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仙俠] 天下道門 作者:集古字(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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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hsiu 2013-3-19 15:33: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4 43134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36
第三卷 第五十三章 天羅地網

    梅清話音未落,便只覺得天色如彤雲蓋頂一般,忽然被一層陰慘慘的霧氣所遮,一下子暗了下來。

    耳邊朦朦朧朧,似有極遙遠的聲音傳來,但卻無法聽清是些什麼。  身邊霧氣也是越來越重,方才還站在不遠處的眾人,突然一下子便消失了一般,只有重重迷霧不斷翻滾,卻再見不到一個人影。

    梅清大驚,知道陶仲文果然是有備而來,只是不知道這道法陣,究竟是什麼來頭,那陶仲文又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腳,居然能不動聲色,連張羽沖等人都瞞了過去。

    梅清不敢擅動,只將神念緩緩地放了出去。  只見四下裏,似乎都是迷霧團團,至十數丈外,還是一無所獲。  而張羽沖等人,就好象突然蒸發了一般。

    梅清想了想,又將神念向上、向下分別探去。  這一次若有所得,似乎地下數丈之處,便有一層什麼東西隔住了一般,再也無法下探。

    雖然如此,梅清卻並不想向下行去。  這等法陣,一見便是規模極大的陣勢。  既然下不過數丈,則必為厚土之行,堅固無比。  以自己一人之力,既然無法強行破陣,那麼唯有別尋機巧出路方是正理。  若強自下探,定然空耗力氣。

    雙袖一展,梅清已經將靈鶴放出,同時神念再度放出,一張小小紙符突然出現,上面繪著一個簡單渾元之形,太極之符。  隨即一股真元附於其上。  輕輕向頭上擊去。

    這一招投石問路,乃是張羽沖所授,乃是遇陣不明時,判明陰陽生化、五行朝向的試探之法。

    太極符輕輕飛起,隨即一陣輕煙閃過,便化作了灰燼。  一股小小地氣旋瞬間拔起,連轉得數轉。  這才四下散去。

    梅清看罷,臉上疑雲更重。  呆了片刻。  他這才“啊”了一聲,隨即突然單掌一起,向著頭上天空,忽然一道神霄掌心雷乍然而出。

    只見頭上烏雲,應聲而散。  本來晴日當空地藍天早已經不見,卻只有黑色天幕,其上繁星點點。  恰如碎玉,佈滿天際。

    只此一眼,梅清便臉色大驚,隨即見自己發出的那一道掌手雷,便如同泥牛入海,眨眼間便被星斗之氣,消化得一乾二淨。

    “天羅陣!……”梅清口中喃喃道。

    怪不得陶仲文如此信心滿滿,剛才又會不戰而退。  原來這廝倚杖的。  並非是那幾個幫手,而是這道出了名的無敵禁陣。  而剛才他不斷述說當年之事,言語激烈,卻是為著布下此陣,拖延時間。

    所謂天羅陣,還有個俗稱。  喚作天羅地網。  單看其名,便知道這道法陣,乃是一個禁陣。  雖然其殺傷力並不如何出眾,但一入此陣,若再想脫身,卻是難上加難。

    之所以梅清與張羽沖等都沒有想到這個陣,只是因為此陣無論在佈置還是解陣時,都極為繁瑣。

    上古之陣,大多以變化奇幻為尚。  如張羽沖曾為梅清講解過的諸陣,五行八卦之外。  越是簡單。  其變化越是靈活,也是更難。  兩儀便難過四象。  而太極渾元之陣,更是難以想像。

    而天羅陣恰恰相反,走的乃是後天的繁複路子。  取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成陣,其變化不求靈活,而求繁複。  雖然落於後天,缺乏了靈動自然,但卻極為實用,成了容易為世人掌握地少有的威力巨大地法陣。

    但同時它這種佈陣方法,也帶來了自己的弊端,便是所需法器眾多,成本巨大,佈陣不易。  就算是尋常比較大的門派,一般也沒有力量佈置並維持這樣一個大陣運轉。

    何況這樣一個大陣,也只有在困住他人才好應用。  這樣的機會在修真界中並不多見。  唯一眾人所知的天羅陣的使用,便是當年玄教教主張留孫在滅殺神霄門時,那一場驚天大戰中,曾經布下此陣。

    結果神霄一門,除了一些恰好不在門中的弟子得以倖免外,其他自門主以下諸眾,盡被一網打盡,門毀身滅。

    沒想到今天居然又見了這道大陣,梅清不由暗暗心驚陶仲文也當真捨得本錢,竟然把這道大陣拿了出來。

    現在自己等人互相無助,也看不到彼此。  而對方在暗處,自己等人不免大吃其虧。  想到這裏,梅清毫不猶豫,立時便將幾道護體之符放出,將靈鶴定在空中,盤坐其上,開始調息打坐。

    此時敵情未明,梅清這般大咧咧地打坐調息,看來極不明智。  但梅清卻心知肚明,既然已經落身在這樣一坐大陣中,還抱著幻想可以輕鬆脫身,根本就是不現實的事情。  對方的目的,除了打壓各派,掃蕩道門外,同樣針對自己而來。  既然自己是對方的重點對象,那麼再想什麼都是多餘的,只索全力準備一戰,才能再看有沒有機會脫身了。

    只是剛才與卓晚春一戰,雖然僥倖獲勝,但實則損耗頗巨。  現在不快點恢復,一會怕是再無力對付後邊的大戰。

    而且梅清也想到,對方見卓晚春落敗,這才拋出此陣,很可能超出其意料之外。  若果然如此,這陣的準備定然有不到地地方,不可能一上來就發揮全部的威力。  但這點破綻,並不足以使自己破陣而出。  只是這段時間,對方忙於佈陣,也同樣不及行動。

    因此現在大陣方立之時,若還不快點恢復一下,怕是再沒有機會了。  此一招看似冒險,其實是此時最好的選擇。

    正如梅清所想,他這般抓緊時間,氣走周身,內收日月,精華激發,不多時恢復得七八成,居然未受打擾。

    也好在這陣雖然禁了修真之士,但靈氣真元,卻不太受影響。  梅清自覺恢復得差不多時,便收了功法,再次放出神念,四下查探,只覺得周邊的霧氣,已然是越來越重。  心中也不知道張羽沖、柳行等人如何了。  現在也無暇擔心他人。

    梅清略一思索,便又盤膝坐下,一動不動。

    天羅陣乃是禁困之陣,越是糾纏其中,越是自亂陣腳。  梅清知道這陣佈置不易,維持其運行也消耗巨大。  與其自己費心費神去算那陣眼,還不如安坐其中與對方幹耗。

    陶仲文畢竟不是張留孫,不可能合朝廷之力為己用,因此無論人手還是財力,都比不得張留孫。  因此想必他布這陣,也支持不了太久,想來數天,已經是極限了。  絕不可能一困自己這些人數十天。

    因此梅清打定了主意,以不變應萬變,就靜等對方來找自己。  修真之個,靜坐幾天毫無影響,等得越久,自己恢復得越完全。  同時自己這樣大咧咧坐在明處,對方也沒有了偷襲的機會。  這一招看似被動,實則更為有利。

    梅清這一次,確實是猜了個正著。  陶仲文能夠布下此陣,其實頗為勉強;佈陣之時,因為出乎意料,梅清重創卓晚春,張羽沖又壓得他形勢不利,因此大陣初具便只得匆匆上場,其實頗為吃力。

    好容易將陣布下,又運轉停當,本來想趁著陣中人混亂之時,亂中出手,將其一鼓成擒。  沒想到如張羽沖、梅清等重要人物,卻都未曾驚慌。  或是依法器自保,或是趁機恢復,安坐如山。

    陶仲文布此陣,只法器便用了百餘件,又請了不少幫手,雖然只是片刻,其實消耗已經超出想像。  見了現在陣中情形,知道再拖不得。  陶仲文暗中吩咐下去,自己便先行入陣,指揮眾人,強行出手。

    只是卓晚春剛才落敗之後,元氣大傷,雖然只是少了一人,但前邊還有甯古大師退出。  兩位高手缺陣,未免有些捉襟見而肘。  因此陶仲文只得舍掉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先行對付張羽沖、梅清等人。

    而先行對上梅清地,正是那黃穀虛。

    黃穀虛得道多年,自承靈寶閣皂真傳,一身修為,早已經到了煉氣期後。  只是他為人,向來比較收斂,因此名氣,倒不算是特別大。  尤其近些年來,大多時間都在閉關中,更是少為外境所知。

    但若說到真實修為,黃穀虛比起那小仙卓晚春來,卻是毫不遜色。  說道根甚扎實,還尚有過之。

    尤其他手中這一柄拂塵,雖然不是法寶一級的,但也是閣皂宗宗主所持。  閣皂自來本受歷代朝廷推崇,尤其有宋一代最盛,其宗主受封為靈官,因此歷代掌門,統稱為靈官。  到黃穀虛這一代,乃是第五十二代了。  這柄拂塵,據傳還是其開派祖師葛玄所傳,後為歷代靈官手持之物,傳承千年,雖然未曾自生靈智,但其威力之巨,比起尋常法寶來,也毫不遜色。

    但黃谷虛面對梅清,卻是一點也不敢托大。  剛才梅清力挫卓晚春的一幕,在他心裏也留下了深刻印象。

    黃穀虛並未暗中出手,而是在距離梅清數丈處便現出身形,洪聲道:“梅清,貧道卻來會你。  ”

    梅清看著黃穀虛高大的身材,又看了他一眼那柄靈氣騰然的拂塵,歎了口氣道:“要打就打吧,還說別的做什麼?”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37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暗算無常

    黃穀虛棗紅的臉上紫氣漸漸凝聚,手上拂塵無風自動,長長的銀色絲線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狂舞起來。  他眼睛緊緊地盯著梅清,大聲道:“貧道自宣德年間得道,至今早過百年。  和你比起來,若說動手,著實有些以大欺小。  不過今日非關個人榮辱,卻是門派榮光所系。  雖然貧道不屑背後出手,但只要法術既出,卻是毫無留手之處。  梅清你可要小心了。  ”

    梅清卻是毫不領情地道:“要打也是你,裝什麼以大欺小不好意思也是你。  難道你說這幾句,就心裏無愧,事上占理了不成?說來你也得道有百八十年了,怎麼這假麼三道的勁,卻是越老越甚。  說什麼提醒我要小心,難道我要是沒有小心提防著,你還就不打了不成?”

    梅清嘴皮子這般刻薄,倒是讓黃穀虛一怔。  但這位道門前宿倒也有趣,不僅絲毫沒有生氣的表情,反倒一臉歉然地道:“確是貧道嬌情了。  今**我是敵非友,只憑手底見輸贏便是。  ”

    梅清冷笑一聲道:“說那麼多做什麼?看掌便是!”

