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61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15 10:18
第四十六章 不眠之夜(五)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牛渚軍大將徐常睜大眼睛瞪著南城門的方向,瞪著那員他原以為已算是一軍兄弟的人,原魏虎帳下金陵天權軍將領,羅慶。

“為什么?為什么?!羅慶——!!”

徐常嘶聲力竭地怒吼著,原以為周將廖立及時趕到支援后能喘口氣的他,萬萬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在他們背后捅刀子,更難以置信的是,在背后捅刀子的人竟是金陵天權軍這支兄弟軍的將領。

“……”羅慶環抱著雙臂佇立在南城門,頗具大將風范。但看得出來,他心中難免也有些羞愧,因為他望向枯羊與徐常等人的眼神很明顯有閃爍、躲避之意。

“是伍衡的命令么?”

在心腹親衛的攙扶下,原先坐在地上歇息喘氣的枯羊緩緩站起身來,神色肅穆地問羅慶道。因為氣憤,他的話中很明顯帶有質問與指責的意味。

面對著枯羊的質問,羅慶眼中愧疚之色愈發濃重,在深深吸了口氣后,點頭沉聲說道,“是!——伍帥叫我這這么做!”

“伍帥?”枯羊聞言冷笑一聲,譏諷道,“伍衡那般對待你等,你猶尊稱他為伍帥?——阿虎生前對他忠心耿耿,可結果呢?伍衡很是隨意地就將這份情義丟棄,不留情面地將你天權軍折斷拆散……這些你都忘了么?!”

聽聞此言,羅慶搖搖頭更正道,“此事伍帥曾向我解釋過,那一切看似對我天權軍的不公正對待,都是設計、布局,為了便是謀誅你枯羊!——是你枯羊背叛我太平軍在先!相信就算魏帥復生。亦會做出與末將相同的選擇!”

“你這家伙……”徐常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罵,卻被枯羊抬手阻攔下來。

“真的只是設計與布局么?”踏上前一步,枯羊正色說道,“前些日子我枯羊率眾人投廣陵時,你亦在軍中。你應該清楚,若我枯羊當時便有改投周軍之心,為何要將你等帶到廣陵?當時便徑直去投周軍豈不是更好?”

“……”羅慶聞言猶豫了一下,旋即皺眉說道,“伍帥曾言,那只是你打算為投靠周軍鋪路罷了!——更能一舉掃滅我太平軍,想來你枯羊亦能因此得到周國朝廷的赦罪,并且加官進爵吧?”

“你放屁!”徐常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之余。提著兵器便要沖上前去。

見此,羅慶雙眉一挑,右手猛地抬起,高懸不落。

剎那間,與他一伙的太平軍與原金陵軍士卒頓時做出了迎敵的架勢。在那已被其奪取的南城門城墻上,無數弓弩手引矢瞄準了枯羊與徐常以及二人麾下牛渚軍士卒,而城下的守兵,亦結成了牢固難破的方陣。即便是徐常。亦被這股肅然的氣氛驚地下意識站住了腳步。

因為徐常意識到,羅慶并不是在開玩笑。若是他徐常再靠近南城門,此人必定會下令攻擊。

“徐常,稍安勿躁!——羅慶將軍,且聽枯羊一言!”

走上前拍了拍徐常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枯羊望著羅慶正色說道,“羅慶將軍。我牛渚軍與你金陵軍三年來堪稱同氣連枝,雖說前些日子在金陵時有些誤會,但也不至于影響到我兩軍的情誼……”

“誤會?”羅慶聞言哂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仿佛是看穿了羅慶的心思,枯羊用莫名的語氣問道。“莫非羅慶將軍至今還覺得阿虎是因我枯羊而死?”

羅慶沒有說話,畢竟他也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在思忖了一下后,沉聲說道,“魏帥亡故,確實非你所為,但是你牛渚軍卻不能全然逃脫干系!——若不是你牛渚軍受衛莊挑唆,魏帥何以會被衛莊小人所害?!”

“笑話!”枯羊還來不及說話,身旁徐常怒聲罵道,“全是我牛渚軍的過錯,難道你金陵軍就沒有一丁點的過失么?——你倒是說說,我牛渚軍當時何以會在城內造亂?!”

