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狙擊南宋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結)

 
e010203 2013-2-4 01:5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203311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8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章 痛,並爽著!


    嗯!新書上傳半個多月,強推了。在這裡要多謝責編及看書、投票及收藏的兄弟,沒說的,強推其間,每日兩更,回報兄弟。

    狄烈的計畫很簡單,他先潛遊到對岸,綁好渡河繩索。等楊折衝攀渡過河後,守在對岸,他再潛回來接應葉蝶兒。

    計畫說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至少在楊折衝看來,要想在不驚動金兵巡哨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渡河,實在很有難度。要知道,金兵在洹水附近,比較容易渡河的幾處水勢較淺及相對較窄的河面,都設有嚴密的監控。想在金兵眼皮子底下,從這幾處地方渡河,基本沒有可能。而別處河段,不是水流太急,就是暗流旋渦甚多,著實不宜涉水。

    就像小馬渡河的故事一樣,小松鼠的感受與小馬的感受完全不是一回事。

    令楊折衝頭痛的偷渡行動,放在海軍陸戰隊出身的狄烈眼裡,毫無難度可言。對於在狂風巨浪下都能跳進大西洋裡折騰的狄烈來說,這區區百余米的河面,跟洗澡盆差不了多少。他完全能夠一口氣就潛遊到對岸,根本不用露頭,別說人眼觀察了,就是打著個賊亮的探照燈,來回不停掃描,也甭想發現他的蹤影。

    真正讓狄烈撓頭的是那兩個醬油瓶。楊折衝還好,自詡水性還不錯,並且還在一個水塘裡給狄烈表演了一番。老實說,對於生活在向來缺水的黃土高原上的大多數人來說,楊折衝的水性的確“還不錯”,多少能拿得出幾式“狗刨”,椎繩過河夠用了。唯有葉蝶兒……估計她只在澡盆子裡遊過泳。

    怎樣將這兩人安全送過洹水北岸,這才是最考驗狄烈的地方。

    厚厚的雲層將天空遮蔽得很是漆黑,月光晦暗,這樣的夜晚,倒是很適合幹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由於沒有了瞄準鏡,一任楊折衝與葉蝶兒努力瞪大雙眼,也沒法看清狄烈在什麼時候潛行到河岸,並下潛到河裡,又是怎樣在不驚動不時逡巡于河灘的金兵巡哨的情況下,無聲無息渡河的。二人只能感覺到繩索不斷地被拉扯著向前滑動,繩圈越來越少,最後繃得筆直——這也就意味著,狄烈已經在河對岸固定好支點。下麵,就該輪到楊折衝上場了。

    相比起狄烈而言,楊折衝的行動要簡單容易得多。他只需將繩索的這一端,繞著一塊早已選定的大石塊固定好,然後攀援著繩索渡過河去就成。

    在楊折衝的意識裡,狄烈整個渡河行動所耗費的時間大概在一炷香左右。自己借助著渡河工具,怎麼樣也得比對方快不是?至不濟也應該差不多時間才對,但真正下到黢黑湍急的河流中,才發覺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一個水性馬馬虎虎的人,在黑咕嚨咚的夜裡,潛入漆黑如墨的深流中,那種莫名的恐懼,只有親身體驗者才有感觸。河流湍急,暗流洶湧,上半身扶繩搖晃,下半身隨急流亂卷。三十多丈寬的河面,楊折衝的感覺中就象爬了一座山。他完全不能想像,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有金兵巡哨發現自己,會是什麼結果。只怕不用敵人浪費箭矢,只要將繩索斬斷,自己就會隨波逐流,然後被亂流吞沒。

    當楊折衝**地爬上岸時,那樣子就像是一條落水狗。不但全身濕透,發梢淌水,就連伸出舌頭喘息的樣子都與落水狗一般無二。

    耳邊傳來一個令他心安的聲音,雖然說話的內容不太順耳:“居然用了半個小時,你好歹也算是這個時代的特種兵……算了,也許是我要求過高。你好生看著點,我回去接葉小娘子過來。”

    楊折衝氣喘吁吁地點頭,然後慢慢抬起頭來,入眼的情景將他嚇了一跳——眼前除了全副武裝的狄烈之外,不遠處還躺著四具屍體,還有幾匹被套上了馬嚼子噤聲,用韁繩相互系在一起的馬匹。

    楊折衝吃吃道:“這、這是……”

    “這是你所耗費的半小時渡河時間內,這段河面所經過的巡邏哨騎。要保證你的安全,就只有取消他們的安全。所以,我把他們的人與馬都留下了。”狄烈邊說著話,邊朝河灘快速走去。想了想,又回頭說道,“根據巡邏金兵的間隔時段上估計,敵軍最快也要一刻鐘以後才會反應過來。這個時間已經足夠我將葉小娘子與作戰物資運送過來。你留點神,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話音剛落,狄烈已順著繩索飛快滑行到江心位置,那種輕鬆自如的狀態,好似坐滑梯一樣自然。楊折衝呆呆看了半天,認命地低下頭,苦笑連連。難怪人常說“人比人得死,物比物得扔”,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竟那麼沒用呢?當狄烈**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葉蝶兒眼前時,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葉蝶兒,條件反射地將攥了一手心汗的短刀猛然刺出。雖然有些意外,但狄烈的搏擊意識與反應,不知道比葉蝶兒高出多少。他只是右腳後跟旋轉半步,身體自然偏移,短刀便擦著前襟刺了個空。

    狄烈抬手扣住葉蝶兒右腕,輕輕一抹,就將刀子奪了過來。這是一把解腕刀,刃長八寸,輕薄鋒利,稱得上防身利器。是狄烈從金兵手上繳獲,交給葉蝶兒做防身之用的。

    狄烈將刀子一上一下拋著,似笑非笑看著神情發窘的葉蝶兒:“我送給你這把刀,可不是讓你拿來捅我的。”

    葉蝶兒越發窘迫,吃不消他的灼灼目光,終於一低頭,與他擦身而過:“奴,奴要過河了,別讓楊小哥等急了……”

    狄烈一伸手,將她的嬌軀板了過來。葉蝶兒差點失聲尖叫,趕緊用手捂住嘴,又羞又慌地看向狄烈。

    狄烈單手微一用力,就將葉蝶兒纖巧的軀體壓彎在草地上。

    葉蝶兒終於低吟出聲:“不……不要在這裡……”

    就在她整個身體酥軟無力,腦海裡一片空白之際,耳邊卻傳來狄烈肅穆的聲音:“你以為是自家後花園啊,就這麼昂首挺胸,款款而行?看著我的動作,照樣跟著。”

    葉蝶兒看著前方匍匐爬行的狄烈身影,情知自己會錯意,一時間羞赧欲死,好在天黑,看不到她那宛如紅布的臉蛋。

    匍匐前進這個動作,要練標準很難,但如不講究的話,誰都能做到。葉蝶兒做得很認真,狄烈卻看得直皺眉。倒不是說葉蝶兒的動作有多糟糕,而是她的衣裙。

    宋朝時女子的衣飾,基本上以襦裙為主,上身外罩一件像是坎肩的“背子”,下身是內襦與外裙,沒有褲子,不管是外褲、短褲、內褲……一概沒有。嗯,如果說一點遮蔽物都沒有,似乎也不對,在內襦裡還有一條“蔽膝”,像是一條超短圍裙,起到一種原始“內褲”的作用。可想而知,穿成這樣玩匍匐,那衣裙要劃拉成什麼樣。

    離河灘還有五十米,葉蝶兒停下不動了。已經攀上繩索做好準備的狄烈只好又倒回來,壓住惱火,低聲道:“我說小姐……小娘子,又怎麼啦?”

    葉蝶兒弱弱地道:“裙子,被勾掛住了……”

    狄烈二話沒說,朝勾住衣裙的部位揮刀劃去,一聲輕微的裂帛聲後,葉蝶兒終於又能動了。狄烈隨手將解腕刀塞回給她:“拿著,看樣子你還是需要這東西的。以後出門,最好還是穿褲子的好。”

    葉蝶兒怔了一怔:“褲子?是馬褲嗎?聽說只有胡人女子才穿的……”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最好的,只有最適合的——最適合的,就是最好的。”狄烈說完,也不管葉蝶兒能不能明白這繞口令一樣的話,挾起她輕盈的嬌軀,推上渡索。

    渡索上早已扣好了一個滑行活扣,只要葉蝶兒抓緊,死不鬆手,在狄烈的推拉下,就能夠有驚無險地順利渡河。

    狄烈的要求只有一個:“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閉緊你的嘴巴,絕不要出聲。”

    在暗夜渡河的能力上,楊折衝固然沒法跟狄烈相比,但較之葉蝶兒,卻是強過太多。只是在狄烈的呵護下,葉蝶兒渡河行動,卻又遠比楊折衝來得順暢。

    身邊有一個偉岸的身軀,像一堵牆一樣為她擋住急流;身後有一條強健的臂膀,牢牢挽住她的細腰,將她推送向前。這個樣子過河,別說一條小小的洹水,就是浪濤滾滾的長江,也如閒庭信步,安然橫渡。

    過深水區時沒出問題,但快到對岸時,由於腳已夠得上水底,狄烈也就放開了葉蝶兒。偏偏這時葉蝶兒腳踩上水底的鵝卵石,身體打滑向後一栽——虧得她牢記狄烈交待的話,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將已竄到舌尖的驚叫硬生生憋回的喉嚨裡。

    狄烈此時就在葉蝶兒身後兩步遠,見狀急忙踏水躥前一步,一手撐住她的後背,避免她栽進水裡引發響聲,另一隻手乾脆穿過她的雙膝,將她整個身體橫抱起來。

    狄烈採取的應急措施,應該說是及時有效的。只不過他忽略了,裙子在水底,因為浮力的原因,會象帳蓬一樣漂浮起來。也就是說,此時葉蝶兒的裙底,完全就是春光外泄,一覽無餘的。而更糟糕的是,葉蝶兒本就細膩滑嫩的大腿,經河水那麼一滋潤,更加滑不留手。

    狄烈本來是抄人家膝彎的,結果手一打滑,滋溜一下,順著滑膩膩的大腿內側,直達根部……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他直趨大腿根部的手指還無巧不巧地捅進了一個溫潤柔嫩的所在……用的還是中指……

    葉蝶兒一隻手已快捂不住叫聲了,急急又搭上另一隻手,將少女的呻吟與尖叫,死死摁捺住。只有纖美的嬌軀一個勁顫抖,不是因為冷,雖然午夜的河水的確冰涼,但她的身軀,卻像火炭。

    狄烈一言不發,就這麼樣抱著葉蝶兒走上河灘——天知道就是這區區十幾米的距離,兩人經過怎樣的“煎熬”!

    當狄烈將葉蝶兒蜷縮的嬌軀輕輕放在河灘上,把手拿出的一刻,葉蝶兒渾身一哆嗦,低吟一聲。狄烈伸手輕撫了一下她濕漉漉的秀髮,想說什麼,卻終說不出口。

    抬頭見楊折衝正急急奔來,狄烈縮回手掌,卻不料被一隻柔荑怯生生握住。狄烈抬眼觸及到一雙亮晶晶的羞澀大眼——那裡,飽含著某知莫名的期待。

    狄烈雙掌合攏,輕輕握住那只柔荑,對著那雙黑若點漆的雙眸,用力點點頭,然後放手轉身,飛快朝河邊奔去。

    戰爭年代,有時候連承諾,都是無言。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09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一章 不是猛龍不過江 (一)


    狄烈第三次渡河,所花費的時間,比前兩次都要來得短,儘管這第三次所攜帶的物件重量,遠遠超過前兩次。當狄烈將所有裝備運送到北岸時,看看防水夜光錶,正好用去一刻鐘。

    楊折衝一邊將用防水油布包裹得整齊密實的霹靂彈、**包朝岸上搬,一邊搖頭嘟囔道:“這些‘霹靂火球’有什麼用?以前俺們西軍也有這玩意,只能在守城時用用。點燃後扔下去,象個大炮仗,裡面的碎蒺藜壓根傷不了披甲軍卒,只在運氣好時能傷到裸露在外的面孔與手掌。依俺看,有頭領您手裡的神器就足夠收拾這夥金人了,百步之外,殺人於無形,就像是說書先生所說的仙人飛劍,千里之外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狄烈坐在河灘上,將靴子裡的水倒出來,穿上,然後將**包扛上肩,朝楊折衝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說的仙人飛劍,我也想要。那玩意在我們那裡,叫洲際導彈。我要帶了這麼個東西來,還用得著象苦力一樣來回渡河折騰?老子在枉人山翹著二郎腿,邊喝茶邊摁下按鈕,直接將這裡的金兵大營炸平了!”

    楊折衝聽得兩眼發亮:“原來說書先生不是騙俺,還真有這樣的好寶貝!那,頭領您現在回去取,還來得及麼?”

    狄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也知道問來不來得及?我告訴你——來、不、及、了!老子比誰都想回去,誰他娘的不想回去過太平日子,而是呆在這整天死人的亂世,誰就不是人養的!”狄烈說到後面,觸動心懷,幾乎是帶著咆哮了。

    楊折衝也不知狄烈那來這麼大的火氣,想來必是自己所說的話惹來他心中不快。說來也是,無論是誰,如果永遠回不去自己的家鄉,怎會不傷感憤懣?

