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狙擊南宋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結)

 
e010203 2013-2-4 01:50: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1 203308
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4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章 請君入甕


    帳簾一掀,一名十四、五歲,明眸皓齒的少女閃身而入,小聲對蓄勢待發的狄烈道:“來啦!”

    狄烈認得這少女,方才正是她自告奮勇前去賺國祿親衛入彀。令人訝異的是,她並非一名普通宮女,而是一位堂堂的公主——徽宗之二十七女,甯福帝姬趙串珠。

    也不知這位小公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得知能逃出生天,所以膽子就粗壯起來,竟然敢於孤身直面平日裡遠遠見了就有多遠躲多遠的金兵“惡鬼”。

    狄烈朝她豎了豎大拇指,以示鼓勵,小公主那明媚的小臉蛋頓時笑成一朵花。

    狄烈向後揮了揮手,女孩子們紛紛屏息地小心退入用屏風隔斷的後帳內。

    女孩子們還沒來得及全部躲藏好,隨著一陣得意地淫笑,幾名親衛掀簾依次而入。

    國祿的這幾名親衛,早就對這座帳子裡如花似玉的女子們垂涎三尺,只是他們那位向來色膽包天的猛安大人,卻從不踏入此帳半步,弄得他們幹眼饞也沒法。難得大人今日放開,不光自個玩樂,更沒忘記屬下,怎不令他們心花怒放。

    當先的親衛剛剛撲入帳內,還沒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是男是女,驀然雙眼一花,頸側驟遭重擊,頹然倒地。跟隨其後毫無防範的親衛們一個接一個倒下。每一個行將倒地時,狄烈都要伸足托一下,防止發出聲音。以至於接連擊倒四人,親衛們仍無所覺。直到第五名——也就是最後一名親衛踏入帳中時,才似有所覺,不過為時已晚。

    那親衛剛將手伸向刀柄,便被狄烈一記狠辣地鳳眼拳擊碎了喉結,驚愕地捂住喉嚨倒下。

    五名親衛盡數被擊倒,但事情沒完,狄烈上前挾住昏迷過去的親衛脖頸,一一擰斷。然後拍拍手,對後帳的諸女道:“都過來,把他們的衣物剝下,收取刀箭及腰牌。你們能不能逃離此地,就看這一身‘虎皮’了。”

    逃離虎口的誘惑果然不一般的大,儘管這幾名死去的親衛,渾身散發著遊牧民族所特有的腥膻惡臭。但那些秀氣宮女們還是一邊捏著瓊鼻,一邊麻利地剝下甲具皮袍,至於那藏汙納垢的內衣,卻是說什麼也不想要了。

    這時嬛嬛從朱皇后身後探出螓首,看到那扭曲的屍首,趕緊縮回頭去,拍著豐滿的胸部,吐了吐小香舌:“這才五套衣服及腰牌,咱們可有近二十人……”

    串珠卻笑嘻嘻道:“二十皇姐,不用擔心,小妹适才出去傳話時,按我們的大英雄的吩咐,讓其中一名親衛去將那位千戶大人的所有親衛一併召來。那傢伙還滿心歡喜,嘰哩咕嚕說了一堆,問了守寨門的一名懂得女真語的契丹守衛,才知道他說的是‘猛安孛堇真是體恤下人,有好處都沒忘了手下兄弟,必將戮力以報‘之類的話。雖然不知會來多少人,但想來一個猛安千戶的親衛隊,應該不會比咱們帳中的姐妹少吧……”

    嬛嬛仍有些擔心:“十數二十人,若是一齊進來……”

    狄烈截口道:“我會令他們分批進來,還請串珠小妹……呃,不是,這個……什麼帝姬來著?”

    串珠嘟著紅馥馥的小嘴,不滿道:“是甯福帝姬,寧福!寧福!這兩個字有那麼難記嗎?”

    “呃,當然不是,很好記,好記得很……”狄烈大汗,看來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記不住女孩子的名字(別名),都是一件很吃癟的事。不過更讓狄烈咋舌的是,宋徽宗趙佶那強悍到爆的生育能力——三十二個兒子,三十四個女兒。除了那不太靠譜的、傳說中周文王的一百個兒子這個嚇人數目之外,這差不多算得上是中國古代帝王中生育子女之最了吧。

    而最具諷刺意味的是,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裡,如此之多的龍子龍女,卻幾乎被金人一網打盡。龍子們大多被拘禁終身,客死異國;而龍女們更是悲慘,為奴為婢,甚至淪落為妓……

    唯獨跑了個康王趙構,卻因為被金軍嚇得陽萎不舉,而其唯一的兒子也跟老子一樣,在“苗劉之亂”中受驚嚇而死,結果原本人丁無比旺盛的太宗一脈的趙氏皇族幾乎絕了種。最後趙構在不得已之下,將帝位傳給了太祖後裔。百餘年前的燭光斧影中,弑兄奪位的宋太宗趙光義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後世子孫會在這樣無奈的情形下,將帝位雙手奉還結老大的後人。果然是風水轉流轉啊……

    五具屍體被疊放在一起,用地毯卷起來堆到帳角,然後將帳內的蠟燭大半熄滅,只留下一根,幽幽地發著光。狄烈大馬金刀地盤坐在帳門,沉靜地等待著。

    女孩子們盡數躲藏在後帳內,雖然距離十幾米遠,還隔著一道屏風,狄烈仍然可以聽到一陣陣緊張急促的細喘聲。良久之後,寨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馬蹄聲,隨即人聲喧嘩,腳步沉重地向此帳而來……

    終於來了!

    狄烈長身而起,渾身發出一陣喀啦啦地骨節爆響。

    帳外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猛安孛堇,屬下奉命前來。”

    狄烈同樣用女真語粗聲道:“進來!”

    帳簾一動,一張鬚髮蝟張的大臉盤探進來,迎接他的是一記驟然變大的拳頭……

    串珠小公主很聰明,每次只允許五個人進來。接連兩批,都有驚無險地被狄烈一一放倒。但第三批時出了岔子,當狄烈扭斷第三個敵人的脖子時,不知什麼願因,第四名敵人一腳剛踏入帳門,隨即縮回去,迅速轉身。

    狄烈當機立斷,倏地一矮身,從帳簾下躥出去——果不其然,一道刀光從頭頂上掠過,倘若他掀簾追出,正好撞向敵人刀鋒。

    狄烈一手撐地,雙**剪踢出,一下將敵人絞了個四腳朝天,手中彎刀跌出老遠。隨即揉身而上,一拳將敵人未及發出的嚎叫生生打回喉嚨裡,然後揪住對方後領,刷地一下飛快拖進帳蓬裡。

    在明暗不定地燭光下,那名親衛活像砧板上的魚,兩眼翻白,雙手亂抓,呵呵有聲,一副幾乎被勒死的模樣。

    狄烈剛放手,親衛立即扼住喉嚨,嗆咳不已,鼻涕眼淚齊出。狄烈兇狠地揪住親衛腦後散亂的髮辮,用女真語森然道:“你是怎麼發覺不對的?”

    那親衛劇烈咳嗽著,腥臭的口涎流淌,竟說不出話來。

    狄烈狠狠揪了一下對方後領:“不說的話再來一下。”

    “咳、咳……不……”那親衛顯然被那種窒息的感覺嚇壞了,費老大勁才從嘴裡擠出三個字,“太……靜……了……”

    狄烈先是一怔,轉念一想,明白了——這帳子裡先後已進了好幾批國祿的親衛,他們都是奉命來尋樂子的,怎會沒有半點聲響?明白過來的狄烈卻只能苦笑,這帳蓬裡的女人們可沒幾個是普通宮娥,一個個不是天之嬌女,就是帝王嬪妃,如何肯學自摸、發呻吟呢……

    狄烈正想逼問一下,後面還有多少人,眼角瞥見帳簾一動,似有人影閃動。

    狄烈三指一扣,捏斷那親衛喉骨,一個滑步躥到帳門,劈手將一個纖細身體抓進來。同時另一隻手掌猛地扣上對方脖子,剛要發力,卻驚覺觸手滑膩,不由悚然頓住。而此刻對方也適時尖叫出聲:“是我呀!”

    狄烈迅速鬆手,乾咳一聲:“怎麼也不打一個招呼就進來?若我不是空手而是拿著刀子怎麼辦?”

    串珠揉著被抓得生疼地胸部,氣鼓鼓地瞪著狄烈,剛想說話。狄烈卻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對躲藏在屏風後的諸女道:“警報解除,都出來吧,趕緊換裝,隨時準備走人。”

    串珠既然回來了,那也就意味著國祿的親衛隊已經盡數成擒。雖然狄烈覺得堂堂一名千夫長,其親衛隊應該不止這麼一些,但想來這些親衛們也是各有司職,不可能全都跑來尋樂子。反正也夠人數了,基本上能夠人均一件金兵衣甲,接下來,就是怎麼樣把這些皇室的女人們弄出這金營了。

    在狄烈的設想中,以他此刻冒用的國祿身份,再加上諸女都有一身“虎皮”掩護,要混出這外緊內松的金軍大營應該不太難。真正的難題,卻是在逃出金營之後。那時必定已驚動金軍,如何逃過金軍的追殺,將她們安全地帶回枉人山,這才是真正考量人的地方。

    偏偏就在狄烈認為最不可能出事的當口,卻傳來一聲驚人的宋語:“設也馬、斜保兩位郎君及忒母孛堇賽裡,在中軍主帳設下盛宴,恭請皇后娘娘、韋賢妃、朱慎妃、邢王妃、柔福帝姬(嬛嬛)、儀福帝姬(圓珠)、惠福帝姬(珠珠)、甯福帝姬(串珠)及玉嬙(肅王之女)、含玉、檀香(越王趙偲之女)、玉屏四位郡主玉趾仙臨,尚有宮娥:金弄玉、林菱香、餘羞花、江南春、奚拂拂、莫青蓮、曹小佛奴、姚小嬌奴、盧嫋嫋、景櫻桃、辛香奴、馮寶玉兒、姜醉媚、符鶯奴、林靈好、楊調兒等一十六女亦須入席晉見。請諸位娘娘萬勿拖延,勞三位大王久候。”

    這番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令帳內正收拾準備的諸女如遭雷噬,一個個動作完全定格,呆若木雞。

    PS:以上活色生香的女子姓名,全部源自史料。從這些美妙的芳名中,可以想像她們的風姿與嫵媚。多好的白菜啊!怎麼可能讓女真豬給拱了呢!

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4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一章 夤夜脫逃



    怎麼辦?所有的眼睛齊刷刷聚集在一個人身上。

    狄烈!

    狄烈輕輕撩開帳簾一角,向外窺探——好傢伙!本是一片黑暗的營寨,竟然被近百支火把照得通明透亮。一排排衣甲鮮明的金兵肅然而立,前方站著兩個人,一個看上去是一名金軍將領,大概就是領著這一隊人馬的頭目。另一個卻是宋人打扮,體形單薄,神態恭敬,剛才說話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狄烈看清形勢,緩緩放下帳簾,雙眉緊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唱這一出,這下可不好辦了。

    這時,驀然一個沉靜地聲音響起:“諸位妹妹亦不必煩憂,由本宮與別帳的諸妃前去應付即可,請狄公子在本宮離開後,速速帶諸位妹妹逃離虎口。”

    朱皇后!這個已經錯過一次逃離虎口機會的女人,竟然為了更多的姐妹,再一次出讓機會。

    “皇后娘娘……”諸女無不伏跪在朱皇后的裙下,嚶嚶而泣。

    朱皇后輕撫諸女,眼圈微紅。少傾,將目光轉向狄烈,肅容道:“本宮此去只能應付一時,敵酋必不肯放過諸位妹妹,待我等離去之後,請狄公子務必以最快速度,安全地將諸位妹妹帶出金營。”

    狄烈鄭重點頭,道:“放心,我將盡全力將她們毫髮無損地送出去。而且,我保證,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朱皇后淒然一笑:“亡國之妃,雖存猶死,此身如浮萍,去留但憑天意罷。諸位妹妹,最後一次為本宮更衣吧。”

    當朱皇后從屏風後出來時,已換上一身鳳冠霞帔,金絲繡邊,流蘇串珠,鮮豔奪目。她心裡明白,這一次是宴無好宴,那些勝利者們已經憋了好久了,餓狼終將顯露出它的獠牙。朱皇后這一身國服盛裝出席,為的就是盡最大可能,保留最後一點國體,以期能免受屈辱。

    朱皇后緩步出帳時,帳外諸如韋賢妃、朱慎妃、邢王妃及一干宮娥已默然靜候。看到只有朱皇后與兩名宮娥出來,諸妃臉上均掠過一絲訝異,韋賢妃美豔的面容更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那名宋人翻譯更是驚訝不已,吃吃道:“皇后娘娘,這……這是何意?”