聽聞此言,羅慶頓時面紅耳赤。畢竟正是因為他們金陵軍欲接管牛渚軍,并且設計扣押了枯羊,使得牛渚軍全軍將士氣憤填膺,因此才會被衛莊所利用。

歸根到底,這件事還是因他金陵軍而起,但是,身為金陵軍的一員、魏虎帳下將領之一,羅慶又豈能貶責己方。

狠狠瞪了一眼徐常,羅慶有些惱羞成怒了。

見此,枯羊連忙說道,“好好!羅慶將軍暫且莫要動怒。——枯羊亦覺得,阿虎是因我而死,不過,王威與陸雍兩位將軍又何如?”

見枯羊主動替自己解圍,承認魏虎的死與他有關,羅慶羞惱的面色稍稍好看了許多,而隨后,待聽到王威與陸雍二將名字時,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復雜起來,猶豫了良久這才底氣不足地說道,“這……那是……那是伍帥為設計、布局……”

“為設計、布局就不惜將忠心耿耿的義士當做棄子一般拋棄?”打斷了羅慶的話,枯羊反唇質問道。

“……”羅慶聞言默然不語。或許,他心中對此亦隱隱有些不滿與憤懣,只不過不曾表露出來罷了。

“罷手吧,羅慶將軍!”嘆了口氣,枯羊正色勸道,“觀伍衡為人,陰險狡詐、兩面三刀,此前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你我不是都心知肚明么?——他總大帥的位置是怎么得來的?他是怎么攻陷的江南?何以當時周軍未曾前來追剿?”

“……”羅慶雙眉禁皺。

他很清楚枯羊的話中深意,甚至于,除他以外太平軍中亦不少將領對此了若指掌,無非就是伍衡背叛了當時的太平軍總大帥梁丘皓與眾人效忠的公主劉晴,在前兩者拼盡一切與周軍廝殺時,伍衡毫不費力地攻陷了偌大江南罷了。

攻陷了整個江南,雖然這看似是天大的功勛,但是待一番抽絲剝繭下來,其中卻有諸多令人感到不恥的丑事。

“罷手吧。羅慶將軍!”

一邊勸說著,枯羊一邊緩緩走向羅慶。忽然,他的腳步停下了,因為羅慶抬起了左手,張開五指做出了阻攔他再繼續前進的手勢。

“呼!”在枯羊驚疑不定的目光下,羅慶長吐一口氣。旋即正色說道,“我……并非效忠于伍衡,我只效忠于我家魏虎將軍,只效忠于‘太平’二字旗號!——我之所以會站在這里,只是因為我覺得,即便換做魏虎將軍親臨,他同樣會阻攔你,枯羊大帥!——末將堅信,魏虎將軍在亡故前。他依然自持著身為太平軍的尊嚴與榮譽,并且因此……死亦無憾!”

“……”枯羊聞言為之動容。他原以為羅慶只是受伍衡蒙蔽而已,卻沒想到羅慶心中竟然有這等驕傲。

枯羊心中苦笑不已,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能說出這番的話的羅慶,是絕對不會被他三言兩句所說動而歸降的。

想到這里,枯羊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是吶。若是阿虎在此,他……多半也會像羅慶將軍這樣,將我阻擋在此……”

羅慶聞言眼中不禁泛起幾分暖意,緩緩放下高懸示令的右手,抱拳沉聲說道,“從別處突圍吧。枯羊大帥!——這南城門,末將是絕對不會相讓的,哪怕全員戰死!——此刻在您面前的,是我金陵軍最后的骨氣!”

“……”枯羊為之動容,雙目不自覺地睜大。全身亦泛起陣陣雞皮疙瘩。他只感覺羅慶與他麾下眾多原金陵軍士卒爆發出一股無比肅穆而慘烈的強大氣勢,仿佛視死如歸的死士,令人不經意地心折。就連方才對羅慶極其憤恨的徐常,嘴里也再罵不出一句。

“退!”枯羊低聲對徐常說道。

點了點頭,徐常抬起右手揮了揮,帶著幾分不甘,幾分對羅慶的敬重,沉聲喝道,“全軍……徐徐后退,撤離城門!”

“得令!”眾牛渚軍緩緩后撤了。

見此,太平軍伍衡一支的將領們急了,紛紛出言質問、指責羅慶。

“羅慶,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羅慶,你竟然敢斗膽放走叛徒枯羊,回頭我定要奏明伍帥,治你的罪!”