    楊折衝當下也不敢再說話,卻見狄烈從層層油包的木匣裡取出幾枚拳頭大小的霹靂彈遞過來:“既然你以前用過這玩意,那就帶上幾顆,說不定等會有用。”

    楊折衝生怕惹來狄烈不快,不敢不接。他那勉為其難的神情落在狄烈眼裡,令他很是不爽:“這霹靂彈的威力,昨天在杏子林裡伏擊金兵巡哨小隊時,你是見過的。那麼大塊頭的一個金兵精銳哨探,嘭一下就報消了,另一個還被震暈並當了俘虜。這樣的好東西,別人想要我還不給呢,你倒好,拿得不情不願的。”

    楊折衝有些不服地嘀咕一句:“俺用伏弩也可以達到那樣的效果,不像這引信,還要算好時間……”

    狄烈沖著正向他們跑來的葉蝶兒揮揮手,拋了拋手中的霹靂彈,沉靜地道:“算你說的不錯,這種原始的引信的確還不夠完善。但是,火器終究要取代弓弩,熱武器終究要取代冷兵器,這是時代的大勢所趨——而今晚,你就將看到這個時代最燦爛的‘禮花’!”

    “來了來了!”在一個制高點土坡上接替楊折衝擔任瞭望任務的葉蝶兒,邊跑邊氣喘吁吁叫道:“有一夥金兵打著火把,朝這邊過來了。”

    狄烈所選擇的這處渡河地點,與白天的河段不同,既不是水淺河窄易渡之處,也不是暗流急湧的難涉之所。這樣的河段在洹水沿岸很多,也最為難防。不過在山野叢林裡打混的女真人看來,即便是這樣的平常的河段,想要在沒有筏子的情況下泅渡,沒有小半個時辰,別想渡過來。

    金兵以己度人,在分段巡邏時就以一刻鐘為巡察時間。狄烈三人整個渡河行動,用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其間正好有一隊金兵巡哨經過,當時楊折衝還在水裡掙扎向前。為安全計,狄烈先是設下陷阱,用套索幹掉一人,用自製的小型十字弩再射殺一人,之後是飛刀,然後整個人撲出。總算在未發出大的動靜下,收拾了四名金兵巡哨。算算時間,這一小隊金兵巡哨的失蹤,也的確令其同夥生疑了。

    這處渡河點前方不足百米有一座小土坡,正好隔斷金兵巡哨們的視線,從這一點上說,有利於偷渡。但地形上的缺點也很明顯:附近百丈之內,除了密密的雜草,連棵小樹都沒有,無遮無擋。而金兵巡哨從土坡上直沖而下,有著強大的衝擊力。

    這樣的地形最利於騎兵衝擊,一個騎兵就可以對付三名步兵,而十個騎兵,就能對一百名步兵發起衝鋒。

    還好,你有騎兵,俺有“神器”!楊折衝熱切地看了狄烈背上的槍盒一眼,心裡篤定得很。如果不是有這樣一件絕世大殺器撐腰,他是有多遠就逃多遠,寧願一頭栽進河裡——隨波逐流還有個生死未蔔的懸念,而背水於河灘上與一夥騎兵對抗,那就是十死無生了。

    楊折衝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那黑漆漆的槍盒,不斷在心底叫喚:“快快打開!快快打開!快快組裝,瞄準坡頂,一有露頭就打掉他!”

    狄烈恍若未聞他的心聲,沉聲問葉蝶兒:“有多少人——或者說,有多少支火把?”

    葉蝶兒歪著腦袋想了想,很肯定地說道:“六個人,奴看到六支火把。”

    “很好,金兵巡哨不多,僅憑百餘人就想封鎖這麼長的一條大河?哼哼,真是想太多了。”狄烈捏緊拳頭,斷然道,“幹掉這六名巡哨,加上之前的四人,一共是十名巡哨。金兵的週邊防守就會露出一個不小的缺口,在下一批輪換的金兵巡哨隊,發覺並堵上這個缺口之前,我們已經成功殺進金軍營盤裡去了。運氣好一些的話,說不定還能再殺出來了。”

    “對,這才叫痛快!”楊折衝眼熱之餘,忍不住腆著臉踏前一步,期期艾艾道,“我說……頭領,能不能……讓俺也試一下手?”

    “試手?”狄烈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背後的槍盒,啞然失笑,“好,想試手是吧?喏,那裡有幾匹馬,你任挑一匹,再選一把趁手的長兵,去攔截那六名金兵哨騎。能截住幾個算幾個,截不住的算我的。活幹得漂亮的話,就給你試一槍。”

    楊折衝興奮得面泛紅光,狠狠揮一下拳頭。行!為了得償所願,咱就拚一把!

    當六團濛濛的光暈,映照著六具披掛著黑漆漆的甲胄的彪悍人馬,帶著死亡的氣息,如夢魘般出現在坡頂時。十餘道冰冷、毫無感情的凶光四下掃射,淡淡的月色下,荒涼的河灘上一片冷寂,除了隱隱的淙淙流水聲,萬籟俱寂,宛若亙古以來,就是眼前這番景象。

    雄健的馬匹不時從鼻孔裡噴出呼嚕的聲響,鐵蹄不安份地敲打著堅實地泥土,而馬背上的騎士則不時來回策馬走動,游目四顧,顯得驚疑不定。的確,這裡太過於安靜了,從土坡上舉目四顧,方圓五裡之內,竟看不到一個巡哨人員,這太不正常了。

    正在這時,黑夜中的河灘突然閃現一道火花。火花很微弱,又遠在數十丈外,更有雜草掩映,本不易發現。但別忘了現在是黑夜,哪怕是一閃而逝的火星,都是如此的眩目,何況是持續閃耀的火花呢。

    為首騎士梢鞭一指,二十四隻鐵蹄轟隆沖下土坡,踏碎了靜謐的月夜。

    不到三十丈的距離,快馬從山坡沖下,不需十秒鐘。當六名騎士沖到火光之處,其中一名騎士以長槍將發火之物挑起時。為首騎士看到挑飛在半空中的這圓乎乎的、後面象老鼠尾巴一樣冒著火花的東西,似乎想起了什麼,口中發出急促地指令,撥馬便跑。

    轟!霹靂彈在半空中適時爆炸,黑暗的河灘上空,爆開一團碩大的火光。

    由於擔心動靜太大,引來更多的金兵。狄烈使用的是最小號的霹靂彈,裝藥量不足三斤。如果是後世的三斤黑火藥,在半空中這樣爆開,絕對夠六名金兵哨騎喝一壺的了。可惜這年頭的各種火藥原料裡,雜質既多,提煉也不純,威力打了折扣。而且除了那名槍挑霹靂彈的金兵距離較近,其餘金兵哨騎都在五步之外。

    強勁的衝擊波將硬皮殼一樣的碎片變得堪比石屑,對身披堅甲的金兵雖然傷害不大,但打在臉上卻是皮開肉綻,更倒楣的是打中眼睛……

    那名挑飛炸彈的金兵就攤上了這樣的倒楣事,扔掉手中槍,捂住一隻眼,大聲慘叫。

    其餘金兵雖因距離較遠,沒有受到明顯傷害,但胯下的戰馬卻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冷兵器時代的戰馬,由於沒有受過炮擊訓練,很容易被近距離的巨大爆炸聲所驚擾。

    爆炸過後,六匹戰馬是又蹦又跳,嘶鳴甩蹄,燥動不已。而六名金兵明知有敵人躲藏在一旁某個幽暗處,卻不得不暫時放下手中的彎刀長弓,不斷撫慰胯下的戰馬,試圖令其儘快安靜下來,恢復作戰能力。

    很顯然,敵人是不會放過這難得的好機會的。

    一聲響亮的呼哨過後,急促的馬蹄聲從土坡一側的雜草叢中傳來,幽暗的夜色中,一團黑乎乎的巨大影子飛馳而至。

    有了狄烈的承諾,更重要的是對“神器”的無比信心。楊折衝有持無恐,信心十足地拾起金人的長槍,穿戴上金人的甲胄,騎上金人的戰馬,侍機而動。在爆炸過後,眼見金兵哨騎亂作一團,立即把握機會,縱馬奔襲而出。

    柿子要挑軟的捏,這個道理楊折衝也懂,所以他第一個打擊的目標,就是那被爆炸擊傷一目的金兵。

    楊折衝手中的長槍是一種騎兵專用的馬槍,嚴格意義上說,這不是金兵原有的武器,這些遊牧騎兵更願意使用彎刀、骨朵、大斧之類不易折斷的重武器。

    這種騎兵專用槍叫環子槍,杆上裝有繩環,以防高速衝刺時槍脫手。槍桿以柘木製成,堅韌而有彈性。事實上,這就是大宋的制式騎槍。只不過,在金兵攻陷汴梁之後,大宋的軍械庫,也就改姓金了。因此金兵也多有裝備幾杆這樣的騎槍,雖然用得不太順手,但在衝鋒時也可當做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不是?

    楊折衝右肋夾緊槍尾,右手不松不緊握著槍桿,借著強勁的馬速,槍尖對準那一邊摁著流血的眼睛,一邊又要安撫戰馬的金兵後背,直刺而去。

    當楊折衝距其不足十步時,那金兵扭過頭來,獨目中噴出激憤的怒火。很顯然,以他此時的狀態,是根本擋不住對手這蓄勢已久的奔襲一擊的。而做為金兵最精銳的哨騎,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他竟然在槍尖距其後背不足一尺時,伏鞍滾落下馬,險之又險地躲過了對手必殺一擊。

    楊折衝一擊落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可能掉轉馬頭再補上一槍,只能憑藉著馬的沖勢,繼續刺向下一個目標。

    這一次,他絕不再失手!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10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二章 不是猛龍不過江 (二)


    第二個目標就在馬頭正前方十余步距離外,借著對手火把的微光,可以看到是個孔武有力的悍卒,他手上那把大彎刀又厚又重,估計不少於二十斤。如果雙方都是策馬高速對沖拚刀,楊折衝覺得敗的多半是自己,而騎兵對沖失敗,往往就意味著死亡。

    但現在的情況是,楊折衝持槍縱馬飛奔,而那金兵卻仍在跟胯下那匹不停原地打轉、晃頭甩尾的戰馬較勁。騎兵失去了速度,那還叫騎兵嗎?甚至不如一名普通步兵——至少人家還有個靈活度。

    楊折衝衝殺而至時,那金兵正將馬頭硬生生拽轉過來,同時高高舉起大彎刀,估算著等兩馬交錯而過時,一刀劈下。楊折衝本意是想刺殺那名金兵的,但由於馬頭的阻擋,槍尖順馬頸刺入,巨大的反震力傳遞到槍桿。楊折衝及時而迅速地撒手棄槍,而左手早已緊握的彎刀,借著馬勢,猛力切進金兵頸骨——這一刀切得是如此之深,以至刀刃被頸骨牢牢卡住。楊折衝不得不再度棄刀,以免腕部骨折。而幾乎同一時間,對手的大彎刀也劈到了楊折衝的大腿部位。

    金兵本意是劈砍楊折衝胸部的,但沒想到戰馬中槍,馬身側傾,使他的整個動作都變了形,劈胸變成了斬腿,而且方向陡轉,力道大減。更糟的是,動作的變形,使其中門大開,讓對手獲得了這斬首一擊的機會。

    楊折衝驅馬奔出數十步後,方聽到身後傳來噗通一聲震響,仿佛一塊巨石砸落地面。

    僅僅這短促的一陣奔襲,就令楊折衝汗濕重衫,氣息不暢,防護右腿的戰裙上的鐵葉全變了形,皮甲也裂開了。整條右腿麻木得像不屬於自己的了,似乎還有粘稠的液體流下。

    楊折衝勉強活動了一下右腿,心下稍安,刀口不深,皮肉之傷而已。真是萬幸,如果那一刀奔向胸口,自己此刻就算不死,怕也只剩半條命了。

    雖然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楊折衝此刻心裡卻是無比舒爽。自己有多久沒幹過這樣的單騎沖陣的事了?嗯,好像上一次這麼幹還是在八年前,那時自己還是個新兵蛋子,隨堂兄出巡時,遇到一抄(西夏最小軍事編制,三人為一抄)夏軍哨騎。自己求功心切,不等已方匯合後一齊行動,搶先出擊。結果在殺了對方一人後,被前後夾擊,若非堂兄領著小隊及時趕到,自己早埋骨西陲了。

    事後被堂兄狠狠鞭笞了一頓,此後再也沒幹過這樣的事,想不到,八年之後,又重溫這感覺了……而這一次的對手,是天下間最兇悍的金兵,能取得這樣的戰果,真是爽啊!