    朱皇后眼皮子都不朝對方撩一下,淡淡道:“很不巧,柔福、儀福及玉嬙等幾位妹妹恰逢天葵臨至,身體不適,恐難以赴宴。而其餘幾位妹妹及宮娥亦需貼身照看,只得辜負諸位大王美意了。”

    古人所說的天葵,指的就是月經。

    那宋人翻譯愣了半天,直到身旁那金兵頭目不耐煩催問,才吞吞吐吐轉譯了。

    金兵頭目也有些抓瞎,這種事情,憑他的身份也是沒法求證的。但他奉命要帶一群鶯鶯燕燕至中軍主帳服侍各位郎君(金國皇族宗親的敬稱)與貴人,結果連一半都湊不齊,這讓他如何交待?

    “不成!”金兵頭目兇狠地說,“身體不適的幾個人可以不去,但也用不著那麼多人陪著,其餘人等全部都要去。”宋人翻譯愁眉苦臉地翻譯了。

    朱皇后儀態從容道:“儀福與玉嬙倒也罷了,但柔福是什麼身份你們不知道麼?若是身邊無人照看,有什麼差池,就是你們那幾位大王,恐怕都不好交待吧?”

    這名金兵頭目正是寶山大王完顏斜保(完顏宗翰次子,設也馬之弟)的親衛隊長,恰好是知道柔福帝姬的份量的,聞言也當真猶豫了一下。

    朱皇后又加上了一句:“本宮也不會讓你們太為難,與諸妃先期到中軍主帳謁見諸位大王,將此事稟報,一切由三位大王定奪。若大王定要諸女隨侍,再傳召不遲,只是有勞將軍再多走一趟而已,如此兩不相誤,豈不是好。”

    金兵頭目考慮再三,覺得這樣的確穩妥些,最多再跑一趟而已。總好過自做主張,若是引得大王不喜,少不得又挨一頓皮鞭。

    朱皇后悄然松了口氣,自己的掩護任務總算完成了,接下來,就要看那個人的了。她最後幽幽回望那明黃色的氈帳一眼,深吸一口氣,毅然轉身而去……

    當一切回歸寂靜時,狄烈目光閃動,看著眼前已全部換裝完畢,一個個體態臃腫,散發著若有若無腥膻味的諸女——她們當中有帝姬、有郡主、有嬪妃、有宮娥。在此之前,無不身嬌肉貴,視潔如癖,何曾穿過這些如百衲衣般沖鼻的粗陋胡漢的衣物,而現在,在無比強烈的求生禦辱的信念面前,她們勇敢地穿上了。

    狄烈只說了一句話:“你們各自的私人用品,只限帶兩件洗換衣物,其餘所有東西都不許攜帶。現在,出發!”

    兩指一夾,撚熄了最後一點燭火。

    以狄烈此時所借用國祿的身份,帶著近二十名手下“親衛”,在這金軍營寨裡橫著走都沒問題——如果他不怕碰上熟人的話。但若想離開,那可就難了。

    這時已是戌時末刻(大約是晚十點左右),在古人來說,已經是到了安歇的時候,尤其是在外征戰的大軍營盤,更是如此。

    狄烈悶聲不響地策馬在前頭開路,身後諸女一個個緊緊握住韁繩,默默跟隨。這些女孩子沒有一個是能騎馬的,儘管這些戰馬均是鞍具齊全,而且也經過了馴化,但指望這些宮廷貴女們能穩穩當當地安坐馬背,那對她們的要求也太高了。

    事實上,狄烈是將她們的身體牢牢綁在了馬鞍上,一旦沖出金營,就要全力飛奔。就算要摔,也只能摔在馬背上,決不允許掉隊。

    對於怎麼出去這件事,狄烈並無計畫,他現在就是順著來時的路線返回,遇到巡哨查問就亮出猛安孛堇的銀牌,能蒙多久就蒙多久。實在不行被識破的話,那就硬闖。不過很顯然,目前他們的運氣還不錯,接連突破了三道寨門,都還沒有被識破。

    前方還有兩重寨門,如果能順利通過的話,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狄烈心下明白,真正的考驗來了。因為之前的三道寨門,所控制的範圍基本上都是內營,所以盤查都不太嚴。而前面的兩重寨門可就不一樣,一旦出去,就等於是出了金營。半夜三更,在沒有任何出營手令的情況下,近二十騎就想這麼呼啦啦地沖出去,即便是身為猛安孛堇的國祿都不行。

    更何況狄烈這個冒牌貨,女真語只聽懂七七八八,說起話來語調生硬。少量說幾句還行,一旦被盤問過多,極易露出馬腳。

    果然,狄烈等二十騎剛來到第二重寨門前,兩側的哨樓便探出幾個人頭,幾道寒森森的目光,如刮刀般對暴露在道路兩側熊熊火炬下的逃亡者們上下刮剃。

    “什麼人?何事夤夜出營?可有大王手令?”

    “本將是猛安孛堇國祿!奉郎君設也馬之令,出營執行要務,只有口令,並無手令。混蛋!軍情緊急,難道要慢吞吞地等著那些只懂耍筆桿子的幕僚鬼畫符麼?還不快快開寨門!”

    狄烈一口氣說那麼多,一是指望能靠自己的“身份”,威嚇守衛開門;再一個,希望這些金兵大字不識一個,這樣就不至於非要弄個手令不可;而且現在金軍三個大王合兵一處,令出多門。如果運氣好,守這兩個寨門的金兵,不是那個“蒸豬”大王完顏設也馬的手下士兵,那就更不敢前去求證了。

    狄烈打的算盤蠻好,卻被那金兵一句話全打翻:“是國祿貴人麼?小的是貴人昔日的親衛木坎啊!您老的聲音怎麼……貴人請稍等,小的馬上下來。”

    狄烈愣住,回過神後苦笑不已,這運氣也太背了,竟然撞到了槍口上。他雖然粘上了國祿那貨真價實的大鬍子,也做了一些化裝,比如塗黑皮膚、加重眉毛什麼的……但這用來騙騙那些不熟悉的人還可以,可面對這個自稱是國祿昔日親衛的叫木坎的傢伙,縱然是夜晚,怕也難瞞得過啊!這不,連說話的聲音都給聽出不對勁了……

    隨著木坎擎著火把,從哨樓的甬道閃出,快步接近。狄烈的手也按住腰間的刀把,殺機漸凝……

    就在這緊要關頭,遠遠地,金軍營寨某處寨門,突然傳來一陣陣喊殺聲。聲音雖然遠而細微,但在這靜夜曠野中,卻清晰可聞。

    木坎不禁一愕,腳步一頓。

    機不可失。狄烈當即不管不顧地大吼:“北門遇襲!郎君所料不差,有南朝匪軍趁夜偷襲我軍大營。本將得到情報,在南門還有一批匪軍也將要配合發動攻擊。快快打開寨門,讓本將先行將之擊潰。你們要守住寨門,萬萬不可輕動。”

    在突發情況與昔日老主人的威壓下,木坎下意識選擇了服從,立即下令打開寨門。

    當二十騎快馬從木坎身旁如風而過時,木坎一邊搧著塵煙,一邊納悶不已,這群騎士控馬的水準也太遜了吧。不但在馬上東倒西歪的,有幾個還差點撞到門柱上,該不是新降附的宋軍吧?大人怎麼會用這些連馬都騎不好的兔子兵打仗呢?

    木坎搖頭不解。

    狄烈並不知道身後的女騎士們差點露了餡,他只是趁著這突如其來並有利於自己的狀況,再一次詐開了最後一重寨門。

    在張弓舉刀,如臨大敵的金軍守衛的目送下,狄烈一行二十騎,沖出寨門,縱馬如飛,在一堆堆的火光中時隱時現,漸漸沒入無邊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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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5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二章 拂曉阻擊



    天濛濛亮時,狄烈這一支敵後小分隊,帶著多出來的近二十個累贅,用最快的馬速,抄最近的路線,南撤枉人山本部。

    此三路金軍的佈置本是外緊內松,營寨內恣意放縱,但密集的哨騎卻分佈出方圓數十裡。

    本來狄烈是逃出金營易,擺脫哨騎難。但不知是怎麼回事,也許是昨夜那場出乎金軍意料之外的襲擊,使得所有佈置在南面的金兵哨騎紛紛北撤,看架勢是要將某股從北面而來的敵軍盡數絞殺而後快。

    這就給狄烈的這支小分隊張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令他們能夠遊刃有餘地從那原本極為嚴密,此時卻到處是洞眼的包圍網中逃離。

    狄烈心中暗自慶倖,如果昨夜不是在緊要關頭,金軍大營出了那麼一檔子事,他未必能如此順利闖出金營。雖然硬闖的話,區區兩道寨門絕對擋不住他的霹靂彈加**包,但這樣一來,就沒法保證那些女孩子們的絕對安全。而且更要面臨著分佈在週邊的多重金兵哨騎的圍追堵截,就算能拚命地將網撕破,他們這些“魚”也要遍體鱗傷。做為這個時代最強悍的騎兵,金兵的戰力絕不容小覷。

    不知道是那路好漢,為他們吸引住了金軍的火力,狄烈也只能祝他們好運了。

    不過,他們這支小分隊的好運氣,似乎也差不多用完了。當小分隊距離枉人山尚有二十余裡之時,由於趕了一夜,人困馬乏(主要是諸女受不了,有些人的大腿內側都磨破皮了),不得已之下,只得找到一處山坡打尖休息,人馬補充進食。

    但眾人剛休息不足半個時辰,就看到北面五、六裡之外煙塵大起。而這樣大股的煙塵,只有大隊騎兵快速賓士才弄得出來。而此時在北面,能有大隊騎兵,又如此肆無忌憚地賓士,不用想就知道會是什麼人。

    眾人紛紛站起眺望,臉上驚疑不定。楊奮沉聲道:“看情形,金兵終於發現了我們一行人的行蹤,可惜……”

    楊奮說著回首看了一眼那一群尤自穿著金兵服飾的皇室女子們,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這些女孩子們的騎術太糟糕,在一人雙馬的情況下,整整一夜才跑了五十裡,又何至於被金兵追上?早回到枉人山本部去了。

    不過話雖如此,眾人誰也不敢將這意思表露出來,雖然狄烈並沒有說明這些女人們的身份,但是想來也都知道,十有**跟皇室有關係,說不定還有幾名公主呢(這一點他們卻是猜了正著)。

    狄烈當機立斷:“我、張榮、阿術、賈虎留下阻敵,楊奮與其餘兄弟,先行將各位小娘子帶回枉人山本寨。”

    楊奮一怔:“殿下,俺……”

    狄烈聲色俱厲:“執行命令!”

    “楊奮遵令。”楊奮心頭一震,急忙行了個軍禮,撥轉馬頭,大聲向那夥梁山兄弟傳達命令,同時通知諸女做好準備。

    狄烈打開槍盒,沉穩地將狙擊步槍的元件一一組裝好。他不是萬人敵,甚至那個在歷史上被稱為“張敵萬”的張榮,同樣也不會是什麼所謂的萬夫不擋之勇。一個人武力再強悍,也要看在什麼樣的環境。如果是一個一夫當關的險地,有著充足的武器與堅固的防禦,也許能扛得住幾百人的攻擊。但當真有上千人,累都要累死他,上萬人?那就不是一般的YY了。

    在這個視野開闊,只有一些綿延的小土坡與幾片小樹林,無險可持地平原地帶,狄烈四人就算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如果狄烈手裡不是拿著一把超乎這個時代的人想像的可怕武器,並配合著超出這時代千年的特種作戰方式,他也絕對不敢僅憑區區四個人,就去阻截有可能上百,甚至幾百這時代最強悍的騎兵。

    狄烈除下金兵的偽裝,露出一身迷彩野戰服,披上防彈衣,戴上凱夫拉頭盔,一手握住狙擊步槍的提把,一手抓過兩個彈匣插在胸前的彈袋裡——他並未帶**包與霹靂彈,在這種隨時有可能被包圍的地形下,唯一有效的作戰方式就是遠距離狙擊敵人。一旦被敵人近身,不管是甩**包還是扔霹靂彈,都很難保證自身不被波及。更沒法確保在扔出炸彈,炸死炸傷一批敵人之後,會不會被其餘的敵人強弓亂刀砍殺而死。

    所以,這一戰的關鍵就是控制距離。

    狄烈叫過張榮、阿術與賈虎,低聲吩咐了一番,三人領命而去。

    狄烈正要行動,突然似有所覺,猛然轉身——七、八步外一人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摔倒。仔細一看,卻是那位風華絕代的嬛嬛帝姬。雖然她此時仍穿著那身金兵的粗陋衣甲,頭上還戴著一頂又黑又髒的皮氊帽,而一夜的艱辛與驚嚇,也令她那紅潤光澤的俏臉,透著一絲蒼白與疲乏。但這一切,都在她嫣然一笑中,被完全忽略。

    “狄公子的大恩大德,嬛嬛與眾姐妹銘刻于心,來日若能與父皇及皇兄重聚,定要保公子世代榮華富貴,蔭澤子孫……”

    狄烈不耐煩地打斷嬛嬛的話:“你的父皇與皇兄回……”本想說這對倒楣的父子再也回不來了,他們的命運是早就註定了的。正所謂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父子二人生生將一個中國歷史上最富有的王朝折騰成這樣,他們必將要為自己的所做所為負責。

    但當狄烈看到那純美無暇,充滿希冀的面龐,這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算了,就讓這個不幸的末代公主,保留著最後一絲希望吧!人,總不能沒有希望不是?

