱……”提到姐姐,葉蝶兒臉色蒼白,泫然欲滴。

    “你姐姐現在何處?是那一夜我們攪亂金軍營寨時,她沒來得及逃出麼?”

    葉蝶兒搖頭:“奴與家姊原不屬於那個撒刺營寨,而是與最早一批貢女被驅離汴京的青城寨,由猛安固新押解北上。數日前,由於撒刺再三向固新索取女子,奴才被遣歸至撒刺營寨中……”

    狄烈摩著有些胡渣子的下巴,沉思著點點頭:“那麼你姐姐,或者說那個猛安固新的隊伍現在到哪裡了?”

    “奴被遣歸之時,已行至湯陰,現下……怕是快到相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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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三章 宗望的困惑


    在距離枉人山百里之外的黃河南岸,金國十余萬南侵大軍以戰勝國的姿態,攜帶著大宋國庫百年積蓄,以及從民間搜刮的無數財富與十數萬俘虜,分七個批次,緩緩起程。

    這七批北返人馬,除由金軍西路軍左副元帥完顏宗翰(女真名粘罕)率三萬人馬,押解著宋徽宗及其皇后、嬪妃、親王及朝中五品以上大臣,從鄭州渡蒲津橋北返之外,其餘六路人馬,均經滑州與浚州之間的黃河大橋北返。

    這六路人馬中,除最早一批于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由猛安固新押解著宋國宗室貴戚男丁二千二百余人,婦女三千四百餘人先期出發,速度較快,早已渡過黃河之外。其餘五路人馬,由於擄掠甚多,騾馬牛羊、輜重錢糧、婦女青壯皆堵塞於道。加上黃河大橋早先被宋軍焚燒得殘破不堪,雖經數月搶修,畢竟時間倉促,橋面仄窄簡陋,竟將金軍五路大軍全堵在了南岸。

    經過數日疏導,最先到達大橋的第三批人馬,由勃魯與撒刺率領的五千護兵及近萬工匠、青壯先期過河。結果這二位仁兄很不幸,無意中在黎陽左近將一位瘟神“請”到自家營寨中。一夜之間,兩位身經百戰,破遼滅宋的猛將就被弄得一死一重傷,全軍大潰。

    此時,按順序屬於第五批北返大軍、金軍東路軍右副元帥完顏宗望的帥帳門外,一眾金軍高極將領,正圍觀一具衣甲焦黑、渾身被燒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垂死傷患以及一具無頭屍體。每一張飽經戰火、堅毅冷峻的臉上,都浮現出自南侵宋國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失驚與惶惑。

    在一眾圍觀者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頭戴鳳翎鐵兜鍪,兩側鍪耳垂著長長一串團絨貂球,身披銀白重鎧,領系紫色翻毛大麾,身材魁梧雄壯的大漢。

    此人正是滅宋擒王第一人,完顏家的雄鷹——宗望。

    宗望長得跟他的父親阿骨打很像,都有著寬闊的額頭,粗黑如戟的眉毛與一雙棱棱生威的細長眼睛,寬大的臉盤幾乎被濃密的鬍鬚占去大半。即便如此,也難掩遍佈其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就像是一個從洪荒中幻現的魔王一般,面目猙獰,看上去很是令人恐怖。

    事實上,眾多在場的金軍將領中,幾乎人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地有著明顯的疤痕。這些疤痕有的是狩獵猛獸時留下的傷痕;有的是戰場撕殺烙下的印跡;更多的,是各種情形下的自殘……

    的確,就是自殘!

    女真人身上還保留著北方這塊土地上曾經的強者——匈奴人與突厥人的某種習俗,而“血誓”就是其中之一。匈奴人及突厥人每當為血親復仇或葬禮之時,常以刀剜面,以示其決心及悲痛之意,這就是“血誓”。

    女真人不但將這種儀式完全承襲下來,甚至還加以發揚、發揮——例如阿骨打在天慶五年被遼帝耶律延僖七十萬大軍圍困之際,就曾以刀割面,示其破遼決心,成功激勵士氣。最終以區區數萬人馬,擊潰十數倍之敵,徹底打垮了遼人。

    至金收國八年(1123年),完顏阿骨打死,金國舉國皆悲,無論是王公大臣還是販夫走卒,莫不以刃剺額,血淚交下,是為女真喪禮中最隆重的“送血淚”儀式。因為這個緣故,在金國想找一個臉上稍微乾淨點的成年男子,殊為不易。

    此時的宗望異常憤怒,因為躺在他面前的,就是第三批北返大軍的兩名主將:猛安勃魯與撒刺。

    那具無頭屍體不用說,自然就是撒刺了。而那被燒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人,便是勃魯。這位老兄很不走運,正好被狄烈扔出的手雷,爆炸時所形成的烈焰衝擊波所波及。他那一身華麗的鎧甲在數千攝氏度的高溫炙烤下,頓時變成透紅的烙鐵,將他燙成一塊人形焦炭,到此時還未斷氣,生命力也算是夠頑強的了。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兩名主將一死一傷,無人指揮,加上營嘯暴亂,造成此路北返金軍損失慘重,不得不棄寨而去,這才白白便宜了狄烈一干人。

    “大夥夥說說,這是什麼狀況?”宗望將一肚子氣全撒在這支敗軍臨時代行主將職責,帶隊逃回的一名謀克身上,用皮索將跪伏在地的那名謀克好一頓猛抽,將其脊背打得血肉模糊,骨頭都快露出來了。這位東路右副元帥之前那股剛剛滅掉了一個百年王朝的巨大成就與興奮感,卻被這莫名其妙的潰敗給低消大半。

    眾將一時為之噤聲,過了一會,終於有一名金將鼓足勇氣,排眾而出,仔細察看了撒刺的屍體後,臉色很是難看:“依末將所見,能將撒刺孛堇的腦袋擊成齏粉,這份手勁著實罕見,除此之外,全身均未見創痕,可想見……乃是一擊斃命。末將實難想像,這世上有何人能在數千大軍的宿營地中,穿越重重守衛,將一軍之主將及其屬下悍將及侍衛無聲無息擊殺……”

    另有一名金將語氣也帶著幾分顫抖道:“撒刺孛堇還可以說是遭到罕見的高手刺殺,而勃魯孛堇及其屬下近百名親衛精騎,卻被如天雷怒焰般的巨震及烈火吞噬,此……此實非人力所及啊……”

    這名金將最後說的那句話,令在場數十名金軍高級將領腦門子都冒出一股子涼氣,面面相覷,半響作聲不得。

    宗望的右眼皮子突突一跳,半天沒有說話,場上氣氛極為壓抑。過了一會,宗望慢慢摘下鳳翎鐵兜鍪,露出剃得油光泛青的半禿腦袋,他伸出粗礪的大手摩挲了幾下光腦門,突然將眼睛斜睨向肅立在其左手邊的一名身著左衽皮裘的中年男子,道:“古神,你是咱們完顏部乃至大金國最有見識的賢者,你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

    宗望身邊的這名中年男子,便是南侵的金東路軍元帥右監軍、女真大字的創造者、完顏部的重臣元老歡都之子、金國少有的文武全才之士:完顏希尹,女真名古神。

    當日金軍攻破汴汴之時,幾乎所有的金國將士搜索的目標均為金錢、財寶、美女。只有二個人例外,一個是金國老國相撒改的兒子、金西路軍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的弟弟——完顏宗憲。這位仁兄進入汴京城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量收集宋國的圖書、宋國朝廷的議制度禮樂等文獻資料。這在別人看起來很蠢的一件事,卻得到完顏希尹的大加讚賞及支持。

    這位喜好握筆多過握刀的女真人中的另類,其才智見識,向來為金人所推崇。不過現如今,這位“智者”也緊擰眉頭,困惑不解。過了良久,他才撚著頷下長須,似自語又似分析給眾將聽道:“綜合各方訊息,事件初起,是中軍大營馬廄外數十輛草料大車同時起火。此前並無半分警訊,而此後也找不到一具可疑的襲擊者屍首,此為怪異之一。猛安撒刺與謀克失裡同時被殺于中軍帥帳之中,一人碎首一人裂胸,死狀慘烈奇特,難以揣測是何物所為,此為怪異之二。而主將勃魯及其數十名親衛所遭受之雷火所襲,更是無半點徵兆可尋,此為怪異之三;而昨日傳來消息,駐守大營搜集逸散馬匹的一謀克兵馬,遭受無影無形之可怕打擊,包括一名蒲輦在內的九人喪命,死狀亦如猛安撒刺及謀克失裡情形……此為怪異之四。因此,末將以為……”完顏希尹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說出這個結論。

    此時,那名趴在地上的被宗望抽打得半死的謀克,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話:“那是天罰……非人所能為……是雷神降下的天火……燒了草料,引發暴亂,更、更焚殺了勃魯孛堇與近百侍衛……”

    這名謀克受刑甚重,吐字不清且聲音也低,但所說的話卻象春雷一般滾遍了在場眾金將的雙耳,更蟄動了這些草原民族那顆敬神畏天之心。

    女真人崇信天地萬物有靈,相信它們能給人以禍福,亦能知**福。又與東北其它古代民族一樣,最崇敬天,認為天神主宰一切,戰爭勝負,各種自然徵兆均是天意。故出征和元旦等主要節日,均祭天或拜日。其中拜天儀尤其隆重:“刳木為盤,如舟狀,赤為質,畫雲鶴文。為架高五六尺,置盤其上,薦食物其中,聚宗族拜之。”自阿骨打立國後,金主則在常武殿築台為拜天所。

    當初十萬金軍兵臨城下之時,妖道郭京在汴京城牆上設壇作法,大言可請“六甲神丁”,輕鬆破敵。金人遠遠見了,也是驚疑不定,裹足不前。只可惜“郭大師”水準實在有限,折騰了近一個月也沒能玩出什麼花樣,連金兵的毛都沒碰掉一根,最終還是泄了底。結果郭神仙腳底抹油了,而金兵也趁勢沖上了汴京城頭。

    宗望暴戾地高舉皮鞭,正要再狠抽這謀克一頓,但手臂卻被身邊一人輕輕托住。宗望扭頭,正對上完顏希尹那雙充滿憂慮的眼睛,後者緩緩搖頭:“此事的確透著古怪,種種情形難以解釋,副元帥不可過於苛責……”

    宗望手臂定在空中半晌,面上表情變幻不定,最後猛地一鞭抽打在空地上:“請薩滿神師來!”