    但楊折衝的爽感沒維持多久,篤地一箭從左側射來,將他頭頂的鐵兜鍪打落。楊折衝悚然而驚,不停揉著被震得嗡嗡響的耳朵,側目而視,正見到二十余步外,一名金兵再度拉開弓弦,矢尖映著火把的紅光,猶如一點腥紅。

    之前那一箭只射中頭盔,應該是托了驚馬的福,不過此時那名金兵已經跳下馬來,踩著穩健的弓箭步,沉腰紮馬,弓弦張如滿月。這一箭出手,斷無不中之理。

    這一刻,楊折衝頭皮發麻,血往上湧,眼睜睜看著那冷冷的矢尖,不知下一刻它會洞穿自己身體那一個部位。

    嗖,一箭射出,倒下的不是楊折衝,而是那名引弓待發的金兵——在他的脖子上,插著一支短短的弩矢。

    楊折衝長籲一口氣,抹了一把頭臉的冷汗:“頭領、老大,你終於肯出手了。只是,好像不是用那件‘神器’哩……”

    楊折衝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突然身後勁風襲體,隨即脖子一緊,被一隻強有力的胳膊勒住,硬生生拽下馬來。楊折衝拚命掙扎時,感到頭臉不時有粘稠的液體滴下,一股粗濁的腥臊氣息熱熱地噴在脖頸後。那些發黏的液體從口鼻間淌過,腥腥的,鹹鹹的。楊折衝一怔,隨即恍悟,竟是那先前傷了一目,後又被自己逼得滾下馬來的金兵悍卒。

    當楊折衝與那眇目金兵在地上扭打時,另外三名金兵已基本控制住胯下戰馬,但他們並沒有趁機圍殺楊折衝,而是齊齊將馬首轉向河灘沿岸的某一處——那裡,隱藏著真正危險的敵人!

    三名金兵鐵騎迅速排成一列,中間相隔一個馬位,隨著為首金兵哨騎長鞭一指,鐵騎轟隆,直沖向前方不足三十步遠的目標。

    不愧是狩獵出身的女真人,他們感覺不錯,前方黑乎乎像塊石頭,又或者像一堆土坷垃的東西,正是偽裝後的狄烈。

    狄烈蹲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把自製的十字弩。十字弩這種夜戰利器,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的特種部隊,也是常規裝備之一。所不同的是,後世制弩材料用的是高彈性的特種鋼與彈簧及鋼絲絞成的弓弦,形狀小巧,殺傷力卻超這個時代的所謂強弩。

    狄烈不太會玩弓箭,更不會傻到拿弓箭到騎射無雙的遊牧騎士面前叫板。但弩卻不同,本就是中原王朝軍隊的強項。同樣的,也是來自後世的狄烈,所能熟練掌握的特種作戰技能之一。

    狄烈手中的這把十字弩,是直接用繳獲金兵的騎弓改裝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在弓臂與弓弦之間加裝一根帶板機的木橫樑就行了。一般騎弓比步弓的弓臂短,弓弦細,射程也不如步弓。但是狄烈在原來的弓弦上又多絞了兩根備用弓弦,使得弩弓的拉力倍增,射程與殺傷力大大加強。因此才能在四、五十步的距離上一箭穿喉,救下楊折衝。

    此時面對三名殺氣騰騰,騎著高頭大馬,相當於古代摩托一樣高速衝撞而來金兵。狄烈以軍人良好的心裡素質,從容拉弦、上箭、瞄準、扣板機。左側的金兵哨騎一聲悶哼,應弦而落。

    此刻敵騎距離已不足二十步,基本上已來不及再發一箭。狄烈迅速棄弩,拔出匕首,風一樣向前撲出,從敵人兩騎間隙一閃而沒。

    雙方交錯沖出十余步遠,右側金兵胯下戰馬一聲悲鳴,右前蹄整齊切斷,戰馬失衡,向前翻滾跌撲。

    那名金兵身手相當矯健,在行將倒地的一瞬,及時甩鐙躍起,在河灘上翻滾了幾匝後彈身而起,手中的騎槍竟然還穩穩攥在掌心。

    當那名金兵甩甩發懵的腦袋,定了定神,掉頭尋找那個將自己弄下馬來的敵人時。一道黑影從旁一閃而過,隨即脖子一涼,手中一輕……

    狄烈奔出五、六步後,才聽到身後傳來“嗤”地一聲輕響,像是自行車的氣門芯被拔出一樣,只不過噴湧而出的不是氣流,而是滾燙的熱血……

    最後只剩下一名敵人,嗯,是只剩一名站著的敵人,也就是那為首的金兵哨騎,從他所率人馬的數量來看,不是什長就是伍長。

    這名金兵身材不算很魁梧,雙臂較長,估計在射技上的很有一手。但他似乎也知道上,在這樣的短距離上,敵人不會給他從容摘弓取箭的機會。而且在如此黑暗之中,雜草密佈的環境下,他也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

    看到那身影模糊的對手,就這樣步行著慢慢朝他逼近,這名金兵仿佛也被激發了傲氣。他緩緩抽出掛在馬鞍旁的彎刀,策騎踏著河水,緩緩上岸——方才衝擊撲空,由於河灘距離水邊太近,差點就撲進了河水中。

    這名金兵也看出了對手是個很難對付的強敵,但是,身為天下間最強大的金軍無敵鐵騎中的一員,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大金騎兵與南人步兵,一對一單挑,還會落敗?!

    “來吧!”金兵哨騎怒吼著,用刀脊狠狠一拍馬臀,撥啦啦地兇猛沖來。

    狄烈將匕首插回靴子,將奪來的騎槍挽了兩個槍花,然後平端騎槍,以與敵人拚刺刀的雄姿,發足疾奔。

    就在雙方還有十步距離就要撞到一起時,狄烈槍尖突然下戳,深深紮入沙土中,整個人借著沖勢,以撐杆跳的姿勢淩空躍起。

    環子槍做為騎兵專用槍,其槍桿當然要比步兵所使用的素木槍或鴉項槍之類的要長,槍桿的韌性也更好。還別說,拿來當撐杆,一點不比竹杆差。

    那金兵怎麼都沒想到,遠在十步之外的對手,眨眼間竟飛到自己頭頂上空。而他手中的彎刀,還橫放在馬頸下方,擺著斜向下削切的姿勢……這是騎兵追殺步兵最有效、最標準的用刀方式,但絕不是用來對付淩空撲擊的……

    砰!在金兵還來不及變招時,胸膛被淩空而降地狄烈雙足重重一蹴。即便有著鐵葉甲防護,兇猛的力道仍然透過鎧甲,震碎了其胸骨與七、八根肋骨。金兵噴著血箭,仰頭栽倒下馬,頭部著地時,可以清晰聽到頸骨折斷的脆響。“怎麼樣?要幫忙嗎?”當狄烈上下拋甩著匕首,快步走近正與那眇目金兵糾纏在一起的楊折衝時。只聽一聲慘叫,那金兵尚完好的一隻眼睛,竟被楊折衝反手以中指捅入。在鮮血與晶體濺射中,楊折衝一聲暴吼,奮力掙脫敵人的箍頸,返身以雙手夾住敵人腦袋,使勁一擰……

    連番戰鬥耗盡了楊折衝的體力,他就這麼四仰八叉橫躺在屍首狼藉的戰場上,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除了轉動眼珠子,看了一眼緊抓著渡索潛藏在水面,此刻安然無恙上岸的葉蝶兒之外,話都不想說半句。

    等到狄烈稍稍收拾了一下戰場,並將跑散的馬匹一一追回,圈綁好後,用足尖挑起一塊小石子踢飛到楊折衝身上。楊折衝渾身一激靈,像屁股安了彈簧一樣跳起來,不滿地大叫起來:“頭領!大哥!下次你若不打算使用那把神器的話,事先說一聲成不成?俺可是全指著有這樣的利器撐腰,才敢幹這樣瘋狂的事……”

    “現在沒有利器撐腰,你不也一樣打贏了?”狄烈冷冷地打斷道,“人,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楊折衝呆呆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這些兇悍的敵人,竟有三分之一是自己幹掉的?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生猛了?難道,真的是因為……

    這時,狄烈悠悠的聲音傳來:“活幹得不錯,回去後給你放一槍過過手癮。”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10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三章 捕 俘


    淡淡的月色下,宛如一隻巨大無朋的烏龜的金軍營寨,就靜靜地伏臥在遠處的暗夜中。

    金軍大營所駐紮的地方,距離洹水北岸約十裡,一個名為北崗的山坡下。營寨的西北面是連綿起伏的丘陵,東南則是滔滔洹水,這樣靠山面水的駐營地段,倒也中規中矩。

    狄烈三人此時就潛伏在距金軍營寨約三裡外的一片雜草叢中,仔細地觀察著營寨周圍的動靜。

    三人一路行來,除了拔掉一樁暗哨之外,竟出奇的順利,很輕鬆地就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這多少令狄烈有些疑慮,這金軍的防守,似乎也太鬆懈了一些吧。

    楊折衝卻不以為然,這怎麼能叫忪懈?就說被他們先後幹掉的十個金兵吧,那可是十個貨真價實的女真金虜!而且還是精銳哨探。十名女真精騎,這是什麼概念?如果換成是宋軍步兵,需要多少兵力?有兩樁戰例可以從中略窺一般:

    第一樁,發生在去年,也就是靖康元年二月間,金軍第一次南侵大宋。金軍東路軍右副元帥宗望率六萬大軍兵臨汴京城下,圍困旬月,逼得欽宗割地賠款求和。宋金和議已定,宗望決意退兵,派出十七騎先行歸國報與金主,由磁州歸國。

    屯紮在此地的宋磁州河北路兵馬鎮轄在早些時候得令,命各地掩殺女真人,不知和議已成,於是偵知女真人只有十餘騎之後,率手下二千人馬前往途中劫殺。

    雙方相遇,女真兵告以和議已成之事,宋人以為這一行金人落單,有些膽怯,故意拿話搪塞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於是打算以眾擊寡來個群毆。

    於是,二千對十七展開廝殺。

    金兵七人在前衝鋒,左右各五人掩殺,十七人如狂彪直撲宋人。宋人被衝殺的陣腳大亂,二千人潰不成軍,被十七名金人砍殺射死,加上自己擁擠墮馬而死幾近半數。

    2000:17的PK,以金完勝告終。

    第二樁戰例,依然發生在靖康元年,而時間卻是到了十一月份,金軍第二次南侵大宋期間。依然是大軍兵臨城下,依然是圍困汴京,而這一次,金軍左右兩路副元帥勝利大會師于宋帝都城下,金軍兵力也比前一次多出一倍,達到十餘萬人馬。

    在朝廷上下亂作一團,人人都做縮頭烏龜之時,難得有人雄起了一把,這人就是京畿提刑秦元。此人教習保甲兵有六七萬之眾,為分君父之憂,他率領王千人聚集在朝陽門外與女真兵相持。女真兵六七個人突然縱馬直向他們陣前衝殺過來。霎時間,這五千人馬把兵刃丟的滿地,四散奔逃。

    這一次更離普,幾千人竟然不敢與幾個人放對,實在讓人不知應該說是金兵太強,還是宋兵太弱了。

    時金軍中有降金之漢官,為金軍之摧枯拉朽般的滅國攻勢作賦一闕,其中有“七將渡河潰百萬之禁旅,八人登壘摧千仞之堅城”之句,可視為對彼時正處於戰力上升期的金軍強橫實力的寫照。

    楊折衝或許對具體的戰例不太清楚,但卻肯定知道一個交換比例,即便是拉出大宋最精銳的西軍,以步對騎,起碼也要百人以上,才有可能與十名金兵哨騎放對。如果換成禁軍(中央軍),這個數字就變成五百;如果是廂軍(州府兵),那麼還要翻倍;如果是地方鄉勇與保甲兵……算了,前面已有過令人汗顏的比例了。

    換成楊折衝自己是金軍主將,也會高枕無憂的。別說宋軍沒有摸黑上門的膽量,就算有,幾百人過河大戰,這動靜還能小了?到時調兵遣將也完全來得及。說不定固新心裡正樂得宋軍這麼做呢。只不過這位金軍猛安這次算流年不利,撞上了頭領這樣的變態傢夥。不聲不響就吃掉了十名金軍哨騎……嗯,有兩個是自己的功勞,嘿嘿……

    其實認真說來,那兩名暗哨也不等閒,這些陰險的傢夥居然設了陷阱與絆索。如果不是有那夜視寶鏡及狄烈頭領的敏銳觸覺的話,指不定他們已經暴露行藏,今夜的行動也就功敗垂成了。

    也許是因為設下陷阱及絆索,自度萬無一失。當狄烈與楊折衝摸到敵人藏匿處時,那兩名暗哨居然在打盹。結果一人盯一個,乾脆俐落地扭斷了脖子。事後一搜查,才發現這兩名暗哨不是女真人,而是渤海人或高麗人,難怪收拾起來不費力。

    狄烈觀察了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自己去抓個舌頭,瞭解一下情況,低聲對楊、葉二人道:“我到前頭去瞭解一下敵情,你們就在這裡不動。如果出現突發情況,就在河邊的渡索處匯合,如果失散的話,還記得怎麼聯絡吧?”