    說罷,竟然一伸手,五行珠再次出手,凝成一道連環黑色閃電,便向黃穀虛擊來。

    梅清雖然出手,其實心中,卻是暗暗叫苦。

    剛才梅清表面上言詞無理,本意也在試探。  這黃穀虛看其身形高大,聲間響亮,又穿得金碧輝煌。  手拿拂塵,似個張揚又爽朗的人。  但其一開口,竟然如此謙恭有禮,實在大違其外表。

    象黃穀虛這種老妖精,執掌一門,又早就成就道法,當真走過地橋。  多過梅清經過的路。這樣的人若說他毫無心機,打死梅清也不信。

    因此見他行為與外表不一。  梅清便不理他之言,反倒一臉無理,拿出幅登鼻子上臉的無賴相來。

    只是沒想到這位黃真人當真是修養到了家,梅清雖然無理,對方卻是絲毫火氣也無,居然在口氣上一再退讓,但言語上卻是一派坦然。

    修真之人爭鬥。  絕非只以修為高低而論,也不只是道法高妙既可。  無論環境、言語、氣勢,在在均對雙方有著絕大的影響。

    比如剛才的卓晚春,被梅清幾句話挑得搶先出手,難免有些心浮氣燥處。  一旦雙方僵持,卓晚春既驚于梅清修為遠超其想像,又恨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因此急怒下保持不得道心平穩。  出手不留餘地,又未防著梅清奇招突出,這才一敗塗地。

    但現在這位黃穀虛不急不緩,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樣,反倒使得梅清自己患得患失,一時落在下風。  梅清知道再這般下去。  只會對自己越發不利,這才不得不大違己意,搶先出手。

    黃谷虛見梅清出手,面上露出凝重之色,未進先退,身上道袍光芒更盛,手中拂塵道道銀絲暴漲,長有徑丈,陡然充斥在身前空間處,如同條條銀蛇般出沒不定。

    梅清五行雷與對方一接手。  便覺得道道拂塵絲線。  便如同一張巨大無比地絲網一般,抽絲剝繭。  一點點將自己的真元化去,不由大皺眉頭。

    向來梅清打鬥,多是亂中取勝。  但這一次遇上這麼一個穩紮穩打地黃穀虛,擺明瞭就是要以大欺小,憑著比自己更為濃厚的修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耗到自己無力為繼。  這種打法雖然跡近無賴,但不得不說,確實讓梅清沒有什麼好辦法來應付。

    但是那些銀絲就如同糾纏的藤蔓一般,一旦接觸到了,再想要抽身而出,卻是千難萬難。

    閣皂修行,乃是上承靈寶,首拜靈寶天尊,以《靈寶度人經》為本門至高經典。  其鎮門之寶,有一印一書之稱,向來為修真界側目。  黃穀虛身為本門靈官,此次前來,正是身懷靈寶禦書,更是存了戰必得勝之念。

    但前時見梅清破了卓晚春的仙玉印,又見到陶仲文對落敗後的卓晚春並無掛念之意,不免黃穀虛心中有些兔死狐悲的心思,出手之即,也便保守了很多。

    因此他這番出手,毫無緊追緊打的意思,只是與梅清糾纏不開,不使對方有脫離逃走地機會,對梅清露出的幾處破綻,卻是不理不睬。

    梅清暗暗叫苦,雖然對方逼得不緊,自己也留有餘力。  但這等打法,比的就是修為深厚與經驗老練。  自己這初出茅廬的小白,哪里比得過對方這樣的老人精。

    只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再想抽身,錯非對方出現漏洞方可。  但見對方一力求穩,卻哪有漏洞給自己?

    梅清自來爭鬥,從來未如現在這般鬱悶過。  對方就象一堆粘糖一般,甩又甩不開,打又打不動,磨來磨去,不急不慌。  任是梅清故意露了幾次破綻出來,對方也是毫不上鉤,依然按著前邊的戰略,只管纏鬥。

    若說梅清神霄五行雷法,初見之人難免因摸不准其法門而吃個虧。  但黃穀虛本是久已成精的人物,當年也曾見過梅花門中的場面,對這雷法略有瞭解。  剛才又見了張羽沖與陶仲文動手地情景,因此將一柄拂塵銀線放開,五行周旋反復,只管以真元相對耗來耗去,絕不做強硬碰撞,使得梅清空有力氣用不上,只得徒喚奈何。

    鬥得小半天,梅清心中煩燥,知道這般下去,終不是個了局,只得一咬牙,忽然靈鶴拔空,雙掌一分,做出了一個奇異的手形來。

    黃谷虛對梅清這個手形可謂記憶極深。  适才梅清與卓晚春對陣時,就是做了這個手形,然後扔了塊石頭出來,一下子就砸碎了仙玉印,又將那卓小仙砸了個半死。

    黃穀虛縱然見識超遠,修為了得,但倉促之間,也是沒有能夠看清楚那塊石頭究竟是什麼來頭。  只是覺得其上一股蒼茫遼遠的氣息,莫非竟然是上古所傳寶物不成?因此爭鬥中,他也時時留意,唯恐一不小心,著了梅清的道。

    因此一見梅清的態勢,黃谷虛立時便將手中拂塵緩了一緩,身形向後一抽,拂塵銀線如同密麻般絲絲連綴,組織成一張巨網,罩住了周身上下。  再看梅清時,卻氣得鼻子都歪了。

    原來梅清根本就沒有放什麼石頭出來,卻時身形一虛,口中喝道:“遁!”竟然放了一個遁術,眨眼間人影不見。

    只是此處本是在天羅陣中,比不得外面,因此只遁出十數丈外,梅清的身形便再次顯露了出來。  雖然只是拉開了一點距離,但梅清依然不覺得氣餒。  他要地,原來也只是想改變适才糾纏的局面。  現在二人一旦脫離開來,只要自己憑著駕下靈鶴,以及瞬移的法器手段,自然可以和對方展開游鬥,不再做實質接觸。

    就在此時,梅清忽然覺得一陣心悸,神念勃然一驚,毫不遲疑,連忙催動身法,移開數尺。  只聞得破風之聲不絕,數道陰森森的殺氣,如影隨形般順著耳後劈了過來!

    雖然沒有回頭,但此時梅清神念外放,也是查探得一清二楚。  只見三個高有八尺、身著紅袍的異形怪人,呈“品”字逼近身旁,各各手執黑漆漆的長刀,如亂風劈柴一般盤旋而至。

    梅清剛才從那頂頭的怪人身旁方才移開,卻正落入其他二人的刀鋒範圍之內。  眼內得避無可避,梅清一咬牙,怒喝了一聲:“著!”便見半空中突然現出了兩隻大手,金光閃閃,遍生鱗甲,一下子將兩怪人手中長刀撈在一處。

    梅清雙掌一絞,便見兩隻大手,將那數把長刀扭成麻花一般,隨便雙手合掌,便向三個怪人橫著切了過去。

    那三個怪人卻不退反進,齊齊發出一聲怪嘯,當中一個怪人舞起雙刀,兩側二人則赤手搏身而上,如同不要命地向著那對巨掌撞了上來。

    梅清足下一分,體內日月齊轉,紫氣沖于頂蓋,口中吐氣念咒道:“斷碎金剛,降伏魔怨,唵!”

    一隻巨大的金剛杵突然出現在了巨掌手中,中間以骨棒相連,兩頭各是一隻人頭骨骷髏。  兩隻人頭骨便同時張開黑漆漆的巨口,露出森森白齒,同時發出一聲淒厲地巨吼,一擊攔腰打在三個怪人伸出地刀掌之上。

    只聞“撲撲”之聲不聞于耳,金鋼杵這一擊竟然將三個怪人的長刀連同手臂同時擊斷,又挾著金風擊在三個怪人地腰上,將三人登時擊得如朽木般碎裂開來。

    只是三個怪人竟然象沒有生命的僵屍,雖然身體四分五裂,卻兇悍依然,斷頭殘手,仍舊在杵身上又咬又抓,吱吱之聲,不斷傳來。

    梅清見此情景一驚,隨即便覺得身體忽然如受重擊,頭腦一暈,忽然四肢都被禁固。  然後便忽然看到道道如長蟒般的巨大銀色絲線,由身體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纏繞了過來。

    “不好!”梅清心中閃過黃穀虛那只奇異的拂塵來,心知終是受了對方暗算。  只得勉力將神念沉入體內,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37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各有所思

    黃穀虛看著拂塵內被困的梅清,棗紅的臉色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隨即又極快的斂去,一對大眼睛一瞪,向著那一片被梅清擊碎的殘屍之後粗聲叫道:“貧道與這小子公平約鬥,怎地你卻來插一頭?卻不是壞了規矩,弱了貧道的名頭!”

    “罷麼,黃老兄,當著兄弟就別演這出了。  老夫助你拿下這小子,自己又損了三個木屍,你還老大不滿意?裝什麼義氣風發呢。  ”一個陰沉沙啞的聲音響過,但見忽然一陣陰風卷起,散成一片的殘屍碎片忽然被卷成一堆,隨即消失不見,一個枯瘦人影顯露了出來。

    只見他頭髮稀疏,雙目閃動著黑芒,一身麻衣,正是前時曾來柳府,後來在柳行與白爺同力相抗時退走的段朝用。

    段朝用眼中黑芒閃爍不定,陰沉沉地看著黃穀虛說道:“黃老兄,做人……要厚道。  老夫幫你擒下梅清,大功已成。  還請黃兄,便將此子交于兄弟如何?”

    黃穀虛眼睛眨了幾眨,粗聲道:“這卻是不便了。  黃某此次出山,乃是承令師兄邀約而來。  出戰之時,令師兄也有言在先,擒得此子,算是我閣皂首功一件。  現在段道友想橫刀搶功,才是有些不厚道呢。  ”

    段朝用哈哈笑道:“黃兄說哪里話來,我與師兄,均是梅花門中人,有什麼分別不成。  二師兄主持大陣,難得脫身。  便由我來攜取此子。  黃兄勿疑。  ”

    黃穀虛嘿嘿冷笑道:“梅花門麼?段兄,在下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此次行動,雖然貴兄弟是有意將梅花門立於天下道門之列,更有意取代天師龍虎,為道門領袖,但對這梅清一人,更有大有勢在必得之意。  若黃某猜得不錯。  此子身上,怕是負有貴門不傳之秘吧?段兄勿急。  對於貴門之事,貧道毫無插手之意,但是既然梅清是在下所擒,這份人情,貧道還是要討的。  ”

    “黃道友放心,只要將梅清交於我手,一個天師之位。  陶某定然不會吝惜。  ”忽然一聲清朗之聲傳來,正是陶仲文滿面笑容出現在二人中間。

    “黃道友果然神通廣大,修為不凡,出手便告成大功一件”,陶仲文圓圓地臉上滿是笑容:“陶某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還請道友將梅清交於貧道便是。  ”

    黃穀虛沉思了片刻道:“典真人之言,黃某自然是信得過的。  不過事關門派興衰,非是黃某私事。  唉。  也只得暫時由閣皂押下此子。  閣皂封賞禦旨詔發之日,便是梅清送于真人手上之時。  ”

    陶仲文面上笑容更盛,又看了一眼段朝用,搖著頭道:“四弟,看來黃道友還是有些信不過咱們梅花門呢。  此事卻現不得拖延,你看當如何?”

    段朝用雙目黑芒一暗。  隨即歎道:“你是師兄,自然是你說了算。  ”

    黃穀虛心中大訝,原本以為這師兄弟水火不容,因此他才敢在二人之間兩不買賬,態度強硬。  沒想到這二人居然一下子大有聯手之意,心中驚訝之餘,不及多想,身形一晃,一卷天書突然出現在了頭頂之上。

    那天書似是以黃色絲絹製成,只是看不清其材質。  乃是一軸書卷。  書卷不大。  只堪堪展了一幅,上面一個巨大古奧的印符施於其上。  與卓晚春的仙玉印及黃穀虛手中的拂塵不同。  這道天書毫無靈氣波動,外觀亦不甚起眼,就好象不過是一卷尋常書卷而已。

    但陶仲文與段朝用對視了一眼,都不敢妄動。  閣皂一印一書,名聲在外。  既然在這時候黃穀虛能將這卷書放出來,定然是有所倚憑,絕不可能是尋常物件。

    陶仲文面上一哂,呵呵笑道:“黃兄這是做什麼,難道我兄弟還用硬搶不成?既然兄意是要先以此子為質,那便依兄之言好了。  如此說來……四弟,咱們便行一步,為兄立時回京,操辦加閣皂宗領及黃兄天師稱謂一事。  你且先陪著黃兄在此押陣吧。  ”

    說完,也不待二人多言,大袖一展,便已經騰空而起,如流星趕月般向陣外投去。

    段朝用冷哼一聲,看了黃穀虛一眼,黑風一卷,登時隱了身影,竟然一言不發,黑風滾滾,也是向外急走。

    黃穀虛大訝,心道怎麼這兄弟今日這般好說話,急著離開簡直如逃走一般?心中一想到“逃走”兩字,恍然大悟,連忙催動真元,施展法術,便也跟著向外飛去。

    正在此時,忽然聞得天崩地裂般一聲嘯響,四面八方的真元如同暴動了一般,突然四下燥動起來,道道水光、水箭、金風、土石等如狂飆過境,瘋狂地交織成了一片。  縱是黃穀虛這樣的修為高超之人,也覺得體內真元被帶得隱隱晃動,四下裏五行罡風擊打得護體結界都有些吃力了。