    “那就等他們回來再說吧。”狄烈很自然地走上前拍拍嬛嬛柔軟的肩膀,“你以及你的姐妹們的命運已經改變了,或許,你父兄的命運也由此得到改變也說不定……”

    狄烈在提到徽宗與欽宗父子時,沒有任何敬語,甚至對眼前的大宋帝姬,更缺乏臣民應有的禮儀。這就是他身為一個現代人,完全沒有皇權意識的一種自然反應。若是落在這時代的一些官員眼裡,估計會將他當做一個異端來處理。

    但落在此時剛逃脫大難,芳心充滿著英雄仰慕情結的少女耳中,卻是一種說不出的兄長般的平和關愛之情。這種感覺,在嬛嬛的過往歲月裡,只有九哥康王趙構身上,稍稍出現過一點,此外在皇兄與眾多王兄的身上,都是沒有感受過的。

    嬛嬛下意識又要牽狄烈的衣袖,但束腕的迷彩服卻是沒有衣袖可牽,結果變成牽著狄烈的手掌。小姑娘秀臉一紅,忍住羞澀道:“公子是大英雄,是連金酋都害怕的‘凶靈’,你一定不會有事,皇后娘娘、太皇妃、以及更多的嬪妃與宮娥都需要你去拯救……還有,嬛嬛的父皇與皇兄……”

    “我明白、我知道、我瞭解了……”狄烈好不容易才把這說著說著,幾乎真情流露就要哭鼻子的公主勸說上馬,然後直接在馬屁股上猛拍一掌,望著絕塵而去的那道倩影,長長籲出一口氣。

    身後傳來阿術的聲音:“主人當真了得,看來這位大宋的公主是難逃主人掌心的了……”

    狄烈聞言嘿嘿一笑:“英雄救美嘛!再過個一千年,這一招也是屢試不爽的……嗯?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剛才是怎麼交待的?”

    阿術慌忙道:“張大頭領說這活他一個人就能幹,另外讓老賈給他放風,讓小僕回來聽候主人差遣。”

    這時可見那股煙塵又近了一些,甚至可以聽到隱隱地悶雷聲。

    時間無多,狄烈也沒功夫斥責阿術,提著狙擊步槍快步向前奔去。

    此時天邊已隱隱透出紅意,原野上薄霧靄靄,晨風拂面,夾雜著陣陣的野花與青草的芬芳。但是狄烈知道,很快,這股芬芳就將被濃烈的血腥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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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三章 下 馬 威


    在小山坡頂上,狄烈單膝跪地,以跪式射擊的姿勢,從狙擊步槍的瞄準鏡中,觀測迅速接近的來犯之敵。

    如果算直線距離的話,雙方間距大概在三裡左右。不過,由於山腳下有一片小樹林的緣故,山道繞了一個“C”字形的小彎。而這個小彎,至少使道路延長了一裡。

    不過此時狄烈要利用的,卻不是這段延長的距離,而是這個拐彎可以有效緩衝騎兵的速度。並且,在那片小樹林裡,還暗藏殺機。

    突然,狄烈的神情悚然而動,猛然扭頭對身後正用樹枝雜草編織“網兜裝”的阿術喊道:“別管你手上的東西了,馬上以最快速度跑到林子裡通知張榮,放過前面的逃亡騎士,收拾後面的追兵。”

    阿術一怔,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主人是說,那些人不是沖我們來的,而是在追殺前面的逃亡者?不過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橫插一扛子呢?”

    狄烈壓制怒氣盯住這個在一定程度上,還缺乏奴僕覺悟的傢夥:“因為前面逃亡的騎士,都是宋人裝扮,而在後面追殺的,是金兵!在這個時候,從這個方向,被大批金兵窮追不捨,極有可能,是昨夜襲擊金軍大營的那一夥人。雖然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襲擊行動幫了我們的大忙,但我們知道。你說,我們該如何做?”

    阿術急忙伏地請罪:“小的明白了,小的這就去。”隨即轉身向山下飛跑。

    狄烈繼續用瞄準鏡觀察,透過那濛濛的煙塵,可以看到在前面狂奔的,大約有二十餘騎。這些人頭戴大氊帽,身穿右衽青布直綴,手持簡陋的刀槍弓箭,拚命催動胯下那已經快吐白沫的馬匹沒命的狂奔。而後面緊咬不放的追兵,則明顯是金兵裝束,那隨風如蛇飛舞的金錢鼠尾,在逐漸澄明的天空下極為惹眼。

    後面追兵是金兵沒錯了,但前面的逃亡者一個個滿面煙塵,鬚髮蓬亂,即便是放大十倍的瞄準鏡裡,也是面目難辯。而狄烈認定他們是宋人的根據,就在於他們是右衽著衣——這是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在服飾著裝上的最根本區別。

    追逃雙方的兵力對比極為懸殊,逃亡者不過二十餘騎,而追殺者竟不下百名金兵精騎。而且隨著一部分馬速較快的金兵與逃亡者距離的拉近,不斷開弓攢射,逃亡者紛紛應弦落馬。雙方的實力對比,還在不斷地拉開。

    雖然也有逃亡者不時回身反射,而且順風射擊也占了一定的便宜。無奈在騎射方面,他們與從生下來便在馬背上玩弓箭的金兵相差實在太遠。結果非但沒射殺幾個金兵,反而因為轉身應敵,放鬆了控馬速度,被金兵快速追上,一陣亂箭射下馬來。

    就這麼一會功夫,至少有五、六名逃亡者墜馬而亡,逃亡者的人數,已不足二十騎。

    狄烈心下暗歎,只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暗暗為他們加把勁,希望他們還有命逃到那條彎道吧。

    這時狄烈腳邊的草叢一陣亂響,阿術帶著滿身草梗跳出來,氣喘吁吁地抹了一把汗水:“成了,張大頭領已經知道怎麼做了。”

    狄烈點點頭,沒有說話,繼續觀察。

    阿術也將目光投注到遠方,此時就算是沒有瞄準鏡,也可以看到不足兩裡外的團團黃霧中,若隱若現的烈馬揚蹄,人影幢幢。

    當逃亡者又丟下了幾具屍體之後,終於逃到了山腳下的那條彎道。此時可看到逃亡者們明顯疲憊不堪,在馬背上搖搖欲墜。而後面追殺的金兵,俱是精銳哨騎,人人配有雙馬,可交換乘騎,這優勢可實在太明顯了。

    狄烈估計,如果沒有自己插一扛子,這夥逃亡者絕對跑不出三、四裡就要被金兵追上,殺個乾淨。

    當這夥逃亡者經過彎道時,為首幾名騎士不住地朝小樹林裡張望,頗有些意動。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躲藏到這片巴掌大的小樹林的打算,繼續打馬飛奔。

    就在這時,為首騎士的馬匹或許是太過疲憊,或許是拐彎沖得太急,突然馬失前蹄,將那為首騎士狠狠摜飛出去。

    那為首騎士一摔,後面十餘騎不約而同勒住馬,其中一人大喝道:“關大哥,可曾傷到哪裡?”

    那位關大哥艱難撐起,左足微跛,搖搖頭道:“俺是不成了,腳摔壞了,那匹馬……怕也是不行了。高亮兄弟,你快帶兄弟們逃吧,俺死也要替你們擋一擋。”

    那關大哥說罷拔出腰刀,看那刀的形制,刃口弧曲,刀頭較寬,厚脊薄刃,堅重有力,卻是宋軍刀八色中的制式刀具中的手刀。

    那名叫高亮的騎士悲呼:“不行!你是二當家,你若不走,誰可擅逃。”

    那關大哥剛想說什麼,隨即歎了口氣:“現在想逃也逃不了了,大夥一起與金狗決一死戰罷!”

    可不是,就那麼一會功夫,金軍的追兵已沖到距眾人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在這樣一個距離上,不要說是人困馬乏,就算在人馬體力未失的情況下,也絕對抵不住金兵那狂暴的攻擊。

    逃亡者們互相看了一眼,紛紛下馬,毅然決然拔刀綽弓,圍成一個半圓,擺出一付決一死戰的架勢。

    而金軍騎兵們也放緩馬速,漸漸聚攏在一起。有的提弓拉弦,調整弓力,有的拔出彎刀,伸出黑黃厚苔的舌頭舔著刀口。一張張滿是疤痕的醜陋臉上,盡顯貓捉耗子的戲謔之色。

    正當騎著高頭大馬的金兵以烏雲壓頂之勢,一步步逼近時,一聲晴天霹靂驟然響起,整個天空突然變成血紅……

    沿著蜿蜒的山道,如長蛇般逐漸聚攏的金軍騎兵隊,被一股沖天而起的烈焰炸為兩段。黑煙騰霄,滿天飛舞著殘破的肢體。人馬的鮮血就像是往臭水溝裡扔了一塊巨石一樣,濺灑得到處都是。人馬瀕死的慘嚎聲撕心裂肺,令人仿佛走進了修羅場。

    伏在草叢中的阿術又一次看到這個夢魘般的場景,渾身肌肉止不住痙攣不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種仿佛是天崩地裂的末日感覺,他也曾在這修羅場邊打過轉,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不過從此也落下了一個後遺症,一邊耳朵時不時會嗡嗡作響。想到此,阿術不由得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心下懍然。手裡掌握著這樣可怕的東西,這個主人會是女真人的終結者嗎?

    僅僅就這一下,金兵就被炸死炸傷了二十餘騎,其餘距離爆炸中心較近的,無論是人還是戰馬,都處在一種暈乎乎的狀態。而距離較遠的週邊金兵,也被這劇烈的音爆與震盪,嚇得失魂落魄,聯手中的武器掉了都不知道。

    人被嚇到了,直接的反應就是呆若木雞,但戰馬受到了這樣強烈的驚嚇,可就變成了驚馬,那是要發瘋一樣亂跑的。結果整個金軍的騎兵隊亂成一鍋粥,到處都是亂蹦亂跳、蹶蹄甩臀的戰馬,這些號稱能在馬背上睡覺的金軍精騎,竟有大半被掀下馬來。

    這時有幾名金兵被胯下發飆的戰馬馱著一頭紮進了小樹林裡,結果被尖銳的樹枝劃傷了馬眼。這一下雪上加霜,狂暴的戰馬一陣顛抖,將主人掀翻下來,隨即沖進林子裡,轉眼沒了蹤影。

    這幾名摔得暈頭轉向的金兵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就被林中突然暴起的兩道人影,用鋒利的解腕刀割喉剖腹,瞬間了帳。

    有一名身手敏捷的金兵,在戰馬發狂時,及時抱住一根斜生而出的樹杈,竟沒被摔倒。由於居高臨下,這金兵目睹了這驚駭的一幕。大驚之下,從樹上跳下,轉身狂奔。

    突然一把解腕刀脫手飛射,紮中那金兵的肩膀。那金兵翻了個滾,掙紮著爬起。一道人影從後面沖來,一下將金兵抱摔倒地。

    賈虎!