    楊折衝摸了一把掛在頸下的一枚竹哨,點頭道:“記得。一長一短,報告方位;被敵兵追擊,短促吹哨;若是陷入重圍,吹三長兩短……俺說頭領,這主意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葉蝶兒垂首撫著竹哨,突然抬頭道:“奴、奴要跟著去……”

    狄烈一怔,隨即伸手拍拍她的臉蛋,笑著寬慰道:“不用擔心,這只是職業習慣,行動前的例行交待。我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金人永遠也別想第二次再抓到我。”

    葉蝶兒沒有說話,只是將臉貼在那厚實而寬大的掌心上,輕輕摩挲。

    而對真情流露的二人,楊折衝卻只想偷笑。因為之前經狄烈提議,三人全都換上了金人的服飾,甚至還將金兵的髮辮割下,吊在皮氊帽後冒充金錢鼠尾。因此在他眼前的場景就是:一個大個子士兵與一個瘦小的士卒,執手凝視,默默無言,真是好一付“基情燃燒”的場面啊……

    在狄烈消失的這一段時間裡,楊折衝就在原地一動不動,只用布巾將手臉捂得嚴嚴實實,一任飛蚊蟲蟻在四周嗡嗡亂飛。他不時朝不遠處的葉蝶兒瞟上一眼,但見她雙手合什,嘴唇微動,似乎在祈禱著什麼。

    或許真的是葉蝶兒的祈禱之故,在楊折衝的感覺中沒過多久,前方傳來一聲蟈蟈的鳴叫聲,隨即雜草分開,狄烈那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現。他的肩上還掮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隨著他一抖肩膀,那東西嗵地摔在草地上,發出一聲痛呼,楊折衝才知道那是個人……嗯,也就是一名俘虜。

    狄烈伸了個懶腰:“算這傢夥倒楣,居然偷跑出營寨,躲起來喝酒,正好撞到我手裡。人我逮來了,下麵訊問就交給你了。”

    狄烈雖然也跟侯方鏡及楊折衝學了一陣的女真語,但限於時日,還沒有明顯成效,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還能對付,稍複雜一些的就不成了。所以,通常用抓俘訊問這些活,都是交由楊折衝來幹。雖然他的女真語也不太地道,但好歹也能對付。

    不過還沒等楊折衝開口,那俘虜一咕嚕爬起來,沖著三人連連叩頭:“三位好漢饒命啊!小的不是女真人,更不是契丹狗或渤海蠻子、高麗棒子,小的也是宋人,是燕地的簽軍。”

    “等一等。”狄烈上前一步,站在楊折衝之前,“既然是簽軍,那就由我來訊問吧。”

    對於簽軍,狄烈也聽楊家兄弟提到過。遼金間每有征伐及邊釁,輒下令簽軍,使遠近騷動,民家丁男,若皆強壯,或盡取無遺。也就是強制徵調所有漢人丁壯當兵,謂之簽軍。其中尤其以燕山府一帶為多。金人入寇,則驅之列之行陣,或於兩軍對陣時,以為前驅;或在攻城拔寨時,充當炮灰。所以,也可稱之為“炮灰軍”。就在金軍中的地位而言,簽軍是連契丹人、奚人、渤海人等僕從軍都不如的奴隸軍,大致上跟高麗人差不多。

    借著月色的微光,隱約可見這名俘虜是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龐削瘦,身體單薄,但一雙不大的眼睛卻滴溜溜的,很是靈活。此時他蜷伏著跪在地上,一隻手不住地揉著後頸,顯然之前被狄烈一記手刀打暈的部位,還兀自疼痛。

    狄烈蹲下身體,面無表情地慢慢貼近這年輕的俘虜,聲音平靜得不帶絲毫感情:“看你的樣子也像個聰明人,我就不多說廢話了,如果不想讓我把手刀變成砍刀的話,就把你所知道的情況,巨細無遺的說出來。”

    這年輕的俘虜果然有幾分眼力見,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而且以他這樣的小兵垃子,在金營中所得到的待遇與處境而言,也實在沒有為金人豁命的理由,當下立馬將所知道的所有情報合盤托出。

    據他所說,自己名叫左開,是易州人,以前是一名店鋪裡跑堂的。去年二月,金軍攻陷易州時被簽發入伍。由於之前職業的關係,他雖然談不上孔武有力,但手腳利索,口舌便給,居然頗得其上司漢簽軍謀克的賞識,給他當了一名小小的什長,能管十來個人。最重要的是還不用上戰場,只要看守好金軍搶掠的物資就行。

    通過左開的交待,進一步證實了,這支金軍的主將就是猛安固新,他所率領的人馬,正是金軍第一批北返的南略大軍,全軍人馬近五千。加上同樣數目的俘虜及大量騾馬牛羊等物資,這營寨中,竟然有上萬人,牲畜無數。

    這麼紛繁複雜的人員情況,要從中找到一個女人,真有點在這荒野裡找根細針的感覺。好在狄烈並不打算挨個詢問打聽,他要的是先把這裡攪成一鍋粥,然後再渾水摸魚。而左開下面緊接著提供的一個重要情報,不但解開了狄烈之前的疑慮,更令三人精神為之一振。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11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四章 美酒的另類用途


    原來當初金軍南侵東路軍為求以最少的時間獲得最大的戰果,採取的是長驅直入,不要後勤,因糧於敵,直插心窩的斬首行動。除了幾個戰略地位極為重要的關隘州府,必定強攻拿下之外,沿途州縣,能取則取,不能取則暫時放在一邊。

    相州這個州城,早在兩個月前還在朝廷手裡,鎮守相州的知相州便是後來南宋初年的權臣之一:汪伯彥。除此之外,相州還有兩個更大的腕,一個是原知磁州宗澤,另一個就是康王趙構。

    因為在汴京被圍前,奉皇命出使金國而陰差陽錯逃過一劫的康王趙構,彼時接到被困京城的皇兄蠟丸密詔,授他兩河兵馬大元帥之職,汪伯彥、宗澤副之,允他自辟官吏便宜行事。

    趙構初時倒也振做了一把,集磁州與相州之廂軍,又招募鄉勇數萬,然後趁黃河封凍,浩浩蕩蕩沖過黃河,接近汴京,準備“勤王”了。不過就在這時,趙構某次率少量人馬出巡時,遭遇金軍前哨,數十名張牙舞爪、兇猛狂撲而來的金兵哨騎,將趙構的親兵護衛駭得四散而逃。

    趙老九此時二十出頭,年紀既輕,平日也頗習弓馬,體格倍棒,搶上一匹快馬便跑,一陣風馳電掣的亡命狂奔,終於僥倖得脫。不過此人從此陽萎,面對金人,再也沒舉過,是整個大宋朝“恐金症”患者中,症狀最嚴重的一個。

    此後趙構的勤王線路開始變得飄忽起來,先是離開相州北上大名府,然後又漂到河北東路的東平府窩著不動,只命宗澤在開德府招集天下兵馬勤王做個幌子。至於汴京城裡的父母兄弟姐妹,如今都低不住一句話的誘惑: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啦!

    趙老九的運氣還真不是蓋的,他率大軍前腳才剛離開相州,金軍的偷襲部隊後腳就趕到。只需慢上一拍,這位未來的南宋開國皇帝,就要跟隨他的老子、大哥,前往北國冰天雪地的五國城,在女真人的地窖子裡“坐井觀天”了。

    所以此時的相州,剛落入金軍手中不過月余,周圍的縣鄉,也多未歸附金人,不時有殘存的官兵與義軍,在這支大軍周圍窺視。不管是官兵還是義軍,或許並沒有那個覺悟與勇氣響應勤王的號召,來打擊金兵,但眼下固新的大軍,不啻於一塊香噴噴的大肥肉,哪怕能咬下一丁點,也會滿嘴流油。

    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有過不少嘗試著張嘴的義軍前來討野火,雖然連金軍週邊哨騎都沒突破,就被宰殺了個乾淨,但這些像蚊子一樣嗡嗡叫著試圖吸一口血的傢伙,總歸很令人生厭不是?若非輜重及婦女所累,依女真騎兵南下時那般輕捷剽悍,早就將這些傢伙滅上幾回了。

    固新不得已之下,便組織了兩支前哨部隊,每一支部隊有五個謀克的兵力,加上一部分僕從軍,共有近千人的軍隊。兩支部隊合計共兩千人馬,大部是女真精騎。撒出前方數百里,清剿殘餘,確保中軍安靜無騷擾。果然,這一下,世界清靜了。但是,固新的中軍大營,也就空虛了。

    固新所率的大軍,將近五千人馬中,真正的女真人,不足二千,其餘的都是原遼東各族土著。有遼亡後收降的契丹人、奚人;有渤海國滅亡後,四散逃逸的渤海人;有從朝鮮半島俘來的高麗人;更多的,是原燕地的漢人簽軍。這些人魚龍混雜,桀傲不訓,若沒有強悍的女真人加以鎮懾,那是根本捏合不到一塊的。

    即便如此,勉強捏合的各族軍隊還是尿不到一個壺裡,基本上各自成軍。作戰時各族自成一隊,紮營時也是各有各的營盤。平日裡碰頭,也多無好臉色,更有甚者,拔拳相向,動刀動槍也時有發生。

    對此女真金人卻是作壁上觀,只要不鬧出大亂子,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還暗地裡推波助瀾。各部族種群之間鬧矛盾,結怨仇,正符合金人分化治之的利益。只要不影響作戰,愛鬧鬧去。

    固新派出了上千女真精銳,前出百里掃清阻礙,由於白天發生的金軍哨騎于洹水岸邊莫名被襲,折損數人卻連敵人的毛都沒摸到一根的糗事。這使得固新大發雷霆,為防止意外,又派出百余名金兵沿洹水河岸不斷巡邏。此外各僕從軍的營盤裡,也部署有一個蒲輦左右的女真人坐鎮。這樣一來,他的中軍大營裡,也就只餘不足五百女真精兵了。

    楊折衝聽得眼睛慢慢亮起來:“也就是說,若大一個金軍營寨裡,只有不到三千兵力,其中只有五、六百女真人……頭領,好機會啊!”

    狄烈點點頭:“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不過對於我們而言,五千人與三千人,好像沒有太大的區別吧。”

    楊折衝有點洩氣地垂下頭,是啊,他們只有三個人,或者說,只有兩個人。敵人千倍於己,三千還是五千,有區別嗎?

    狄烈與楊折衝卻不知道,他們一問一答間,那種鯨吸蛇吞的口氣,卻唬得那名叫左開的俘虜心中翻騰不已。相州這地方,已經有些靠近太行山了。自打遼國滅亡,宋軍又被打得希裡嘩啦,一潰千里。這縱貫千里,橫亙燕趙的太行山就開始有了三不管的味道。

    打著義軍旗號的盜匪、國破家亡的遼人、與遼、金歷次大戰後的宋軍潰兵嘯聚山林,為禍一方,人數最多時甚至達到了十萬之眾。前些年就有一個叫高托山的頭領,手下數萬人,誰的帳都不買,很是令各國頭痛。後來還是金軍第一次南侵大宋時,順手將其斬殺,並他的山寨給端掉了。

    不過虎死不倒威,他的一干手下還舉著高字大旗,四下出擊。這次給固新製造了不少麻煩的,就有一部分的高家義軍。

    左開之前就生活在太行山下,易水之畔,對於太行義軍的聲威,感觸還是很深的。看到眼前三人中,那兩名大漢的口氣這麼大,竟不把數千金兵放在眼裡,非手下有過萬人馬不會有此底氣。尤其難得的是,其中一人還是頭領,若能借此機會……

    左開這人,其之前從事的職業決定了他不但眼神靈活,而且腦子也挺靈光,知道作為一個俘虜,被掏完口供情報後,會是什麼下場。想要活命,並達到自己的目的,投降反水,是不二選擇。

    左開顧不得雙膝又麻又痛、額頭破皮,當即膝行數步,一步一叩首,聲淚俱下:“小人本是良善百姓,被萬惡的金狗強征入伍,但從未上戰場與宋人對陣,只是看守物資而已。可憐小的家中還有一個盲眼的老父……”

    一翻泣訴,竟惹得葉蝶兒眼眶發紅,從後面輕輕扯了扯狄烈的衣袖。

    狄烈卻一字一句道:“我只問你一句話,昨夜的輪暴事件,你有否參與?”

    面對著狄烈那如烈火般的眼神,左開就差叫起了撞天屈:“小人發誓,絕對沒有參與。若有半句虛言,人神共誅之!其實昨夜之事,多半發生在金軍中軍大營,因為那些女子,多數關押在那裡。小人所在的漢軍營,是根本沒機會的……”

    狄烈冷冷盯住左開,直到他汗流浹背,幾乎撐不住時。狄烈一點頭:“你的小命保住了。”

    左開當即渾身脫力,癱軟在地上。

    狄烈略一沉吟,道:“你說,你是看守物資的,你看守的是什麼物資?”

    左開顫抖地伸手入懷,掏出一物,雙手捧上:“就、就是這個……”

    借著月色,隱約可見是個小葫蘆。

    狄烈伸手接過,拔開塞子,一股濃濃的香味入鼻。狄烈眉頭一皺:“是酒!”

    左開低聲道:“是,是京城名酒‘鳳泉’,小的駐守的藏酒庫裡,還有各種美酒,有數千壇之多。只因金狗人人好酒,卻恁般小氣,讓小的當守門犬卻不肯賞半點酒喝。小的一氣之下,這個……監守自盜,弄了點酒躲到營寨外喝,結果、結果與好漢不其而遇……”

    狄烈失笑:“你倒挺會說話,讀過書嗎?”

    左開點頭:“家父早年是帳房先生,也教過小的一些文墨。”

    狄烈沒有再多說,而是撕下一片布條,然後將酒倒在布條上,將之浸濕。

    一旁的楊折衝嗅著那股子異香,忍不住道:“頭領,你這是幹嘛?不想喝也別灑了啊。要不,給俺嘗嘗……”

    狄烈沒理會他,只是用匕首在地上挖了個坑,將浸了酒的布條扔下去,然後掏出軍用防風打火機“啪”地點燃布條。幽藍色的火苗,在夜色中宛若舞蹈的精靈,迅速將長長的布條裹在一團烈焰之中。由於布條在坑中燃燒,加上狄烈身體有意識遮擋,光焰並未被遠處的金軍營寨巡邏人員發覺。

    楊折衝看得直咋舌,這般精巧的火摺子當真聞所未聞,這位頭領手裡的好東西未免太多了吧?