    陣破了!黃谷虛心中暗恨陶仲文、段朝用這對兄弟陰險,神念已經感覺到苦大師率同一眾高僧,以及數十位各路修行,正由陣外強突而入。

    原來陶仲文布下此陣,原便不是很完整,更是堅持不了多少時間。  陶仲文本意就是想出其不意,將陸炳、梅清等一鼓成擒。  沒想到今日梅清等人助手著實硬得緊,張羽沖與苦大師先後帶著眾人前來,使得陶仲文原本以為萬無一失地佈置,也無力相抗。

    雖然以虛張聲勢之計,將陸炳與苦大師等高僧暫時騙走,但在姚府那邊不過是數名邪修布了一個陣勢,真要苦大師等人全力出手,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偏偏這一方梅清大展神威,力挫卓小仙。  形勢越發不利。  因此陶仲文這才迫不得已,放出天羅陣,本意就是不再考慮其他,只求擒了梅清,便即收身而退。

    總算如願以償,陶仲文偷襲柳行,又住張羽沖。  這邊由黃谷虛與段朝用聯手襲擊梅清得手。  不想黃穀虛利令智昏,居然以此要挾起自己來。

    陶仲文乃是主陣之人。  苦大師等破去姚府外陣勢,反身來攻天羅陣時,他便早就察覺。  因此他甩下邀來助陣的其他修真,想趁陣內尚無知覺時,從黃穀虛手中騙走梅清便全身而退,留這下不知死活地黃穀虛在這裏頂死。

    但黃穀虛這一搗亂,又看對方放出法寶。  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架式,倒讓陶仲文也沒了辦法。  若真說硬來,一時三刻間,兄弟聯手怕也破不得對方的天書。  何況段朝用也未必肯真心相助。  思來想去,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先保得自身無虞再說。

    黃穀虛雖然還不明白陶仲文的全部心思,但也知道肯定是被對方賣了,心中暗恨。  卻是催動身法,想借著大陣才破,真氣波動時快些離開。  耳中不斷傳來陶仲文所邀其他助陣人被對方擊殺的聲音,更感覺得到身後已經有人追了上來,心中更是惱怒不已。

    黃穀虛催動真元,又連連放出紙符。  擾亂身後追擊之人,眼見得終將脫身無恙,正要松一口氣之時,忽然間神念一滯,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覺乍然由心中一閃,心中大驚,連忙口中作咒:“敕!”

    只見天書隨著黃穀虛咒聲,忽然自己展了開來。  只是畢竟晚了一線,黃穀虛身體一滯,只覺得周身真元。  一時竟然如同被冰封了一般。  連忙催動心法強行突破。

    與此同時,便見陶仲文由上而下。  段朝用從下而下,兩人各憑法器,同時出手。

    陶仲文的法器乃是一隻玉尺,青光瑩瑩,五隻光球,圍繞著玉尺腰身,不斷地盤旋,閃耀出柔和的光華。  只見他左手虛撚,每一撚動,便有一隻光球由尺上旋飛而出,劃出道道玄異地弧線,辟天蓋地地向黃穀虛擊來。

    而段朝用卻是雙手空空,兩掌相對,中間正浮著一段奇異的枯骨。  那骨色作烏黑,其上數隻孔洞,發出嗚嗚的輕鳴之聲,如泣如訴。  隨著哀鳴之聲,一隻又一隻骷髏不斷地從孔洞中飛將出來。

    頭上光團蓋頂,腳下骷髏啾啾,黃穀虛又被陶仲文出手暗襲,但頭上天書,果然顯出其法寶的威力來。

    只見天書忽然抖動開來,瞬間便長有丈余,如同一道巨大的帳幔一般,只卷得一卷,數道不起眼的符文突然離體而出,一一投向四下糾纏地光團與骷髏。

    一陣畢畢剝剝地聲音傳來,眾多的光團與骷髏便在這一道所發出的氣機席捲之下,化做陣陣飛灰,彌漫成一片煙霧。

    陶仲文與段朝用不由暗暗咋舌,心中暗想畢竟是法寶,竟然在主人無暇指揮之下,仍然自主反擊,且有這般威力。

    只是陶仲文二人聯手既久,又早生暗算之心,自然不會只如此簡單。  只見二人目光一交,隨即便各自再度出手。

    段朝用將黑骨輕輕一點,左手如按瑟鼓琴般連彈出手,口中唏噓,如唱如訴,發出一段奇異的咒語來。

    一重又一重的黑色霧氣,漸漸從那孔洞中逸出,其間陰風獵獵,鬼哭魅笑之聲大作,伴著各種詭異地聲音,漸漸堆積在了天書下方。

    那天書畢竟少了主人指揮,不懂得安守的道理,見了下方的鬼霧,立時便再度卷了開來,向著下方撲去。

    段朝用滿面凝重,雙手不停,一波又一波地鬼霧放了出來,身形且戰且退,慢慢地撤了開去。

    陶仲文臉上笑容早已收起,見黃穀虛滿面痛苦之色,但已經漸漸要脫離開剛才自己的暗算,雙掌一合,喝一聲,竟然將玉尺上五團青色光華,同時發出,便向著黃穀虛打了過來。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38
第三卷 第五十六卷 力破三才

    黃穀虛此時法寶離體,真元未複,見陶仲文一絲也不肯相讓,直是有立分生死的用意,心中大恨,一咬牙,不避不讓,手中拂塵一卷,竟然立時便將那拂塵長長的絲線連同其中束縛著的梅清,一同向著陶仲文發出的青光迎去。

    陶仲文也未曾想到黃穀虛居然如此決絕,竟然使出這等釜底抽薪、魚死網破的打法來。  他這次費盡心力,便只為著梅清而來,誰知道居然會遇上黃穀虛這一個老奸巨滑的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壞了自己好事。  待要後悔時,卻哪還來得及,只見五團青光如流星經天,迎頭撞在黃穀虛的拂塵之上,立時激起漫天的光華。

    只聞沙沙之聲不絕於耳,黃穀虛拂塵那長長的絲線,頓時段段碎裂,五團青光爆出耀眼的煙火,在梅清身上一一激發開來。

    陶仲文銀牙咬碎,這般毫無防護的承受自己一擊,就算是成道散仙來了,怕也難免重創。  梅清現在被黃穀虛制住,生生以肉身硬扛自己全力一擊,怕不頓時化做飛灰。  自己這一下,可是真真的顆粒無收,白跑一趟了。

    他眼睛一立,平時笑容滿面的圓臉上寒霜遍佈,一股怒心從心頭勃然而起,正欲伸出一出惡氣時,忽然只覺得場中一股絕大的波動傳來,竟然震撼得自己立身不穩,護體真元不住的抖動。  定睛看時,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一隻巨大的金色拳頭,忽然由虛空中伸了出來。  掄出滿天拳影,帶著金風之聲,錚地一聲,恰如千百刀槍交鳴,鏗然擊在黃穀虛那只玉柄拂塵之上,立時將一隻拂塵,擊得四碎飛揚。  玉屑漫天,狂風大作。

    風聲稍止。  狂嵐漸清,陶仲文這才驚訝地看到,居然有一個巨大地銅人,站在空中。

    這銅人遍體散發出深沉的銅色,卻又滿飾古奧的符紋,散發出道道金光。  銅人高本有十幾丈,身著鎧甲。  頭戴戰冠,手持巨劍,襯著四散的萬太光芒,更是如同仙人下凡一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銅人才一立身得穩,立時仰著向天,發出一聲蒼涼至極的悲聲嘶吼來。

    饒是以陶仲文修為之深厚。  在乍然聞得這一聲嘶吼之時,也不由頭中嗡的一聲,腳下發軟,真元突突亂走,連連向後退了數十丈。  他轉頭看了看同自己一同退後的黃谷虛、段朝用二人,見二人也正向自己看來。  都是一樣地面有驚色。

    銅人吼聲已畢,這才緩緩轉過巨大的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三人,手中巨劍錚地一聲嘯響,已經高高興起,高大地黑色劍影遮住的日華,身影籠罩三人,更顯得威勢絕倫。

    “不好!”陶仲文大喝一聲:“聯手!”

    身邊的黃谷虛與段朝用都明白了陶仲文的意思,這銅人必然與梅清分不開聯繫,眼下銅人顯然將自己三人當了仇敵。  以銅人這等聲勢。  錯非三人聯手。  還有一戰之機,若再起內訌。  三人便絕無力與這銅人相抗。

    想到這裏,黃谷虛與段朝用同時發出一聲斷喝,各自祭出法器,數道符文起處,三人不約而同,都將自己最強的防護手段拿了出來。

    黃谷虛自然還是將天書祭出,此時他全力施為,天書展天半空,一蓬金光起處,空中耀然顯出一道鮮紅欲滴的奇異符文來,紅豔豔的符文,漸漸匯成一束紅光,在末端滴滴凝成仙露般地液體,涓涓而下,在黃穀虛周身匯成一道金色光環,團團映轉,映著黃穀虛高大的身影及金色道袍,簡直成了一個發光的金人一樣。

    與黃谷虛的黃光閃耀相比,陶仲文便簡單得多了。

    只見他將玉尺拋起,左掌在其上一拂而過,便見五團光華再現尺身,隨即陶仲文身形如同風拂細柳,一下子變得虛無飄緲起來,隱隱約約成了一個透明人一樣,又飄飄搖搖的不甚穩固,就像是一個虛影附在尺上。

    而段朝用則是喝了一聲,一團黑霧起處,數隻巨大的骷髏結成一個白慘慘的骨陣,散出陣陣黑煙,將其遮在其中。

    三人雖然各自施展,但象他們這樣的高手,自然別有章法。  當下黃穀虛推前,陶仲文升空,而段朝用在下,隱隱結成一道三才陣,氣機相通,大有穩如泰山之意。

    銅人看似來勢頗緩,其實極速,三人才各自施展開來,只聞得空中金聲大作,黑影籠壓,那巨大地銅劍已經泛出一片奇異的劍芒元氣,伴著攝人的“嗚嗚”之聲,以力劈華山之勢,兀然而下。

    銅劍方臨,首當其衝的天書便已然生出感應,不待黃谷虛指揮,突然“刷”的一聲,乍然舒卷,金光大作。

    天書上方那道奇異符文也發出一道更加粗大的光芒,其下滴滴仙露,恰如溪流激湧,連成一片波浪,在周圍激起道道濤影。

    伸卷開地長長書卷上,一道又一道的各種奇異圖形與文字漸漸清晰,分別發出或暴烈、或溫柔的氣息,每一種氣息,都像是一種生命一般,訴說著它在長長的生命中的各種不同感受。

    這道道氣息與那銅人手中長劍一旦相交,立時便生出了種種奇妙的變化。

    或如平原走馬,長驅而入;或如長江搏浪,水石相擊。  暴烈時如火山噴薄,平緩時似清泉低注。  二者又似是纏結,又似是相依,長劍與天書甫一相接,全無眾人想像般的轟然相擊的景象,反倒令人覺得是二位好友,正在以論相交。  展現的種種變化,又如同兩軍對壘,一陣數變,卻又無跡可尋。

    只是這種相持的情況,只支持了片刻。  那銅劍身後,乃是巨大地上古金甲銅人;而天書背後,黃穀虛地實力卻是遠遜。  因此不多時,便見天書金光黯淡,已然有支持不住的趨勢。