    薩滿教做為一種神靈崇拜的原始宗教,在華夏東北的各民族中長期盛行。經濟越是落後,生產力水準越是低下的部族就越為崇信。阿骨打起兵反遼時,其主要骨幹兵將基本上都是常年生活在白山黑水間的生女真,生產力低下,連鐵器都不多,但人人技戰熟練,驍勇雄捷,那身體是倍兒捧,只是精神層面還停留在比封建還不如的原始狀態中。因此金軍出征時,薩滿巫師是必不可少的重要隨軍成員,地位超然,在軍中擔負起諸如祈禱、占卜、驅邪、治療等等重要工作。

    當頭戴霞披花冠、身穿白袍、手持金箔法杖的隨軍大薩滿在八名供奉的環繞下,出現在宗望面前時,包括宗望在內的所有金軍兵將,都恭恭敬敬地向其行禮。職位較高者多為躬身致意,而普通的士卒甚至一些低級軍官則行叩首獻掌的大禮。

    鬚眉灰白,面目僵硬,眼皮半開半合的大薩滿仿佛未卜先知,不等宗望開口,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舉行占卜儀式:先是選一隻渾身雪白的雄雞,以金刀割喉放血,取下腿骨,清洗乾淨,浸漬于盛滿特殊藥液的金缽中,隨後撈出,置於燼火中焚燒。在這整個過程中,大薩滿嘴裡不停念念有詞,那八名供奉則不間斷地跳著奇異的舞蹈,嘴裡整齊地應合著大薩滿的詠唱。那冗長單調的咒語仿佛有種說不出的魔力,令周圍所有的金軍兵將聞之頭暈目眩,無不為之誠惶誠恐,噤若寒蟬。

    須臾,大薩滿將爻骨取出,當他看到爻骨所呈現的裂紋時,僵硬的面孔頓時變色,烏黑的嘴唇微微發抖,竟說不出話來。

    宗望終於忍不住近前問道:“神師,卜辭結果如何?”

    大薩滿雞爪一樣的手一抖,爻骨落地,慢慢抬起頭來,渾濁的雙眼透出一絲恐懼:“那是不屬於這個世間的殺器,毀滅這些勇士們的元兇,也是不屬於這個世間的靈魂。太可怕了、在可怕了……”

    宗望只覺得整個脊樑涼颼颼地,一股寒氣從心底冒起,聲音艱澀道:“神師是說……不是人所為?”

    大薩滿沒有回答,目光死死盯住摔落在地的爻骨——由於與地面碰撞,又崩裂出一道新的裂紋。正是這道新裂縫,令大薩滿臉色再變。良久之後,大薩滿猛地抬頭,伸手抓住宗望的衣袖,顫聲道:“那個凶靈往北去了……”

    “往北?”宗望惑然道,“北邊有什麼?難道它還能闖到黃龍府?”

    “不對!黎陽以北還有咱們的一支人馬!”一旁的完顏希尹失聲道,“固新率領的第一批北返大軍,前日信使來報,已至湯陰。此刻,只怕已到相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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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4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四章 拯救行動開始


    “相州?!”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金軍最高統帥定性為“凶靈”的狄烈,正琢磨著怎麼處理這件事。作為一名現役軍人,對中國地圖並不陌生。雖然現代地名、地形、山川河流等與古時不盡相同,但大體位置差不了多少。這兩天他一直與楊家兄弟研究周圍地形,這兄弟倆斥候出身,在偵察地形上很有一套。在他們連說帶畫之下,狄烈也大致弄清楚了這河北、山東一帶在宋朝時的大體分佈情況,與他腦海中後世的中國地圖一比照,基本上也能對應得上了。

    這相州就是在今天河南安陽一帶,距離此刻他們所在的枉人山,不到百餘裡。這麼點路途,如果騎上快馬,只需一天就可以趕到。只不過,眼下敵情不明,自己做為這幾千難民的主心骨,如果貿然離開,是否合適?

    葉蝶兒並不知道狄烈為何猶豫,只是急切道:“那金虜猛安固新的人馬,為最早一批飽掠而返的賊人。其隊中押解著宋國宗室貴戚男丁數千人,更有王公大臣家中貴婦、歌伎、宮女及民間貢女三千餘人。壯士乃天神下凡,奉天意拯救眾鄉親于水火之中,眼下蒼生蒙難,壯士何忍袖手旁觀……”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自己語出不遜,不禁掩口失聲,臉色煞白。

    狄烈當然不會在意這小小的“不遜”,只是心下苦笑,這丫頭還真當他是什麼神仙了。上次是機緣巧合,一舉幹掉了敵軍兩員主將,再來個中心開花,之後趁營嘯之機發動暴亂,這才創造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奇跡,而奇跡,卻是不可一再複製的……

    這時在一旁聽了半天的阿吉卻信心十足地插了一句:“狄大哥,幹吧!俺立即動手,做出百十個霹靂彈來,准保炸得那些金狗魂飛魄散!”

    狄烈微笑著拍拍阿吉草窩般的腦袋,豪氣倏生——說得不錯,再怎麼樣,也不能在女人與小孩而前洩了膽氣不是?大手一揮:“行了,既然要救人,那乾脆就一塊救。他娘的!這幫金狗,搶掠女人也實在太多了些……”

    此時山那邊的天空中隱隱傳來一連串的悶雷轟響,遠天烏雲四合,厚重低沉,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次日一早,天剛濛濛亮,狄烈便帶著葉蝶兒與楊折衝出發了。

    葉蝶兒是不能不帶的,否則誰認得哪個是她姐姐?而帶上楊折衝,除了他哨探的本領外,還可以在狄烈出擊時照看葉蝶兒。此外楊折衝因為職業需要,加上被俘至金營時日不短,對女真語頗不陌生,雖然還達不到像侯方鏡那樣流利翻譯的程度,但聽力與日常口語方面卻是沒問題的。這一點對於狄烈即將實行的“摸營”行動至關重要。

    狄烈又一次全副武裝,除了那兩個烈性**包交給阿吉好生保管,沒有帶著之外,其餘的他來到這個時空的所有裝備全帶上了。而且這一回還多了一批利器:霹靂彈。

    昨夜阿吉得到狄烈授權,召集了十多名火藥作的工匠,連夜趕工。採用狄烈所授的分工流水線作業法,又快又能最大程度保守製造機密地做出了百餘顆型號不同的霹靂彈。小號的約有一拳大小,殺傷力等同于後世抗戰時的土手榴彈,大號的卻跟解放戰爭時用的**包差不多,不但份量相同,連形制都很相似。沒辦法,誰讓狄烈也是解放軍出身呢。

    狄烈所繳獲的焰硝足有五大車,總計三十多石,硫磺及木炭也不少於十石。宋朝時一石約等於現今一百六十多斤,這樣他手頭的火藥原料總共就有七千斤之多。有了充足的原料,更有熟練的工匠,再加上精確的配方與新式高效的工作流程,半個晚上造出上百顆炸彈並非難事。

    兩宋之交時,工匠們其實已掌握一定的火藥制做技藝。黑火藥的最佳配方與技術對宋朝工匠而言,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之前,打破腦袋也只能在窗外打轉轉,而一旦捅破,就如水到渠成,毫無阻滯,基本上沒有技術上的難點或雷點。只不過,按正常的歷史發展,要捅破這一層窗戶紙,還需要三百多年。由於狄烈的出現,這一時間被硬生生提前了。而且,隨著狄烈未來的發展越來越不可抑制,“被提前”的東西還遠不止火藥這一項……

    狄烈選取了二十多顆小型號的霹靂彈,再捎帶上三個十公斤重的大型**包——有了這些傢伙,足夠那些住地窩子的北方土著喝一壺的了。

    對於狄烈的冒險行為,楊奮與侯方鏡以及周德旺等人都很不贊成,甚至極力反對。他們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世上怎會有如此潑天膽子的傢伙,一而再、再而三,單槍匹馬去挑釁那如魔鬼般可怖的金人。他哪來這樣充足的底氣?難道當真不是人?