    能夠將布條燃燒,酒精度不會低於五十度。狄烈滿意地點點頭,對左開道:“你看守的藏酒窖裡,有多少這樣的高度酒?”

    左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金狗來自遼東極寒之地,素喜烈酒,且越烈越好,而對清酒不屑一顧,更不會打包帶走。”

    “也就是說,藏酒窖裡全是高度烈酒。”狄烈淡淡看了左開一眼,“想不想將功贖罪?”

    左開心思活泛,隱隱猜到狄烈要幹什麼,趕緊拍著胸脯道:“承蒙頭領不殺之恩,小的無以為報,惟願附尾翼,以效犬馬之勞。”

    楊折衝很看不慣這樣嘴巴滑溜的傢伙,低聲道:“真要收這傢伙?”

    狄烈一邊用泥土塗抹在匕首上,以遮掩匕首的反光,一邊回答道:“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嘛,而且,眼下也需要他帶路。”

    楊折衝頓時興奮起來:“準備怎麼幹?”

    狄烈將匕首折起,抬起頭,雙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我要給金人送上一份大禮。”

    “送、送禮?”楊折衝腦子有些轉不過彎,“送什麼大禮?”

    “就是這個。”狄烈手腕一翻,那裝著烈酒的小葫蘆在掌心滴溜溜打轉。
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11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五章 屈 敵


    據左開所說,藏酒窖就在簽軍營寨東南側,由於不屬於重要的軍事物資,所以金人便交給簽軍看守。不過,在普通的金兵士卒看來,美酒的重要性不亞于金銀珠寶。所以,不時會有金兵闖入簽軍營中,索要酒喝。而被分派到簽軍營中鎮守的那隊蒲輦,更是借駐紮之便,沒少淘酒喝。

    左開有些擔心,自己走開這一會,會不會有金兵上門討酒?現在轉回去,如果正好碰上怎麼辦?想到此處,他小心翼翼地問潛藏在身後暗處的狄烈:“頭領,咱的大部隊埋伏在哪?是不是該發信號叫他們出來了?”

    狄烈淡然瞥了他一眼:“這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帶路。至於我們的人馬,該出現的時候便會出現。”

    左開雞啄米似地點頭:“是、是,小的多嘴了……”

    便在此時,前方營寨轅門處傳來一個粗豪的嗓音:“小左,是不是你啊?一個人在那嘰嘰咕咕什麼?還不趕緊回營。”

    左開小聲對狄烈道:“那是小的老鄉,方洪方大頭,以前幹過販運私鹽的勾當。此人頗有勇力,敢打敢拚,目下是蒲輦的職務,今夜巡視簽軍營寨南門的就是他。小的之前也是塞了一瓶酒給他才出得營寨的,你看……”

    “把他叫過來。”黑暗中,看不到狄烈的表情,但聲音卻透著一股子冰寒。

    左開猶豫了一下,無奈地點頭,壓低嗓音叫道:“方大頭,俺這還有半壺鳳泉美酒,你要不要喝?要的話就過來。”

    方大頭聞言,回頭對幾名駐守轅門的手下交待了幾句,便興沖沖地過來了。邊走邊道:“你小子什麼時候酒量恁般淺了?嗯,是不是想著那個小娘門了?俺勸你少做白日夢,都已經是千戶大人的口食了,你還想虎口奪食?嫌命長了你。”

    左開尷尬一笑,下意識向狄烈等人的潛藏處看了一眼,遲疑地看著方洪走近,終於忍不住道:“方大頭,咱們還是別給金狗賣命了……”

    方洪一驚,腳步一緩:“你說什麼?”

    “他說得對,你沒有必要再給金人賣命了。”黑暗的草叢中,狄烈端著十字弩站起,慢慢走過來。而在其左側,楊折衝張弓搭箭,迅速繞到方洪身後,斷其退路。兩支寒光閃閃的箭鏃,一前一後,鎖定了方洪胸背。而葉蝶兒則按照狄烈的指令,拔出解腕刀,在更遠處的草叢裡鑽來鑽去。弄得草木皆兵,間或還有刀刃的寒光閃動,不知就裡的人看來,還真有幾分伏兵重重的味道。

    他們所處的地方距離轅門有二十多丈遠,又有一個斜坡遮掩,在野草茂密的黑暗中,轅門的巡哨竟未發覺此間有異。

    方洪開始還被二人的金兵裝束唬了一跳,怔了好一會才搞清楚狀況。狠狠瞪了左開一眼,然後對面前的狄烈道:“是太行山的好漢嗎?不知屬於哪個山寨的?天平寨?抱犢寨還是五馬山寨?”

    看到狄烈沒有任何反應,方洪搖頭歎道:“如果是別的小寨子,方某勸各位好漢趁金人沒發覺,還是儘快離去的好。這段時日,也有不少好漢來捋金人的虎須,結果無一不伏屍百步……小左,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因此連累了你那盲眼的老父,只怕你將來無面目苟存於世。”

    左開臉色有些發白,不由得朝狄烈看了一眼。

    狄烈冷然道:“我們是什麼來路,不勞尊駕操心,我們只需要尊駕的配合。”

    方洪點頭道:“方某明白,某手下只有五十三名弟兄,全部值守于營寨南門的轅門、刁鬥、柵壕各處。方某會將他們全數招集過來,自縛於前,只希望好漢不要傷及他們的性命。”

    這方洪的光棍倒是大出狄烈意料之外,他近距離打量一翻,但見此人膀大腰圓,孔武有力,腦袋大如芭鬥,難怪叫“大頭”,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上紋了不少刺青,面相頗為兇惡。按說這樣的人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怎會如此好說話?

    方洪仿佛看出狄烈的疑慮,苦笑道:“方某跑老了江湖,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況且,金人欺壓我等漢兒也著實太甚,方某早就受不了這醃贊氣,也早想上太行入夥了。只是方某孓然一身,無牽無掛,但手下眾弟兄卻有家小,被金人扣押為質。若有異動,便要連累家小,因此不敢妄動。好漢將我等眾人縛於營帳中,事後金人便當是我等已盡了力,也不會為難弟兄們。”

    狄烈點頭道:“明白了,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捆人的地點不在營帳,而在這裡,因為……營帳會很不安全。”

    於是,先由方洪將守衛轅門的六名手下招集過來,綁上了五個,只留一個去傳遞口訊。隨後將在刁鬥上值守的八名士卒調下來,盡數捆了。然後再將各處值守的士卒一一引到轅門外,逐一拿下。

    前面進行得挺順利,大多數簽軍士兵不管心裡怎麼想,反正看到頭目方洪下令配合,而且又有利箭在側,也就熄了反抗之心,束手就縛了。不過當最後一批人員出寨門時,卻出了點岔子。

    走在隊伍後面的兩名體形剽悍的大漢,背弓持槍,一路東張西望,狐疑不定。遠遠見到方洪,便粗聲粗氣地低喝道:“方大頭,你在搞什麼名堂?為何沒人放哨,連寨門都無人值守?俺們兄弟要是稟報塔倫蒲輦孛堇,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方洪臉上的橫肉微微一抖,瞥了狄烈一眼,冷削地回應道:“塞魯、莫魯兄弟,你們這對契丹狗,就是金人加塞到俺們漢簽軍裡的沙子、老鼠屎。平日裡依仗著你們兄弟有兩分勇力,又有塔倫那個金人蒲輦撐腰,沒少幹欺壓俺們漢簽軍的事。本蒲輦全隊共五十五人,但方某只承認有五十三名弟兄,你們這兩個什長不算在內。”

    方洪一番措辭激昂、又有點雲山霧罩的話,將這對契丹兄弟繞得有點迷糊了,更氣得七竅生煙。總算他們還記得軍營夜間不得大聲喧嘩的禁令,兄弟倆壓低嗓音,惡狠狠咆哮:“你、你這個混蛋,當真活膩味了。不要以為自個有幾分蠻力就了不起,上回跟俺們兄弟的較量還沒分出勝負呢。來來來,趁著現在沒人,再打一場。這一次,不會再有你們漢簽軍的謀克長官來拉架子了。”

    這兄弟倆當然不知道,方洪這話一半在斥駡他們,一半卻是說給狄烈等人聽的。

    方洪的言外之意,狄烈當然聽得出來,甚至那股借刀殺人的意味,都能明顯感覺到。不過,值此非常時期,狄烈並不介意被“借”那麼一下。而且,人家想借刀殺人,他同樣可以殺雞儆猴,借此立威。

    在方洪看來,欲除這兄弟倆,最簡單的方式莫過於狄、楊二人,弓弩齊發,兄弟倆猝不及防之下,中箭倒地。

    狄烈也知道這方式最乾脆,但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卻不能這麼幹。

    如果這樣做,其一,若不能一箭封喉,必然會使敵人發出慘叫,驚動整個金軍大營;其二,此時場上除方洪之外,還有最後一批人員並未就縛。這些俘虜都有著很大的不確定性,一旦他們將箭矢射了出去,沒了利箭的壓制,這幫人還會這麼老實嗎?不好說,至少那個方大頭看起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狄烈心念電轉,突然將手中十字弩扔向左開:“接著,你看好這些人。”整個人像龍捲風一樣合身沖向塞魯與莫魯兄弟。

    那兄弟倆眼見黑暗中突然沖出一人,迅捷無倫地撲到眼前,兄弟倆齊齊嚇了一跳。塞魯本來已綽弓在手,見狀本能地抽箭、上弦、引弓。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相當嫺熟。

    但令塞魯沒想到的是,原本在十步之外的狄烈,猝然挫身側倒,借著衝力,貼著草皮,滋溜一下滑到他的腳下。驟然失去目標的塞魯,慌忙垂下箭矢,引弓欲射——

    狄烈一伸手,便卡住弓臂上的箭矢,然後猛然一抽,將箭矢奪過,同時雙足一絞,將塞魯絆倒在地。沒等塞魯反應過來,狄烈扣在手裡的箭矢便刺入其喉間。

    狄烈一擊得手,還沒來得及躍起,腦後生風——猛回首,正見莫魯雙手反握長槍,高高舉起,猛力插向後背。

    狄烈及時扭身,左手一把抓住槍桿前端,任憑莫魯使多大勁都戳不下去。右手箕張成虎爪狀,猝然上撈,一把扣住莫魯下陰。

    莫魯一雙牛眼突凸,嘴巴張成個O字形,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正欲脫口而出……

    狄烈左手發力,拗斷長槍,倒轉槍尖,噗地一下紮入莫魯血盆大口中……

    當左開手忙腳亂地接住十字弩,兀自發愣,不知該將鋒芒對準那邊時。狄烈已經風一樣竄回來,輕快地從他手上拿走十字弩,一句淡淡的話言飄入左開耳中:“還是那句話,你的小命保住了。”

    那一瞬間,左開的脊樑骨冷涔涔地都是汗。

    看到那重新對準自己的箭矢寒芒,再看看不遠處那兩具屍體,方洪倒吸一口冷氣。隨即伸手將自己腰間上的彎刀解下,信手拋在地上,然後雙手一背,作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好漢好身手!方某人向來自侍武勇,曾與這對兄弟兩度交手,始終未能奈何,好漢卻只一個照面就擊殺了這對契丹兄弟。方某心服口服,便與眾兄弟自縛于此地,謹祝眾位好漢,今夜得嘗所願。”

    “承你吉言,我們今夜一定能達到作戰目標。”狄烈向後面揮揮手。

    葉蝶兒隨即從草叢裡躥出,與諸人會合後,一起奔向簽軍營寨。

    方洪與一干手下看著那四個沒入黑暗的身影,無不目瞪口呆。

    才四個人就敢夜襲金軍營寨?!究竟是我們的眼睛花了,還是他們幾個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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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4 02:12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六章 怒火燎原 (一)


    清理了營寨南門的所有守衛,又有熟門熟路的左開帶路,四人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來到藏酒窖門口。

    地窖是臨時挖掘的,周圍堆著從地下挖出的新土,形成一人多高的土丘。而在土丘之上,正有兩名披著氈布、扶槍駐刀的簽軍士兵,聾拉著腦袋,昏昏欲睡。

    聽到腳步聲響,兩名士兵悚然而起:“什麼人?口令!”

    “口令你個大頭鬼!”左開大刺刺從黑暗中閃出,“王六、何喜,你們這倆混蛋,連俺的口音都聽不出來麼?”

    兩名士兵一見是他們的上官,什長左開,頓時心頭一懈,放下手中刀槍,陪笑道:“左頭,你這一頓酒,喝得可是夠久的……”

    左開目光一轉:“怎麼就你們兩人?陶長與張成呢?”

    王六答道:“他們兩人正陪著塔倫蒲輦孛堇與兩名親兵,在酒窖裡挑酒呢?”

    左開大吃一驚:“塔、塔倫來了?”