    正在此時,陶仲文地玉尺和段朝用的黑霧,忽然同時發威。

    只見那玉尺,一搖再搖,每一搖動,便有一隻尺餘的光團,騰然而起,投入到天書中去。

    每一隻光團一觸到那光團,便如同清露入手,立時無痕。  但那天書的光芒,卻便分明亮一分。

    而段朝用的黑霧,並沒有直接相助天書,卻直接粘著到那銅劍的尖端上去。

    黑霧甫一接觸銅劍,立時便淡得幾分。  但其後卻是源源不斷,淡了一分,便又補上一分,一直耗了三息之後,這才後繼乏力,終於散去。

    而天書得玉尺光球及黑霧之助,終是將形勢穩了下來。

    銅人大是不奈,手中銅劍一壓再壓,終是再難有寸進。  只見他雙眉一立,暴張巨口,“江昂”一聲巨叫,忽然向前一個大步,跨過數丈,空著的左手,遙遙便向空中與自己銅劍相持的天書抓來。

    那只巨手足有房屋般大小,五指如峰,一收一緊,三人正全力與巨劍相抗,天書亦是糾纏其中,哪有餘力對付這只巨力,一下子便給那巨手將天書撈在手中。

    只見銅人傲立如山,左掌右劍,同時發動,口中又是一聲巨吼,噴出一道白茫茫的氣體來。

    金氣主殺,最是晰利無比。  此時銅人含怒而動,這一股肅殺之氣,便是遠遠的眾人也被逼得退避三舍,場中三人如何應得。  便聞得悶哼幾聲,玉尺已經被擊得搖遙而退,段朝用的黑氣更是在這一擊之下,稀淡得露出身形,搖搖欲墜。

    首當其衝的黃穀虛一下子如秋葉殘墜,口中鮮血狂噴,頭頂上金光散淡,吃這一擊幾乎散了真元。  而那天書被銅人一劍一掌一氣同時交錯之下,發出了一磣人的哀鳴之聲,“咯哧”一聲從中而分,內裏鮮紅的血液,便如同一個活人被腰斬一樣,自半天空中橫灑而出,形成一片血雨,染得地上落紅片片,隨即在地上“哧哧”地燒化出點點坑洞。

    黃穀虛大叫一聲,身在半空只覺得五內俱焚,真元暴走,身體就象一個牆壁破碎的舊房子,被東北風吹得四下零亂。  又感覺到門中一向以為憑杖的天書被銅人一擊而毀,登時金丹暴裂,心血上湧,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銅人得理不饒人,大大一步上前,手中巨劍挾碎書之威,由上而下劃出一道殘影,便向著猶在空中落下的黃穀虛的身體劈來。

    陶仲文與段朝用見了,不免齊齊發出一聲兔死狐悲的哀歎。  本來以為萬無一失的謀劃,怎麼會想到竟然落到這般下場。

    只是想像中劍落人亡、鮮血飛濺的一幕,卻是並沒有出現。  只見銅人巨大的身影,在劍身幾乎碰到黃穀虛身體的一霎那,忽然變得空靈起來,隨即一陣輕風起處,便聞得錚然一聲,銅人正如其乍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只有梅清暈倒當地,一個小小的銅人,正落在他的身邊。

    陶仲文與段朝用大喜,一怔之下,分別出手,各自祭起法器,便向著躺在地下一動不動的梅清抓來。

    只見一隻玉尺、一團黑霧,眨眼間便已經臨近到梅清身體上方。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39
第三卷 第五十七章 群策群力

    這一下子變起肘腋,遠處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還是張羽沖見機得快,一隻紙符輕擲出手,喝一聲“疾!”遙遙地現出一層光波,抵擋了一下。

    只是張羽沖倉促出手,畢竟比不得陶段二人出擊,那一層光波,在二人攻擊之下,只支持了片刻,便立時崩潰。

    好在雖然只是片刻,卻給陸炳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只見陸炳手中一支玉牌一舉,怒喝一聲:“四維山止,軒轅不破!無極!”

    便見四個奇異的獸形,突然出現在了梅清的周圍。

    這四個獸形,或如虎,或如熊,各各人立,身披戰甲,手執刀兵,同時發出了一聲嘶吼。

    凶厲之氣,伴著這狂暴的吼聲,立時震攝四方。  就連陶仲文與段朝用,也不由心中一驚。

    那虎形獸最是兇悍,見陶仲文玉尺逼來,竟然單身直進,舉起手中爪形兵器,怪嘯一聲,便輪出一道金光,砸了過去。

    只聞“咣當”一聲巨響,嗡嗡之聲綿綿不休,隨即又聞得虎形獸一聲怒吼,身形卻被玉尺彈得直退而回。

    只是玉尺雖然逼退虎獸,自身也是顫抖不休,攻勢一滯,隨即在陶仲文召喚下瞬間回到其手中。

    同時段朝用的黑色霧團,也在熊獸的雙掌下受阻,一擊將熊獸打得嗷嗷直叫,但也無力前行。  只得退回。

    “陸大人果然好手段”,陶仲文恨聲道:“連這上古四獸也弄到了手裏,果然不愧是錦衣衛的老大。  ”

    “彼此彼此,黃真人地天羅地網也不差。  不過現在形勢已明,典真人還有何話說?“

    陶仲文看了一眼四獸,恨聲道:“只怕這四隻畜生,陸大人驅使起來。  也不是那般容易吧?若果然能指揮如意,我兄弟自然束手就擒。  ”

    陸炳呵呵一笑。  手中玉牌一搖,四隻獸形頓時化作青煙,收入牌內道:“驅使四獸,老夫倒也沒那修為。  只不過要困住賢仲昆,好象也不一定非要用這些手段。  ”

    隨著陸炳的聲音,只見數道各色氣機,漸漸從陶、段二人身後交叉而出。  漸漸匯成一道奇異的陣形。

    陸炳身邊所從來之人,此時俱已經推行至前,將梅清隔在身後,佈陣既畢,各執其陣中之位。  張羽沖雖然不在陣中,卻是超乎陣外,遙攝二人退身之地。

    此外苦大師以及諸僧,已經在外圍。  雖然道門中事,佛門不至參與過深,但苦大師的脾氣,卻也不是好相與的。  就算他們不會直接出手相攻,但想來二人若想從這方遁走,卻也不太可能。

    李道定則與一眾道門中人。  在另外一面形成一個弧形。  他們剛才被卓晚春說動,兩不相幫。  現在見形勢大為逆轉,陶、段二人處於下風,立時也改變立場,一個個怒視二人,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相攻的意思。

    倒是路澤有,乃是一介書生,用不著他上前相爭,連忙趕來扶起梅清。  退在一旁。

    陶仲文與段朝用對視了一眼。  從對方眼神中都看出凝重之色。

    轉過頭來,陶仲文圓圓的臉上漸漸浮起笑容。  對著陸炳與張羽沖道:“不想今日本門中事,竟煩得二位道友大費周折,又這般結果。  我看咱們雙方一時意氣,我方卓小仙、黃道友都身遭重創,我那師弟,怕也難免有些閃失。  梅清情況,亦不甚妙。  莫若我們便彼此暫且收手,各自救護人手,些許恩怨,留待來日如何?”

    陸炳哈哈一笑道:“典真人,現在見形勢不妙,便來這般說了?卻不想想,此時我方人多勢眾,閣下只兄弟二人,又皆是強弩之末,還想我放你們走?”

    陶仲文面上笑容更甚:“陸大人,人道是困獸猶總鬥。  修真之人,豈可如凡夫俗子般,定然爭個你死我活?難道你就真不怕我等搏命之際,兩敗俱傷?”

    張羽沖在一邊喝道:“陶仲文,今日之事,就是陸大人肯放,張某也絕無放手之理。  你這廝心機陰毒,若放你離去,日後不定還有多少是非。  倒莫若見個分曉,便是你拼了死自爆,張某也扛了!”

    陶仲文聽了張羽沖之言,臉上笑容漸漸凝結,嘿嘿冷笑道:“看來張天師恨我極深呀。  只是天師落到今日地步,所謀之人頗多。  要想報仇時,追本溯源,難道天下道門你都要一一殺過來不成?”

    張羽沖聽陶仲文一口一個“天師”,又提及當年求雨之事,哈哈笑道:“死到臨頭,你還在這裏挑撥離間?不錯,當年對張某不滿,又或有所推波助瀾之人,不在少數。  只是氣運之臨,假于人手,張某既然這些年自放於野,早已經看得淡了。  只是閣下暗中算計,讓我與令師梅花真人範文泰不明不白地鬥了一場,最後以事先布下的法陣偷襲,想讓我二人同歸於盡,這等仇怨,豈可不報?這些年我窮搜苦尋,找你不到,也還罷了。  難得你今日自投羅網,張某定於你見個明白!”

    說罷,張羽沖轉頭對李道定等諸人道:“今日之事,還望諸位道友助張某一臂之力。  待擒下此子,從前之事,張某便當從未有過。  以門中先人為誓,絕無相違!”

    陶仲文喝道:“既然如此,陶某兄弟複有何言!老四,事已至此,多言無用,還有什麼留手地?”

    段朝用陰陰一笑道:“既然都不肯給我們兄弟活路,那就拼了罷!”

    說罷,只見段朝用與陶仲文二人乍然一分,忽然便見二人身後的土地,突然一下子如同被撕扯開了一般,伴著地裂山搖的一聲大響,忽然裂開方圓十數丈的一道巨大的裂縫。  隨即裂縫四周轟然塌落,飛沙走石,煙霧騰起。

    如同地震一般,四下地面如同波浪般抖動不已,伴著陣陣雷鳴之聲,大量的泥沙不斷地下陷,地上兀然現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來。  隨即便見泥沙中突然激揚而起,幾個巨大地骷髏緩緩地爬了出來。

    那骷髏上下灰乎乎的,滿是泥土,雖然只是露出幾個頭顱與肢臂,但卻巨大無比,隨著大地陣陣抖動,發出如同山呼海嘯般的雜響,泥沙四下飛濺,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魘靈!”張羽沖與苦大師同時怒喝一聲,不由想起當時在史府所見那只巨大的骷髏,同時合身上前,一飛符紙,一現法相,同時出手。

    “我二人困此魘靈,其他諸人速速出手擒敵!”張羽沖臨危不亂,大聲喝道。

    這魘靈的威力,張羽沖及苦大師都曾親自感受過。  當時一隻魘靈,就使得二人束手無策,現在數隻齊出,只怕在場眾人也無力相抗。  但既然控制魘靈的,乃是陶仲文兄弟,只要自己二人先暫時困住這幾隻魘靈,其他眾人合力擒下陶段二人,那魘靈自然不攻即破了。

    其他眾人中,如陸炳等知道這魘靈之事,其他大門派中弟子,也從本門中聽說過這傢伙的威力,聽張羽沖喊破其名,立時知道這幾個骷髏定然極為難纏,因此不待多說,一個個各展神通,都向著陶、段二人攻去。

    四下裏真元立時被這些各式各樣的手段所攏,變得狂暴無比。  或黑或紅、或火或電地各類法術器具,就象下雨一般,眾人身邊狂瀉而出。

    魘靈雖然威力巨大,但其行動笨拙,攻擊又不是十分的快速。  張羽沖與苦大師都曾與其交過手,因此不約而同,都採取避開強力相抗的方法,或纏或撓,只求拖住這幾隻大傢伙。

    只見陶仲文與段朝用都是面色猙獰,段朝用兩眼如血,兩隻如鳥爪般的手從袖中伸出,口中發出如同鬼嘯的泣聲,便見一邊的魘靈聞聲便欲甩脫一邊糾纏地張羽沖與苦大師,向著攻來的眾人沖去。

    張羽沖與苦大師如何肯讓他如意,各自全力施為,只是幾隻魘靈之力,著實強大。  只見得二人,漸漸有些堅持不住,幾隻魘靈已經距離眾人越來越近。

    陶仲文手中玉尺連展,團團青光如同雪團亂舞,迷離間不斷回旋,在數息之間,竟然遍佈了二人與眾修真之間的天地。  團團青光,將眾人發出的如雨點般的道道法術一一吞噬,又攪入道道光幕中,恍惚迷離,一時竟然再尋不到陶仲文身形所在。