    狄烈比起這個時代的宋人而言,的確有著他們難望項背的勇氣與信心。從心理上說,他是發自內心沒把女真人當回事。女真人再兇悍、再殘暴,比得上後世的侵華日軍嗎?如果他穿越到抗戰時期,照樣有信心將鬼子揍得滿地找牙,更遑論這些八旗祖先了。就自身素質而言,狄烈對自己受過的特種訓練與超越時代的戰術也是信心十足,就算沒法再導演出一場暴亂,但渾水摸魚,找到並救出目標,再全身而退也並非難事。

    屈指算來,狄烈穿越到這個時代也不過才區區數日,整個人的思想行為還帶著另一個時空的濃厚印跡,他依然視自己為軍人。在原來的時空,他的敵人是海盜,在這一個時空,由於一系列遭遇,他則將敵人定位為女真金人。

    這件事倘若不知道倒也罷了,既然得知在附近有這麼一支敵軍人馬,還擄掠著大量同胞,這其中大半還是婦孺。而自己在有能力的情況下,眼睜睜地什麼都不做,實在有悖於他做人的準則,更是對他職業的羞辱。所以,他必須要做點什麼,不管結果怎樣,做了,就無愧於心。

    三個人騎著三匹馬,馬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精壯良馬,出發前才喂過上等精料黑豆麥麩,並洗刷潔淨,又重新釘上簇新的馬掌,可謂養精蓄銳,跑上百餘裡不在話下。遺憾的是三名騎士並不完全合格,除了楊折衝算得上是合格的騎士之外,狄烈的騎術只能勉強保持在馬匹快速奔跑時不至於摔下來,至於控馬與提速的技巧還處在摸索階斷。而葉蝶兒就更不用說了,看她那抱著馬脖子,小臉煞白,隨時要摔下來的驚惶的模樣,絕對跟上花橋的性質著不多——頭一遭。

    不過這丫頭還真有幾分倔勁,心裡再害怕,也決不留下,堅持上路。只是受到她的拖累,行程大為延長,足足跑了一個時辰,才走了十多裡,那速度,比騎自行車還慢。

    楊折衝這輩子還沒騎過這麼慢的馬,這不是襲擊行動,而是去踏青遛馬啊!楊折衝終於忍不住了,靠近狄烈身邊,小聲道:“頭領,這麼下去可不成啊,你看是不是帶一帶葉小娘子?”

    狄烈此時已儼然是數千人的頭頭,不但對眾人有救命之恩,更有奪糧續命大德,加上他神妙莫測的身手,既便是最桀傲的楊家兄弟,也心悅誠服,更不用說那些工匠醫卜了。此時宋室已被滅國,中原失主,天下紛亂,即便是再沒見識的販夫走卒,也知道是到了改朝換代的大變局時刻。

    楊家兄弟都是老于沙場的軍漢,膽子大,心眼活,敏銳地意識到狄烈是個人物,在這亂世裡,跟著這樣一個強人,說不定會有一番做為。因此悄然地改口稱狄烈為“頭領”,在他們的影響下,除了周德旺等少數幾個老工匠還一口一個“狄小哥”之外,大多數人都不自覺跟著稱呼狄烈頭領了。

    “頭領”這個稱呼令狄烈想起了梁山好漢,那裡邊也是這麼個叫法。狄烈對此倒不在乎,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幹這山大王,畢竟由軍人“轉職”為巨寇,這個轉折有點大,他還得再琢磨琢磨。

    狄烈聽到楊折衝這麼說,瞟了落後十餘丈,香汗淋淋的葉蝶兒一眼,聳聳肩:“說得不錯,這麼樣下去,就是天黑也趕不到湯陰,更別說到相州了。不過,你的騎術最好,應該你來帶才對吧。”

    楊折衝趕緊控馬閃人,反正他的意思已到了,采不採納就是狄烈的事了。象葉蝶兒這樣的美嬌娘,孫子才不想帶著合乘一騎。只不過,這美嬌娘可是最早出現在狄烈身邊的女子,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楊折衝在這方面再魯鈍,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當然不會自找麻煩。

    狄烈心中也大抵確定,除了自己,大概是沒有人敢碰葉蝶兒的了。當下也不矯情,放慢馬速,等葉蝶兒趕上時,側首道:“葉姑……葉小娘子,這樣的速度實在太慢,怕是跑到天亮也到不了相州,你看……是不是我們合乘一騎……”

    葉蝶兒本已紅撲撲的臉蛋騰地如火燒一般,連耳根子都紅了,頭低低的,下頷幾乎碰到飽滿的峰尖。

    狄烈心下暗歎,不愧是精挑細選的貢女,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小女兒嬌羞之態都這般迷人。認真說起來,來自後世的狄烈在中學畢業後就直接當兵,之後憑著天賦與刻苦取得出國維和的名額。從十八歲入伍時起,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了整整五年,幾乎沒有什麼機會接觸異性。除了影視螢屏上,在現實中他還真沒接觸過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呢。

    做為一個二十出頭,青春萌動的年輕人,狄烈又怎會對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子無動於衷呢?前幾日諸事繁忙,倒還沒這方面的精力,此時心有餘暇,瞧著這如玫瑰般羞答答盛開的美女,情不自禁側身湊近她晶瑩剔透的耳邊輕聲道:“咱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而是去救人的。”他有意將“救人”二字咬得很重。

    果然,葉蝶兒神情一震,貝齒輕咬紅唇,稍微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毅然將白嫩的雙手伸向狄烈……

    雖然只是一點小小的變更,但速度的確是大大加快了。

    狄烈的騎術還只是勉強合格,這下又多帶了一個人——就象則學會自行車不久的人突然載人一樣,歪歪扭扭,精神高度緊張,生怕出糗。那美人在懷的滋味,被降至最低。

    原來“車”技不過關,就算開“寶馬”載美女也不能盡興啊!滿頭大汗的狄烈不得不發出這樣的概歎。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5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五章 接 觸 戰 (上)


    按狄烈的估算,提速之後,每小時跑個二十公里大概還是可以的。刨去前面耽擱的時間,最遲下午四點左右就能到達目的地,相州——如果他們要找的人還沒離開的話。

    但是計畫往往趕不上變化,午後的一場暴雨,生生地將他們的行程延誤了大半天。這場暴雨來得又急又猛,還挾著狂風雷電,足足兩個小時,最少傾瀉了平均五十毫米的水量,幹硬的堅土頓成澤國。舉目所見,溪流縱橫,到處都是水窪。

    狄烈幾人的運氣還不錯,在雨勢還沒變大的時候,就找到一個破草棚子,緊急搜集了一些枝葉加固了一下,勉強可以遮風避雨了。好在現在是農曆四月初,也就是陽曆的五月,已經是入夏了。只是在曠野中被這樣的傾盆大雨澆頭,也是吃不消的,但有了遮蔽物,就能比較安然地撐過去。

    盛夏的雨,是不會持續太久的,尤其在北方,這樣的瓢潑大雨更是少見。未時時分,也就是下午三點鐘左右,雲收雨歇,碧空如洗,陽光依舊燦爛。如果不是這滿地的狼藉泥濘,根本看不出之前有過一番令天地變色的狂風暴雨。

    狄烈三人在躲雨時已吃過午餐,也就是幾張蘸著醬的大餅,此時楊折衝正拿著一根樹枝在泥地上畫著行進的路線圖。從他們所處的位置上看,已經過了湯陰,有可能到達了相州城郊,但具體離相州還有多遠尚不得而知。

    “看來還是缺少了一份地圖啊。”狄烈很自然想到了這行軍作戰不可或缺的必備物品。可惜,象這樣重要的軍事資料,現在還沒辦法弄到手。

    由於這場突如其來大雨的耽擱,想在今天到達目的地已不太可能了,看看時間還早,狄烈決定再趕一程。這對心急如焚的葉蝶兒而言,當然正合心意。而楊折衝對狄烈這個頭領是完全唯命是從,自然也不會反對。

    雨後的道路極為泥濘,馬蹄踏上去,泥水四濺,很快地馬腿就變成泥腿,而狄烈三人的下半身也是泥水淋漓,但三人卻毫不在乎。葉蝶兒此刻一心想救回姐姐,就算變成一個泥人都毫不顧惜;楊折衝幹哨探的活時,這樣的情況碰到得多了,當然更不在話下;而狄烈呢,身為特種兵的他,什麼樣的噁心污穢地形沒呆過?這點程度的髒亂根本不放在眼裡。

    日暮時分,當三人策馬沖上一個小山坡時,遙遠的地平線上,隱隱約約可見一片殘破的村莊。這樣的村莊,三人一路上見到過不少,如之前避雨的那個草棚子就是其中之一。這些村莊都有一個共同點:殘垣破壁,人煙俱無,顯然都遭受到金兵的荼毒——或者,也包括宋軍的潰兵。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便是亂世百姓境遇的寫照。

    楊折衝一振韁繩,欣然道:“運氣不壞,老天沒讓俺們露宿,好歹有個遮風避雨之處。否則再來一場雨,可是夠戧。”

    狄烈習慣性地從衣袋裡摸出瞄準鏡,當做單筒望遠鏡向遠處探看。其實放大八倍的瞄準鏡,觀測功能並不比一般的軍用望遠鏡差多少,而其清晰度尤有過之,並且幾乎沒有色差,觀測效果極好。

    楊折衝每次看到這個神奇的事物,心中都豔羨不已,他也認出這是從狄烈的那把“神器”上卸下來的寶物,在路上狄烈也借給他看過兩次。當看到遠處的景物竟然歷歷在目時,楊折衝差點沒栽下馬來。驚嚇之餘,他也似乎有點明白,前次狄烈竟然能在那麼遠的距離襲殺金兵,多半就是因為這件千里眼一樣的寶物。至於那個銀亮瓦藍的長條形鐵器究竟噴出的是什麼東西,能無影無形地輕易將金兵殺死甚至撕裂,那就完全超出楊折衝的常識,他便是想破腦袋也沒能想明白了。

    正四下觀察的狄烈突然一打手勢:“有情況,快退到後面的林子裡。”

    在山坡的側後方約五十丈外,有一片野生杏子林,面積雖然不大,但藏匿幾個人卻沒有問題。狄烈護著葉蝶兒,牽著一匹空馬先行,楊折衝在後面邊走邊消除馬蹄的痕跡。三人剛剛藏入林中,山坡另一面便隱隱傳來急遽的馬蹄聲。

    楊折衝悚然一驚,低聲問道:“是金狗?”