    賈虎騎在金兵背上,對著那顆髡頭一陣亂拳。那金兵也是一名悍卒,雖然被打得頭破血流,卻並未就此昏死過去。反而猛然發力,將賈虎從背上拱飛出去。然後咬牙切齒地拔出腰間彎刀,狠狠朝狼狽爬起的賈虎劈下——卻不料,一隻大手從金兵身後伸出,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硬生生反拗而回,割開了他的頸動脈……

    賈虎心有餘悸地看了那屍體一眼,苦笑道:“想不到這些金狗如此難纏,幸好大郎及時出手。”

    張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嘆服不已:“那個十幾斤重的什麼**包,當真了得,只那麼一下,就幹掉了二十余名金狗的精銳哨騎。便是某家提杵上陣,也殺不了這許多……不僅如此,還將整整一個謀克的金兵攪得大亂,此時若是衝擊一番……”

    賈虎聞言嚇了一跳,急忙道:“大郎不可……若是楊頭領與眾兄弟沒走的話,倒還可以與林子外面的那些好漢聯合起來沖上一沖,可如今只有俺們兩人……”

    “俺知道,可惜了。”張榮邊說邊拾起那金兵的彎刀,將殺死的幾名金兵頭顱一一砍下。

    此時賈虎從一名金兵身上取下一副弓箭,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折去箭頭,然後張弓搭箭射向樹林外那名叫關大哥的為首者。

    關大哥一夥逃亡者,雖然沒有被爆炸波及,但也被這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發懵。那關大哥正暈暈乎乎間,陡然中箭,渾身一個激靈,總算回過魂來。下意識檢查身體,竟然沒事,再一看地上,咦!竟是去了箭頭的。目光掃向樹林,隱隱約約看到一個雖然穿著左衽胡服,卻梳著宋人髮髻的男子向自己打手式。

    關大哥心中一動,若有所悟,立即向身邊的兄弟示意後撤。如此一個傳一個,很快,剩下的十餘名逃亡者一步步往後退進樹林裡。然後在張榮與賈虎的示意下,迅速撤往山腳。

    而此時的金兵正忙於安撫戰馬,雖然也見到獵物逃走,卻一時無法阻止。不過這些金軍的精銳心下也篤定得很,只要馬匹不失,整肅完畢,完全可以再追上這些南蠻子。畢竟這一段路一馬平川,無從躲藏,而且獵物們現在只有兩條腿,而他們還有四條腿,甚至八條腿。

    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關大哥一夥逃亡者,竟在追殺的金軍眼皮子底下,安然撤離,消失在樹林的另一頭。
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6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四章 複裝子彈的威力



    紅日初升,晨風微涼,山林寂寂,曠野無聲。

    之前遇襲時的一派慌亂與失措,已漸漸平復。餘下的六、七十騎金兵已重新整理好了隊形,在一名蒲輦牌子頭的指揮下,排開成鬆散的騎陣,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搜索。

    已經做好偽裝,潛伏在山頂草叢中的狄烈,看得暗暗點頭:果然不愧為金軍的精銳。能夠成為金軍遮斷戰場的主要力量,這些哨探騎兵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他們多數都是女真人,而且還是戰力最強的生女真部的勇士。單以個人戰技而論,他們一個人能頂得上兩個女真金兵,五個契丹人、十個宋軍精兵。

    不過話又說回來,宋軍的所謂精兵,指的是汴京都城裡的那幾十萬禁軍,而北宋禁軍是個什麼德行呢?都是些騎上馬背就嚇得抱住馬脖子;金軍不過是在黃河北岸擂了一夜戰鼓,次日駐守在黃河南岸的數萬大軍就自行崩潰的戰場兔子而已。

    這樣的“精兵”,金軍哨騎能以一打百——這不是比喻,而是真正在戰場上出現過的戰爭奇觀。關於這一點,前面的章節裡的七騎PK兩千,就已說過。所以這十個宋軍精兵,換成大宋西軍更靠譜些。

    金軍哨騎通常以一伍為一個作戰單位,擅長發揮個體優勢,自由作戰。一個謀克的金軍編制裡,通常也不過兩伍哨騎而已,所以這六、七十騎騎兵,多是互不統屬的作戰單位。不過,能夠在這強手紮堆的地頭當上一個蒲輦牌子頭,其實力與資歷,可比得上常規軍中的謀克孛堇。因此,這些個金軍中最兇狠的一群,在這名蒲輦牌子頭的指揮下,竟然未被這強大的殺傷性武器所嚇倒,更以罕見的勇氣展開了搜索。

    當金軍哨騎向前搜索了近一裡,已接近小山坡,沒有再出現任何異常情況,金兵緊繃地神經開始有所放鬆。

    這時一名半邊面孔佈滿燙傷疤痕、神情猙獰,背插一杆十夫長認旗的金兵,朝山坡上眺望一會,突然策騎趕超那名蒲輦牌子頭,道:“那些南蠻子是不是躲到山坡後面了,我帶五騎去將他們殺盡。”

    蒲輦牌子頭搖頭,手中鞭梢向樹林一指:“他們都躲藏在林子裡,我敢肯定他們未曾離開,而是盯住我們。”

    “盯住我們?這些南蠻子吃了熊膽(女真人認為熊膽比豹膽更強悍)了麼?我這就去殺光他們!”那金兵十夫長暴怒了,用力一勒韁繩,猛夾馬腹,竟硬生生將戰馬來了個人立。

    “噗!”就在這時,毫無半點徵兆,人立而起的馬脖子上炸開了個碗口大的血洞。健馬一聲慘嘶,轟然摔倒。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馬匹摔倒,頂多是將主人的一邊腿壓住,再重也就是壓斷而已。偏生這名金兵十夫長倒楣,他正好玩了個人立。結果戰馬不是側翻,而是直挺挺向後砸倒。隨著哢嚓一聲脆響,那名十夫長的脖子扭曲成一個活人不可能擺得出的角度。

    剛剛鬆懈下來的金兵,頓時一陣人嘶馬鳴地大亂。

    狄烈吐出嘴裡的草梗,拉了一下槍栓,將彈落在草叢裡,微微發燙的彈殼拾起,放入口袋。

    有點遺憾,剛才這一槍,狄烈本是瞄準那名蒲輦牌子頭的——狙擊的原則,本來就是側重于幹掉一支軍隊的指揮官為主的。好死不死,那名金兵十夫長正好擋在蒲輦牌子頭身前。狄烈不得已之下,只得先將準星轉向那十夫長。結果那十夫長正好又玩了個人立。與此同時,狄烈扣動了板機。

    結果人頭被馬頭所取代,還好,那匹馬摔倒得比較有水準,間接達成了狄烈的目的。使狙擊步槍與複裝子彈結合的第一戰,獲得了一個開門紅。

    狄烈潛伏的小土坡與金兵的直線距離大約在一裡半,也就是七、八百米。如果他使用的是原裝標準彈,不但可以擊穿馬首,更可以將後面的蒲輦牌子頭射殺。只不過在這樣的近距離下,面對這些不夠份量的金兵,狄烈不捨得使用寶貴的原裝標準彈罷了。

    如果山坡山下的不是百戰金兵,而是宋軍,在猝然遇襲的情況下,早就漫無目標地亂箭發射,並且全軍後退了。但這支金軍的作戰意志卻非常強韌,他們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很快就平復下來。他們將騎隊散得很開,或張弓搭箭、或刀半出鞘,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可是……敵人在哪裡呢?

    蒲輦牌子頭翻身下馬,仔細查看地上馬屍上的傷口。左側是一個拇指大小的血洞,可以看出這是不明兇器的入口,而右側的出口竟有大碗公大小,看了令人遍體生寒。而在創面上,竟找不到任何兇器,即便將馬首從創口處斬斷,反復驗看,也是一無所獲。

    這樣恐怖而神秘的創傷……

    蒲輦牌子頭突然冒出一層白毛細汗,身為一名精兵頭目,他恰好夠格參觀過勃魯寨被神秘殺死的九名金兵的屍體。而此時馬首上的創口,正與他之前看過的神秘創傷極為相似。

    是那個凶靈!

    蒲輦牌子頭差點脫口驚呼,百戰餘生而磨礪成的堅韌神經,首次受到強烈憾動。

    由於屢屢遭到神秘力量的襲擊,甚至毀掉了數個千人大軍的軍寨,人員物資損失慘重。金軍東路軍主帥右副元帥完顏宗望,在聽取了薩滿大巫師的凶兆預言後,為了控制流言擴散,同時又不至於使手下將士對這神秘而恐怖的敵人一無所知。他命人將在勃魯寨被不明力量所殺的九名金兵屍體,分別運往各路北返大軍的軍寨中,讓蒲輦以上的頭目驗看,以便心中有數,一旦當真面對上這無名凶靈,起碼不至於象那些沒見識的普通金兵一樣驚慌失措,不戰而潰。

    只不過,就算這名蒲輦牌子頭猜到是凶靈殺至,他又能怎麼辦呢?

    狄烈沒有給對方多少驚訝的時間,在那蒲輦牌子頭充滿驚懼的四下張望時,狄烈再次扣動板機。

    鏡頭中,蒲輦牌子頭堅硬的鐵盔倏現一個小洞,不斷有紅白之物冒出來,他那帶著臨死的恐懼的目光,死死盯住狄烈所在的方位,可惜,他已經再不能說話了……

    先是死了一名十夫長,隨後這支騎軍的臨時頭目,蒲輦牌子頭也莫名其妙的被殺。金兵們再也不能保持鎮定,任是他們再精銳勇猛,從精神上來說,畢竟還是落後野蠻的民族。巫神怪力及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完全可以從精神層面將他們擊垮,這一點,無關**的強悍與否。

    終於有人控制不住,射出了手中箭矢,隨後是更多人漫無目的地亂射——面對無知的力量與看不見的敵人時,這樣的舉動,不失為一種舒緩壓力,調節精神高度緊張的方法。

    狄烈安安靜靜地看著,並沒有出手的意思。一直到金兵射得手腳發軟,捏著刀柄的手臂繃得精疲力盡,好不容易稍微安靜下來。狄烈才好整以暇地選取一個大概是伍長的金兵,再度點名。

    第三個莫名栽倒的金兵,終於使金軍哨騎繃緊到了極點的神經,如弦繃斷。如同往野蜂巢裡丟了一塊石頭,這支大金國的精銳騎士,瞬間炸鍋了。

    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就算再強悍的軍隊,也架不住這樣不斷死人,卻完全找不到對手,再怎麼躲都要挨打,令人絕望的局面。

    即使是現代精英部隊,當被一名高明的狙擊手壓制時,同樣難解困局——除非本隊中也有一名同等水準的狙擊手,以狙擊對狙擊,才能打破僵局。

    壓制!不錯,狙擊手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壓制!

    一個高明的狙擊手,並不需要太多的子彈,就能達到即便是一分鐘射擊幾千發子彈的重機槍,都無法做到的事。看得見的死亡,只要有足夠的勇氣與信念,都可以勇敢面對;而看不見的死亡,則是恐懼,要戰勝這種源自心靈深處的恐懼,就如同要戰勝自己一樣困難。

    如果先前那劇烈的爆炸,金兵還可以當做是宋人埋藏了大量的“霹靂火球”,所造成的結果的話(畢竟兩者的成份相似,爆炸後的硝煙味也差不多,只不過提純後的黑火藥,威力大了N倍而已),那此時這種無聲無息,匪夷所思的奪命奇術,則只能歸之為巫妖之法了。

    “凶靈!凶靈!它在這裡!只有薩滿巫師才能對付得了它!速退!速退!”

    神秘無解的死亡,終於讓金軍哨騎們開了竅。這些來自白山黑水間,短短數年就將兩個立國百年的老牌帝國挑翻的大金勇士,終於在這來自後世的高科技武器所造成的神奇景象面前敗退。當然,還有狄烈那凶名在外的威懾力。

    “薩滿巫師能對付我?”狄烈邊收槍邊憤憤自語,“是念咒語還是淋狗血!”

    “主人。”阿術縮頭縮腦爬過來,驚疑不定道,“難不成念咒語或淋狗血,就能破了主人的神器奇術?”

    狄烈也懶得解釋,嗤之以鼻:“那也要他念得出聲或淋到我身上——而在這之前,我有足夠的時間讓他變成一具屍體了。”

    狄烈目送那一群落荒而逃的騎影遠去後,一躍而起:“走,去看一下我們的朋友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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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6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五章 太行義軍




    當狄烈與阿術從山坡下來時,在那爆炸中心點所形成的大坑邊上,早已被那一群得脫大難的逃亡者團團圍住。看著那血肉橫飛的慘烈場面,一個個咋舌不已,亦驚亦喜。

    而張榮、賈虎與那個關大哥及高亮,則圍觀著那兩人一馬的創口,反復驗看。四人的眼睛是越瞪越大,臉上的表情也是越來越精彩。

    看到狄烈走近,張榮迫不及待地取下那蒲輦牌子頭的頭盔,指著鐵盔前後兩個大洞嚷道:“這是怎麼弄的?之前聽那楊家兄弟吹得神乎其神,俺怎麼也不信。可現在卻親眼見到了……他們說你有一件神器,千步之外,殺人於無形;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易如反掌。是不是真的?”

    狄烈啼笑皆非:“千步無形殺,勉強還可以做到,只是那什麼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張兄弟,你知道百萬人如果排成一個方陣的話,那個位於中心點的上將距離有多遠?萬步都不止啊,你讓我怎麼取首級?是誰說得那麼誇張?楊奮?還是楊折衝?多半是楊折衝那小子吧。”

    張榮呵呵笑道:“甭管誰說的。殿下,你有這麼厲害的神器,早點拿出來,把那些金狗全幹翻了,咱們何至於跑得那麼辛苦?”