其中,有一名將領似乎想沖到羅慶面前質問他,但是卻被金陵軍士卒所擋住,不得寸近。

“你……你等區區小卒竟敢攔我?!”那名將領難以置信地質問道。

見此,一名金陵軍的驍將走出了隊列,對那員將領冷冷說道,“在此戰告終之前,南城門歸我金陵天權軍守衛,任何膽敢靠近者,無論是太平軍還是牛渚軍,皆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城下城上數千金陵軍士卒振臂吶喊。

“退——!!”

聲響如驚雷,那員伍衡軍將領被駭地連連后退。

無奈只能帶著麾下牛渚軍士卒另尋出路的枯羊回頭瞧了一眼羅慶。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回眸注視,羅慶重重抱了抱拳。

“……”枯羊愣了愣,不知為何,他隱約瞧見羅慶的身后好似出現了魏虎的身影,兩者的身形重疊在一起,讓枯羊心神好一陣不平靜。

枯羊長長嘆了口氣,冥冥中他隱約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已故的魏虎是借其部將羅慶的身軀向他枯羊訣別。

“雖為兄弟,然從此涇渭分明!——你想說的這句吧,阿虎?”

望了一眼夜空,枯羊喃喃自語道。

從旁,徐常猶豫地瞧著枯羊,半響之后終于忍不住問道,“大帥,眼下我等該怎么辦?”

吐了口氣,枯羊輕嘆說道,“最后的骨氣吶……眼下的南城門,已然是這廣陵城最險峻的地方,只要我等膽敢回頭……去與廖立將軍匯合吧!”

“得令!”徐常抱拳領命,當即派人去尋找廖立大軍的位置。

然而回來報訊的斥候卻言道,廖立正遭受著數支太平軍的攻打,腹背受敵。

聽聞這個訊息,枯羊微微色變。急聲對徐常說道,“快,速往救援!——眼下的我等,無力殺出重圍,若廖立將軍有失,則我等皆沒于城中。尸骨無存!”

“是!”徐常點了點頭,當即與枯羊領著僅存的三四千牛渚軍兵卒趕往廖立所在的戰場。畢竟枯羊說得很明白,眼下只有與廖立合兵一處,相互支援,才有可能抵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太平軍的襲擊。

既然如此,見廖立軍遭受猛烈攻擊,枯羊又豈有不救之理?

牛渚軍一眾急匆匆地朝著廖立軍靠攏,心中暗暗祈禱廖立軍在廣陵城東、西、北三面城墻的援兵的圍攻下尚有一戰之力。

然而讓枯羊與徐常感到分外吃驚的是,當他們抵達后。他們卻發現,同時遭到三支過萬兵力軍隊圍攻的廖立軍,竟像一塊巨巖一樣牢牢佇立于廣陵城中央的十字大街街頭,絲毫未見疲敗之態。

而更令枯羊等人感覺難以置信的是,據說廖立已親斬數員將領,極大地挫滅了太平軍的銳氣。

“東側,步兵上前,弓手登高齊射!西側將士聽令。步兵退后一百步,弓手齊射!北側。步兵原地待命,弓手退后,支援東西兩側。騎兵以百人為一隊,朝南后退三百步,嚴陣以待,隨時準備突擊!”

在大軍的中央。廖立坐跨戰馬,同時指揮著三個方向的戰事,猶有條不紊,絲毫未見差錯,借助街道兩側房屋作為掩護。竟反過來堪堪壓制了那三支太平軍援兵的兇猛攻勢。

“這家伙……如何辦到的?——同時指揮三面作戰?”揉了揉眼睛,徐常只瞧得目瞪口呆。

“是直覺吧……”終歸是枯羊比徐常有見識,聞言瞇了瞇眼,喃喃說道。

“直覺?”徐常不解地望了一眼枯羊,旋即由衷贊道,“一個人,同時指揮三面作戰,即便如此還能將對面三方壓制。那家伙……當真是人么?是怪物吧?——真的能做到么?”