    狄烈頷首,心下暗暗吃驚,他是借助了瞄準鏡才發現村子裡有人馬的蹤影,未曾想對方光憑肉眼就能看見他們幾人,這眼神的犀利快趕上鷹隼了。而對方反應之快,更令人咋舌,從山坡到那村子,距離起碼有三裡。就這麼一會功夫,對方便沖到坡下,這馬速、這迅捷,很不等閒啊!

    不一會,之前三人駐馬的山坡上出現五名騎士,人人頭戴圓盔,身披綴滿鐵葉的皮甲,馬鞍旁懸掛著長刀短斧、硬弓大箭。雖然距離甚遠,但那股子彪悍嗜血之氣,卻隱然可嗅。

    “是金狗的精銳哨探!”楊折衝低聲驚呼,“看來葉小娘子所說的那支兵馬不太遠了。”

    葉蝶兒嬌軀簌簌發抖,除了心情激動之外,更多的是害怕——自從脫離那噩夢般狼窩之後,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些魔鬼般的金兵。儘管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她仍覺得那一道道兇狠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枝葉的重重阻隔,令她無從遁形。

    那幾名金兵哨騎一躍上山坡,便四下散開,二前三後,張弓搭箭,四面警戒,顯現出嫺熟的配合與過硬的素質。不愧是這個時代最強悍的戰士。

    這時一名金兵跳下馬,撥開雜草看了一會,突然大聲說了幾句話,另幾名金兵的目光齊刷刷朝野杏林子射來。

    楊折衝不甘地咬咬牙,其實他在消除痕跡方面還是有一套的,可惜剛剛下過大雨……

    狄烈目不轉睛地盯住那幾名金兵的舉動,抬手向後輕輕揮了揮:“看來我們被發現了,你帶著葉小娘子,還有馬匹退出林子外,我來收拾他們。”

    楊折衝心頭一熱,又可以目睹那神奇的“爆屍”了,那裡捨得離開。當下目光灼灼地盯住狄烈背後的槍盒,神情熱切地道:“不過區區五名金狗,只怕還未進得林子,就被頭領的神器滅殺,何須退後……”

    狄烈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想看打槍?以為是遊戲裡子彈無限啊?為這幾個大頭兵浪費子彈,不值當!從馬褡子裡拿一個小型霹靂彈給我,然後你就可以閃人了。”

    楊折衝雖然不太明白所謂的“子彈”是什麼,但也聽出狄烈是不打算動用“神器”的了,遺憾之除也不免有些緊張。如果不動用這把大殺器,怎麼收拾這五名金兵?這可不是普通的步卒,而是金兵的精銳哨騎啊!

    五名金兵哨騎策馬行至距野杏子林約十丈左右時,齊齊下馬,各自間隔約一個馬位。前面三人拔出彎刀及短斧,撥開野草,一步步向前探去。後面兩人一左一右慢慢拉開弓箭,弓弦咯吱吱直響,箭鏃的寒光直指狄烈三人藏匿之所,可見這幾名金兵哨騎尋蹤覓跡的水準,還是相當高明的。

    當金兵哨騎殺氣騰騰撲到三人先前藏身之處時,卻沒找到敵人的半點蹤影。前頭的那名金兵正待尋跡追逐之時,突然鼻子聳動,似乎嗅到了什麼異味。這名金兵停下腳步,循著異味的不斷吸鼻子,結果發現異味竟然是從地上一片剛剛被揭下的樹皮下面傳出的。當他下意識用手中彎刀挑開樹皮時,一枚嗤嗤燃燒的、黑不溜秋的橢圓形球狀物映入眼簾……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5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六章 接 觸 戰 (下)


    轟地一聲巨響,火光閃耀,黑煙騰起。但見那名金兵面目黢黑,七孔流血,衣甲崩裂,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蹣跚兩步,一頭栽倒,寂然不動。另一名靠他比較近的金兵也被爆炸所產生的氣浪波及,被震得撞到身後的樹幹上,軟軟癱倒。

    餘下三名金兵大駭,口中發出完全聽不懂的大吼,背靠背貼在一起,箭矢亂指,卻根本找不到目標。

    就在三名金兵亂成一團之際,距離二十多步遠的一棵杏樹後閃出狄烈的身影,手臂一揚,一道飛速旋轉的寒芒閃過。一名金兵弓箭手慘叫著捂著脖子上的匕首倒下,弓弦上的箭矢嗤地一聲,漫無目標地飛入林中深處。

    在倒下三名同伴之後,終於發現目標,餘下兩名金兵怒吼著朝狄烈藏身之處撲來。一人揮刀霍霍,一人不斷地射箭壓制。

    當那名身材特別粗壯,手持厚重大彎刀的金兵哨騎伍長沖到杏樹後面時,高高舉起的彎刀卻失去了劈砍的物件。那金兵伍長一下愣住了,向阿骨打的神靈起誓,那陰險狡詐的偷襲者絕對沒有從樹後面離開,否則逃不過他的眼睛。可是眼前千真萬確沒看到有敵人,難不成……

    那伍長本能地抬頭向上看去,驀然眼前一花,一人從天而降,巨大的衝擊力將其摁倒在地,手中的大彎刀脫手甩出二丈多遠。

    這名金兵哨騎伍長不愧為精銳,即便是在這樣不利的情況下,依然拚死反擊,箕張著長滿粗毛的大手,反掐騎在他身上的狄烈的脖子。

    對付這樣的近身纏鬥,狄烈無論是經驗還是技巧,都遠在這個時代的所謂勇士之上。他用膝蓋牢牢控制住敵人的軀幹,然後用左手摳起掐在自家脖頸上的巨靈手掌上的一根手指,猛地向下一板,哢嚓一聲,手指折斷。那金兵伍長悶哼著咬牙不出聲,但斷指傳來的劇痛,已使他一隻手失去掐喉的力量。

    此時狄烈要掙脫敵方的另一隻手的掐卡已是輕而易舉,但他顯然沒打算這樣輕易放過對手。他先以左手扣住對手右腕,右手從對手前臂穿過,如蛇一般纏繞住對手的右臂,猛然發力一勒,硬生生將其右臂從手肘部折斷。

    金兵伍長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如負傷野獸似地嚎叫,瘋狂地扭著身軀,想掙脫出來。同時箕張著斷了手指的巨掌,猛抓狄烈的面門。

    狄烈面無表情地格擋開,同時揮拳朝對方的面門一拳一拳砸去,既快且猛。狄烈此時的力量是何等強悍,不過三、五下,那金兵伍長便已是滿面開花,骨骼盡碎,奄奄一息了。

    這整個過程說來挺長,其實不過發生在數息之間,那名金兵弓箭手才剛剛回過神來,地上纏鬥的兩人便勝負已分。這最後一名倖存者又驚又怒,蹭地一下,將利箭指向狄烈的身影。

    此時狄烈已解決了那金兵伍長,從地上一躍而起,回頭冷冷一笑。那金兵弓箭手禁不住打了個寒噤,猛地一咬牙,用力繃開弓弦——突然從斜刺裡沖出一條人影,挾著獵獵勁風狂猛撲至,刀光一閃,弓弦崩斷,手指削飛。

    那金兵反應也極快,迅速棄弓,忍痛用未受傷的左手反手拔刀,“錚!”地架住砍來的第二刀。只不過因為倉促招架,力量不足,被震行向後翻滾。

    楊折衝憑著突襲所取得的優勢,又怎會讓它輕易喪失?呯呯呯!一陣急風暴雨般的狂斬,將那名金兵殺得喘不過氣來,連連中刀,身上衣甲俱裂,而沒有皮甲防護的雙臂更被割出道道血痕。

    鏘地一聲異響,兩把厚重的彎刀,終於頂不住這樣劇烈的磕碰,金屬疲勞而變脆,再一次兇猛撞擊中,雙雙折斷。無論是楊折衝還是金兵,顯然都不止有一把武器。兩人同時棄刀,反手拔取備用武器——不過這裡有一點細微的區別,楊折衝從腰間拔出一把短斧,而金兵則是從靴筒裡抽出一把短刀。

    從方便快捷的角度看,從腰間取武器要比彎腰從靴子裡拔刀快一些,再加上那名金兵手臂受創,不可避免地影響了動作。就是這麼慢上一慢,楊折衝的斧子先發而至,一下劈開了金兵的額頭,而後者手中的短刀距離楊折衝的下腹部還有三寸……

    戰鬥結束,狄烈微笑看著氣喘吁吁,踞坐于地的楊折衝,道:“不錯,看來大宋的探子,還是能幹得過大金的探子的。”

    楊折衝苦笑:“頭領就不要取笑俺了,若不是搶了個先手,鹿死誰手還真不知道。”