    “小心,他要溜!”陸炳神念竟然也無法跟上陶仲文,一時失去其所在,登時想到陶仲文要想以障眼法,掩護自己溜之大吉,連忙提醒眾人。

    錦衣衛諸位供奉此次出戰,早見過眾多高人,弄得一直有些鬱悶。  此次眾人排陣,困了陶仲文,都有心顯示自家法能,因此聞得陸炳提醒,都是打點精神,全線壓上,力求要一顯威風,擒了這位典真人。

    忽然間,只見光幕中青光爆閃,一股極大的波動從中傳出來,將沖得最前的一名玄衣老者擊得青光散落,倒飛而出,一身上下俱是傷殘破爛。

    “小心!”眾人大喊之中,俱都避開波動,各出法術護了本身。  後邊一個滿頭白髮的道人,見那玄衣老者倒飛眼前,滿面灰敗,連忙伸手去接他。

    只是他才伸出手去,卻見倒飛的玄衣老者,忽然自爆開來。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40
第三卷 第五十八章 梅花真人

    那白髮道人大吃一驚,萬沒有想到快要觸到自己手邊的老者如何會突然爆開,口中一聲“臨!”便見一道圓圓的金色光盤,突然出現在了面前,同時身形化成一道青煙,向後疾退。

    玄衣老者爆開一天血霧,周邊之人不知出了什麼事,都如那道人一般,紛紛祭出護體法器,向著四下退開。

    只見血霧中,一團光暈閃得數閃,突然化作人形,正是陶仲文,身形化成一條明光,直直地夠奔眾人身後而去,目標直指,正是梅清。

    此時梅清雖然神智已複,但身體卻是仍然頗為空虛,身邊再無他人,唯有路澤有在旁相扶。

    梅清輕歎一聲,唯有賈起餘勇,待要再行一搏時,忽然覺得身後一隻手輕輕在自己頂門上一拍,聞得一聲“禁!”便覺得周身一緊,竟然被人一下子將周身真元,禁得一絲也動不得。

    梅清大驚,卻見身邊的路澤有搖頭歎道:“想不到,些許小事,也還要煩我出手。  ”

    說罷,便見那本來似是文弱書生,一絲真元也沒有的路澤有,突然將手伸了出來,對著迎面撲來的陶仲文喝了一聲:“敕!”

    本來見梅清近在咫尺、面上露出幾分得計的笑容的陶仲文,忽然面上露出極為怪異的神色來。  只見他身形也不知收住,就這麼直直地撞了上來,一下子被路澤有捏住了脖子。  懸在空中,卻依然雙眼大瞪,看著路澤有吭吭地道:“你……你……怎麼會……這……”

    路澤有哼了一聲道:“沒用的東西!”

    說罷,只見他袍袖一展,突然將梅清與陶仲文同時捲入袖中,另一手一掐訣形,喝了一聲道:“奉行!”

    只見原本在張羽沖與苦大師雙雙糾纏中掙扎地幾隻魘靈。  突然一下子狂暴之極,瞬間掙脫了二人的困縛。  分別向著四下裏沖了出來。

    張羽沖等大驚,只是變生肘腋,不及反應,被那幾隻魘靈打得各各飛退而回,又見梅清被劫,都是又急又怒,連忙各自與身邊之人。  結陣全力阻止。

    “阿彌托佛!”見形勢不好,幾位佛門高僧同時高宣佛號,聯手結成陣勢,硬生生將這一方的兩隻魘靈困在了陣中。

    眾人好一陣忙亂,好在這幾隻魘靈突然發狂後雖然威力大增,但卻少了人在背後指揮,攻擊之中毫無章法,再困得些時候。  終於漸漸後繼乏力,這才被眾人一一困住,施以封印制服。

    “梅清呢?”陸炳身上道袍被扯得幾個大口,面色亦是頗為難看,想是也受了不少震盪。  一見形勢穩定下來,連忙問張羽沖道。

    張羽沖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搖了搖頭道:“找不到,也感覺不出向哪邊走了。  姓陶的和那姓段的也都沒了。  那傢伙是什麼人,手段這般高明!”

    陸炳知道他問的是路澤有,苦笑道:“路大人本是我錦衣衛中人,乃是文職,向來沒有任何修為。  何況他身家清白,也從未見他有什麼問題。  這次帶他來,也只是為著與地方官府打交道。  他怎麼會……除非……是什麼異變。  此事還須日後查明。  ”

    張羽沖也是搖頭不已,又看看眾人道:“這一次咱們可算是丟人到了家,這麼些人居然讓對手跑得無影無蹤。  咱們卻還折了幾個人手。  ”

    陸炳面色如鐵。  沉默片刻,這才轉頭問一邊的那古銅色皮膚大漢道:“龍門張真人怎麼樣?”

    大漢道:“張真人與陶仲文硬拼了一記。  受傷不輕,好在金丹未受大損。  只是……柳莊主卻是不行了。  ”

    張羽沖黯然道:“咱們誰也沒想到天羅陣突然出來,那陶仲文居然會先對柳莊主下手……雖然有那位叫孫不二地女施主突然現身,代他承了一記,但畢竟難擋陶仲文全力一擊。  何況……那位柳莊主好象本來對紅塵留戀之心不是甚重,縱有手段……怕也難留他了。  ”

    陸炳面上恨色更甚,又聞得遠遠傳來碧真悲聲,直向自己這邊沖來,眉頭不由又皺得緊了幾分。

    梅清受禁之後,卻並未失去神智,只是覺得自己的神念十分奇怪,竟然似是有幾分脫離了肉體,毫無受困地感覺,但卻指揮不得自己的肉體一般,就象一個第三者一般,在旁邊靜靜地看到路澤有先是以大袖卷了自己和陶仲文二人,又施法激發魘靈的狂性,趁著眾人忙於應付時,又卷起了段朝用,隨即拋了一件如同雲朵的法器,將風就霧,眨眼間脫出險地,隱形潛象,一路向著東方而來。

    梅清感覺袖外風聲呼呼,顯是飛行極速。  又見身邊與自己一同受困的陶仲文、段朝用二人,顯然是失去了知覺,被路澤有閉了六識,一動不動。

    梅清想了想,便試著設法激活金丹。  只是神念才入識海,便覺得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傳來,其中諸般念頭與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湧入。  大量的文字、聲音、圖像以及各種各樣地信息,同時如怒海翻江,撐滿了自己的識海,登時間壓迫得梅清頭痛欲裂,直如數萬把刀劍在他頭中亂劈亂剁,一下子幾欲暈去。

    要命的是,現在梅清根本指揮不了自己的身體,他想暈過去也是不可能。  只覺得自己一點本性,就如同狂暴的大海中一葉小船,在波峰浪穀中拋跌起落,時時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又象北風呼嘯中的一點燭光,飄搖不定。  梅清知道此時一念這差,就是個神消魄散之局,唯有咬緊牙關,勉強集中了全部的神念,又強自忍著痛不欲生地強烈痛感,這才維持住這一點微明。

    只是那信息之潮,如同瀑布狂濤,直是無窮無盡。  到得後來,梅清神念已經漸漸有些模糊,知道不好,心中一激靈,連道自己好笨,這等情形,以自己之力,如何能硬生生穩住心神,強挫雜念?頭腦中閃過苦大師一雙慧眼,又聞得一道謁語,如洪鐘大呂,兀然在耳邊響起:

    我見黃河水,凡經幾度清?

    水流如激箭,人世若浮萍。

    癡屬根本業,愛為煩惱坑。

    輪回幾許劫,不解了無明。

    伴著綿綿不絕的謁語之聲,梅清狂燥的神念漸漸平息下來,心中似有所悟。  心神那一葉小船,雖然依舊在狂風駭浪中上下顛簸,卻是再無傾翻之虞,隨波上下,一任雨打風吹,只是隨波逐流,漸漸歸於平靜。

    待梅清終於完全控制了心神,恢復平靜時,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體也已經恢復正常,禁制自己的禁術,也已經鬆動了許多。  只是他一旦思考剛才海量的信息,便覺得又是一陣頭痛欲裂。  這一次差一點便“哎呀”一聲叫將出來,好在他見機甚快,硬生生閉了口,穩定下心神,暫時壓下心思,不去考慮其他,一邊靜靜恢復修為,一邊四下查探,這才注意到,那路澤有不知何時,已經飛到一處大山之中。

    知道身處險地,不敢輕易冒險,梅清只是靜靜的觀察。  只覺得似是穿越了一道禁制,梅清能夠感覺到禁制那種獨特地真元波動在身外一閃而過,隨即便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洞府之中。

    雖然稱之為洞府,但此地倒有些像是當時見到碧真外婆的地方,更像是一處山莊。  不過此地比起碧真外婆那處山莊來,顯然要簡單得多,只有幾間石室,數道山泉。  只是靈氣甚是濃郁,倒是一處修真的好所在。

    之後覺得身上一輕,又覺得身下一硬,知道是路澤有已經將自己幾人從袖中卷了出來。  梅清一動不動,極為小心地放出神念,略一探察,便知道雖然身脫袖外,但此地明顯是被人設下了另外一個頗為複雜的陣勢。

    梅清一怔,本來這道陣法甚是奇特,自己應該從未見過。  但不知為什麼,神念所及,好象立時便知道其陣眼所在,走勢變化如何。  梅清心中來不及細想是為了什麼,抓緊時間觀察陣勢虛實。

    只見這道法陣,布法甚是奇特,大違張羽沖所授的天師一門陣法,全然不以五行、八卦、四象、三才等為陣眼,卻是靈活生動,不斷變化,竟然大有靈轉如意的特點,說來倒與梅清所習的神宵神法一脈相承。

    一想到神霄雷法,梅清恍然大悟,再看那陣勢,果然便更加清楚。  幾眼掃過,梅清便已經心中有數,又將其中變化大致看得明白,他這才去觀察路澤有。

    只見路澤有呆呆地站在當場,目光不住地在山莊內外巡視,似是在想些什麼,面上表情似喜似悲,不斷變幻。

    梅清這一探察路澤有,路澤有感覺極為靈敏,立時發現梅清有異,面上不由露出幾分驚訝之色,但卻並無動作,只是淡淡地道:“既然已經醒了,何必還要躺在地上裝作受制?”

    梅清知道對方已經發現自己,便也不再做作,輕輕一搖,身形已經立在當地,側頭看了幾眼路澤有,微笑著說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路澤有路大人?還是……梅花真人範文泰?”

    路澤有冷冷地看了一眼梅清,問而不答道:“我又當如何稱呼你呢?是梅千戶梅清?還是……玄教教主張留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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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我亦非我

    梅清冷冷地看著路澤有,臉上古井無波,一言不發。

    路澤有卻哈哈大笑,自言自語的道:“梅清?天下哪有什麼梅清!你瞞得過天下人,卻瞞不過我去!不錯,我這身體,以前是路澤有,現在嘛,說是範文泰也可,不過是我暫借。  待得日後功成之時,我又變成了梅清,他還是路澤有。  如何?”

    梅清淡淡一笑道:“想來你所謂功成之時,便是要占我身體,以梅清的身份,捉拿了路澤有這廝,大搖大擺、堂堂正正的回京之時了?”

    範文泰笑而不答,梅清卻嘴一撇道:“範文泰!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當年一個小小鼎奴,偷學了兩手把式,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癡心妄想!”

    範文泰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隨即扭曲不已,尖聲叫道:“張留孫!不要以為你還是當年的玄教教主。  不錯,是你把我收為了鼎奴,是你要我為你煉化分身,也是你引我築基入道。  可是,沒想到吧?我居然自己修成了梅花雷法,我居然脫出你的控制!哈哈,四年前,還記得吧?四年前你身入皇宮,只為了取回遺忘的道法時,被那幾個小子打得差點神魂俱滅。  你當的時慘樣,哈哈,想不想知道他們怎麼知道你要去偷那道籍的?嘿嘿,告訴你,是我!十五年前,設計算計你的,是我。  四年前,讓你肉身盡毀的,也是我!可惜呀。  沒想到你居然也見機得快,居然能毀了肉身,跑到那硯臺中去藏身?怎麼樣?那石頭裏住著不錯吧?哈哈……”

    一邊說著,範文泰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捶胸頓足,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就憑你?”梅清不動聲色:“少來往自己臉上帖金了!要真是你知道我的行蹤。  又怎麼會不直接找我報仇?何況,就你這幾個廢物徒弟。  你以為能奈何得了我?”