“借助地形……在敵軍變陣前便已下達應付的戰術,次次先于敵手,叫敵軍喪盡先機,反為所制!——只要能做到這幾點,就能做到!”枯羊緩緩道出了廖立之所以能力壓敵軍三方的秘密。

不過驚訝歸驚訝,枯羊還不至于像徐常那么失態,畢竟他枯羊也是見過梁丘皓、梁丘舞等豪杰的。

忽然間,他的面色微微一變,因為他注意到,遠處正在指揮麾下軍隊三面作戰的廖立忽然回頭瞧了他一眼,隨即俯身對身旁的近衛說了幾句什么。

方才還面不改色的枯羊,這回當真是被嚇到了,因為在他眼里,這位名為廖立的周軍大將,簡直就是無懈可擊的存在。

只能說,枯羊與徐常不曾親眼瞧見過秦王李慎麾下白水軍總大將陣雷的本事,那位天下的大豪杰,那才叫無懈可擊,幾度叫謝安與劉晴束手無策,而冀州軍中的猛將,亦被其玩弄于鼓掌之上。比起陣雷,廖立雖說已漸漸展露他的才華,但說實話還差地遠。只能說,太平軍中沒有能夠與廖立匹敵、甚至僅僅只是抵擋廖立的將領,雙方的等級相差地太過于懸殊了。畢竟因為齊植一事而有了些改變的廖立,就算是費國與馬聃也未見得能贏地過。

不多時,枯羊的猜測驗證了,果真有一名周軍騎兵過來請枯羊等人。

跟著那名騎兵,枯羊與徐常來到了廖立的身旁。直到此時枯羊才意識到,廖立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何等的吵鬧、噪雜,四面八方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喊聲。很難想象在這等噪雜聲中,廖立究竟是如何才能做到步步搶先敵手,占盡先機的。

“南城門丟了,是么,小舅爺?”依舊注視著三個方向的戰況,廖立頭也不回,冷靜地問道。

枯羊聞言微微有些尷尬,訕訕說道,“枯羊才疏學淺,早前未曾察覺到伍衡那廝險惡用心……”說著,枯羊便將伍衡先前借擴編牛渚軍名義算計他以及后來天權軍將領羅慶倒戈一事簡單告訴了廖立。

待這些事說完后,枯羊忽然愣住了,因為他發現廖立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色,細細一想,他心中愈加吃驚,忍不住問道,“明明麾下有一半是騎兵,可將軍卻未肆襲全城,而是選擇在此防守……莫非將軍早已全盤察覺到?”

“……”瞥了一眼枯羊,廖立平淡說道,“倘若是全盤察覺,方才廖某就應該殺散那支什么天權軍!——只不過是聽到了南邊傳來的廝殺聲而已!”

[僅僅只是因為聽到了南邊傳來的廝殺聲,就馬上判斷出南城門有失,當即改變策略,改攻襲為防守,免得過于深入敵軍腹地難以抽身,無法從容調度兵馬……這是何等的直覺!]

枯羊暗暗心驚,想了想忍不住問道,“眼下你我兩軍皆被太平軍圍困于此,不知廖將軍可有什么解圍的高招?”

“守!”廖立一臉淡定地說道,“靜待援兵!”

“我姐夫的援兵?”枯羊疑惑問道。

“廖某并非與小舅爺行里應外合之計的人選,只不過在殺敗了那個穆廣后,廖某打算來廣陵看看是否有可趁之機罷了……不出一個時辰,大人定會帶大軍抵達的!”

“一個時辰?”枯羊哭笑不得,因為在他看來,一個時辰后恐怕他與廖立早已尸骨無存。

而就在此時,卻見廖立詭異一笑,低聲說道,“是故我等要設法自救!——不瞞小舅爺,廖某一直在等啊,等那條能夠改變我等此等困境的大魚上鉤……”

細細一想,枯羊這才意識到廖立指的正是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一個確實能夠改變他們眼下窘迫困境的反賊之首!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廖立在察覺到南城門的變故后,也不急著另尋他路設法從其他方向的城門突圍,原來他是在等伍衡親臨此地,好擒殺伍衡一舉結束這場戰事!——好是自負,好是瘋狂!]