    此時在杏子林外邊等待的葉蝶兒,久不聞林子裡的撕殺聲,提心吊膽之下,終於耐不住悄悄回轉察看。見到兩人安然無恙,先是一喜,待看到屍首枕籍,鮮血遍地的場景,不禁掩口驚叫,胃裡一陣翻騰,急匆匆跑開。

    狄烈與楊折衝相顧一笑,隨即朝那個被霹靂彈震暈過去的金兵呶呶嘴:“那還有一個活的,你去審訊一下。”隨即走開,自顧去收羅金兵遺留下的五匹好馬,以及隨同馬匹一道“贈送”的各種金銀細軟。

    正“打掃”得不亦樂乎,就見葉蝶兒牽著三匹馬俏生生地走過來。她仍然穿著那件鵝黃色的襦裙,外罩一件素色的背子。背子的下擺長度和裙子相等,兩腋和背後都垂著同色的帶子,腰間用勒帛(一種束在外面而用絲織物做的帶子)束縛,越發顯得腰若細柳,曲線玲瓏。只不過背子與襦裙的下擺此時俱為泥水所浸,著實有礙觀瞻。

    狄烈笑著朝不遠處一個低窪積水的大坑一指:“那裡的水還算清淨,走,去洗洗。”

    水很清涼,只要動作不大,不攪動水底的泥沙,倒也不會渾濁,用來濯足再好不過。

    葉蝶兒揉著一把青草,輕輕洗涮著衣裙,她將下擺提起時,晶瑩白嫩的天足便若隱若現。瞥見在一旁滿不在乎地浸著腳丫子的狄烈,時不時朝她饒有興趣地看上兩眼。葉蝶兒不禁心慌意亂,耳根子直發燒。

    正當葉蝶兒又羞又喜,不知所措時,耳邊傳來狄烈的聲音:“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叫固新的傢伙,在幾千名女子中,偏偏會選你送給那個死鬼撒刺呢?”

    葉蝶兒臉色一陣蒼白,隨即又泛起紅暈,貝齒輕咬,顫聲道:“當日金虜擊破汴京之後,隨即向朝廷勒索貢女。朝廷派遣官差大肆搜索,盡起京城中娼優、官婢、良女、甚至是已出宮的宮女,共得五千余貢女,送入金虜住紮的營寨中……金虜經過甄別,退還兩千餘名體弱色衰女子,只留下三千名年輕貌美之秀女,並從中挑選出百餘名姿色上佳之處子單獨關押,說道是進獻給國中金主與各王公大臣的禮物,而小女子,就是其中之一……”

    明白了,原來葉蝶兒是金人此次南侵做戰勝利後的紅利之一,就像金人擄掠到的不計其數的財寶與奴隸一樣,他們必須要留出一部分戰利品,分給留守國內,沒有參與南略軍事行動的朝中大臣,還有他們的國主……就算自己吃肉,也不能讓朝臣們喝湯啊,至於國主,那更是要把最好的東西敬獻上去了。

    很顯然,葉蝶兒就屬於這“最好的東西”之一,所以才能在如狼似虎的金人淫威下保住清白之軀。只可惜,她只是“之一”而不是“唯一”,似她這般的“禮物”,固新手裡還有上百之多。結果,在撒刺的一再要求下,固新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手指縫裡稍微漏一下,將葉蝶兒從“禮單”中劃去,交給欲求不滿的撒刺。如果不是狄烈恰好出現,等待她的,必將是慘遭蹂躪的命運。

    狄烈理解地點點頭:“難怪你如此急切,原來是耽心你姐姐也有同樣的遭遇……”

    葉蝶兒焦灼而無奈的目光投向暮色四合的天際,憂心忡忡,心底在不住地呐喊:姐姐,你一定要撐住啊!一定要等著蝶兒來救你!”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6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七章 墳 塋


    淩晨,天色灰濛濛的,雖然不會像昨日那樣再下一場暴雨,但野地裡的草苔枝葉卻因為吸飽了大量的水份,在這黎明霜重時分,慢慢的滲透出來,凝結成露。

    狄烈、楊折衝與葉蝶兒三人,就伏在這潮濕的露水草地上,渾然不覺露水的浸漬,凝神注視著遠方。因為在他們眼前,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距他們埋伏處約百丈之外,是一條寬廣的大河。據楊折衝說,這就是相州的洹水。入夏之際,水量豐沛,加上昨日那場暴雨,使得水面上漲,水流湍急。

    而此時在河的對岸,一座小土丘後面,至少有數百名神情麻木、衣著破爛的宋人打扮的男子,不斷地將掮在肩上的各種雜色的長條狀背包拋到一個巨大的土坑裡。

    由於距離實在太遠,加上天色尚黑,楊折衝與葉蝶兒實在看不清那被丟到坑裡的“包裹”是什麼。偏偏在河岸的這一邊,不時有三三兩兩手持火把的金軍騎兵來回巡邏,使他們不敢過於靠近。

    令二人感到奇怪的是,這樣灰暗的視野下,狄烈居然舉著那神奇的千里鏡,毫無障礙地觀察——莫非,這寶鏡竟能無視黑暗,明辯秋毫不成?

    楊折衝正想腆著臉向狄烈討要瞄準鏡看一下,剛湊過身去,卻見狄烈放下瞄準鏡,緊緊皺著眉頭,硬邦邦丟下一句話:“你們在這等著,我到前面去探察一下。”

    在楊折衝眼裡,狄烈匍匐前進的姿勢怪異而難看,但不得不承認,這種蛇行鼠竄的潛行方式極為有效。眼見狄烈時快時慢,忽起急行,忽伏偃不動,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在金兵的眼皮子底下突進了三十丈。距離他最近的一名金兵巡哨,不到五十丈,居高臨下看去,更容易被發現。

    後面的楊折衝與葉蝶兒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心下都明白,現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所以金兵巡哨一時未能發現狄烈的蹤跡,而一旦天色放亮,必定會洩露行藏。

    他們能如此快速準確地摸到金軍大軍的宿營地,全靠獲得了那名金兵俘虜的口供。從俘虜的口中,證實了葉蝶兒所說的一切。

    在相州城外紮營的,正是金軍第一批北返大軍,由猛安固新率領的三千精甲。押解著宋國宗室貴戚男丁二千二百余人,婦女三千四百餘人,加上千餘精壯人口,上萬頭騾馬牛羊。于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從汴京城南郊的青城寨出發,緩緩而行,歷時十余日,方至相州。

    昨日那一場北地少見的大暴雨,不但延誤了狄烈三人的救援時間,同時也使得固新的大軍行程受阻,不得不在原地多停留了一日。而且也是因為這場暴雨,使金軍的哨探人馬驟減,只在十裡的範圍內循例外放了一隊人馬。這才使得狄烈三人在擊潰了那一小隊金軍哨探後,再沒遇到阻礙,直插金軍中軍大營。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一場暴雨,其實還是為狄烈的救援行動贏得了時間,並清掃障礙,同時也創造了一個有利的契機。

    但這場豪雨,對那數千俘虜,尤其是那三千多名婦女意味著什麼?此時,三人並不知道。

    拿到口供之後,楊折衝很自然地送那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金兵哨探上路,但隨後遭到狄烈的嚴厲訓斥,明令他下回要處理俘虜,必須請示。楊折衝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悶悶地答應了。他當然不知道,狄烈對俘虜的態度還停留在另一個時空的狀態。戰場撕殺,可以不擇手段,但一旦俘虜了,沒有特殊情況,不能隨意殺戮。

    此時的狄烈,對待戰俘,還抱著另一個時空的人道主義精神。

    就在楊折衝與葉蝶兒一會看看漸漸透亮的天色,一會看看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的狄烈身影,心急如焚之時。一陣輕微的悉悉響聲傳入耳中,茂密的野草撥開,狄烈敏捷的身影出現在二人面前。葉蝶兒切身相關,自然心急,一見狄烈回來便問:“看到什麼了……”

    狄烈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臉色肅穆得怕人,隨後又打了個走的手勢:“金兵巡哨太多,現在沒機會,先撤回去。”

    這一撤就到了中午,直到瞄準鏡裡再也看不到一個金兵巡哨,三人才返回早晨潛伏的地點。這時洹水兩岸已恢復了一派平靜,而金軍大營則駐紮在洹水北岸的一個叫野松崗的地方,距此地尚有七、八裡遠,只要不過河,暫時是沒有危險的。當然,他們不是來旅遊的,沒有危險固然要過河,有危險同樣要過河。

    洹水是相州城的主要飲用水源,河面寬三十餘丈,夏季水深達一丈,加上昨日暴雨,河水猛漲,水流湍急。這樣當然難不住狄烈,他與楊折衝用短斧在附近砍伐了一些手臂粗的樹枝,綑紮起來做成一個木筏,再削兩根木槳。一切完畢後,三人推筏下水,渡河而去。

    所有的馬匹物資全部留在南岸的一片樹林子裡,畢竟他們只是去探察金軍情況,隨時要返回的。

    本來這探察工作只需狄烈一人即可完成,沒有必要三人同時出動,尤其是還有一個弱質女子,但狄烈卻示意葉蝶兒也一塊過河。他的臉色一直很陰沉,楊折衝與葉蝶兒心下惴惴,不敢有違。