    範文泰依然笑個不住:“信與不信,都在你。  雖然我滅了你也不過是件小事,但看著你在那幾個廢物手下殘喘,實在是痛快呀。  不過你居然能瞞過眾人,元神鑽到那那塊硯臺中活著出來,倒真是讓我沒想到。  說實話,我初進錦衣衛。  尋了這個肉身附體後,突然感覺到你的氣息在那硯臺裏時,還真是嚇了一跳呢。  ”

    說著,他又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不明白,那硯臺明明是你後來才到手,又與你肉身合為一體,怎麼地在此之前,你的意識就恢復了呢?你可別說你早有先見之明。  事先便在這身體中留了一份元神。  ”

    見梅清不說話,範文泰笑道:“不說也無所謂。  其實想想你對外所稱恢復意識之時,正是你入宮之際,想來也就是這麼回事。  說到這,我倒不能不佩服你心思果然夠縝密,我那般幾次三番算計你。  居然也沒能做掉你。  不過也好,如今倒是便宜了我。  張真人,我問你一句話,那只鼎,你卻是交不交出來?”

    “鼎?”梅清思索了半天,忽然手一揚,一隻瓷碗大小的三足青銅鼎忽然現於掌心。  梅清深深地看了小鼎幾眼,這才歎道:“你是說它麼?”

    範文泰兩隻眼睛一亮,哈哈笑道:“果然在此!張真人,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這只鼎我尋得上天入地。  怎麼也想不明白你是怎麼藏起來的?當時在鬱木崖暗算你時,我敢肯定你並沒有攜在身上。  我回山門尋找時。  也一點痕跡也沒有。  你卻是如何將它藏起來,又將它取回來的?”

    梅清微微一笑道:“按說你我生死之敵,實在是不該告訴你。  不過我這人大方慣了,告訴你也無妨。  ”

    說罷,梅清將手一揮,小鼎從手心消失不見,看了看範文泰急切地面容,這才哈哈一笑道:“你要問這鼎的經歷,找我卻是找錯了人,該當另請高明才是。  ”

    “還有別人?”範文泰面露疑惑:“是哪個?”

    梅清淡淡一笑,手一指道:“他。  ”

    範文泰沿著梅清手指地方向轉頭看時,眼睛突然睜大,突然將手一拍大腿道:“原來是他……張真人,你不是騙我吧?”

    原來梅清所指之人,正是暈倒在一邊的段朝用。

    梅清搖搖頭道:“他本人在此,你問問不就知道了?”

    “好,我就這問。  若是敢騙我,一會有你後悔的時候!”範文泰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段朝用漸漸清醒過來時,映入眼簾的,正是範文泰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  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段朝用只覺得金丹搖盪,真元無主,幹乾巴巴地道:“師傅……是你……是你老人家?”

    這時聽得一邊呼息沉重,陶仲文也醒了過來。  不過他只是片刻間,便恢復了正常,低下頭,一幅受教的模樣。

    “是啊,是我”,範文泰歎息道:“你們兩個都沒想到吧?”

    說罷,他四下打量著,搖頭道:“十幾年,對修真之人而言,也不過是短短一瞬。  只是卻想不到,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地事。  今日回來,竟然有物是人非之歎……季用,我卻沒有想到,原來你們師兄弟中,竟然倒是你最有心思。  當年師傅,卻是看走眼了!”

    段朝用大急,張口欲辯,只是真切間紅了臉,卻不知說什麼。

    範文泰手一擺,止住了段朝用辯解之詞道:“師傅說的,卻是真話。  若說修為深厚,你不如元節;若說心機深沉,你不如仲文。  心性不如叔行,天資不如五朵,但你眼光准,行事毒,下手快,有此…,卻是比他們幾人強得多了。  ”

    看著範文泰笑容滿面,段朝用卻嚇得更加厲害,說話有些哆嗦地道:“師……傅,不是的……”

    “不是什麼?”範文泰笑容一斂,鬚髮皆張,大聲怒喝道:“難道我說錯了麼?當年我回山時,他們都走的走了,去的去了,就你一個跟我回來。  我還以為你小子不過是想從我這多學些東西,原來你是打上那鼎的主意了!”

    段朝用渾身一軟,嚇得軟在了地上。  範文泰歎了口氣,語氣忽然又變得慈祥地道:“季用,其實對你們幾個的行為,師傅也是知道的,倒也沒有生氣。  只是你一味陰險,總不是行事地辦法。  你看你二師兄,這方面就比你強得多了。  單說他在朝中進退如意,手段滴水不露,你便差得遠了。  唉,本來我將你引見給皇帝,是想你也這般歷練一番,將來也是我一個助臂。  可惜,唉,可惜呀!”

    “啊……師傅你……”段朝用、陶仲文二人都是一臉驚愕地看向範文泰,段朝用更是脫口道:“原來郭勳那廝──居然是師傅你?”

    “若不是我,又怎麼會將你引薦給皇上?”範文泰臉頰抽動了幾下,恨聲道:“可笑那皇帝小子,居然打著飛鳥盡、良弓藏的主意,連當年助他拿穩權利的為師也不放過。  若非為師修為已經到了隨意出入人體的境界,還真不知會不會進退兩難呢。  ”

    說著,範文泰打量著自己的雙手道:“哈哈,不過也是因禍得福。  為師只因被迫再換肉身,突然悟明瞭元神修煉的訣竅,修為大進。  說來,還是得感謝那皇上才是啊!”

    陶仲文和段朝用都是激淩淩地打了個冷顫,又同時說道:“恭喜師傅修為大進。  ”

    只是陶仲文說來如春風拂面,喜不自勝之意,溢滿言語間。  而那段朝用說得,幹乾巴巴,孰少誠意。

    範文泰歎了口氣,誠懇地對段朝用道:“你看,便是如此。  同樣一句話,你二師兄雖然聽說我修為大進,怕得要死,恨得要命,但說起恭喜地話來,語氣自然流露,毫不做作。  可你呢……唉,這也是天份所關,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

    說到這裏,範文泰又柔聲道:“還說這些做什麼呢?季用,你還是說說吧,當年倒是怎麼把那鼎偷走,又是怎麼落回到那小子手裏去了?說來在京城,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師傅都沒有發現,這份本事,著實讓為師欣慰不已呀。  ”

    段朝用一個激淩,突然爬了起來,連連扣頭道:“師傅饒命,師傅饒命……”

    “傻孩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想活命麼?”範文泰語氣感傷地道:“老老實實把經過告訴師傅,師傅保證讓你不受罪死去便是。  若真能說得師傅心動,或許還能給你留條兵解的路,不至於神魂俱滅。  ”

    段朝用面上露出極為害怕的神色來,隨即牙一咬,忽然斷喝一聲:“敕!”體力真元忽然湧動起來。

    “禁斷五行,滅!”範文泰大喝一聲,一伸手,便將段朝用的脖子抓住,舉了起來,用力摔在了地上:“當著為師的面,還想自行了斷,季用你癡心瘋了麼?”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搖著頭說道:“季用,還是說吧,你我師徒多年,師傅的話,你總該信得過。  ”

    段朝用掙扎半天,爬了起來,只覺得體內空空蕩蕩,一絲真元也無。  再看著範文泰一臉真切的表情,心中卻是冰涼一片,臉上不由露出了無比絕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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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十章 存神奪舍

    “原來如此”,聽了段朝用斷斷續續的述說,範文泰一時有些慨歎起來。

    “這份心思,也是頗為難得了。  單說你能窺探到寶鼎所在的位置,又能想出以控物攝鼎、化符隱鼎的方法,也可見在修為上用心不少。  ”範文泰點評道,一邊連連點頭。

    原來段朝用在當時隨著範文泰回山之後,便一心一意,想找到那鼎所安置的位置。  只是若想取到那鼎,又不被範文泰得知,難度著實不小。

    這也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範文泰沒有將鼎收入體內,這才給了段朝一絲可乘之機。

    一直到鬱木崖之戰前,段朝用才得到機會,以自己煉製的五鬼搬運術,將那小鼎盜了出來,卻不收回自己身邊來,只是將那小鼎藏在外面。

    之所以段朝用敢在這時候下手,也是從邵元節、陶仲文傳言範文泰,說道是張羽沖欲來生事的言論中,發現了一絲陰謀的痕跡。  段朝用幾乎敢肯定,邵、陶二人定然是準備要對範文泰動手,才會這般行事。

    若是他二人得逞,自己盜鼎之事自然無人知曉。  若二人敗露,範文泰也會懷疑二人與失鼎脫不開干係,不懷疑到自己頭上。

    那時範文泰一直不是很正常,脾氣心性大變,以至於沒有發現其中不對的地方。  最後果然如段朝用預料,範文泰與張羽沖同歸於盡。  段朝用早有提防,未受重傷。  卻偽裝受創遁走,取了小鼎,便遠走高飛了。

    只是此鼎也頗難祭煉,段朝用只得一邊派手下人仿製實驗,一邊用這鼎來祭煉各種傀儡。  那鼎本具生髮之意,倒也合用。  只是後來不知怎麼地,手下人無用。  竟然將重重保護下的鼎失去了。

    “想來這五鬼搬運還是為師傳授于你”,範文泰搖頭道:“我見你一向喜歡役物之術。  這才專門教了你這法門。  沒想到你卻用來對付我。  只是……只怕你跟隨我之前,便曾有家學吧?觀你近來手段,全由役物而出,卻不似尋常手段。  傀儡之術,正門大派中,好象只有上清茅山,曾有此法。  不過因為這些法門。  大多不經正途,茅山因此封了秘法,不許門下弟子再祭煉此術。  莫非……你竟然是茅山派來地?”

    段朝用大驚,連連叫道:“師傅明鑒,弟子雖然行有錯事,也只是一時糊塗,怎麼會是他派的臥底?何況若真是他派之人,師傅……離開之後。  又怎麼會一直祭煉器用,未曾回門?”

    “人心是最奇怪。  當年或許一心為門中行事,待得見到自己的機會時,有些東西忽然忘了,也不奇怪。  ”範文泰悠悠說道,又搖搖頭:“罷了。  這些現在說來,也是無益。  怪不得在京師我從未察覺那鼎的氣息,所以還以為你確實未參與當年反叛之事,這才在皇帝面前推薦你。  原來你是將鼎安排在了別處,暗中發展勢力,自己跑來京師。  不過那聞香教,嘿嘿,自來依託這些邪教小道,是成不了事的。  但那鼎你能想來煉製魘靈之用,這份心思果然極巧。  不瞞你說。  那鼎發育之能。  最是好用不過。  剛才我看你那幾隻魘靈,雖然基礎不佳。  但十幾年就有這樣的規模,真是很不簡單了。  ”

    段朝用聽了,不敢出聲,心中卻是暗恨不休。  剛才範文泰出其不意,將自己的幾隻魘靈控制了四下狂攻而出,雖然隔阻了張羽沖等人,卻也將那些魘靈盡都毀掉了,以至於自己現在最大地保命本錢都沒有,一任他擺弄。  再想想當時的情景,段朝用幾敢肯定,範文泰定然是看到那幾隻魘靈地威脅,這才借機毀去,免得自己倚為仗恃。

    “原來那鼎你是這般得來的”,範文泰又轉頭對梅清道:“你現在肉體的出身,和這鼎大有淵源,因此對這鼎,自然格外敏感。  我知道你出使永平之事,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這般巧法,偏偏我那不成材的廢物徒弟,就把這鼎藏在了那地方,又被你遇上了。  嘿嘿,人生果然各有緣法。  ”

    梅清沉思了片刻道:“此次我們去到港裏,還到溟海和魚骨廟中遊玩過。  當地民風淳樸,雖然清苦些,卻比起在朝廷中勾心鬥角,修真人兩面三刀的生活,強得多了。  ”

    範文泰連連點頭:“確實如此。  修真之人,外人看來,還以為是如何的清靜無為,如何的仙顏道骨。  其實骨子裏,和世人地你爭我奪,也沒有什麼差別,反倒更肮髒幾分。  ”

    說罷,又笑道:“港裏麼?其實距離我家離那地方不過十幾裏地,我還有個姐姐,就嫁到港裏史家了。  不過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多年未歸,也不知故鄉風物,是否依然。  嘿嘿,若不是那時候淘氣,半夜三晚忽然想著偷偷划船去魚骨廟求仙,我也沒有後邊這些際遇了。  ”

    說完又歎了口氣道:“既然你說到溟海和魚骨廟,那自然是已經找回自己那一半了。  呵呵,就算是你現在已經全部合為一體,我也不懼。  而且……”他冷笑著問梅清道:“你剛才扯東扯西,其實對我多的試探,如此說來,那些頭腦中丟失的東西,還是沒有找回來吧?”