    狄烈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你東西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神奇,還得講究個天時地利……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張榮卻連連點頭:“俺明白,俺怎會不明白?道家仙器這樣的神物,須得作法念咒,還要耗費不少仙力,才能施展得出來。哪裡是說用就能用的呢?俺先前說錯話,真該掌嘴。”說著還真的掌摑了幾個嘴巴,勁還不小,粗厚的臉皮都顯紅印了。

    狄烈苦笑無語,算了,由他們去想吧。也許把科技說成是神跡,更附合這個時代的人們的思維,也更便於理解。

    那關大哥與高亮一夥人,顯然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臉上不由顯露出敬畏之色。尤其看到狄烈那一身奇特的打扮:頭戴一個造形古怪的圓鍋狀頭盔,非金非木,不知是何物所制;身穿一件象女子背子一樣的黃綠斑紋服飾,非絲非麻,同樣看不出是什麼質料;下身是同樣斑紋的馬褲,腳下登著一雙制式奇特的皮靴,身後背著一個同樣古怪的長匣子。看上去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這身奇特的裝束只是令關大哥一夥人覺得古怪而已,真正令他們吃驚的,是狄烈的衣服居然是無衽的!也就是說,既非胡人的左衽,也非宋人的右衽,那他究竟是什麼人?

    張榮很快就為他們解答了:“這位是大漢遺民之後,漂流海外荒島立國之漢裔國君之子,狄君殿下。”張榮這粗漢能說出這麼文縐縐的介紹語,全賴候方鏡指導有方。不獨他一人,其餘如楊家兄弟、賈虎及一干梁山兄弟,全被實行了嚴格調教。對這個關乎到他們名分的稱號,候方鏡在這方面的瞭解比狄烈還深。

    張榮隨後又伸手向關大哥等一行人一引:“他們都是太行山天平寨的義軍。這位是二當家關忠勇,這位是騎兵頭領高亮兄弟,這位是……”

    隨著張榮一一引見及述說,狄烈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關忠勇,永興軍路延安府人氏,少年時投軍成為大宋最精銳的西軍之一的秦鳳軍中的一名什將,因與西夏作戰有功,獲得勳階及升職。隨後轉隸屬為戍守太行山井陘關守將種師閔麾下的一名準備將,正式踏入有品秩的武官行列。

    不曾想,金軍東路軍于靖康元年二次攻宋時,九月破種師閔于井徑。數千守軍,或降或殺。關忠勇與數十名潰軍逃入太行深山,被天平寨主收留,立為二當家。

    次年四月,聽聞金軍南侵大軍分七路北返,太行山各寨義軍無不蠢蠢欲動。這些太行山義軍的成份極為複雜,有世代盤踞山寨的積年老匪,有潰散的宋軍散兵游勇,有躲避戰亂的普通民壯,還有想趁著亂世混水摸魚的地方豪強。

    金軍南侵,勢如破竹,這些所謂的義軍們紛紛做鳥獸散,憑藉太行山高林密,避其鋒芒。等到金軍把一個煌煌大宋給滅了,攜帶傾國財富與物資人畜分七路北返時,義軍們眼紅了。所謂財帛動人心,又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之語。這樣巨量的財富,打自個眼皮子底下經過,隨便咬下一口,都是一嘴油。

    在這些太行義軍眼裡,此時的金軍苦戰滅宋,已是疲軍;獲勝後氣焰囂張,又成驕兵;尤其是金軍擄掠眾多,不得不兵分七路,各路行軍之路線無不綿長緩慢;又分出大量人手來看守物資及俘虜,用以作戰的兵力大減——這個時候不狠狠咬上一口,更待何時?

    最妙的是,只要是出擊金軍,不管是殺人還是劫財,都是上至朝廷下至地方,極力稱道嘉許的。雖然現今朝廷崩壞,地方糜爛,但殺金狗卻是大義所在。只要你動手了,那就是名利雙收。

    當太行義軍們紅著眼嗷嗷叫的時候,目標出現了——三月中旬,金將阿懶率三千人馬,押運劫掠自皇宮的海量器物及從磁州掠奪的大量精鐵與工匠先期克至欒城。

    由於聽聞真定、中山一帶盜匪縱橫。阿懶自覺兵力不足,生怕有失,便決定先在欒城駐紮下來,等待後續大路匯合後,再啟程北返。

    欒城為真定府轄下的一座州城,在交(加三點水,這個字打不出)水之畔,距北面的真定府不過百里之遙,是北返的金軍東路軍必經之道。而在其西北二百餘裡外,就是巍巍太行八陘中的井陘,正是太行義軍東向攻略的最正點的出口,這樣送到嘴的肥肉,豈有不吃之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塊肉雖肥,殼卻厚。

    欒城在金軍兩度侵宋時,都曾被攻下。此時在城中坐鎮的,不光有阿懶的三千人馬,還有本城千餘新附軍。這四千人馬中,女真人只有四百,兩千余各族僕從軍,還有一千多歸降的原宋軍欒城守軍。這四千人馬駐守著高城厚牆的欒城,決不是缺乏攻城器具,更沒經過像樣訓練的太行義軍所能啃得下來的。

    此時的太行義軍有大小寨子數百,擁眾十余萬。不過這所謂的十余萬,是拖家帶口的,刨去婦孺老弱,可戰之士不過萬把號人。萬餘雜兵打四千戰兵戍守的欒城,用腳後跟都能想出是什麼結果。

    太行山寨的這些頭頭們,倒也沒被這巨大誘惑晃花了眼,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所以誰都沒明來,而是打算暗取。

    不過那阿懶可是一員戰將,也知道太行群盜們正虎視眈眈,對各項物資防範正嚴,令太行義軍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

    天平寨在太行群寨中不大也不小,人馬不過千,大當家劉鐵栓也是一條好漢,早年給大戶人家當過護院,使得幾下槍棒。後來因得罪主人被構陷入獄,被罰刺配嶺南,途中逃脫,遂落草為寇。

    這劉鐵栓與手下弟兄混進欒城胡混良久,都沒找到良機下手,無意中從一名新附軍口中,得知其餘各路金軍,正攜帶大量財物北渡黃河。這讓坐困愁城的天平寨眾人一下打開了新的思路,大夥一合計,既然縮進殼裡的王八咬不動,乾脆就去吃出洞的長蛇。

    於是由二當家關忠勇帶隊,小頭目高亮為副,率六十餘名寨中精壯出發。南下找尋任意一路金軍北返大軍,尋機咬上一口。只要能夠弄到點東西,不管多少,就能為天平寨長臉。

    關忠勇這六十余人中,只有幾匹老瘦的駑馬,武器也多是些樸刀鐵叉之類的,弓箭均為自製的獵弓,射程不過二十余步,殺傷力有限。還好弟兄們都是精壯,其中有一半是當年隨關忠勇潰逃的西軍士卒,比起太行各寨大多未經訓練的民壯要強上不少。

    他們這一行人一路南下,經趙州、柏鄉,過邢州,繞邯鄲,越磁州至相州,最後到湯陰。耗時十餘日之後,竟一頭撞上了真珠大王的北返大軍。

    由於關忠勇一行先于金兵立寨之前就已趕到湯陰,並且恰恰停駐在在湯水上游的一個山野小村莊裡。他們本意是想休整數日,再行定止。誰知道等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方圓數十裡,已經被金兵封鎖了。

    這一下進退不得,而且還隨時有可能被四處游走的金軍哨騎發現。象他們這樣的精壯漢子,一旦被金軍看到,不是殺死就是擄掠為奴,絕沒有好下場。而那小村莊的村民也生怕被連累,哀求告饒地跪求他們快快離開。

    關忠勇一行人都明白,在這種敵騎頻出,四面大網的情況下,冒然露頭是個什麼結局。話說回來,就算是繼續呆下去,也是一日險過一日。有幾次他們派出的哨探,都已看到金軍哨騎的影子了,如果不是村子前頭有一條河流隔斷,金兵早就過來查看了。

    在這內外交迫的情況下,關忠勇一咬牙,決定直搗金軍大寨,先攪亂敵腹心,令金軍遊哨收縮,然後趁勢破網而出。

    於是就在昨夜,關忠勇一行六十余人,向金軍大寨發動了襲擊。由於他們本就處在金軍營寨的附近,無需象狄烈的小分隊一樣層層突破混進來,而且金軍的防禦又是內松外緊,結果讓關忠勇一行撿了個大漏。

    關忠勇等六十餘人,潛行至金軍營寨北門,以簡陋的武器,突然暴起發難,殺死殺傷守衛十餘人,並且還放了一把野火,趁亂奪取了一批戰馬,亡命而逃。

    本來他們應該是向北逃的,但夜裡黑燈瞎火,加上被隨後追來的金兵分散開來一逼,只得見路就跑。結果南轅北轍,跟狄烈一行湊到一路來了。

    也幸虧他們跟狄烈湊到了一路,否則以他們這樣的狀態再逃下去,不出三五裡,馬匹力盡倒斃,剩下這十幾個人,終難逃全殲的厄運。

    看來冥冥中還是有天意的,昨夜狄烈一行得到了太行義軍的幫助(雖然是誤打誤撞的幫助),得以安然脫身。今日在太行義軍眼見就要全軍覆沒之時,又得到狄烈出手相助。正是因果相報,形成一個完美的迴圈。

    狄烈的目光從關忠勇等十餘人身上一一掃過,道:“那麼各位好漢眼下有何打算?”

    關忠勇苦笑道:“還能有何打算?前路已被金狗截斷,天平寨暫時是回不去了。只能再找個村寨落腳,等金狗撤圍北返之後再說……唉!大當家給俺六十多條活蹦亂跳的精壯漢子,結果就剩下這麼點人,這讓俺如何交待……”

    這關忠勇長得一副典型的西北漢子模樣,黑黑瘦瘦,面目粗獷,骨架粗大,精壯有力。只是臉上的褶皺多了些,眉頭總是緊鎖,看上去很有些飽經風霜的模樣。此時心傷手下弟兄傷亡慘重,更顯得一臉愁苦。

    狄烈略微沉吟,道:“既然如此,那麼二當家不如到我們的寨子去暫避一時。別的不敢說,起碼能讓各位好漢有吃有喝,遮風避雨。等這條道上清靜了,各位再決定行止如何?”

    “這……諸位活命大恩,已不知何以為報,如何還敢打擾……”

    “行了,就這麼定了。”張榮哈哈大笑打斷關忠勇的話頭,把臂笑道,“俺其實也跟你們一樣,也是梁山寨的義軍,現在還不是一樣跟殿下混……”

    隨後狄烈等人與關忠勇一行,把戰場打掃完畢,再牽上一部分可用的馬匹,掉頭南下,直奔枉人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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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6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六章 設也馬的收穫




    完顏設也馬非常憤怒。

    這個有著真珠大王稱號的金國第一權臣、國相完顏宗翰長子,這時候還很年青。剛二十出頭,但頷下已蓄有硬茬茬的髭須,相比起他的父輩那一代,他臉上的疤痕少了許多,只有幾道淡淡的痕跡。那是做“血淚祭”時留下的,基本上沒有戰場上造成的傷疤。

    不過,這並不代表著設也馬少上戰場或沒上過戰場。雖然因為年齡的關係,他沒有參加過十幾年前的那場由太祖發起的二千七百兵甲的抗遼之戰。之後女真人越打越強的戰爭歷程,他也沒有機會經歷,但五年前的滅遼之戰,他卻是終於有了上場的機會。並且在那一戰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勳——事實上,在那個時候,遼國已是日薄西山,苟延殘喘了。以金軍的戰力,不管哪個上場參加作戰,只要不犯大的失誤,都可以立下功勞。

    完顏宗翰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十幾歲的長子弄上戰場,就是想讓兒子多撈點戰功,累積一些軍中的資本。他的這個打算,是完美地達成了。

    之後大金國兩次攻宋,以雷霆萬鈞之勢,一年半滅宋。設也馬全程參與戰事,那功勳是蹭蹭地往上漲。加上金軍收降了大量的宋國新附軍,軍隊數量大幅度增漲。以前大金國全**隊不過十來萬,沒設幾個忒母(萬夫長),但現在一下膨脹到三、四十萬,忒母已經封到了二十幾個。

    像完顏設也馬這樣的金國皇族宗室,後臺又硬,又有軍功,以往戰績還不錯的金軍將領,自然榜上有名,擠身入金軍高級將領的行列。

    這一次滅宋之戰,是設也馬最為滿意的一場戰事。不光是戰鬥輕鬆,更賺得盆滿缽滿,這大宋,實在是太富有了。那麼多漂亮的絲帛、華貴的金玉器、精良的軍械、吃不完的米糧、還有草原上最渴求的鹽巴與茶磚……這些東西,以前只能用草原勇士的親密夥伴——戰馬來換。而現在,只需用刀,用箭,就可以全部搶到手。這世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

    噢,或者還真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大宋國的女人!