    “是的,剛來一會。不過左頭放心,俺們說你出恭去了,蒲輦孛堇不會找你的麻煩。”王六心下鬱悶,這左頭是不是喝多了幾杯?居然直呼蒲輦孛堇之名,也不怕正撞到槍口上。

    王六與何喜正鬱悶著,突然腦後一悶,雙雙昏倒。土丘上閃出狄烈、楊折衝與葉蝶兒的身影。

    左開急忙上前:“不大妙,塔倫也不知發什麼瘋,半夜三更出來找酒喝,咱們是不是要等等再說……”

    “為什麼要等?”楊折衝縱身跳下土丘,嘿了一聲,“塔倫來了豈不是正好,這就叫自投羅網。”

    左開嘴裡有些發苦:“塔倫壯得像頭人熊,是金軍中少有的勇士。方大頭跟他幹過仗,兩個回合就被整趴下了,完了手還抽筋了好幾天。這塔倫曾經當到謀克一職,後來屢犯軍規,才降級到蒲輦的……”

    楊折衝冷笑:“別說是人熊,就是真熊,俺也要摳出他的腸子來。”楊折衝自從幹掉了好幾個金兵精銳哨騎後,自信心空前膨脹。現在的他,很有一股鬼擋斬鬼,神擋殺神的氣勢了。

    狄烈也拉著葉蝶兒跳下土丘,來到藏酒窖門口,朝黑黝黝的洞裡瞅了一眼,然後向左開一擺頭,示意他前頭帶路。

    左開苦著臉,顫顫兢兢地拾階而下,心裡直打鼓,拚命轉動腦子。想著待會見到塔倫,用什麼樣的言語令其放鬆警戒心,為狄烈等人創造一擊必殺的機會。

    由於知道有強敵在內,為避免暴露行藏,並未打火把。地窖很黑,由於雨後濕滑,不留神的話,很容易摔倒。好在他們四個人,左開熟門熟路,閉著眼睛走都沒事。狄烈與楊折衝馬步扎實,步步為營,倒也挺穩當。而葉蝶兒乾脆將輕盈的身軀整個掛在狄烈身上,幾乎足不沾地地走下來,當然更沒事。

    狄烈默數著下了十一階梯,足踏實地,朝左邊拐了一個彎。眼前映入兩團火把的光暈,以及五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同時,鼻端也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醇香。

    狄烈等人的腳步放得很輕,不過在空曠的酒窖裡,一丁點的聲響,都會引起很大的回音。酒窖裡的五個人一下被驚動了,齊刷刷回頭看去。

    左開硬著頭皮走快幾步,向眾人打招呼:“是我、是我,塔倫大人……”

    還沒等左開想好怎麼措詞,他的身後一左一右閃出兩個身影,一個持弩,一個張弓。嗤嗤兩道尖銳的破空聲響起,兩名頭戴氊帽,左耳垂環的金兵大叫倒地。

    一擊得手後,狄烈與楊折衝將手中的弓弩一拋,一左一右朝正中那名身材極其雄壯魁梧的金兵大漢撲去。

    楊折衝邊跑邊抽出腰刀,借著疾勁的沖勢,狠狠朝那金兵砍去。

    雖然猝遇襲擊,那金兵卻毫不慌亂,從腰間抽出一根粗大的鐵鐧,沉腰坐馬,雙手持握,猛力一揮。

    錚!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楊折衝手中的彎刀脫手翻飛,奪地釘在土壁之上,刀刃上如犬牙般參差不齊的豁口清晰可見。那金兵手腕一翻,鐵鐧倒卷而回,夾著獵獵勁風,砸向楊折衝。

    倉促之下,楊折衝只得舉起右前臂,以套在手臂前端的騎兵旁牌(圓盾,宋時稱盾牌為旁牌)硬扛了一記。嘭地一聲悶響,堅木蒙皮革所製成的旁牌四分五裂,楊折衝跌撲到旁邊碼得高高的酒罈子上。一時間砰砰咣咣,不知砸碎了多少酒罈子,酒窖裡酒香四溢。

    兩人交手很快,就那麼眨幾下眼的功夫,楊折衝便被打飛出去。楊折衝的動作,也為狄烈創造了機會。

    狄烈手中只有一把匕首,當然不能跟鐵鐧那樣的重兵器硬拚。他同樣借著沖勢,挫身滑步,一記奪命剪刀腳,扣住那金兵粗壯的腳踝,全力一絞,竟將那接近兩百斤的龐大身體絞飛起來,砸進了罎罎罐罐裡。

    左開嘴巴張得大大地合不攏,瞥見那兩名手持火把的士兵,驚慌失措地伸手摸向腰間刀劍。左開及時大叫道:“陶長、張成,誰也不要動!靠邊站著!”

    兩名士兵遲疑地互看一眼,還是本能地聽從了上官的命令,猶豫地鬆開手。

    此時楊折衝與那名金兵同時從一地破碎的陶罐酒罈中掙扎而起,搖搖晃晃走出來。兩人俱是一身酒漬,身上衣裳破碎,身體好些地方都被尖銳的陶片劃傷,經酒精一浸,火辣辣生疼。

    兩人如同賽場上的鬥牛般怒目而視,只不過,楊折衝噴火的目光盯住那金兵,而對方的目光卻落到狄烈身上。被對手無視的感覺,令楊折衝的心腔比身體還要火辣難受。他緊攥著左拳,但右手卻在不斷顫抖,怎麼樣都捏不緊拳頭,感覺上整條右臂都麻木了。

    “塔倫是吧?果然有幾分勇士的樣子。”狄烈沖那金兵頷首致意,然後向楊折衝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去。

    楊折衝雖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認,自己已失去再戰之力。只得退到一旁,拔出備用短刀,虎視眈眈地威懾著那兩名簽軍士兵。雖然楊折衝與塔倫交手僅一合就被擊倒,但他那種兇悍敢拚的氣勢,卻給兩名簽軍士兵造成很大的壓力,使二人更不敢有所妄動。

    狄烈揮動匕首的手,不斷做著各種引誘動作,時現時隱,吞吐不定,宛若靈蛇的蛇信。同時腳步移動,一步步逼近塔倫。

    塔倫不斷喘著粗氣,在左眉弓上有一道裂口,鮮血合著汗水蜿蜒流淌,部分滲入左眼裡。塔倫抬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目光斜睨——在伸手可及的位置,掉落的鐵鐧,正斜插在一個表面看起來完好,但底子完全破碎的罎子上。

    塔倫沖著狄烈呲牙一笑,果斷伸出手抓住鐵鐧握柄——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寒光閃過。

    塔倫捧著手臂發出痛極的怒吼,他的右前臂被匕首紮了個通透。

    狄烈如疾風般沖上前,抓住匕首握柄,用力一絞,將塔倫的左前臂肌腱神經全部割斷。塔倫如同負傷的猛獸,怒吼如雷,完好的右臂一掄,朝狄烈臉上打去,卻被狄烈左手格檔開。塔倫索性箕張五指,卡住狄烈脖子,發力猛扼。

    塔倫在多年前,曾有過單手將一匹野狼活活扼死的記錄。在此次南侵大宋過程中,他也曾多次隻憑一隻手輕輕發力,就將那些試圖反抗的南人女子,扼暈過去。甚至有時收不住勁,直接扼死了。

    但這一次,塔倫顯然找錯了對象,只覺得手掌好像抓著一塊極為堅韌的牛皮革,怎麼發力都捏不下去。正當他想再一次努力時,卻見對手舉著血淋淋的匕首,一陣疾風暴雨般地狂戳。身體頓時豁開無數道血口,鮮血箭也似地向外噴射,全身氣力也隨之急遽消散……當最後一點氣力消失殆盡時,依然保持著扼人姿勢的右手終於搭然垂落……

    狄烈從塔倫的屍身上一躍而起,將身上沾染了大量血跡的金兵服飾扯下扔掉,雙眼仿佛也被染上了血色,猛回頭向駭呆了的眾人殺氣騰騰下令:“把酒罎子都給我搬到外面的營帳裡去!搬不完的,全部打碎,給我燒!”
e010203 發表於 2013-2-5 02:00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七章 怒火燎原 (二)



    已經是夜半的子時一刻了,固新還沒睡下。

    在新生的大金政權裡,尤其是在軍隊中,許多高級將領都非常年輕而充滿銳氣。與大多數年輕而驍勇的戰將一樣,固新現年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是大金國為數不多的猛安之一。他能在這個年紀擠身進高級將領中,不全是因為他出身於女真八部中的唐恬部,而多在於他在戰場上的勇猛與沉靜。也因為這個緣故,他才能得到右副元帥的提攜,讓他獨領一軍,押著大量物資與宋國的宗室男子及婦孺,第一批北返。

    他要儘量將這條北返的路線捋順,將一切有可能對後續各批人馬造成威脅的宋國殘餘武力,或消滅、或驅逐,確保後續各批人馬的安全。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所承擔的就是先遣隊的任務。

    一路北行以來,固新覺得自己做得不錯,不但所有敢於討野火的所謂義軍與馬賊,被他的百戰精兵打得狼奔豕突、望風而遁,而且他還捎帶著將周邊的一些還未投誠的縣、鄉、塢堡之類的勢力一掃而空。那些宋國地方廂軍與鄉勇,在大金鐵蹄之下,完全是一觸即潰,不堪一擊。

    但近兩日裡,固新的好心情被兩件事給攪黃了:一是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使多輛裝載宋國婦孺的車輛崩壞。近千名年輕女子在暴雨中無處容身,不得已到軍中營帳中避雨。結果惹得他手下眾多士兵獸性大發,將這些自動送上門的“美食”反復啃咬,造成眾多女子或被輪暴而死,或羞憤自盡。

    這些女子可都是上了名冊的戰利品,大金國內還有許多堅守在國內,沒有參加南略的官員與戰士,還在翹首以盼,等著分配呢。雖然因為行軍的艱苦與沿途環境的惡劣,允許一部分戰利品折損,可是像這樣大量損失也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固新卻沒有因此而對參與輪暴者加以責罰。因為參與者太多了,而且多數是女真金兵,還有部分契丹人與奚人。如果當真動用軍法,哪怕是最輕的杖刑,都會對軍心與戰力造成損害。那時還有誰來防守中軍大營?還有誰來壓制各部族簽軍?

    如果說,這件事還只是內部問題,讓固新感到煩心的話。那麼,前日失蹤的一隊哨騎與今晨猝然被襲,連敵人的模樣都沒看清楚,就莫名其妙地損失了一伍哨騎的事件,使固新的心裡,陡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十名女真精銳的損失可不是小事,對於大金國的底子,固新心裡比誰都清楚。大金國最早的班底,是混同江兩岸的生女真。所謂的“生”、“熟”女真,最初是遼人劃分的。遼人將本國管轄範圍內的女真人稱為熟女真,而那麼較偏遠,不在管轄範圍內的女真部落稱之為生女真。

    太祖阿骨打,就憑著二千七百名缺少兵甲,但勇悍絕倫的生女真精兵起家,連戰連捷,軍隊越打越多,裝備越打越好,最終顛覆了近兩百年國運的大遼帝國。建立了女真人自己的國家——大金國。

    雖然經過十多年的戰爭與掠奪,但大金國的女真戶口並不多,包括所有的生女真與熟女真,以及部分被女真化了的渤海人與粟特人在內,女真全部戶口,仍不及十五萬戶。以每戶出男丁兩人,參加軍隊來算,大金全國女真士兵,不過二十多萬。

    事實上這只是一個理論資料,不是所有的男丁都適合當兵的。這其中有的男丁未成年、有的年老體弱、有的有殘疾、有的身體素質達不到要求……等等。這麼七折八扣下來,大金全國的軍隊總數其實不過十來萬,而且還不可能全是精兵。

    金軍中的精兵標準,除了弓馬嫺熟,作戰勇猛之外,還有一定的硬指示。比如說參加過多少次戰鬥,作戰經驗是否足夠豐富,斬獲過多少顆敵軍首級等等。這樣算下來,能稱為精兵的,全軍不過半數而已。而作為對單兵作戰素質及綜合戰鬥素養要求較高的哨騎,在這方面的要求,當然更是精益求精。

    固新這一支近五千人的大軍,女真兵不足兩千,能稱得上精兵,外放當做哨騎的,不過五、六百人而已。這可是精銳中的精銳啊,一下就損失了十個,怎不令他心痛不已——事實上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安排在洹水北岸巡邏的哨騎中,又有十人被擊斃,否則固新多半要抽過去。

    對於手下士兵報告所說的,今晨乘木筏子渡河,打死五名哨騎的那幾名宋人,固新多少有些難以置信。什麼時候有這麼強悍的宋人了?他跟隨右副元帥宗望,從燕山打到汴京,再從汴京又打回燕山,打起宋兵來,就像趕鴨子一樣,就算是大宋軍隊中據說是最精銳的西軍與禁軍都不例外。

    單說固新這次先遣北返,一路之上沒少有敢於主動襲擊的義軍與馬賊。他先後擊潰數十股,斬殺不下千人,自己不過損失百餘人而已。而這百餘折損中,多數是漢簽軍,少部分是契丹軍,女真人中只傷了五個,死了三個。至於精銳哨騎,一個損失都沒有。

    在固新看來,這些河北的義軍與馬賊,其戰力完全不亞于宋國的精銳西軍,甚至在戰術方面,更為靈活有效。即便如此,也未能給他的大軍造成多少傷害。可是幾個不知從哪時冒出來的宋人,卻像幾隻可惡的蚊子,在他不經意的情況下,狠狠吸了他一管血,並且還讓他“癢”到了現在,而且還沒處拍打去……

    死掉一伍哨騎,已經夠讓固新又驚又怒了,更讓他吃驚甚至迷惑不解的是,這幾個宋人,是用什麼樣的武器,如此快速而致命地殺光一伍哨騎的呢?