雖說藝高人膽大,可枯羊依然還是被廖立的膽大包天所震驚,沉浸于此地戰場那瘋狂、血腥氣氛的他,腦門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噓!”似乎是猜到到了枯羊心中的顧忌,廖立淡定地將右手食指豎放在嘴上,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隨即一臉詭異地笑道,“這不,那條大魚上鉤了!”說著,他轉頭望向了東側。

順著廖立的視線望去,枯羊細細觀察,這才注意到東側的太平軍士卒比之方才變得有序起來,隱約間,他好似瞧見了伍衡,雖然只是一閃而逝的身影。

“勞煩小舅爺替廖某指揮士卒,廖某去去就來!”提槍一夾馬腹,廖立也不等枯羊應下,帶著身邊那一隊僅僅只有二十余騎的騎兵,朝著東側數以千計的太平軍殺了過去。

枯羊目瞪口呆,他隱約已經猜到,何以廖立這般強大,然而之前他枯羊的姐夫謝安,卻始終不重用此人為一軍主帥。因為這柄利刃磨得太鋒利了,銳而易折!

如果沒有一副合適的劍鞘的話……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17 13:49
第四十七章不眠之夜!(六)
并不是只有枯羊這樣認為,東側街道包括伍衡在內的眾太平軍,皆是滿心驚疑地望著廖立僅僅只帶著二十來個護衛便朝他們殺了過去。


“擒賊先擒王……見戰況不妙,便欲借擒殺敵軍主帥來挽回劣勢,這等可笑的戰術莫非就是冀州軍一貫的伎倆?”


譏諷了一句,伍衡抬了一個響指,隨即手指指向朝著自己殺來的廖立。


旁邊的將領會意,當即命令附近的弓弩手將弓弩對準了廖立,隨即下令扣動扳機。


“嗖嗖——!”


伍衡身旁的太平軍弓弩手齊射一輪弩矢,縱然是廖立這等猛將,卻也不得不被迫停下沖鋒,用手中的寶劍護住自己,將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劈落。


可能是因為箭矢過于密集,廖立看似有些手忙腳亂。


“有意思,自己過來送死么?”


伍衡心下暗暗冷笑、譏諷。


或許在他看來,似廖立這般魯莽沖動的行徑,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極其愚蠢。倘若周軍將領個個都像廖立這般莽撞,別說七八萬周軍,就算兵力再多上一倍,伍衡自認為也有勝算。


然而這份心思伍衡僅僅只維持了數息,因為他驚疑地發現,遠處那周將廖立的動作看似有些手忙腳亂,然而其神色卻絲毫不見驚慌。更有甚至,他太平軍一方的士卒朝那廖立一行人也射出了大概數百支箭支,但是,卻沒有一支傷及到廖立。


伍衡微微皺了皺眉,右手平攤,壓低聲音對左右說道,“取強弓予我!”


“是!”左右護衛聞言應了一聲,取下背上弓弩,連帶著箭支一同遞到伍衡手上。


伍衡接過弓與箭,搭箭拉弓,竟將那兩石之弓拉了一個滿月,眼神凝重地瞄準著。


旋即,他在廖立眨眼的一剎那,松開了弓弦。


“嗖——!”


兩石之弓,力道何其剛猛,那箭支簡直猶如電光一般疾飛射向廖立。而當時廖立似乎更關注著兩側射來的箭矢,并沒有注意到伍衡射出的那一枚弓箭。以至于當弓箭飛行至距離廖立面門僅僅只有一尺左右位置時,廖立依然沒有絲毫反應。


手中的弓輕垂,伍衡嘴角不經意地流露出幾分得逞的笑容。然而一息過后,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為他震驚地看到,就在那支弓箭即將射中廖立面門時,廖立依然是不慌不忙,閉著眼睛頭一撇,那支弓弩便堪堪擦過他耳垂,飛向更遙遠的地方去了。


他,僅僅只是稍稍一側身,便避開了伍衡射出的弓箭。


避開之后,廖立這才再次睜開雙目,轉過頭來瞥了一眼伍衡,眼眸中那若隱若現的笑意,讓伍衡的心微微一沉。


伍衡的心在一瞬間跌到了低谷,他這才意識到,或許廖立早已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但是事先卻并非說破,故意裝作未曾的察覺的樣子,只是在最后時刻,這才從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弓箭,借此來挑釁、嘲諷他伍衡。仿佛在說,他絲毫未將伍衡放在眼里。


“好家伙……”伍衡咬牙切齒地咒罵著,就算是心機深沉如他,這回也不禁被廖立刻意的挑釁激得火冒三丈,右手平攤,低聲說道,“箭!”