    說罷,範文泰哈哈大笑起來。

    梅清搖頭道:“我本來就是梅清,張留孫的東西,丟不丟的與我何干?”

    “我知道你的心情”,範文泰一臉蕭瑟:“雖然我對元神的明瞭,放眼天下,再無可比肩之人,但有些東西,也實在是很難解釋。  就好比我們當年,同存一體時,又何嘗不是彼此迷茫,不知身屬何人,又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個?只不過我脫困而出,又將有益地精神,歸為己有。  你卻沉淪無地,以至於此。  現在想來,倒也不是你無能,實在人的心,確是太難捉摸了。  ”

    梅清卻笑道:“你總是這般自以為是。  我只是驚訝,若你真以為我是張留孫,難道你還有信心勝過我不成?”

    範文泰點點頭道:“若是身在別處,你又在全勝之時,我自然毫無信心。  只是從剛才你與卓小仙、黃穀虛動手看,其實你的修為,並沒有完全恢復。  最後兩擊,其實都是靠的手中法寶來取勝的。  想來這具身體,你得的時間尚短,又對如何融合肉體,有些不甚明瞭地地方,所以無法發揮全部的能力。  何況,難道你沒有發現,我這個地方,其實對於人的靈魂,其實有些束縛麼?”

    “束縛?”梅清一皺眉頭,神念輕輕一掙,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竟然是一道法陣。

    甫一察探,梅清便有些驚訝,這處法陣果然大異自己所見,竟然會對身處其中人物的元神,有極大的束縛作用。

    “原來如此”,梅清搖頭笑道:“你以為我元神初據此體,又融合未穩,因此一旦入了此處法陣,必然心神不穩、真元難固,因此絕非你的對手,是也不是?”

    範文泰哈哈笑道:“現在明白了吧?其實我將你攝入袖中,你居然能自行解開禁術,也大出我意料之外。  只是你脫困之時,立時出手一搏,我意外之下,你也許還有機會。  但你偏偏一意求穩,想恢復完畢再來對付我,卻是入我局中。  ”

    梅清苦笑下,也不多言。  其實範文泰說得也有些道理,自己初醒時攻其不意,確是最好的時機。  只是一則範文泰估錯了自己的修為,梅清並非張留孫,以自己的能為,就算是偷襲,也不一定就能傷到對方;二則自己當時根本自身難保,神念混亂,只顧得安撫體內,哪里還有心思去攻擊他人。

    範文泰猶自得意地道:“梅清也好,張真人也罷,其實你現在占了這肉體,卻發揮不出其作用來,有何必要?我這些年,對元神與舍府,頗有所得。  前些時候,更獨創出秘法,可以極快地壯大元神,增進修為。  只要你將那寶鼎交出,又把這肉身送了給我,我便將自己地心得與秘法,盡皆傳授給你。  如何?”

    梅清不屑地道:“你的修為,當年是誰所授?現在居然和我來說這話?”

    “聞道有先後,藝業有專攻”,範文泰不以為然道:“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修真之人,怎麼可拘泥於此?雖然說到其他法門,我不敢有狂言,但說到對元神附體奪舍地體會與研究,絕為天下第一,當而不讓。  此事合則兩利,逆則兩敗。  張真人不妨細思。  ”

    “若我不肯呢?”

    範文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張真人是個聰明人,但要非做傻事,我也只能發動法陣,束了閣下元神,強行分離元神與寶鼎了。  雖然這樣一來,不免大費手腳,肉體寶鼎,也會有些損失,融合起來也要時間長些……但是張真人,我不過是費些事罷了,到時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是慘不堪言啊!”

    梅清卻搖頭道:“如此卻是不妥。  若我依言交了肉身與寶鼎,那時候更是毫無倚杖。  你要是食言而肥,不肯放我,我豈非更是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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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十一章  木猶如此

    範文泰呵呵一笑,言語中滿是自信地道:“張真人,形勢比人強。  現下你除了相信我之外,還有何路可走?只要你同意,便先將鼎交於我手,我便將那元神修煉之法,傳授於你。  之後我便將這逆徒的元神抹去,你入其舍後便可離去,依我之法,或是寄於其中修煉,或是另尋佳舍,所謂海闊憑魚躍,有何不可?”

    梅清未置可否,一邊的陶仲文與段朝用卻是大驚。  段朝用本有心理準備,現在陶仲文聽了此言,卻是心中暗驚。  只是他知道範文泰的脾氣,知道越是相求,越是無用,只得低了頭,心中暗暗盤算。

    梅清微微搖頭道:“抱歉,範文泰,身體發膚,受諸父母,卻是不敢相讓。  ”

    “什麼受諸父母”,範文泰哈哈大笑道:“當年之事,你我有何不知,難道你還真當自己是尋常人子不成?”

    說著,不知怎地,範文泰看著梅清的臉龐歎道:“你和五朵,我是說這具肉身,和當年五朵,卻是真象。  唉,往者已矣,往者已矣。  張真人,最後問一次,你答應不答應?”

    “無論梅公子答應不答應,甯古卻是不會答應的。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梅清與範文泰盡皆嚇了一跳。

    只見不遠處的溪流之旁,忽然長出一棵樹來。

    那樹生長得極快,眨眼間便有了一人多高,上邊幾隻青葉。  油油可愛。  再看樹旁,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來,盤腿坐在地上,有些渾濁的目光,淡淡地看著二人道:“甯古還需得梅公子指點迷津,你要想用強,便先過了我這關吧。  ”

    範文泰雙眉緊緊地擰起。  目光中大有疑慮。

    也不怪範文泰震驚,這地方本是自己修真之所。  門外戶內,多有法陣相設,雖然不敢說固若金湯,但也不是隨便就能突破地。

    但這個甯古大師,居然在不驚動自己眾人的情況下,輕鬆進出自如,這樣的修為。  當真可驚可怖。

    “范真人無須驚訝”,甯古想來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開口便叫破範文泰的行藏:“我的修行,與你們大異。  因此你這些手段,我雖然沒有辦法硬解開,但它們對我也是無計可施。  我的問題,梅公子尚未回答,你若相逼。  我也不能坐視。  ”

    範文泰面色陰晴不定,陰森森地問道:“甯古大師,你地修為固然極高,但卻是未曾祭煉過的身體,目下已經堪到油盡燈枯之時,若還想逞強與我動手。  只怕立時便有喪命之虞。  ”

    甯古大師點頭道:“范真人說得是。  不過既然沒幾天好活,我自然要搏上一搏。  天神既然給了我啟示,定然不會拋棄我地。  ”

    梅清卻在一邊皺眉道:“大師這是何苦?梅清已經說過,在下年少無知,見識短淺,如何能指點大師?只怕大師是理解錯了天神的旨意吧?若真為了梅清,有些什麼不妥,梅清卻是罪大莫贖了。  ”

    甯古大師聽了梅清之言,面上浮出一份笑意道:“梅公子此說,足見宅心仁厚。  只是天神的旨意。  又怎麼會錯?你不過尚不自知罷了。  為公子出手。  乃是甯古甘心自願,縱然粉身碎骨。  也是天命,公子卻是無須有何不安。  ”

    範文泰聽得大是惱怒,這甯古出來搗亂也就罷了,還振振有詞,好象真是什麼天命所向一般。  看這老傢伙一絲相讓的意思也沒有,範文泰心中一份傲氣頓時被激起來,心中想到:“莫非你便真當我怕了你不成?雖然看你手段有些驚人,但焉知不是紙糊的老虎。  既然避不開,不如先探一下他的底細。  ”

    心中計議已罷,範文泰嘿嘿一陣冷笑道:“既然如此,範某便只得得罪了!”

    說罷,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只是向後輕輕地退了一步,便見當場,忽然現出兩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來。

    這兩個人看去竟然和路澤有地相貌一模一樣,只是目光略顯呆滯。  但見此二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一左一右,輕飄飄騰然而起,向著甯古撲來,同時口中,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長嘯。

    梅清只覺得心神一蕩,連忙向著甯古大師這邊退了數步。  心中暗想:“範文泰這一手卻是有些不凡。  難得,難得。  ”

    原來這兩個人形,竟然是範文泰以梅花雷法為底子,結合傀儡術,以及他自己悟出的元神修煉之法,祭煉而成的。

    兩個人形其根本,卻是雷法所集雲氣;每個人上,又附有其部分元神。

    據說上古之時,有修真者得到極為強大的獸身或是修真遺蛻,往往有以之煉為元神分身的。  更有甚者,傳說中更有以身化千百,如同《西遊記》中孫悟空毫毛分身一般,戰鬥之中,威力極是巨大。

    這類元神分身,比之傀儡術,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蓋因其是元神所寄,因此指揮如意,更能以各類法術傷人,與本身配合,就如何數個自己同時出手一般。

    梅清見了,心中暗暗稱讚,一邊的段朝用,更是神為之奪。  他本是精於傀儡術之人,習得梅花雷法之後,也時時思索如何將二者配合。  但他走的路子,雖然也多有開創之舉,但依然不脫舊時範圍,傀儡依舊是傀儡,雷法依舊是雷法,哪如範文泰這般純以自身化出分身的厲害。  因此一見之下,幾乎忘了自己處境,心中又驚又喜,當下竟然喝彩出聲。

    甯古大師卻只是微微一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身邊那棵樹,卻突然爆長了起來。

    梅清雖然知道此處不過一處規模不大地洞府,一時之間卻忽然有了身在十萬大山、茫茫林海中的感覺。

    如同自遠古時便從未有過改變,一股天地渾茫的氣息如開天闢地般乍然充斥了碧落幽冥。  天地荒涼,赤地千里,炎熱酷毒的日光炙烤著乾裂的土地,那種毫無生氣的死寂幾乎凝結成固體,阻擋著一切生命地侵襲。

    範文泰那原來詭異飄忽的分身合擊,方自左右分擊,一旦觸及甯古發出的這等死寂的氣息,突然一下子便如沾上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一般,如同受驚一樣,一下子便掉頭而回。

    範文泰心中大驚,剛才梅清出手兩次,一次是那古怪石頭,一次是那巨大銅人,二者身上那種傳自遠古的蒼茫氣息便都讓他驚訝不已。

    饒是範文泰見識過人,但畢竟少了大門大派那種積澱,何況這種上古道傳,更不是現在修真之人能夠見到的。  自漢代以降,因果流傳,世間修真,但以機巧為事。  因此種種手法,越來越是巧妙,應用極是複雜,但卻不知不覺中,丟失了原來渾茫龐大的質樸心性。

    現在當範文泰的巧妙分身,遇上甯古不言不語,唯以一棵大樹體現出的生命荒蕪之前地蒼茫寥闊時,居然一時讓範文泰心中生出仰望無際地感覺。  其自身尚且如此,何況兩個分身。

    梅清在一邊觀戰,所謂旁觀者清,見了甯古這等手段,不由暗暗喝一聲彩。  甯古此著,純是以勢奪人,強行以自己承自上古的智慧,從見識上壓倒對方,使對方生出無以匹敵地感覺。  說實話,若不是當時在碣石溟海內,梅清曾見過上古神嶽,又見過張留孫與徐福的手段,這刻的氣息壓力之下,難免梅清不會當時退避三舍。

    一邊的梅清尚有此感覺,何況身處其中的範文泰,龐大無匹的上古氣息,如同一座不可抗拒的大山,連續不斷向著範文泰壓來。  在範文泰感覺中,便如同蒼茫大地,竟然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但是卻連自己,也同樣看不見、摸不著,更動不得一絲一毫。  日光如岩漿迸流,紫煙騰然滿瀉,便如同身入洪爐,紅赤滿眼。

    範文泰畢竟不是凡人可比,知道自己上來氣為之奪,卻絲毫不露氣妥之意,強自一合,已經掙開了氣勢的壓力,體內金丹流轉,雙掌同時運轉,如同雙龍入水,乍時驚破水底之天,將那日光酷芒同時攪碎,口中怒喝道:“天!”