    渡過洹水,往前走七、八十丈,拐過一個小土丘,眼前出現一個面積足有後世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土堆。楊折衝與葉蝶兒立即認出,這就是昨夜看到的那個大土坑。只不過,現在已經被覆蓋上泥土,變成土堆了。土堆的泥土鬆軟而潮濕,隱隱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龐大而突兀地高高矗立,就像是一個巨型的墳塋。

    事實上,這真的就是一個墳塋。

    狄烈與楊折衝任意挖開土堆任何一個地方,都會呈現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屍體、數不清的屍體、密密麻麻疊在一起的屍體……全是清一色的女屍!絕大多數女屍或衣衫破爛,或不著片縷,每一具屍體上都有著明顯的虐痕,下體狼藉,可想見她們生前遭遇到了什麼……

    楊折衝挖著刨著,最後將彎刀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抱頭不語,只是雙手握拳,手臂青筋畢露,牙齒咬得崩崩直響。

    狄烈看了他一眼,也停下了手,面無表情,只有一雙眼眼深處,仿佛在跳動著兩團烈火。

    從看到第一具屍體開始,葉蝶兒渾身就象打擺子一樣不停地顫抖,淚流滿面,白生生的小手堵塞著嘴巴,不聞泣聲,只看見有殷紅的血跡蜿蜒流淌。

    朗朗晴空下,三個活人,滿坑女屍,相映之下,陰森宛然。

    不知過了多久,葉蝶兒突然撲到狄烈懷中,用盡全身氣力,瘋一樣捶打著他,嘶聲道:“這就是你今晨所看到的一切?你明明看到了,卻不去阻止,你好狠的心……”

    狄烈任由她使勁捶打,目光中滿是憐憫,等她發洩得差不多時,才輕輕說了一句:“她們早在昨夜就死了,我們今晨看到的,只是屍體……”

    昨夜就死了,而且死得如此之多,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昨夜就死去了?”葉蝶兒失神地喃喃自語,渾身氣力仿佛因捶打狄烈而用盡,嬌軀慢慢軟倒,“姊姊,奴的姊姊……”突然一下撲到大土堆上,拚命用手刨土。

    狄烈正要阻止她徙勞的的舉動,驀然眼神一硬,扭頭向後看去。幾乎同時,楊折衝也從地上一躍而起,按住刀柄,目光投注向西北方,失聲道:“金狗!是金狗的巡哨!一、二、三……居然有一伍之多!”

    “不止,側後方還有一伍。”狄烈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將這群牲口全部射殺的衝動,速度下令,“快退回河邊,登筏渡回南岸。金兵沒有筏子,奈何不了我們的。”

    如果僅僅是十余名金兵,狄烈並不介意將一腔怒火噴發到他們身上。但七、八裡外就是金軍大營,估計這周圍的金兵巡哨不下數百,一個弄不好被纏上,自己還可以泅渡跑路,但葉蝶兒怎麼辦?

    “葉小娘子,快些離開,金狗來了!”楊折衝催促再三,但葉蝶兒卻恍若不聞,不管不顧地扒拉著泥土。

    狄烈大步走來,一言不發,猝然一掌切在葉蝶兒後頸上,隨即扛起她軟綿綿的身體,向楊折衝招呼一聲,拔腿飛奔。

    就象狄烈等人發現金兵一樣,對方也遠遠看到了三人,當即縱馬沖來。

    金兵巡哨距離他們至少在二裡以上,而三人距離河岸只有不到百丈,按說應該來得及。但人家是四條腿,他們是兩條腿,而且還背負著一個人……好在狄烈的負重急行軍能力超強,葉蝶兒體形嬌小,絕對沒超過五十公斤,就當是訓練了。

    就在狄烈經過一個土坑之時,眼角瞥見似有一物微微一動。狄烈腳步一頓,向側方的楊折衝嘬唇吹哨,以目示意。

    楊折衝張弓搭箭,小心翼翼接近土坑,用箭矢慢慢撥開雜草——一個匍匐在地,寂然不動,滿身污泥且披頭散髮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楊折衝呆了一呆,下意識鬆開弓弦,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臉色一喜,回頭大叫:“還有氣,她沒死。”

    看情形,這女子多半也是被埋進了坑裡的,不知是掩埋過淺還是半道悄然爬出,藏身在這附近的土坑裡,金人匆忙之下,竟未發現。

    狄烈當機立斷:“帶上她,走!”

    當四人跳上木筏,操槳飛快劃動時,追兵距離他們已不足六十丈。看情形不等木筏劃到河中央,追兵就會沖到河灘邊。洹水河面寬不過五十丈,就算劃到河中心也不過二十五丈左右,而金兵的騎弓射程超過三十丈。也就是說,木筏將處在強弓利矢的打擊之下。

    “你只管划船,追兵交給我處理。”狄烈將葉蝶兒與那女子小心橫放在木筏中間,然後打開槍盒,冷靜而快速地組裝好狙擊步槍。由於木筏全是圓木綑紮而成,安放兩腳架容易打滑,狄烈乾脆單膝跪地,以無依託瞄準的姿勢射擊。

    本來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擊步槍做為一款重型狙擊步槍,份量過於壓手,使用無依託瞄準射擊,不到兩分鐘就會雙臂發軟,槍口打飄,是很難保證射擊精度的。

    不過狄烈由於時空穿梭的影響,力量大幅度增強,十三公斤的槍械拿在手上,手感跟三公斤差不多,也就等同于普通步槍的份量,實施無依託瞄準,當然沒問題。

    就在這短短十多秒的時間裡,木筏才劃出三丈遠,而追兵已縮短至五十丈。從瞄準鏡裡,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一伍金兵每一張遍佈疤痕的猙獰面目。在他們後方五、六十丈,還有一伍金兵正狠命打馬,狂追而來。而在更後方,隱約可見旌旗招展,塵土飛揚,顯然有更多的金兵巡哨被驚動了。

    不過真正對狄烈三人有威脅的,只有最前面這一伍金兵,只要打掉先頭這幾個跑得最歡實的傢伙,後面的追兵,就只有望河興歎了。

    嘭!好像是兩根朽木相互敲擊了一下所發出的輕微悶響,最前面的那名金兵魁梧的身軀猛然一震,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當胸捶擊了一記,若大的身軀被震得離鞍而起,從馬屁股後頭滾落,像團死肉一樣砸在地上。

    緊跟在他後頭的一名金兵猝不及防之下,躲避不及,馬蹄踩踏上死肉,頓時馬失前蹄。被絆倒的戰馬半跪著向前滑行了十餘丈,強大的慣性將馬背上的金兵狠狠摔飛出去,那金兵象石頭一樣一路翻滾,當滾到河灘邊時,已經是血肉模糊,完全分不出哪裡是頭臉、哪裡是屁股了……

    其後的三名金兵大駭,紛紛勒馬人立,由於停刹過急,幾乎撞到了一起。

    嘭!狄烈巧妙地抓住機會,不失時機地又開了一槍。

    這一槍角度很刁鑽,彈道正好與三名金兵形成一條直線,而三名金兵又恰好貼在一起,於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一槍穿三,串燒人肉!

    前面兩名金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頭栽下馬來。而最後一名金兵正好拉高馬頭,結果子彈先擊穿了馬頭才擊碎了他的護心鏡,隨後在其胸口爆開。

    這金兵翻身落馬,竟慢慢爬起,象喝醉一樣,搖搖晃晃向後逃跑,大概跑出七、八步後,一頭栽倒,再起不來。

    “看你丫的還敢追殺我!”狄烈滿意地收起狙擊步槍,回收了兩枚彈殼。這東西,或許將來還可以再利用。

    拚命劃槳的楊折衝,再次目睹了這神奇的一幕,眼裡除了深深的敬畏,再無其它。

    當後面一伍金兵哨騎趕到河灘時,木筏已經劃過河中心。這個時候如果發射箭矢,還是有可能射到木筏上的。但那一伍金兵誰也沒敢動手,一臉驚駭地兜馬圍著五名金兵屍體打轉轉。這些金兵的慘狀令他們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時看看地上,再抬頭望望河中,驚懼莫名。

    就在這些金兵的徘徊猶疑中,木筏漸得漸遠,緩緩靠向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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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7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八章 被污辱與被出賣的


    在一叢濃密的灌木草叢後,狄烈與楊折衝目光炯炯,警惕地觀察著那些時遠時近,呼嘯而過的金兵哨騎。

    這裡距離洹水南岸至少在十裡之外,但是遭受到意外打擊與損失的金兵,顯然動了真怒,居然派出數百哨騎渡河而來,偵騎四出,到處追索。不過到目前為止,一無所獲。

    狄烈仔細觀察了幾批尋蹤覓跡的金兵哨騎的舉動,低聲說道:“這地方不能久待,金兵中也有追蹤老手,我們先前布的幾個迷局瞞不了多久,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追查到這裡。”

    楊折衝正著迷地用瞄準鏡反復觀看著前方,整整半個時辰過去,都不捨得放下,也不知道是觀測的性質多些,還是玩耍的性質多些。聞言戀戀不捨地放下瞄準鏡,猶豫地向後方看了一眼,小聲道:“那名女子只剩一口氣,到如今尚未醒來。若再轉移,顛簸之下,怕很難挺過去……”

    狄烈默然揪下一把野草,揉碎在掌心,語氣低沉道:“生死由命,我們已經盡力了,如果……”

    這時身後草木簌簌做響,兩人同時回頭,卻見草叢中露出葉蝶兒的明媚俏臉,微紅的小臉有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她醒過來了……”