    她們白嫩的皮膚、水汪汪的雙眼、纖細曼妙的身姿,豈是草原上那些渾身散發出牛羊腥臊味的粗鄙女人們所能比得了的?尤其是那些宮娥、宋國皇帝的嬪妃,還有大宋國的公主……那位洵德帝姬趙富金的滋味,還真是沒得說。可惜最迷人的柔福帝姬,卻是要送給皇帝的……

    一想到柔福帝姬,再聯想到那幾名水靈靈的公主、郡主,還有那一群準備回上京後,送給朝中大臣的嬪妃宮娥。設也馬就心如火燒——這些女人可全是處子,他一個沒碰過啊!結果一夜之間,就這麼莫明其妙的失蹤了。

    不,也並不是莫明其妙,而是有人在寨子外面殺害了他的副手、猛安國祿。隨後喬裝成國祿的樣子,趁夜混入寨內,將這群皇室女子全救了出去。為此,這人還玩了一手聲東擊西,不惜賠上幾十個手下的性命(由於時間上太過於巧合,設也馬很自然地將關忠勇的突襲,當成是狄烈的安排)。

    事發之後,設也馬立即採取了措施,調集兩路人馬,一路圍殺襲擊營寨北門的賊眾;一路追蹤膽敢虎口奪食的不名人物及趙宗宗室諸女。

    由於是在後半夜才發現諸女失蹤以及國祿的屍體,第二路追兵起步較晚,所以一直到天亮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不過設也馬並不擔心,那些女人們根本不會騎馬,絕對跑不快。而且他派出的這一隊追兵,有整整兩百名女真精銳哨騎,多是追蹤高手,一人雙騎。不出什麼意外的話,絕對能在明日午時以前,拿獲這些膽邊生毛的賊人。設也馬已經吩咐儘量要活的,他要親自動手,讓對方後悔為什麼生在世上。

    但是,誰也沒想到,意外真的發生了,而且還是極其恐怖的意外。

    凶靈出現了!

    這凶靈一現,就令圍殺賊人的百名金兵死傷慘重,不但死傷近半,更折損了幾乎全部的將官。而這支傷亡慘重的金兵的崩潰,又直接造成了另一路晚到的追兵的彷徨。結果在這個無影無形的凶靈的凶名之下,第二路兩百名女真精銳,竟士氣歸零,放棄追蹤,無功而返。

    堂堂神鷹之子,女真漢子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就被嚇退回來!

    設也馬當場暴跳如雷,狠狠鞭撻了統兵追擊的那名謀克,甚至要下令將其綁在馬尾上拖死。就在這進,隨軍的薩滿大巫師出現了。

    大巫師提出讓那名謀克另率一隊金兵趕赴事發地點,以便讓他勘查現場。薩滿大巫在金軍中相當於西方軍隊裡的教士一樣,地位尊崇而超然,設也馬也不好駁其面子,只得同意了。

    現在,已是入暮時分,也差不多有結果了吧?

    這時帳簾中分,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前面一人,既矮且胖,皮膚粗黑,額頭光亮,小蛇般的髮辮披灑肩頭;五官平平無奇,大圓臉盤上疤痕交錯,十分猙獰,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雙刷子般的粗重眉毛,充溢著煞氣。此人正是金軍重將,曷蘇館路都統,東路軍忒母孛堇,號稱蓋天大王的完顏賽裡。

    無論是輩份還是軍中資歷,蓋天大王賽裡都要比設也馬高得多。他是阿買勃極烈完顏習不失之孫,當年隨太祖起兵的老人,參加過遼金戰爭中決定性的大戰之一——鴛鴦濼大戰。在此戰中,他奉命突襲遼帝,幾乎斬首成功,可謂戰功赫赫。

    賽裡之後滅遼伐宋,身經百戰,硬是從一名謀克,一步步幹到了大金國的曷蘇館路都統的位置,更于此次金軍南略中,就任六名忒母孛堇之一。

    雖然賽裡也算是老資格,設也馬是沒得比的,不過考慮到完顏宗翰眼下勢大,連金國皇帝吳乞買都不怎麼放在眼裡。這位大金國相,曾經因為吳乞買挪用國庫的錢修建皇宮,而上演了一出打皇帝板子的千古奇譚。

    這樣一個牛人,就算是同為皇族的賽裡,也要顧忌三分。所以當三路大軍會合後,賽裡自甘為副,由設也馬話事。反正只是行軍,不可能再有什麼仗打,由他主事好了。

    賽裡落座之後,後面緊跟著進來的一人,模樣與設也馬有幾分相似,只是偏瘦些,嘴角留著八字須,看上去更年輕些。臉上幾乎沒有疤痕,一雙細眼,透著幾分狡黠。此人便是完顏宗翰次子,設也馬之弟,號稱寶山大王的完顏斜保,此時為金軍第七路北返大軍主將、猛安孛堇。

    現在這小小的軍帳裡聚齊了三路金軍的三位主帥,他們齊聚在這裡,就是為了要等一個消息。

    設也馬濃眉一挑,這兩位前來,說明他們要等的消息,就快到了。

    果然,兩人剛剛落座,帳外就傳來衛兵的稟報:“三位大王,大巫師回來了。”

    “有請!”

    不一會,帳簾掀起,頭頂鳥羽冠,臉上塗著紅黑白三色粉堊,身穿巫袍的薩滿大巫師出現在帳內。身後跟著那個倒楣的哨騎謀克。兩人都是渾身泥塵,尤其是那個謀克,臉上還有鞭痕的淤血,混合著泥土,已變成黑紫色了,整張臉都有些腫脹變形。

    這時的女真人還沒漢化,自然不會有宋人的那種客套,基本上是有事說事。所以設也馬張口就問:“神師,調查得怎麼樣?”

    “的確有所收穫。”薩滿大巫師回答道,“根據當時目睹爆炸發生的士卒所述,以及本師收集到的爆炸殘留物,經擅制火藥的工匠辯識,有硝磺等物粉末,的確似是宋軍軍器‘霹靂火球’,只不過份量甚巨,而且……似乎有所改進,威力極大。並非如傳聞那般,是什麼‘天罰’。”

    賽裡一下嚷嚷起來:“霹靂火球?那玩意咱也見過,點燃扔出去就聽個響,就指望裡面亂七八糟的毒煙熏人,那能傷得了人……”

    對面盤坐的斜保插口道:“神師說了,是很多的霹靂火球集合在一塊……”

    賽裡更是嗤之以鼻:“那玩意就算集了一車,了不起也就是炸傷幾個人,還得是挨得很近才行。真要弄死人的話,咱寧願相信是被毒煙熏死的。”

    設也馬雙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兩人別吵。隨後沉吟道:“不管那是不是霹靂火球,起碼佐證了神師所說的,只是一種威力巨大的爆炸物,而非什麼‘天罰’。只此一點,就有助於我軍士卒消除對此利器的驚懼之心,並可恢復士氣。只是還有一個疑慮,為何會有將士接二連三莫名死亡?而在其身體各部,出現血洞甚至炸裂?這究竟是何物所至?”

    薩滿大巫師搖搖頭:“此事本師也是難解,不過在現場,找到了這個……”說著攤開手掌,掌心竟然擱著兩枚變形了的廢彈頭。

    金軍的三個大王一個個傳看了一遍,誰也說不出這兩個奇形怪狀的小銅粒是個什麼東西。

    最後賽裡將廢彈頭隨手扔還給薩滿大巫師,不屑道:“定是宋人的奇巧玩意,有何古怪可言?要說是這東西殺人於無形,剖開老子的腦袋都不信,老子隨手撿塊小石頭都比它強。”

    薩滿大巫師困惑地盯著手中的廢彈頭,一時無語。雖然他也鬧不清這兩個是什麼東西,內心同樣也不相信這是能致人於死地的兇器。但身為薩滿的直覺,總感覺這東西出現在戰場上決非偶然。如果只發現一個,倒不足為奇,但兩個同樣的東西,上面還沾滿著鮮血與腦漿,這就不能不令人質疑了。

    這時,那侍立在帳門的謀克神情不安地問了一句:“那麼……這個‘凶靈’究竟是人是鬼?”

    三個大王一起看向薩滿大巫師這個權威人士。可惜,這個最有發言權的神師卻只是苦笑搖頭,無言以對。

    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此‘凶靈’是人而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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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7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七章 狄烈的破綻



    設也馬一聽這話,立即跳起來:“是藥師兄麼?可是查問有了結果?”

    帳簾掀開,一個白麵長髯,神色威嚴中帶著幾許儒雅的中年大漢大步而入,向在座的三位大王及薩滿大巫師行禮道:“完顏藥師見過三位大王及神師。”

    這個人,就是郭藥師。

    但凡說起北宋滅亡,這個人是個繞不開的人物。此人生平經歷都極其複雜,簡單點說,此人本是遼國的燕京馬步軍都總管,後來眼見遼國破亡在即,這邊宋國又大加拉攏,結果就叛遼歸宋,將遼國的涿、易二州獻與大宋。還充當宋軍北伐遼國的急先鋒,率先攻入遼國的都城上京。不過隨後被宋軍擺了一道,成為孤軍,差點出不來。可能因為這件事對他刺激挺大,就此埋下恨意。

    遼國滅亡後,郭某人將燕京獻與宋國,得到宋徽宗的大加讚賞,並召其至汴京,予以厚賞。也使其得以窺得宋國虛實。

    金天會三年十一月,金國正式南略。燕京首當其衝,郭藥師率其常勝軍與金軍前鋒大打一場,損失慘重後自知不敵,加上又再次被聯合作戰的宋軍在背後擺了一道。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執知燕京府蔡靖開城投降。

    之後,郭某人就成為了攻宋的急先鋒,引著金軍東路軍一路南下,攻城克寨,一直打到汴京城下。

    金軍第一次南略取得大勝,此人居功至偉。並得到金太宗賜姓,改名完顏藥師。不過,也許是因為此人先事遼則叛遼;後降宋又叛宋,再之後又降金,可謂典型的三姓家奴。對這樣朝秦暮楚的牆頭草,任何一個勢力使用起來都得小心又小心。所以金國高層對他也不太信任,只給了他一個燕京留守的高位,並未讓他參加第二次南略的滅宋之戰。只是令他帶領著手下的八千常勝軍四面出擊,清剿燕京府轄下各州縣境內的所謂“義軍”,並派遣精兵接應金軍各路北返的大軍。

    所以完顏藥師才會出現在這金軍大寨中。而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才發現了狄烈的一個破綻。

    那就是朱皇后!

    昨夜的夜宴,完顏藥師正好率部趕到並出席。席間朱皇后的表現,引起了他的懷疑。

    原本要召來的數十名帝姬、郡主、嬪妃與宮娥,結果只來了區區十餘人,那些帝女花一個都沒出現。而朱皇后的理由又是這般的奇怪與牽強。就在設也馬再次派人催請之時,隨後就發生了襲擊與逃跑事件,這一切竟會如此的“巧合”?

    像完顏藥師這樣成了精的老狐狸,稍加思索就能看出這其中的不對勁之處。於是完顏藥師向設也馬請命,前去試探朱皇后。現在,他拿到結果並回來覆命了。

    完顏藥師一進帳中,就意氣風發地向三名主帥行禮:“三位郎君安好,藥師幸不辱命,已經探知了這位‘凶靈’的真面目。”

    “快說!”三王幾乎異口同聲。

    完顏藥師氣定神閑,撚著他一向甚為自得的美髯,娓娓道來:“這所謂的‘凶靈’,其實並非宋人,而是昔年劉氏大漢王朝時,為避三國之亂,遷徙海外的漢人之後。此人自稱是一島國王子,裝束奇異,手下有十數名賊眾。他們自南面層層突破我軍哨騎的防守,于昨日黃昏時分潛伏於本軍營寨南面的湯水東南側的山坡間。因猛安國祿誤入其間,為其襲殺,並在之後邂逅朱皇后。隨後在朱皇后的懇請下,此子竟膽大包天,冒用國祿身份,趁夜色混入營寨。以聲東擊西之計,將諸多故宋帝姬及宮娥裹脅而逃……”

    “慢著慢著……”賽裡忍不住出聲打斷道,“留守大人怎麼肯定這個什麼大漢後人……又是什麼海國王子的傢伙,就是咱們所說的‘凶靈’?”