    固新看過五名哨騎屍體上的傷口,以他十多年從軍作戰的豐富眼力,也沒法看出那些細小如指的創傷是什麼兵器造成的。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些創傷都屬於貫通傷,有貫穿顱腦的、有貫穿胸腹的,甚至連堅硬的馬首,都被貫穿而過。

    宋軍的神臂弓倒是有這樣強悍的穿透力,可是現場沒有發現箭矢的蹤跡,而且神臂弓再強也不可能穿透五人一馬,床子弩倒有可能……只是作為守城利器的床子弩,從未聞有人拿來野戰。而即便是最小型的床子弩的操作,也需十人以上;最小號的弩矢,也粗如槍桿……這些,可都對不上號啊!

    未知的、殺傷力如此強悍的武器,令固新心事沉重,徘徊至深夜。而這幾日一直頗為迷戀的一名原大宋權臣蔡攸(蔡京之子)府上的家伎,也未能提起他的興致,被打發回了看押所。

    固新躑躅良久,始終不得要領,長歎口氣,正要歇息。突然帳外傳來衛士的通報:“猛安孛堇,有緊急情況!”

    固新心頭一緊:“快傳!”

    一名渾身是汗的金兵哨騎掀帳而入,伏地稟報;“孛堇,在洹水岸邊發現我軍十名哨騎屍首,其中有一名什長與二名伍長……”

    “什麼?”固新勃然變色,劈胸抓住那名金兵的衣襟,“你再說一遍!”

    那金兵臉色蒼白,硬著頭皮道:“我軍有十名哨騎被殺,有敵軍潛入中軍大營……”

    似乎在為這名金兵的說法提供注腳,帳外又沖進一名金兵,神色是又驚又怒:“孛堇,出事了!大營南側的漢簽軍營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營中一片混亂!”

    固新一腳踢開面前跪著的金兵,掀帳而出。果然,中軍大營西南側三裡外的漢簽軍營,火光沖天,照亮了半個夜空,吼聲慘叫,隱隱可聞。

    固新臉色鐵青,斷然下令:“阿木泰,你率一謀克精兵到契丹營寨,調五謀克的契丹兵,包圍漢簽軍營,看看發生了什麼情況?”

    站在固新身後的一名金人大漢領命而去。這阿木泰是固新的親衛隊長,勇猛沉著,在處置突發事件上有豐富的經驗。讓他領著六百人馬包圍漢簽軍營,不管是有敵人潛入破壞,還是漢簽軍發動叛亂,相信這位得力手下都能有效地處理好。

    固新同時下令,在洹水北岸巡邏的哨騎不得回檔,而是加強警戒,儘快搜查出敵蹤。並且加派三百契丹各族士兵,造筏渡過洹水,到對岸搜尋敵人蹤跡。

    於是,夜幕下的金軍中軍大營,一派調度繁忙景象。不時有金兵匆匆披甲執兵,從帳蓬裡躥出,牽過戰馬,翻身而上。黑暗中一道道騎影,急而不亂地賓士到營寨中的校場處集結,然後在上官的指揮下,打著火把,揮刀舞弓,發出夜梟般的怪叫聲,鐵蹄如雷,疾奔出寨而去。
e010203 發表於 2013-2-5 02:01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八章 怒火燎原 (三)


    漢簽軍營的主將,是猛安陳奎。

    陳奎原是宋軍河北西路欒城的守將,早在靖康元年四月,金軍第一次南侵大宋時,就攻陷了欒城,身為欒城步軍正將的陳奎兵敗投降。

    作為較早期投降金軍的宋軍將領,在金人有意識的豎立模範的政治需求下,陳奎被授予猛安之職。

    由於當時金國尚未象遼國那樣實施北、南面官制度,所以無論是原遼國投降過來的契丹人、奚人,還是渤海人、北地漢人,一律採用猛安謀克制。

    金國的猛安,也就相當於遼國的千戶,宋國的統制一級,算得上是高級將領了。尤其難得的是,金軍人馬並不多,把所有女真兵及各僕從軍全算上,全國兵力加起來不過二十多萬。所以猛安這個級別的將領並不太多,稱得上是金軍中的中堅力量,可獨當一面。不象在宋國,全國兵力過百萬,統制多如牛毛,完全上不得檯面。

    不過同樣是猛安,那也得看是誰當。固新這位女真猛安,那是威風八面,獨領一軍,沿途攻城拔寨,氣勢煊赫。而陳奎這位漢簽軍猛安,就象他手下的簽軍一樣,屬於後娘養的。別說跟女真猛安、謀克比不在同一級數,就是與契丹的猛安相比,也要低上一頭。沒辦法,誰讓他們漢簽軍的戰力最低下呢?

    在整個漢簽軍營裡,真正的老大不是他陳奎,而是蒲輦塔倫。是的,他一個千夫長還要聽一個五十夫長的。塔倫不僅是代表猛安固新監督漢簽軍,他本人的實力也完全能把漢簽軍壓得死死的。全軍最勇猛的將士拉出來跟塔倫交手,從無三合之將。在最崇拜武力的軍營裡,面對這樣的實力,不服不行。

    陳奎自降金以來,自知不受金人待見,平日裡言行舉止,都很是小心在意。對手下數千簽軍的約束,索來也是不遺餘力。只是沒成想,在這麼一個平常的夜晚,毫無半點徵兆的,自己的軍營裡,就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望著那沖天的火光,還有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亂躥的士兵,陳奎可謂是氣急敗壞,這一下他有難了。不管火勢是否會被撲滅,軍營裡的士兵是否能得到控制,金人的詰難是免不了的了,弄不好還會軍法處置——他早就看出來,固新這幾天心裡正憋著火,軍法的大棒正高高舉起,就看誰往前湊了。女真人,固新不願下手;契丹人,固新不好下手;但是北地漢人……固新還不朝死裡下手?

    陳奎這時最想幹的事,就是將營寨南門值守的值星官以及他的手下全砍了。

    “今夜南門的值星官是誰?”陳奎唾沫橫飛地咆哮著。

    身這的親衛慌忙向營帳外跑去,過了一會跑回來報告:“是蒲輦方洪。”

    “把他抓來,老子要砍了他!”陳奎拔出腰刀,咬牙切齒地虛空亂劈。仿佛方洪就在眼前,被他亂刀剁成肉醬。

    “是,將軍!”親衛還是習慣用南朝的將官來稱呼,然後又急衝衝跑了出去。

    看到越來越猛烈、幾乎燃燒了半個軍營的火勢,陳奎的心慢慢沉到了穀底。正不知該組織士兵救火好呢,還是乾脆收羅殘存的士兵,撤出已成燎原之勢的軍營。

    陳奎正為難間,卻見親衛火急火燎趕回來,頓時虎下臉來:“怎麼就你一個人,那該殺的方洪呢?”

    親衛急白赤臉,說話都不利索了:“將軍,不、不好了……中軍大營派來了上千人馬,將咱們大營全圍住了……還、還指明要將軍您前去回話。”

    噹啷!陳奎手中的腰刀一下掉在地上,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親衛是陳奎從欒州時就帶在身邊的心腹,自然急主人之所急,見狀忙道:“將軍,為今之計,只能前去請罪,然後將罪責全推到南門值星官方洪身上。這樣,或許會有一絲挽回的機會……”

    陳奎如夢驚醒,無奈點頭:“只得如此了,但願……唉……”

    本來南門是距離中軍大營最近的,只是眼下南門已陷於一片火海之中,陳奎帶著手下數十名親衛,只得走西門,前往會晤中軍來使。

    老遠就見到西門營寨大開,黑壓壓一群披堅執銳的騎士,長矛如林,刀光雪亮,更有無數狼牙般的箭鏃,在火光的映射下,仿佛蛇信跳動。一股難言的大軍威壓之勢,即便隔著老遠,仍令陳奎及手下親衛們感覺透不過氣來。

    而在這群騎士的鐵蹄面前,是數百名亂烘烘的簽軍士兵。有的手裡拿著行軍鍋、頭盔、木桶什麼的,正打算救火;有的則丟盔棄甲,只搶了一些隨身財物,要奪門逃生。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全副武裝的大軍,所有的簽軍士兵都是茫然不知所措,搞不清楚為什麼這些友軍們手裡拿的不是滅火龍頭,而是明晃晃的刀槍……

    正在僵持中,陳奎的大嗓門適時響起:“營中值守不善,以致失火,驚動貴人,陳某難辭其咎,特來請罪。請貴使看到同為友軍的份上,多擔待一二……”

    為首的一名騎士冷哼道:“營中失火,以致火燒連營,此乃重罪。陳奎,你的麻煩大了。”

    陳奎與親衛們從士兵中讓開的一條通道走過,近前一看,認得此人正是猛安固新的心腹,親衛隊長阿木泰。心下一驚,這阿木泰最不待見簽軍,對自個總沒好臉色。平時沒事的時候還給簽軍找茬,現在碰上這麼大的一件事,只怕今次很難討好了……”

    陳奎心念電轉,嘴裡一邊應付著,一邊小聲吩咐手下親衛,回自己的營帳中拿一些金銀珠寶來,希望能以財貨賄賂對付過去。

    阿木泰將手下六百人馬分兩拔,一百女真兵與兩百契丹兵堵住西門,另外三百契丹兵縱馬到營寨中大肆搜索,看看有無可疑的潛入人員。

    這些刀出鞘,弓上弦,鎧甲鮮明的數百鐵騎縱馬賓士,四下亂闖,不可避免地與一些漢簽軍發生爭執與肢體衝突,現場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陳奎心下暗暗著急,正暗罵拿財物的親衛手腳像烏龜之時,親衛終於手捧一個大包袱,渾身冒汗跑來了。

    “拿來了!”陳奎心下一喜,接過包袱,下意識掂了掂,臉色一變,“你,你拿了多少來?”

    那親衛吃吃道:“小的不知該拿多少,只好全拿來了……”

    “你,你這個敗家東西!”陳奎狠得差點要將包袱劈頭砸過去——這可是自己這幾年的心血啊!全拿來了,以後喝西北風啊?下回再出事拿什麼來消災?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氣氛如此緊張,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會不會出事……唉!破財消災吧……

    陳奎小心翼翼地來到阿木泰馬前,肉疼地將包袱遞上:“謀克孛堇,這夜半三更的,為了陳某營中的之事,累得弟兄睡不好。陳某心下過意不去,這點小意思請兄弟們喝點小酒,你看……”

    阿木泰惑然接過包袱,掀開一角後,臉色微變,慢慢將包袱裹上,既沒收下,也沒還給陳奎。

    陳奎惴惴不安,不知對方何意,小心說道:“謀克孛堇,你看這個……”

    阿木泰卻打斷他的話:“塔倫呢,怎麼沒見到他?”

    “塔倫蒲輦?是啊,他、他……”陳奎仿佛也才想起這個人,東張西望尋找。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發出驚恐地大叫:“不、不好了!將軍,快看南門的刁鬥……”

    眾人齊刷刷抬頭看向百步之外的七丈刁鬥上,在沖天的火光映照下,可以見到刁鬥的旗杆頂上,三具女真裝束的屍體,被繩索懸吊著,隨風擺動。其中一個體型異常雄健的女真大漢,正是蒲輦塔倫。

    陳奎眼前一黑,差點沒昏死過去。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本就已令金人生疑。他這邊廂還沒將事情擺平,又出了這麼一樁大事。如果說,營中失火,他竭力推脫責任,再加上財貨賄賂,還有那麼一線生機的話。此時塔倫在這個時候,以這樣一種方式,死在他的地盤上。那真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啪!一聲重物墜地響聲,將陳奎混亂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看到是自己的包袱被扔在地上,一雙冰寒如刀的眼睛死盯住他,然後,是彎刀一點一點抽出鞘的聲音……

    陳奎長歎一聲,突然扭頭大叫一聲:“兄弟們,金人要大開殺戒了,大夥夥都散了吧!”