    狄烈與楊折衝互看一眼,後者緊緊抓住瞄準鏡,陪笑道:“還是留俺在這放哨,頭領過去看看吧。”

    狄烈無奈一笑,與葉蝶兒相攜而返。

    葉蝶兒與那名女子的休憩地點,距離觀察哨不遠,只有二十多丈,周圍是濃密的荊棘灌木叢,只有中央一小片空地與連通觀察哨的一條小徑被平整出來。由於荊棘密佈,金兵想要悄無聲息從別的方向靠近,幾乎不可能。狄烈正是看中這一點,才選擇在此暫避,不過現在看來,恐怕要放棄這處據點了。

    由於沒有換洗的衣物,那女子仍然只能穿著原先那件沾滿泥土,甚至還有些破爛的衣裙,不過臉蛋經過清洗,倒恢復了幾分本來面目。雖然女子飽受折磨,又經歷一場險死還生的掙扎,那蒼白削瘦的面龐多少有些走樣,但還是可隱約看出其輪廓的清秀。從年紀上看,女子很年輕,大約在二十左右。

    女子的眼神有些呆滯而渙散,但看到葉蝶兒陪著一名年輕矯健的男子走過來,女子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掙扎著支起單薄的身軀施禮,聲音虛弱且不停喘息道:“奴家張小妹……多謝……多謝這位壯士救……救命之恩……”

    狄烈趕緊上前按住她,仔細觀察了一陣這名叫張小妹的女子的瞳仁與灰敗的臉色,眼見她只說了短短一句話就喘個不停。心情沉重地低聲道:“張小妹……張小娘子是吧?只怕我們當不得你的謝意,因為……我們也只不過令你多活幾天而已……”

    葉蝶兒聞言悚然一驚,執住狄烈的臂膀,急切道:“狄大哥,你一定有辦法救她的是嗎?是不是?”

    狄烈苦笑不語,說到殺人,他有的是辦法;但救人……他最多也就是個戰場救護兵的水準。這名女子本身體質就不太好,之前又遭受到嚴重摧殘,最後在未斷氣的情況下再遭到活埋……她憑著強烈的求生意志爬出巨塚並支撐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人生不是小說,奇跡,不可能一再出現……

    張小妹淒然一笑:“奴自知命不久矣……蒙壯士與葉家小娘子援手,能了卻一樁心願,也是奴家之福份……”說到心願的時候,仿佛觸動了生命的靈犀,原本慘白灰敗的臉竟湧起一抹紅潮,說話也流暢了不少。

    狄烈暗暗歎息,勸阻道:“先不要說話,好好休息,有什麼心願,我們一定盡力幫你達成。”

    張小妹固執搖頭:“奴的身子……奴心裡清楚,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奴還要將昨夜的遭遇說出,借壯士之口,曉告世人,讓後世之人,勿忘我大宋婦孺之悲慘境遇!”

    在這名身體極度衰竭,內心卻極為堅強的大宋普遍女子,斷斷續續的訴說下,一樁令人髮指的、金軍七路北返大軍中,最嚴重的一次死傷事件及罪惡,宛如一幅血淋淋的畫卷,呈現在狄烈眼前……

    就在靖康二年四月初八這一天,由猛安孛堇固新押解著宋國宗室貴戚男丁二千二百余人,婦女三千四百餘人,行至相州(今河南安陽)。由於突遭暴雨,貢女所乘的車大多已經破漏,她們被迫到金兵的營帳中避雨,結果遭到金兵的**,以致“多奸斃”。許多婦女不堪淩辱,紛紛投水自盡。僅在四月初八這一天,死難的婦女就達數百人之眾。

    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從殘缺的史料中可以看到,這第一批押解的情況,有大批女性死於押解途中:第一批被押解的人員中有宗室婦女、民間貢女及宮女約3400多人,她們三月二十七日從青城寨出發,由於途中“長途鞍馬,風雨饑寒,死亡枕藉,婦稚不能騎者,沿途委棄”,惡劣的行軍環境造成“十人九病”,有1500名婦女在途中死亡。

    四月二十七日到達燕山時,僅存婦女1900余人,死亡率為44%,最後到達上京的死亡率應在50%以上。而相州的罪惡之夜,就占了婦女死亡率的三分之一,而這種極盡屈辱的死法,對於女性而言,更是最不可忍受的一種。

    剛烈貞節者用最直接了當的方式結束這屈辱的命運,而軟弱偷生者則每日以淚洗面,而金軍將領皆“擁婦女,恣酒肉,弄管弦,喜樂無極”。

    但是,她們也沒能盼來更好的命運,這些女性在途中受盡屈辱和折磨後,最終到達上京。她們被強行遣送到洗衣院、禦寨或分給金軍將領,有的甚至淪落為娼。最終南望故國,在悲憤孤苦中默默逝去……

    而在這一個時空中,由於狄烈的出現,或許,她們的命運會發生重大的轉機。已經發生的無可挽回,而那些未曾來臨的,還有機會去阻止。

    狄烈並不瞭解歷史上這些女性的悲慘命運,但是,僅僅就是這第一批婦女的遭遇,就足以使他的血在燃燒!

    張小妹艱辛地從貼身衣內取出一隻淡綠色的手鐲,顫抖地遞給狄烈:“這只綠玉鐲雖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卻是奴家傳之寶。奴本為河北東路東平府人,十七嫁做商人婦,隨夫移居汴京。臨行時母親以此物相贈,謂為家傳之嫁妝……繁請將此物交與奴家兄長,他在東平漁人中頗有聲望,提起張大郎,多有人知……這是奴最後的心願……壯士若能成全,奴來生往世,結草銜環……泣血相報……”

    就在這片空地中央,新添了一座墳塋。墳塋很簡單,除了一抔黃土,就只有一塊新削的木碑,上書“張氏小妹之墓”。

    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卻也只能讓這個可憐的女人多活了幾個小時。當然,含笑而逝的張小妹並不知道,就是因為她多活的這幾個小時,不但令她完成了自己的心願,更使得許許多多跟她有著相同命運的姐妹,原本註定的悲劇性命運出現了奇跡般的轉機。

    狄烈與葉蝶兒靜靜佇立在墓前,葉蝶兒在默默垂淚,狄烈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綠玉鐲,神情若有所思。

    良久,狄烈突然問道:“剛才張小妹好像有提到,你們,包括很多宮女、貴婦、甚至皇宮裡的嬪妃,都是作價賣給金人的?”

    葉蝶兒恥辱地垂著頭,半晌才回應道:“是……”

    狄烈的聲音發冷:“買主是南侵金軍的主帥,而賣家,就是你們大宋的官家了。”

    葉蝶兒緊緊咬住下唇,沒有吭聲,只用發白的雙手用力絞揉著衣裾。

    狄烈深深吸一口氣,仰天長長吐出,道:“你不需要感到羞恥,真正羞恥的是你們的皇帝,大宋的官家!靠賣女人來支付軍費賠償,賣完國民的子女,再賣自己的妻女,最後將自己也賠了進去……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幹出這樣的荒唐事,真是千古笑譚,詒笑萬世!呵呵呵呵……”

    據《南征錄匯》記載,金軍攻陷汴梁後,統帥完顏宗望向宋欽宗提出軍費賠償要求,“原定犒軍費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須於十日內輪解無闕。如不敷數,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錠,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錠,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錠,宗婦一人准銀五百錠,族婦一人准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准銀一百錠,任聽帥府選擇。”

    公主(帝姬)、王妃明碼標價為金錠一千,不知道這是不是後世生女稱之為“千金”的由來?如果是,又有幾人瞭解最初是怎樣的悲哀?最悲摧的莫過於“貴戚女”,白銀一百錠就賤賣了。

    宋朝的銀錠,一般為五兩或十兩,即便是按最高的十兩來算,一百錠也就是一千兩白銀,這差不多是青樓裡一名紅妓的贖身銀了。這些官宦小姐與富家千金,雖然比不得皇宮裡的公主、王妃,但平日裡哪一個不是嬌生慣養,百般呵護,如今卻被堂堂皇帝以娼妓一樣的價格賣出……

    這些被出賣者又將面臨著怎樣的命運呢?

    還是《南征錄匯》記載,“自正月二十五日,開封府津送人物絡繹入寨,婦女上自嬪禦,下及樂戶,數逾五千,皆選擇盛裝而出。選收處女三千,餘汰入城,國相自取數十人,諸將自謀克以上各賜數人,謀克以下間賜一二人。”所謂國相就是金兵的另一統帥完顏宗翰了。

    從此,這些女子只能是任人宰割,身心都受盡淩辱。次月五日夜,完顏宗翰宴請手下將領,令宮嬪換裝侍酒,不從者即予處死,手段極其殘忍。當時,有鄭氏、徐氏、呂氏三位婦女抗命不從,被斬殺,又有“烈女張氏、曹氏抗二太子(完顏宗望)意,刺以鐵竿,肆帳前,流血三日。初七日,王妃、帝姬入寨,太子指以為鑒,人人乞命。”

    在這種威逼下,仍有婦女抗命不從。初九、初十兩天,又新押來九名王妃、帝姬,其中一人不從。下面是她與完顏宗望的對話:

    二太子曰:“汝是千錠金買來,敢不從!”婦曰:“誰所賣?誰得金?”曰:“汝家太上(指宋徽宗)有手敕,皇帝有手約,准犒軍金。”婦曰:“誰須犒軍?誰令抵准?我身豈能受辱?”二太子曰:“汝家太上宮女數千,取諸民間,尚非抵准,今既失國,汝即民婦,循例入貢,亦是本分。況屬抵准,不愈汝家徒取?”婦語塞氣恧,隨侍小奄屢喚娘娘自重,婦不自主,小奄遂自刎。

    完顏宗望居然說得頭頭是道,將強迫婦女說成是女子應盡的本分,還認為這種抵押作價比宋廷徵召民女入宮要寬厚優越,弄得這位婦女有口難辯,氣塞語咽。這非常真實地反映了當時雙方的心理。

    狄烈手裡沒有這樁千古第一販賣人口大買賣的具體資料,他也不需要詳細的資料——因為,他不承認!