左右護衛哪里會瞧不出伍衡此刻心火大起,絲毫不敢怠慢,當即取出一枚箭矢遞給伍衡。


接過箭矢,伍衡再次將強弓拉成了一個滿月,在射出箭矢后又沉聲喝道,“箭!”


“嗖嗖嗖——!”


連續三箭,左右護衛連續給伍衡遞上了三枚箭矢,而伍衡亦連續射出了三枚箭矢,一箭比一箭速度更快。


而廖立顯然也注意到了來自前方的威脅,但他依舊是不慌不忙,待箭矢飛到眼前時,這才提槍揮舞了幾下,打算將那三支箭矢擊落或者磕飛。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突生,只見伍衡所射出的那三枚箭矢,速度最快的尾箭撞到了中間的箭矢,中間的箭矢又撞到了前面的箭矢,以至于這三枚箭矢,竟全然改變了命中的方向。


由此不難看出,伍衡在弓術上的造詣確實是非同小可,也難怪當初能與太平軍第三代總帥梁丘皓平起平坐。


而面對著此等神箭,饒是廖立竟然也被唬得面色大變,手中長槍連番亂擋,險之又險地將其中兩支箭矢打落了下來。


可惜,箭矢卻有三枚,那最后一枚箭矢,直直朝著廖立的面門飛去,距離面門不過數尺之遙,而此時,廖立已來不及再提劍抵擋,他頂多只能下意識地一撇頭,似乎是不敢直視箭頭的鋒銳。


而在下一息,廖立胯下戰馬前蹄一揚,旋即重重踏在地面,然而馬背上的廖立,卻一動不動,他的頭卻始終沒有再轉過來。遠遠望去,他那看不見的面門位置好似橫插著一支箭矢,僅有后半段暴露在伍衡眼中。


伍衡滿臉得意而自負的表情,冷笑一聲將手中的強弓遞給了身邊的部下。


不得不說,從遞傳強弓這個舉動,不難看出伍衡對自己的箭術的確是十分的自負。不過反過來說,他的確有這個自負的資格,畢竟就方才那一手而言,縱觀整個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施展地出來。


這是伍衡一開始的想法。


他起初確實是很得意的,但是逐漸的,他慢慢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因為遠處馬背上的廖立,竟然到眼下也未見右絲毫動靜。


如果當真已是一個死人,還能這般安穩地坐在馬背上么?


伍衡的猜疑終于得到了驗證,在寂靜不動有大概三五息左右,遠處的廖立終于動了,他緩緩地將頭轉了過來。


剎那間,伍衡面色大變,一雙眼睛瞪地睛圓,一副難以置信之色。


因為他驚駭地看到,那周將廖立竟然用他自己的嘴,自己的牙齒,咬住了那最后一枚箭矢。


眾太平軍一片嘩然,因為眼前的事物早已超乎了他們的想象。人,如何用牙齒咬住兩石之弓射出的箭矢?


縱然是伍衡,他也被廖立嚇地不輕,他隱隱開始意識到,眼前的廖立,恐怕不是冀州軍中的尋常將領那么簡單。


而此時的廖立,方才他臉上那驚慌失措的表情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隨口一吐,便將那枚箭矢吐了地上,滿臉詭異笑容地望著伍衡。傻子都看得出,從頭到尾廖立只是在戲耍伍衡罷了。


“準頭倒是不錯,不過這力道嘛……”凝視著伍衡,廖立一副遺憾之色地搖了搖頭,隨即一邊駕馭戰馬再度沖向伍衡,一邊徐徐說道,“要殺人吶,就得用盡全力……像這樣!”


話音剛落,他一人一騎已飛奔至那一排太平軍刀盾手面前,只見他一揮手中的長槍,只聽鐺地一聲巨響,他手中長槍的槍身狠狠抽在一名太平軍刀盾手的盾牌上。


“砰!”盾牌崩潰、木屑四濺。那面外圍包裹著一層薄薄鐵皮的盾牌,竟然無法承受住廖立這看似輕松的一擊,整個被打碎。而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廖立的長槍槍身在擊碎了盾牌后去勢竟然未曾衰減幾分,噗地一聲又砸在那名太平軍士卒的肋骨下方,只將那名太平軍抽打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在半空中時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骨碎聲響。