    設也馬與斜保眼裡也打著同樣的問號。

    完顏藥師點頭道:“三位郎君的這個疑問,最初也是那朱皇后的疑問。不過此人說出了前幾次襲擊我軍之細節,這一點,也得到了當時被擒的國祿大人的承認。因此,確認此人身份的不是藥師,也不是朱皇后,而是死去的國祿大人……”

    隨後,完顏藥師一一將金軍第一、第三兩路大軍被擊潰的細節道出。

    完顏藥師剛說到一半,三位大王,包括那位薩滿大巫師立刻相信了。原因很簡單,完顏藥師剛從燕京千里迢迢趕來,最先碰到的就是他們這三路大軍。在此之前,他絕對沒機會聽說過這件事,尤其還能將此中細節說得如此清楚,甚至有部分內容連他們都是首次耳聞,這絕對是只有當事人才能說得出的東西。

    現在確定無疑了,所謂的“凶靈”,其實就是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古老遺族後裔。或許,此人在那海外孤島上,學到了什麼特殊的本領,能夠殺人於無形。不過,無論此人再強悍,只要他是個人,而不是什麼鬼怪,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在千軍萬馬縱橫天下無敵手的大金精兵面前,任他是霸王再世,也只有被踏為齏粉的下場。

    於是金國的這三位大王心情一下輕鬆起來,設也馬甚至笑問完顏藥師:“藥師兄是用了何種手段,才能讓那位倔強的皇后盡吐實情的啊?”

    賽裡與斜保也色迷迷地笑了起來。

    完顏藥師卻只是淡淡道:“雖然咱們這位故宋皇后的脾氣的確不太好,不過,有些東西她還是很在乎的——比如說慶福帝姬或純福帝姬……”

    賽裡與斜保笑不出來了。

    完顏藥師所說的慶福帝姬名金姑,時年才七歲,而純福帝姬名金鈴,年齡更小,此時只有四歲。這兩位帝姬因為與各自的奶娘住在別的帳子,未能搭上狄烈的出逃末班車。

    三位大王一時失語,想不到這廝竟心毒如斯,這樣的威脅手段都用得出來,不過……他們喜歡。三人相顧大笑——終於將這個困繞金軍多日的迷團勘破了,雖然跑了幾十個女人,又折損一支精兵,卻也是值了。

    但薩滿大巫師卻笑不出來,那滿是粉堊的臉色陰沉如前。

    完顏藥師細心地發現了這一點,誠心正意地行禮道:“神師,有何不妥之處嗎?”

    薩滿大巫師雙瞼下垂,像是自言自語,但聲音卻足以讓帳內所有人都聽得見:“知道對手是人非鬼又有何用?以此人神鬼莫測的手段,行動時如鬼如魅,人難察覺,其殺法如迷,中者立斃,甚至死無全屍……這樣的人物,我們說他是人非鬼,士兵們會相信嗎?他們會因此而恢復足夠的士氣嗎?而且,如果此人真有這般神通,他還算是個人嗎?”

    薩滿大巫師的一連串提問,令金軍三大王心涼透頂。這時他們似乎才想到這個“凶靈”的一連串令人匪夷所思的戰績。如果此人真的是憑一己之力,或者再加上手下的十幾號人,就能把兩路大軍的營盤連鍋端了,這樣的能耐,還算是人麼?還是一個僅僅長著人形的——凶靈?

    “本師要將這新的情況上報大祭師,三位孛堇也請早做打算吧。”薩滿大巫師說罷自顧出帳而去。

    設也馬回過神來,趕緊讓那候在一旁的謀克,帶上一個蒲輦的人馬,護送神師離去。大巫師口中的大祭師,就是隨金軍主帥完顏宗望的中軍北返的薩滿主祭大巫師。狄烈的“凶靈”之名,正是從其口中傳開。而現在有了進一步的發現,當然要向其報告,也許還要進行占卜。

    完顏藥師雖然是渤海人,但久在漢化百年的大遼為官,在怪力亂神方面的認知,遠比這些剛從山林裡蹦出不過區區數十年的女真蠻子,要開化得多。他之前雖然複述了那個疑似凶靈的傢伙,所幹下的一樁樁不可思議大事,其實心裡卻並不怎麼相信。他覺得這裡邊有太多的誇大與訛傳,那些威力巨大的天雷,應該是改良過的霹靂火球;而那無影無形的殺法,有可能是用巨弓發射的彈丸……

    應該說,這完顏藥師不愧是玩轉三國的不倒翁,無論是見識還是洞察力都相當厲害,他的猜測已經很接近事實。不過,縱使他再是精明,也絕不可能想得到,那發射彈丸的雖然不是什麼巨弓、神弩,卻要比他所能想到的,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武器更可怕百倍!

    當完顏藥師提出,由他帶自己的二千常勝軍,沿途搜索,看能不能會會這位“凶靈”時。設也馬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只道需聽取右副元帥的指令,方能決定行止。

    設也馬說完這話時,那看似坦誠的眼眸中,有寒光一閃而逝。

    完顏藥師抵頭遵命的一瞬間,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絲寒意,心下一涼,知道金人終究不能信任自己,決不肯讓自己帶著大軍,跑到一個金國完全控制不住的地方,以免生患。完顏藥師心下長歎,黯然出帳而去。

    此時這個在歷史上被稱為“遼之餘孽,宋之厲階,金之功臣”的亂世怪胎並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領兵。一俟回到燕京,完顏宗望立即以強勢兵力陳軍燕京府,隨後解除其兵權,將其手下三十多名腹心將領盡數誘殺于府衙內。同時沒收八千常勝軍的武器甲具,強制解散歸鄉。並派遣大軍埋伏于常勝軍士卒家眷返鄉的必經之道松亭關,將這支前遼之怨軍,故宋之常勝軍,在整個大宋軍隊體系中,少有的敢於與金軍面對面死戰的悍軍,盡數以大棒殘殺。

    常勝軍灰飛煙滅,完顏藥師僅以身免。

    這,或許就是在大國相爭的亂世夾縫中,一個掙扎求存的具有狼性的貳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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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7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八章 何去何從?




    至四月十九,金軍東路大軍剩餘的四支北返大軍全部渡過黃河,由滑州北上。經安利軍、相州、磁州,並於十九日晚,入駐邯鄲。

    狄烈得知這個最新消息後,終於長長舒了口氣,緊繃的心弦鬆馳下來。

    從邯鄲至枉人山,路程超過五百里,就算此刻金軍醒悟過來,也不可能再回頭找自家的麻煩了。也就是說,枉人山寨從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說實話,狄烈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捋金人的虎須,甚至從這只“老虎”的嘴裡硬生生摳出了一大塊肥肉,這是冒著極大風險的。因為此時的枉人山寨,還處於金軍北返的行軍路線範圍內,彼此相去不過二十裡。一旦金軍主帥發狠,偵騎四出,他們的蹤跡就極有可能暴露。

    狄烈毫不懷疑,如果金軍知道這座鳥不拉屎的山溝裡,屯積著他們所丟失的如此巨額的財富,怕會瘋一樣撲過來,把他這段時間的成果啃得連半點渣子都不剩。

    幸好,金軍東路軍的主帥是宗望,此人行軍作戰一向謹慎。在金軍第一次南略時,宗望聽到徽宗禪位於欽宗的消息,宗望惟恐宋朝有所準備而想退師。這時剛降金不久的郭(完顏)藥師進言“南朝未必有備,汴京富庶及宮禁中事非燕山之比。若太子郎君兵行神速,可乘此破竹之勢,急趨大河,將士必破勝,可不戰而還。苟聞有備,耀兵河北,虎視南朝,以示國威,歸之未晚”。

    宗望聽從了郭(完顏)藥師的建議,轉而長驅直下。最終兵圍汴京,逼宋議和,滿載而歸。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宗望用兵的謹慎,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絕不輕舉妄動。尤其此時金軍東路軍兵力一分為六,又帶著大量輜重及俘虜,整支大軍臃腫不堪,早不復當初南下時的那種精煉銳意與輕靈機動。

    當前金軍最重要的任務是,將這次滅宋的成果與豐厚的戰利品安全地運回上京,此外一切都是次要的。對於這一點,身為主帥的宗望再清楚不過。

    雖然金軍損失了一路人馬的物資及俘虜(勃魯寨損失的僅僅是金軍運不走的一部分物資,由於多半是金軍看不上眼的雜物,所以宗望選擇性地忽略了),但還屬於可忍受的範圍內。加上敵人行蹤詭秘,手段駭人,連大巫師都談之色變。身為三軍主帥的宗望,當然不會做這種扔下正事不幹,發動大軍去找一個影子一樣的敵人的蠢事。

    宗望的“理智”,使狄烈逃過了一場毀滅性打擊——這一點就如同是宗望第一次侵宋時的翻版,當日如果他躑躅不前,宋王朝同樣也會躲過一場大難。只不過那時還有個郭(完顏)藥師,領著宗望大軍,臨門一腳踹開了大宋的門板。而現在,卻要到哪去找一個郭(完顏)藥師?就算找著了,又會聽他的話嗎?

    狄烈是松了一口氣,但侯方鏡卻是忙得喘不過氣。

    狄烈前前後後弄來的那堆積如山的各種糧秣物資,金銀珠寶,還有近萬人口與同等數量的牛羊騾馬。這些人丁與實物的統計整理,全都像大山一樣壓在他乾瘦的肩膀上。沒辦法,誰讓他是財務總管(狄烈臨時任命),又是最早跟隨狄烈的老人。

    好在隨著大批物資一同到來的,還有大量的故宋官員與士子,以及人數上千的宗室子弟。這些人隨便抽出一個,在學識上都能將侯方鏡甩出幾條街。用來輔助侯方鏡,幹這種小吏的計數勾當,著實是屈才了。

    這些原先的上流人士,本也不想幹這樣的“髒活”。不過一來路上受盡了磨難,那種“上人上”的氣勢早被消磨殆盡;二來那批自覺身份尊貴的趙宋宗室及部分官員,之前被狄烈來了個下馬威,“不幹活,不得食”,硬是被餓了一整天。結果在回枉人寨的路上,再髒再累的活,他們也只得老老實實地幹,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有了充足而得力的人手,加上連續幾天連軸轉的工作,侯方鏡終於拿到了最終的統計結果。

    “米糧八萬六千二百一十二斛,豆料三萬八千四百五十斛,布帛二萬匹。各類皮革染料百車,精鐵銅器二百車,鐵甲三千具,皮甲五千具,弓弩旁牌各五千餘具,刀槍萬把;此外有金錠五百錠,每錠重五十兩,共兩萬五千兩;白銀二千錠,每錠重五十兩,計十萬兩白銀;銅錢五十萬貫,珠寶玉器瓷器首飾無算……其餘各類雜物,諸如藥石、酒水、肉脯、鹽茶等物,計兩千余車……”

    侯方鏡邊念邊偷看坐在議事廳上首的狄烈的臉色,不出所料,那副驚喜交集的表情,與一個時辰之前,自己拿到結果時的樣子差不多。

    “人口與牲畜呢?”狄烈急切問道。

    那也得讓我喘口氣啊!侯方鏡翻了個白眼,用力提著氣繼續:“人口一萬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其中婦人有三千四百二十二人,多數都是宮裡頭的……包括殿下昨日帶回的那些女子(嬛嬛諸女的身份,目前尚未公開);騾馬牛羊三萬五千多頭,可用的健全戰馬二千匹,都是鞍具齊備,高大精壯的河曲馬……以上所有物資人口及牲畜,已包括了之前從勃魯寨所獲在內。”

    侯方鏡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其實這些物資,尤其是米糧,本不止這個數。只是人口太多了,這一萬多人,不事生產,一天最少要消耗掉近百斛米。如此坐吃山空,短期還可以,長期下去可不行。侯方鏡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狄烈注意此事。

    “這才是七分之一,七分之一啊……”狄烈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慶倖還是可惜。

    金軍共計七路北返大軍,他只不過拿下其中一路,就吃得滿嘴流油。可想而知,其餘六路的財富加起來,是何等的驚人。當真是“大宋跌倒,金國吃飽”,以一國之血肉,去滋養另一國,想不昌盛都難。

    狄烈輕輕一歎,可惜自己的“黑吃黑行動”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一把狙擊步槍,加上幾個威力還過得去的**包,並不是無敵的。之前是對金兵打了個措手不及,並使用種種手段(如挑起金軍與簽軍的內訌),再加上一點運氣(固新分兵,大營空虛),以及金軍對未知武器的恐懼……才險險達成目前的戰果,這樣的戰例不可能再複製。

    這時侯方鏡也小心地將自己的隱憂提出來。

    狄烈贊許道:“不愧是商人出身,這麼快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那麼你有什麼想法?”