    甯古歎息一聲,雙目緊閉,兩道長眉索索抖動,只見那被範文泰擊碎的日光天宇,忽然再變。

    蒼穹上星斗高懸,一輪皎如銀盤的圓月,散發著寧靜的淡淡幽光,高高掛於頭頂,照得天地間靜無纖塵。

    月光如水,四野無聲。  從剛才那炎熱酷毒的日光炙烤下突然一轉而為清靜安祥,梅清忽然心神一動,緩緩地伸出手,結成一個法印,正是華嚴六相中的總、別二相。

    梅清自己卻毫未知覺,心神隨著甯古大師展示出來的那一份意境,或起或浮,或嗔或喜,不違不依,漸漸進入了若即若離的神遊之境。

    範文泰哈哈一笑,雙掌各掐一個玄奧訣形,左掌四開一合,右掌四合一開,或捏或斷,如鮮花盛開,不斷變幻,口中作咒道:“以一為萬,以陰發陽,天神地祗,邪鬼玄皇,可命君也!元者!”
yuanhsiu 發表於 2013-3-19 23:41
第三卷 第六十二章 水流花謝

    範文泰雙掌齊動,便見一道巨大的五行環,乍然現於身前。  那五行環竟然由無數茫茫如塵土般的微芒組成,漸漸擴增而成一個五彩變幻的光球,罩在了甯古與他的通天樹之外,竟然似要把甯古幻出的情境納入其中。

    梅清心中無喜無憂,就如同甯古與範文泰的打鬥,全然與自己無干。  他就看一個看客,不斷為雙方展現的手法而沉醉,陷於其中不能自拔。

    甯古雙目依然緊閉,口中終於也開口念誦起來。  那古老的音節似唱似說,雖然不解其意,但聞著甯古沙啞而蒼涼的聲音,以及聲音中透出的濃濃無限對生命的嚮往與依戀,梅清也不由心中巨震,似是已經看到,甯古正將自己的生命,最後一點點激發出來,一一展示在世人面前。

    梅清只見道一棵巨大的樹木,正由地上努力的掙了出來,千萬道細枝柔條,爭先恐後地向著天空伸展出去。  淡綠色的、淺紫色的嫩芽,恰如無數尖尖的細筍,層層疊疊地從枝頭冒出頭來,密密麻麻地鋪成一片。

    生命蓬勃的氣機,從枝頭芽梢不可阻擋地傳達了出來,帶著初生的喜悅,又有一點對未來的嚮往與好奇,催發著跳動的氣息,彌漫在了處處角落。

    範文泰面色紅赤,眉心兩道青氣漸漸凝聚,互相糾纏環繞,呈一個回環之形,不斷地轉動遊走。  面對甯古那看似並無尖利卻極難抵擋的氣勢,一咬牙。  口中喝道:“金!”便將一口金色地氣柱,噴了出來。

    那道氣柱一出現,便分解成無數金芒,散入那巨大的五行之球中,立時便生成道道金風利罡,如刀劍亂舞,向著甯古樹枝頭上的片片嫩芽割去。

    枝芽搖動。  立時便見巨樹枝頭傷痕累累,但一層傷毀。  立時又有一層生長出來,芽尖展動,層層鋪開,更見密實。

    眨眼間二人交鋒數千萬次,範文泰雖然是攻擊一方,卻是極為勉強,數次噴出金風相助。  這才將攻擊維持下來。  而甯古枝頭的層層嫩芽,卻在攻擊中越來越是長開,最後全都舒展開來,枝頭條間,已經全是鋪開的片片綠葉。

    範文泰面色已經有了些過份潮紅,心中更是悸動不已。  見甯古巨樹上嫩芽終於全都成長發散為葉,卻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天地生髮,最是無可抵擋。  現在芽開為葉。  看似氣勢更盛,其實濃郁之機,反倒容易抵擋一些。

    果然甯古大師口音一變,而激昂起來,口中唱誦的歌調,如同雪山上滾過的道道綿長驚雷。  夾雜著古拗難明地顫音,激蕩在天地之間,催發著本已枝繁葉茂的巨大樹木,不斷地散播著逼人的強大氣息。

    一個個黑灰色的球形花苞,不斷地從枝葉間冒了出來,又不斷的裂開,現出朵朵五顏六色的花朵來。  朵朵大如海碗的花朵搖動不休,爛如五彩海洋,洋溢出一片燦然。

    反觀範文泰,卻一改剛才的全力壓上地態勢。  五行球全力退回。  環繞在範文泰身體周圍,形成一個圓球般的外殼。  五彩光華幾乎呈現固化的形質,全力抵擋著不斷飛舞的花葉的侵襲。

    形勢正如剛才的逆轉,甯古操縱下的巨樹,如瘋狂一般將花枝葉條刷向範文泰的光球,疾風驟雨,無休無止。  範文泰卻是全力防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滴水不漏。

    一波又一波地綠葉搖動,終於化做漫天飛花,漸次飄落,形成一片花雨,繁華如錦。

    “千秋風雨,一朝花落”,範文泰語帶悲音道:“甯古,難道你真要見個秋風落葉、天地無情不成?”

    甯古沉默不語,良久方道:“空山無人,水流花謝。  ”

    說罷,甯古身邊的古樹,就象感應到甯古心意一般,片片飛花,飄零委地。  那片片綠油油的葉子,也慢慢地乾澀枯黃,一份蕭索蒼涼的氣機,漸漸從樹間滲透出來。

    秋風蕭瑟,落葉滿山。  秋聲背後,卻是一派彌天殺機,似欲摧毀天地間一切生靈。

    梅清見了,也不由心中微有動意,暗道甯古這一次手法,由春入夏,再曆秋氣殺劫,如天道循環,步步為營。  範文泰身在局中,至此卻不知他又如何應對。

    範文泰也是暗暗叫苦,剛才他出言之意,本是打消甯古心中殺機,以求尋得一線機會。  所謂“千秋風雨,一朝花落”云云,便是提醒甯古生死不易,本是千古艱難之事。

    本來範文泰所想,甯古乃是薩滿大巫,肉身之修不行,因此離世在即,當此生死之關,反倒容易心生波動。  不想甯古居然答到:“空山無人,水流花謝”,雖然甯古乃是塞北蠻族,但用詞深得國朝詞意,一時竟然使範文泰自己陷入難以作答的境地。

    漫天飛花落葉,伴著秋風金殺,橫掃了天地四合。

    饒是範文泰五行流轉,守時不動如山,而對無孔不入的金風殺氣,也不由氣勢再低了三分。  說來也不由範文泰不鬱悶,本來在他想來,自己地修為,放眼天下,只怕再少有比肩者。  不想跑了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甯古大師出來,才一出手就讓自己大大的吃了個悶虧,本來引以為傲的分身,才露了個臉就給逼了回來,唯有靠著五行雷法,全憑著渾厚的修為在這裏硬撐,一應的手法道術,幾乎全都用不上。

    眼見得自己面前五行球已經越來越是薄弱,體內真元也是難以為繼,範文泰兩眼赤紅,心頭幾欲噴火,一股怒氣在胸中越來越是鬱雜,心中暗道難道今天要折在這老東西手裏不成?

    再堅持數輪,眼見得眼前亂花飛舞,心神已經有了不繼之象,範文泰心中一驚,知道這般下去,自己總有堅持不住的時候,一味死守,總不是個辦法。

    想到這裏,範文泰神念四下一轉,忽然見到不遠處的陶仲文、段朝用二人,心中又是一驚。

    原來自己這裏與甯古以命相搏,陶、段二人卻是覺得機會可趁,竟然悄悄一點點解開自己的法陣之束,若不是自己分神查探,只怕二人便要偷偷溜走了。

    “孽畜!”範文泰大喝一聲,神念一凝,便見兩隻大手忽然由空中現身,瞬間漲大至如桌面大小,一左一右,分頭向著陶、段二人抓來。

    其實此時他全力應對甯古的攻勢,這兩隻巨手雖然看著來勢洶洶,其實並無十分地威力。  但陶、段二人久在他yin威之下,此時本想偷偷逃命,忽然被範文泰一聲叫破,又見師傅出手來擒,都是志為之奪,段朝用更是當時便跪倒在地上,聽憑兩隻大手一人一隻抓住脖子給捉了回來。

    “師傅饒命……”段朝用一句話還沒喊完,只見那大手在自己頂門上一拍,只覺得天府一涼,登時魂飛魄散,原來他修得地未成形嬰兒元胎,竟然被範文泰以一道攝魂咒,生生地攝了出來。

    段朝用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未成形地嬰兒如同一隻巨大的蛋黃一般,其間隱約已經可見手腳,猶自在不斷的抽動中,只見範文泰面容扭曲,兩隻眼睛通紅通紅,咬牙切齒地道:“死到臨頭,還想要逃!”

    說罷,巨手一輪,已經將段朝用的元胎,附上了數道符籙,如同道道繩索束成一團,直直地迎頭向著甯古那漫天的枝海葉濤飛了過去。

    只見段朝用的元胎才一入葉海中,便如同飛星碎玉般被絞得四散而來,化成道道星芒,閃爍出片片彩光,一點點地飛揚散落,又漸漸黯淡無光。

    段朝用的身體在元胎被抽出之時,便如同一個木偶一樣突然不再動彈,直直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立在原地。

    甯古大師見範文泰竟然兇狠至斯,將自己的徒弟生抽了元胎來對抗自己的秋殺生機,不由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口中頌聲一變,再度悠長悲涼,聲音也變得黯然無華。

    秋風本是殺機,但一旦殺傷已過,自身也不能持久。  範文泰以段朝用生魂相祭,殺機既償,便再無以為繼。  片片飛舞黃葉失去了秋風的蕭殺之機,一葉葉旋轉著跌落大地,漫山黃葉堆積,天色陰寒,冷水無聲。

    一片薄薄的雪花忽然落了下來,飄飄揚揚地灑落在滿布著殘花落葉的大地上。  隨即數不清的雪花自灰暗的天幕下漫然飄灑,不斷地覆於地面樹枝,遮蓋了花瓣,遮蓋了黃葉,將天地變成了一個白茫茫的純潔世界。

    甯古大師癡癡地睜開了眼睛,有些吃力地看著那片片雪花飛舞在空中,漸漸地落在他白色的長髮與眉毛之間,卻並不融化,連綴其間,與白眉白毛結成一團,團團成銀白一片。

    甯古大師再次長歎一聲,伸手粗糙乾瘦的手,輕輕地搭在身邊的巨樹之上。  眨眼之間,巨樹那高大無比的身材也萎縮下來,乾枯的枝條也道道垂落,又一條條斷裂碎落,跌落在厚厚的雪花之中。

    甯古雙目中淚水長流,口中再次作歌,聲音悲涼無地:

    天上人間,會合疏稀。

    日落西山兮!夕鳥歸飛。

    百年一餉兮!志與願違。

    天宮咫尺兮!恨不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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