    是的,做為一個已經是事實上的宋朝國民,對這種恥辱到極點的契約,完全有權力說“不!”就算是天王老子簽定的都沒用。狄烈唯一要做的,除了嗤之以鼻,就是以手中槍,將之擊成齏粉!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楊折衝急切的聲音入耳:“金兵的搜索哨騎已經很接近了,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排除俺們所設的障礙,搜尋到這裡。”

    狄烈平靜地將綠玉鐲塞進上衣口袋,猛然一拉手中的狙擊步槍的槍栓,冷冷道:“就讓他們來吧!從現在開始,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噩夢纏身;我要讓他們見識,什麼叫做人間地獄!小楊兄弟,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要俘虜!”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8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十九章 張網以待?能網鯊魚不?


    夜色如墨,天邊冷月似鉤,洹水河靜靜流淌,偶有渦流在暗夜中發出嗚咽之聲。

    在距離洹水南岸一百餘丈外的野草叢中,六雙閃閃發亮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對岸的動靜。

    狄烈雖然決心要狠狠地收拾這夥金兵一頓,但卻並不意味著要跟敵人硬拼。避實擊虛、聲東擊西、揚長避短、暗夜出擊。永遠都是行軍作戰,尤其是特種作戰的不二法門。

    暗夜獵殺,狄烈是精於此道的專家;楊折衝是這個時代最精銳的兵種:哨探,相當於後世的偵察兵。在技術方面比起經過後世嚴格訓練的狄烈而言,或許還有些粗糙,但在經驗方面,卻是一點不差——最起碼,他手頭的人命,就不比狄烈少。所以,這次夜襲,他是強烈要求參加。

    楊折衝是西軍出身,以前是屬於鄜延路經略使小種相公種師中麾下,主要面對的對手是西夏人。在北宋王朝百餘年所面臨的三個強勁對手中,西夏算是比較弱的。在宋夏百餘年的戰爭中,前期宋朝敗少勝少,後期互有勝負,總體上,宋朝基本能壓制得住西夏。而面對遼人,宋朝從頭到尾吃敗仗。而對上金人……結果不用說了,兩年滅國,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嗎?

    做為大宋最後一支精銳——西軍,一直戰鬥在宋王朝國境第一線上,先後與夏、遼、金等國進行過慘烈的戰事。祖孫四代一直在西軍服役的楊折衝,今年不過二十六歲,軍齡卻已有十年,全程參與過夏、遼、金等國的戰事。

    在對上西夏哨騎時,楊折衝勇於出擊,頗有斬獲。迪功郎的軍階,就是在那時獲得的。但對上遼兵的遠攔子時,卻倍感吃力,需要付出沉重代價,才會有所收穫。宋遼白溝河之戰,面對如日薄西山的遼軍,兵力佔優勢的宋軍竟一敗塗地,傷亡慘重。這是宋王朝,更是西軍將士最慘痛的記憶。

    而當無數像楊折衝一樣的西軍將士,對上那從白山黑水、莽莽叢林中崛起的蠻荒民族之時,在那踏破一地殘雪,如惡魔般呼嘯而來的凶騎面前,竟幾無還手之力。

    恐金症!在兩宋之交的那段腥風血雨的歲月,不僅是廟堂之上的君王與大臣才罹患,宋國的普通百姓、工商士子乃至軍隊,都普遍傳染了這種可怕症狀。

    曾經是金軍戰俘的楊折衝,也不可避免地對那些粗野骯髒,卻戰力強橫的金兵懷著深深的恐懼。而這種畏懼,在短短數天之內,被這個奇跡般出現的男子,以摧枯拉朽的破敵之勢,撕紙裂帛般輕易殲殺敵手的震憾之姿,擊碎於無形。

    看著那一個個驕橫不可一世,無論是騎射還是近戰,都是那般強橫兇悍的大金最精銳的勇士,在遠得肉眼看不清的距離上,如紙片般撕裂得粉碎,像玩兒一般輕鬆。

    楊折衝恍惚如夢之餘,畏敵之心盡去,熊熊的鬥志與戰意,又重燃心中。

    其實這就是常勝軍與常敗軍之間的區別:一支總是勝利的軍隊與一支老打敗仗的軍隊相比,就算他們的武器裝備相同,戰力上卻是要相差好幾個檔次的。最重要的是,士兵的士氣、對戰鬥的渴望以及對勝利的信心,有著天壤之別。

    在狄烈這個出手不落空,以極小代價擊敗看上去幾乎不可戰勝的敵人、單槍匹馬卻敵數百里的奇跡創造者影響下,楊折衝的信心也不自覺地膨脹起來。換在數天之前,若有人提出以區區數人之力去挑一支有幾千金兵駐紮的大營,楊折衝什麼話也不說,直接打破對方的頭。但現在……天哪!他竟幹起了這樣的事。

    狄烈給楊折衝的主要任務是看護好葉蝶兒,像這樣暗夜踹營的活,自己一個人幹就好。這倒不是他自大,而是覺得楊折衝不一定能很好地配合自己,那樣反倒不如一個人作戰來得順手。

    不過葉蝶兒堅決拒絕待在後方安全地方等待消息,她一定要親自到金營裡去,弄清楚她姐姐的生死情況。想到那些女子的悲慘處境與脆弱的生存環境,狄烈也感覺到這事不能拖久,越早弄清葉蝶兒姐姐的生死越好。

    葉蝶兒既然去了,楊折衝當然也就如願以償了。

    洹水的北岸,可見有不少金兵哨騎手執火把,來回馳騁巡視,蹄聲得得,敲碎了暗夜的靜謐。

    楊折衝舉著有著夜視功能的瞄準鏡,邊觀測邊喃喃道:“那些明火執仗,招搖賓士的明哨大約有三十餘人。在距河岸半裡之外,那片土崗松林裡,埋伏著一、二、三……八、九……十九、二十,大概有二十名手執強弓的暗哨。在河灘的土坡後那塊窪地裡,也埋藏著不少於此數的弓弩手。嘿嘿,真是狡猾的金人啊,為俺們幾個擺出恁大的陣仗。卻不料俺手中的寶鏡神器,將他們的虛實看得一清二楚。這些傢伙猶懵然不知,還象傻鳥一樣呆著,一心等俺們自投羅網呢!”

    狄烈探手取回瞄準鏡:“好了,虛實看清了,準備過河。”

    真要行動了?楊折衝心腔猛烈收縮一下,小心翼翼問道:“俺們,真的要……自投羅網?”

    狄烈冷睨他一眼:“金人撒網為的是捕魚,咱們就是朝網眼裡鑽的魚。只不過,不是他們想像中的大鯉魚,而是鯊魚!現在就看他們設的網夠不夠結實,能不能網住咱們這幾條大鯊魚!”

    鯊魚?在黃土高坡生長的楊折衝,完全想像不出鯊魚是什麼樣。能比黃河鯉魚大麼?

    狄烈完全沒有在意,他順口說出的這種動物,正在挑戰這位同伴可憐的想像力。自顧從背上解下密密匝匝,像汽車輪胎一樣沉重與龐大的繩圈。組成繩圈的這些繩索是用樹皮撕成條狀,然後揉搓成細長堅韌的纖維絲狀物,然後象編髮辮一樣編織而成的,長度達一百二十多米,用來橫渡這條百米寬的河面足夠了。

    葉蝶兒默默無言地與狄烈將繩索一圈圈展開,在清冷的月色下,她晶瑩的面龐,如玉輝映,有一種淒婉的美。

    白天編織繩索時,葉蝶兒是出了大力的,她纖美細白的指掌,也因此被割傷了好幾道口子,粘稠的樹汁浸漬手掌,留下了難聞的怪味與一時半會洗不淨的雜色。而她始終沒有半句抱怨,就這樣默默地做著,有幾次狄烈叫她停下歇息,她都沒理會。

    狄烈心裡明白,葉蝶兒是用這種反復單調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從而暫時忘卻內心的恐懼,從心理學上說,這也不失為一種應對心裡危機的辦法。

    現在,就要到見真章的時候了,老天能垂憐這位柔弱卻不失堅強的女孩嗎?

    “要不要再吃一點乾糧?”即將出發前,葉蝶兒無意識地問了一句。

    狄烈笑著搖頭。有些人在緊張時需要吃東西來緩解壓力,他當然不是這類人。而且葉蝶兒在從枉人山出發前煎的炊餅,剛出鍋時味道還不錯,但放了兩天之後,又經雨水浸泡,早就不是那個味了。

    “我到對面去吃,聽說那些野蠻人做菜不行,但燒烤還不錯。”狄烈向二人寬慰地笑笑,揮揮手,然後抓著一端繩頭,像蛇一樣肢體著地,匍匐前行,身影漸漸沒入濃濃的夜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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