    陳奎說罷,將瓔珞頭盔摘下一扔,蹭地一下鑽入人群中沒影了,充分地體現了大宋國的將領擅長向後方奔跑的特長。

    消息傳到固新的中軍大營,儘管他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陳奎只怕沒哪麼大膽,敢在這個時候殺人放火。但是被激怒的手下士兵已經向漢簽軍營發動血腥屠殺。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已經無可挽回。固新當機立斷,既然事情已經做下了,乾脆就做個徹底。他再度抽調一謀克女真兵,會同契丹營兩謀克兵力,合計三百人,加入到剿殺漢簽軍的行動中。

    對於宰殺這些奴隸兵,固新沒有半點心裡負擔。這些“炮灰兵”,本來就是用來消耗的,死在戰場上與死在屠刀下沒什麼區別。反正宋國已被滅亡,取而代之的是金軍冊立扶持的“大楚”政權。整個昔日宋國的萬里江山,千萬人口,都將為大金國所用。這樣的“炮灰兵”,今後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用操心。

    而且固新也有另一番推測:陳奎固然沒那個膽子作亂,可誰能擔保他手下簽軍中沒有人心懷異志?那些北地燕人可沒有河南一帶的南人那麼好對付。在這一點上,原燕京留守、常勝軍都管郭藥師,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郭藥師,這個先叛遼事宋,後又叛宋降金的三姓家奴。憑著自己手中上萬剽悍的常勝軍,在遼、宋、金三國中,左右逢源,見風使舵,有奶就是娘。先當遼奸,再當宋奸,再後來……再後來,擁有絕對力量的金人沒有再給他當金奸的機會。

    金人將常勝軍全部解除武裝,先在宴會上將郭藥師手下四十多名將領盡數以大棒擊殺,再將其八千士兵誘至松亭關,然後伏兵盡出,殺了個乾淨。徹底砍掉了郭藥師的爪牙,真應了那句話:惡人自有惡人磨。

    此時的固新,已將手頭的兵力動用到了極限。簽軍營亂了、契丹營空了,而他的中軍大營只剩下不到三百兵力。

    固新對這三百兵力是這樣安排的:五十名親衛防守自己的中軍大帳;一百名精兵分為兩隊,分別守衛中軍大營的東、西兩道寨門;一百名精兵來回巡邏,嚴加看守堆積如山的物資;剩下五十人,則攤薄了分出去,看守那八千多名宋國宗室、婦孺以及俘掠的青壯勞力。

    五十人看守八千人!看上去是一個很懸殊的比例。不過對於曾創造過幾個人、十幾名騎兵,就打垮了幾千宋兵的大金精兵而言,實在不算什麼。何況現在只是看守俘虜,而且這些俘虜又多是手無抓雞之力的皇族子弟、婦孺女子以及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平民。

    固新對此沒有絲毫擔心,他同樣也不擔心有外敵搞破壞——有三百女真精兵在手,哪怕有成千上萬的敵軍前來討野火,他也有把握讓敵人崩掉一口牙。至於推測中有可能已潛入營寨的小股奇兵……如果在百人以內,他會毫不留情將對手連皮帶骨,吞個乾淨。

    事實果真如此嗎?狄烈不相信!
e010203 發表於 2013-2-5 22:25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二十九章 怒火燎原 (四)


    狄烈等人在打破酒罈,縱火燒營之後,又趁漢簽軍與女真兵兩軍對壘之時,攀爬上刁鬥,掛出了塔倫這個導火索,從而引發一場大亂戰。

    狄烈採取這一系例行動,不僅便於己方混水摸魚,更主要是為了調虎離山,抽空金軍中軍大營的兵力——那裡,才是他們今夜目標所在。

    看到一隊隊金兵高擎著火把,離開中軍大營,狄烈知道,他的計畫成功了。

    借著夜色的掩護,也借著那一身金兵裝束,狄烈一行迅速撲向中軍大營。

    他們還是只有四個人。左開的兩名手下,陶長與張成,在威逼之下,幹了近半個時辰的搬運苦力之後,面對狄烈給出的選擇:跟隨還是跑路?他們選擇了跑路。

    四個人就去夜挑金軍中軍營寨!陶長與張成還沒有瘋狂到這個地步。至於上官左開信誓旦旦的幾千伏兵,陶、張二人也不看好,幾千人就想衝擊中軍營寨?只怕到時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狄烈無所謂,這樣的無膽廢物,走了最好。

    四人一路疾行,雖然也碰到幾撥金兵,但憑著相同的裝束,加上兵荒馬亂,也沒人細查,竟趁亂來到了中軍營寨的東門。

    經過大半夜的拚殺、奔波以及終於接近目的地的緊張感,令楊、葉、左等人呼吸急促,汗水涔涔。反倒是撕殺最頻繁、負重最多(脖子上掛著兩大包近百斤**呢)的狄烈依然還是那樣的沉靜,呼吸如常。

    楊折衝與葉蝶兒見多了狄烈的超異常人之處,都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只有左開心下咋舌不已,真是藝高人膽大啊,難怪連塔倫那樣的兇悍傢伙也不是對手。或許,自己這次的選擇,是賭對了。

    由於金軍已高度警戒,加上三裡外的漢簽軍營火光沖天,照亮半個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火把,照得方圓數裡通明透亮。狄烈四人的身形,不可避免地被駐守東門的金兵發現了。

    好在他們那一身裝束,令守衛金兵未敢造次,只是大聲喝問:“你們是哪一營的?本隊的蒲輦是哪一個?因何而來?報上口令。”

    狄烈的女真話還達不到在這種場合對答的程度,自然要由楊折衝出面。而對於這樣的場景,在於狄烈制定的行動預案裡,就有過應對方案。

    楊折衝大聲回答:“本隊的蒲輦是塔倫,俺知道塔倫孛堇是誰殺的,特來稟報猛安孛堇,”

    楊折衝的這個消息,對金兵還是有吸引力的。金兵守衛們似乎商議了一下,又一次喊話:“報上你的姓名,還有口令。”看來這夥金兵守衛還是相當警覺的。

    “俺叫安布海,大金天下。”

    安布海實有其人,就是狄烈四人之前殺人放火時,逮到的一個金兵伍長,口令也是從其口裡掏出來的。

    楊折衝在前面答話,狄烈三人就緊緊跟在後面。四人埋頭快速接近東寨門,在一條丈二寬的的壕溝前停了下來。壕溝不深,齊人高,溝底縱橫交錯倒插著尖銳的竹簽。壕溝對面就是金軍高大的寨柵,以及高高的刁鬥,要通過這道壕溝,就得等守衛的金兵放下吊橋。

    狄烈暗暗點頭,不愧是金軍中軍大寨,防衛森嚴,非是象漢簽軍營寨那樣的簡陋防禦可比。

    這時金兵守衛中有人叫道:“我認識安布海,你說話的聲音不對。”

    由於狄烈等人是背著火光而立,而營寨上的火把光照度又不夠,基本上是看不清面目的,所以那金兵只是說聲音不對。

    狄烈迅速對楊折衝耳語幾句,楊折衝點點頭,乾咳一聲,啞著嗓子道:“老子這幾日多喝了點酒,嗓子有些壞了,你聽不出來不奇怪——你誰啊?敢說老子不是安布海。你把吊橋放下,老子走過去一看不就清楚了?”

    或許是覺得楊折衝說得有道理,或許是楊折衝帶來的“消息”的重要性。不一會,吊橋嘎嘎地放了下來,同時金兵守衛也傳來嚴令:“只准安布海一個人過來,其餘人等不得動作,等候指令。”

    可容兩馬並行的厚重吊橋轟然降落,楊折衝深深吸了口氣,抬腳踏上橋面。現在的楊折衝,感覺自己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在這位神通廣大的頭領帶領下,自己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瘋狂。這是實實在在往龍潭虎穴裡闖啊!如果早在幾天之前有人預言他會這麼樣幹,他一定會將那人當瘋子處理。

    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做出這種吃了熊心豹膽之事——不過,這種感覺,可真不錯……

    楊折衝剛剛走過吊橋,正要叫金兵守衛將寨門打開。突然眼前一花,一支火把從寨牆上扔下,從他面前掠過,雖然只有極短的一刹那,那名自稱認得安布海的金兵失聲大叫:“他不是安布海!他是奸細……”

    寨牆上呼啦啦一下伸出三十多張強弓,箭鏃泛寒,將四人身形全部籠罩住。

    幾乎同時,狄烈清亮昂揚的聲音也在響徹夜空:“所有的人都趴下!”

    隨著狄烈的警告,楊折衝一個箭步向前,緊貼寨柵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捂住耳朵。狄烈身邊的葉蝶兒立即乖巧地蹲下身子,左開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這時對狄烈的話已不敢有絲毫違背,也依言照做。

    至於金兵……別說他們大多聽不懂中原話,就是聽懂了,又有誰會依言趴下?什麼人才會趴下?那是投降乞命啊。金宋兩國面對面,什麼時候見過金人趴下了?那是宋人的專利嘛。

    狄烈雙手各持一個嗤嗤冒煙的鳳梨大的霹靂彈,抖手甩出。當年在軍隊時,嚴格的投彈訓練,在這一刻,發揮了它的成果。兩枚炸彈準確落到寨牆上,正正在金兵弓箭手人群中炸開。

    轟轟兩聲巨響,集中在寨牆上的近四十名金兵守衛,一下被炸翻了一半。剩下十多名金兵,無不是雙耳嗡嗡轟鳴,嘴巴張得大大的,渾身肌肉發顫。已經上了弦的箭矢,早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還有十名金兵並未上寨牆,而是守在寨門兩側,所受波及較小,但寨牆上劈裡啪啦掉下一大堆血肉模糊的同伴,卻也將他們駭得不輕,一時間竟沒有半點動作。

    狄烈當然不會等金兵守衛緩過勁來,又是兩枚霹靂彈扔出。寨牆之上頓時慘叫連天,不光營寨內摔落了一大片,甚至有幾名金兵被衝擊波掀飛出寨牆,正摔在楊折衝跟前。其中一人正是那個說楊折衝是奸細的金兵,他被炸開了半邊臉,正瞪大著眼睛,死死盯住楊折衝。眼神中除了怨恨之外,似乎還有一絲懊喪,不知是不是為自己一句話惹來這般猛烈的雷霆之罰而懊悔……

    守在寨門內的金兵這時有兩個選擇,轉身逃跑或沖出去搏殺。

    做為一支常勝之師,骨子裡的驕傲與女真人的血勇,使剩餘的十名金人選擇了後者。

    寨門大開,金兵們發出一陣狼也似地嚎叫沖出,嗖嗖嗖一陣亂箭射出,目標齊指直立在吊橋對面的狄烈。

    金兵的箭術自然不是蓋的,在這樣近的距離下,絕無脫靶可能,而且箭箭皆中靶心——不是頭面就是胸腹。但是他們顯然找錯了目標,如果他們選取的目標是狄烈的四肢部位,還有可能對其造成傷害,但偏偏選擇的是要害部位,而狄烈防護得最好的,就是這些部位。

    射向頭臉的箭矢,只要稍微低頭,就被凱夫拉頭盔彈開;而射向胸腹的箭鏃……連現代槍彈都穿不透的高陶防彈衣,這些靠彈力發射的冷兵器,有用嗎?

    狄烈沒想到這夥金兵如此頑強,竟然還敢反衝鋒,險些吃虧。心下暗贊一個,手上卻毫不留情用防風打火機點著一枚五斤重的中型霹靂彈,揚手扔出。隨著一聲巨響,寨門被炸塌了半邊,而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十名金兵,血肉模糊地躺了一地。

    硝煙散盡,現場一片哀鴻,這回輪到楊折衝出手了。他毫不客氣提刀戳砍,將一個個傷而未死的金兵盡數送上路。其中有幾個金兵傷勢雖輕,但完全被這樣的猛烈打擊震懵了,戰鬥力急劇下降,竟然被楊折衝箭射刀砍,一一擊殺。

    “痛快!痛快!”楊折衝一屁股坐在屍堆中,喘息著仰天長笑,“這輩子能殺這麼多的金狗,就算即刻死了,俺也甘心了。”

    “就殺這麼一點你就甘心了?”狄烈大步走過來,朝營寨裡一指,“裡面還有好幾百號人馬,還有一個敵酋固新,你不想親自砍下他的腦袋?”

    楊折衝喘著氣大笑:“砍固新腦袋這份榮耀,應該屬於頭領。俺這個打下手的,就殺殺那幾百金狗吧。”

    葉蝶兒這一路上經過多場血戰的洗禮,對這樣的血腥場面,已經有一定的心裡承受力了。她只是急忙上前察看了一下狄烈的身體,沒發現半點傷痕,便默默地退到一側。

    而左開看向狄烈的目光,已不能用敬畏來形容——傳說中的刀槍不入,掌心天雷,他終於有幸目睹。難怪人家四個人就敢來挑金軍大營,原來有一個如此神通的人物。他甚至猜想,狄烈等人所說的那遲遲未露面的數千大軍,會不會就是人家在需要時,才施法來個撒豆成兵?

    接下來,狄烈招呼楊折衝與左開將金兵的屍體處理了一下,然後開始分派任務:“你們三個人,進入金營中,找到宋俘被關押的地點,搜尋葉蝶兒姐姐的消息,順手也可以解救那些被關押的俘虜與婦孺,能救多少算多少。我就在這裡為你們阻當金軍援兵。你們儘管放心,寨門附近整出的動靜那麼大,金軍所有的注意力都將會被吸引到這裡來,你們所受的阻力應該不大。”

    葉蝶兒含淚執著狄烈的衣袖:“大恩不言報,蝶兒此生決不負狄郎。只是,狄郎隻身一人攔截成百上千如狼似虎的金虜,千萬要小心……”

    狄烈拍著胸膛笑道:“放心吧,沒看到我是刀槍不入嗎。”

    楊折衝只提出一個要求:“給俺幾顆霹靂彈,俺保證把看守宋人的金狗殺光,將所有宋人婦孺救出來。”

    狄烈似笑非笑:“你不是說這東西不好用,還抵不上伏弩好使嗎?”

    “俺自打耳括子行了吧?”楊折衝憊賴道,“就給俺幾顆吧?不要多,給兩顆就成。”

    狄烈給了他三顆:“這麼簡單的東西,不用我教你怎麼使了吧?”

    “不用,就像放大炮仗一樣。”楊折衝興高彩烈地捧著炸彈,沖二人打了個招呼,當先而去。

    狄烈目送三人的身影隱入黑暗後,轉身登上寨牆,目光炯炯投視於中軍大營的正前方。深長地吸了一口氣,突然沖著前方大聲呐喊:“來吧,固新,我就在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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