    要說想法,侯方鏡早就有了。隨著狄烈的實力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身為一個冒險商人的侯方鏡,一顆心也開始蠢蠢而動。此時一聽狄烈詢問,立即熱切道:“其實殿下也知道,這枉人山不過是暫時棲身之地,一俟金軍北返,我們便可脫困而出。屆時以兩河(河北東、西路,時稱‘兩河’)之大,各州府之空虛,我們只要佔據幾個大城池。以目前我們擁有的巨量物資與上萬人丁,再招兵買馬,擴充勢力。不出三五年,必定可……”

    “不行!”

    侯方鏡正滔滔不絕做臥龍狀,卻被狄烈毫不客氣打斷,一口否決。

    侯方鏡滿面紅光地說得正來勁,話頭就被生生截斷,差點被嗆得噎過氣去,吃吃道:“殿下……這……這是何意?”

    侯方鏡的說法,其實有一定道理。枉人山這個地方,的確不是個理想的根據地。不說它海拔低得可憐,面積又小,戰略迴旋餘地不大,光是它所處的地理位置就很令人傷腦筋。枉人山距離黃河不過百餘裡,距離汴京不過三百里,周邊遍佈大小城池,是一個四戰之地。暫時用來避避風頭還可以,但長時間呆下去,可就懸了。

    狄烈苦笑搖頭,侯方鏡提出找一個新根據地的想法沒錯,但是他的方向卻是錯了。

    在靖康二年四月中、下旬的這個時刻,除了狄烈,沒有人會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站在這個時代的人的立場,這樣的發展,的確是無可厚非。如果有可能,狄烈也想這麼做。可是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段時間鬧騰的動靜雖然不小,但這小小的蝴蝶翅膀還不足以搧動歷史。那個叫趙構的所建立的南宋王朝,雖然現在還全無蹤影,但它遲早會出現。

    一旦南宋王朝建立,那麼自己在兩河的地位就會陷入到一種尷尬的境地。要自立,南宋不答應,金國也不會答應。嗯,好像後來還有個偽齊國,就建都在河北東路的大名府,它就更不會答應了。這樣的結果,就是四面臨敵,早晚玩完。

    自立不行,那投靠某一家呢?

    金國?那是不死不休的對頭!

    南宋?算了吧,想想嶽飛……

    偽齊?老子最恨偽軍了,殺起同族人來,比異族人還兇狠。就算他們投靠過來,也要先過一遍刀再說,怎麼可能反投對方?

    最要緊的是,將來宋金之間長達十餘年的拉鋸戰,這兩河一帶就是金軍的大後方。金軍屢屢攻宋,就是沿著這一條路線出擊。試想在大軍出征的時刻,金軍怎麼可能容忍自家的後院有如此敵對力量的存在?如果狄烈當真據某城而守,毫無疑問就成為了南宋朝廷的守門犬,金國南侵的絆腳石。

    狄烈的歷史知識雖然不算太好,但宋金兩國的未來趨勢多少還是懂一點的,再結合這兩河的地形地勢,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現在貪圖地盤,固然可以得一時之便,但將來就是腹背受敵的處境,像風箱裡的老鼠一樣,兩頭挨扁!

    不過也不怪得侯方鏡。狄烈明白未來的發展趨勢,可這個時候的人卻不明白啊。

    狄烈將繳獲金軍的那張粗陋的地圖看了又看,斷然道:“我們不能進城,只能進山!”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既然如此,何不上太行!”


e010203 發表於 2013-2-6 12:48
第一卷 拯救後宮三千佳麗     第五十九章 戰略轉進




    議事廳的大門外,出現六個人,正是楊奮、楊折衝兄弟,張榮與賈虎以及關忠勇、高亮等人。

    剛才說話的正是關忠勇。

    說來也巧,這關忠勇居然與楊家兄弟相識,而且還有袍澤之誼。他們當年一起在西軍時,一同並肩戰鬥打過夏人,可以說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了。

    此次意外相逢,三人均是喜出望外,當晚便痛飲一場。當然,像張榮、賈虎這樣喜結交好漢的傢伙,自然也不會錯過這樣大碗喝酒、縱論豪情的機會。結果宿醉至今方醒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拜見狄烈。

    “太行?”狄烈眼睛一亮,手指頭順著地圖上那條南北走向的細長山脈一劃,沉思了一會,臉上慢慢綻開笑意。抬頭看向關忠勇,“諸位昨夜可曾盡興?”

    “關某昨夜得遇故人,一時興起,真是失禮了……”關忠勇慚愧抱拳施禮。那年輕小夥高亮,也跟在後面賠罪。

    楊家兄弟忙道:“不怪關大哥,是俺兄弟先挑的頭……”

    狄烈擺擺手:“現在金軍走遠了,咱們這個山寨也暫時安全了。你們兄弟相聚,喝點小酒倒也沒什麼。我沒有怪誰的意思……不過,你們兄弟倆是全寨管軍事的頭領,張兄賈兄也是來幫襯咱們的,還有關二當家與高兄弟也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漢。就請大夥來詳參一下,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還用詳參什麼?”楊折衝心直口快,“殿下适才說不能進城,只能進山。那就按關大哥說的,咱們一起入太行!”

    狄烈以目示意楊奮:“楊家老大,你的意思呢?”

    楊奮沉吟一會,緩緩道:“若論戰略迴旋餘地之大,容人之廣,地勢之險,在這左近怕是沒有比太行更適合的了。”

    狄烈不置可否,再將目光轉向張榮賈虎:“二位的意見呢?”

    張榮與賈虎對視一眼,然後上前行禮道:“本來貴寨的大略行止,咱們這些兄弟不便置喙,不過,既然殿下不嫌咱兄弟見識粗淺,不恥下問。那麼……能不能先給俺看看地圖?”

    狄烈一笑,將地圖卷起,直接拋過去。

    張榮與賈虎接過地圖展開,反復驗看對比之後,相視點頭。張榮隨後將地圖卷好交還,只說了兩個字:“太行!”

    狄烈哈哈一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老侯,你怎麼說?”

    侯方鏡苦笑不已,你問一群山大王,他們還能給出什麼答案?說心裡話,他是真心不想占山為王的。哪怕是佔據了一座小城池,比如附近的黎陽,或者是衛縣,甚至遠一點的滑州,那大小也是一股割據勢力。以後慢慢發展,說不定能擊破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楚國,拿下汴京,成為一方諸候。屆時重演前朝五代十國之局面,也不是難事啊!可是上太行山算什麼?落草為寇?這就是這位殿下的志向?

    狄烈盯著侯方鏡,似乎看穿其心思,語氣堅定地道:“老侯,我知道你的意思。認為我不思進取,只想當個逍遙的山大王。可是我要告訴你,你那佔領大城市的想法很危險,那是要將我們這支新生而脆弱的勢力放在火上烤。這個天下很快就會變了,如果我們到處搶佔地盤,鋒芒畢露的話,將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悔之晚矣。”

    狄烈越說越是激昂,乾脆走下臺階:“我們現在轉進太行,為的是蓄積力量,韜光養晦,將我們的戰鬥成果消化吸收,全部轉化為真正的戰力——到那個時候,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所想要的任何一座城市,我們都可以打下來,並且守住,讓它真正成為我們的地盤!”

    侯方鏡噗通一下跪下:“殿下志向高遠,隱忍負重,籌謀若定。是小人心思太過急切了……”

    狄烈笑著將他扶起:“我這不是在問你們的想法嗎?有不同意見當然可以說。好了,既然大家意見一致,那麼大夥說說,這若大的太行山脈,我們要找哪裡落腳才好?”

    狄烈邊說邊把地圖在地上鋪開中,招呼眾人過來圍觀。

    這份地圖是金軍從宋國的秘閣圖輿館裡繳獲的,狄烈攻破固新中軍大寨時,發現了這份地圖。說實在的,這些古人所畫的所謂軍事地圖,跟一幅寫意的山水畫差不多。如果當真拿來做行軍打仗之用,估計讓你去山西埋伏,你會跑到山東去看大海。

    不過好在像太行山脈這樣重要的分割南北的大山脈,哪怕是再寫意的地圖,也是要畫得清清楚楚的。不僅如此,還將太行八陘、各個關隘以及一些州縣都標注出來。所以只要參照這張地圖,不難找到落腳點。

    關忠勇略為遲疑一下,伸出食指點中一處地方,道:“此處本名承天軍寨,乃是大宋一處重要關口及軍資集散地。此寨東距真定城三百餘裡,沿途山勢險峻,溝壑縱橫,更兼有井陘關及娘子關等天險關隘為屏障。西去則是平定軍、盂縣、壽陽,至殺熊嶺而入太原,全程不過八百餘裡,為勾通河北與河東最為便捷之通道。”

    “當日小種經略(種師中)率大軍救援太原府,走的便是這條道。只可惜,在殺熊嶺遇伏,圍困多日,兵折糧盡,力戰而死。隨後金軍更是攻破了井陘關,而承天軍寨守軍見事不可為,便棄寨而去……”說到這裡,關忠勇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當日的井陘關血戰,全軍盡沒,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狄烈拍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麼,只是不斷用手指測量著承天軍寨與南北兩座重鎮的距離,突然問道:“這座軍寨既然不是被攻破的,而是自動棄守。那麼金軍除了將裡邊的物資劫掠一空之外,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破壞。如此一座基本設施保持完備的軍寨,其防禦功能決不是普通的山寨能比得了的。以太行山如此亂局,山寨林立,怎麼可能會放過不要,留待我等?”

    這時回答的卻是高亮,他不無得意的道:“好叫殿下得知,此寨目下為我等所占,改名‘天平寨’。”

    狄烈釋然一笑:“好眼光,只要卡住這條勾通南北重鎮的大動脈,山寨想不興旺都難——不過,眼下無論是真定還是太原,都有金軍重兵駐守。如此一條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通道,金軍一定會牢牢抓在手裡。你們在此立寨,就是卡在金軍咽喉的一根刺,早晚會被緩過勁來的金軍拔掉。”

    關忠勇振聲道:“正是如此!所以,才想請殿下與我寨合兵一處。以殿下如此多人口兵丁,財貨米糧,不難練出一股精兵。屆時取娘子關、井陘關,隔斷南北。不但可自立發展,更叫金人徒喚奈何!”

    狄烈摩挲著下巴,死死盯住地圖上的那個點。

    說實話,這個地方的確很理想。

    未來天下大勢,基本上以宋金兩國拉鋸戰為主,偽齊這個小弟在一旁搖旗呐喊,偶爾赤膊上陣為輔。金國的國力與戰力,正處在上升階段的最頂峰。這個時候,誰在頂在前面誰倒楣。但躲藏在太行山深處就不同了,在那裡可以安安靜靜發展,養精蓄銳。等實力強的時候,居高臨下,突然出擊,給金軍後腰子來一下狠的,打癱之後又縮回去。乙太行之險,大軍難攻,而小股敵軍卻等於送上門給自己吃。如此數番下來,此消彼長,到那時,就是自己大軍出山的時候了。

    狄烈環顧左右:“各位對關二當家的建議怎麼看?”

    眾人一致點頭:“可行!”

    楊奮還補充道:“這個承天軍寨,俺以前在軍中時,曾奉命押送物資,去過一次。那可是一個建在峽谷後的易守難攻的堅城,城中軍寨綿延,占地極廣,藏個數萬人不在話下,端是一處好地方。只是此寨所處位置十分重要,金軍眼下兵力不足,無暇顧及,但早晚會發兵奪取此寨的。”

    狄烈淡淡道:“好地方嘛,誰都想要。不過既落我手,就別想搶——當然也不是不可以搶,就怕他們付不起那樣的代價。”

    侯方鏡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狄烈一拳砸在地圖上:“那就這麼定了。明天開始準備,爭取在三天內動員完畢,然後出發。”

    侯方鏡吃驚道:“這……這麼快?”

    狄烈重重點頭:“現在河西已經被金軍打成了一個爛攤子,各個州縣幾成空城。在這時候,咱們上萬人的大遷徙,最不易驚動地方。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遲則生變。”

    侯方鏡想問為什麼遲則生變,但還是忍住了。當然就算他問了,狄烈也不會說。

    難道狄烈要告訴他,不久之後就會出現一個南宋。到時那個小朝廷一個詔令下來,而自己又還沒能控制住這支隊伍的話,那時所有的成果,都要打水漂,最終要為趙構小兒作嫁衣。

    要知道,狄烈手頭這一萬多人的構成是什麼?趙宗的室室子弟、宮廷貴女及宮娥、宋國的官吏、宋國的士兵、宋國的工匠、宋國的百姓……全是宋國的子民。

    他們當俘虜時盼自由,被解救後盼回歸故國,在他們心中,宋——就是他們的國。這一點,周老漢及一眾工匠們的逃亡,就是最好的注解。

    趁著現在他們還是亡國之人,趕緊全弄進深山裡去。到時城門一關,實行軍管,封鎖消息,再慢慢給他們洗腦。最終讓他們明白,南宋,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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