明言人一看便知,僅此一擊,那名太平軍士卒的胸腔骨頭多半已被擊得粉碎。


果不其然,待數息過后,那名被打飛至凌空的太平軍士卒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口中連連吐血,沒過多久便倒地斃命。此時再看他胸口,竟有已大一片凹陷其中。


周旁眾太平軍士卒見此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饒是伍衡對自己的武藝也頗為自負,此刻卻也露出一副驚駭之色。


眼瞅著廖立不顧一切地朝著自己殺來,伍衡雖然面上并無神色改變的跡象,但是心中卻猶如狂風暴雨肆虐。


要知道,他方才甚至有想過親自出馬斬殺了這個叫做廖立的周將,借此振作、鼓舞全軍士氣,但是眼下,待見到了廖立斬殺那名太平軍士卒時所展現出來的可怕臂力后,伍衡便早已打消了這個極其愚蠢的念頭。


是啊,確實是極其愚蠢的念頭,因為即便是伍衡也不得不承認,那周將廖立的武藝與臂力,無論哪個至少都要比他高上一籌,哪怕他親自出馬,恐怕也只是送死的份。


想到這里,伍衡毫不泄露心中的震驚,用一種玩味的語氣淡定說道,“呵!還算有點本事……可惜蠢了點,單槍匹馬殺過來,以為自己是何人耶?——放箭!”說著,伍衡揮了揮右手,下令全軍士卒再次朝著廖立放箭,試圖將廖立射死在此。


也難怪,畢竟在見識過廖立的本事后,伍衡也沒有把握能贏過此人,因此,只能設法用這種比較下三濫的辦法來鏟除廖立。


依然還是那句話,一位武力強大的武將,雖然無法像高明的軍師那樣在戰略上取得上風,但是他們卻可以決定一場戰斗、一場廝殺的勝敗走向,扭轉己方的不利,甚至于,在危機關頭力挽狂瀾。


梁丘皓、梁丘舞、陣雷、李茂,都屬于是這種類型的猛將,而廖立雖然還遠不及前幾者,但是在太平軍面前,他卻猶如戰場上的武神,橫沖直撞、肆意屠殺,所向披靡。


當初周軍面對梁丘皓時的無力與震撼,這回太平軍總算是體會到了,面對著僅僅只率二十騎沖鋒的廖立,他們竟然絲毫也想不出阻擋的辦法。


層次,差的太遠了!


如今的廖立,恐怕已然與主帥費國比肩,達到了當初太平軍天府兵主帥楊峪的程度,即二十合之將。言下之意就是說,眼下的廖立,至少已能在梁丘皓手中走過二十招而不死。


雖然這個比較看似有點可笑與荒誕,但事實上,縱觀整個天下,又有幾人能在梁丘皓這位數百年也難見降世的絕世猛將手中走過二十招而不死?滿打滿算也不過一雙手的數量罷了。


而對面著廖立這等已然有資格能與梁丘皓正面交鋒的猛將,尋常太平軍士卒又如何抵擋?瞬息之間防線便被廖立給突破,后者徑直殺向了伍衡所在的位置。


遠遠觀瞧著,枯羊驚地心中猶如巨浪拍石,而他身旁的徐常,卻早已看傻了眼,臉上露出呆滯的表情。


見過瘋狂的,卻沒見過廖立這般瘋狂的,那么幾個人也敢對有重兵簇擁的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實行什么擒賊先擒王的策略。要知道用過這種招數的,可都是名聲顯赫的大豪杰,比如說梁丘皓與梁丘舞堂兄妹,以及白水軍的陣雷,就連冀州軍第一猛將費國,也不曾這樣孤身犯險。很難想象,那個名聲不顯的周將廖立,哪里來的這種膽量與氣魄。


不過話說回來,最令枯羊感到心驚的那還得是廖立閃避太平軍眾士卒射箭的方式。這件事枯羊瞧得仔細,他發現身處箭雨當中的廖立似乎早早就知道哪些箭矢是否能射中他,以及其中有些能射中他的箭矢,又會射中他身體的哪些部位。以至于有些箭矢,廖立根本連閃避也不閃避,任憑它堪堪擦過身體射向遠處。


這份利刃懸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才是最最讓枯羊感到震驚與佩服的。


“好可怕的直覺……”伍衡下意識地喃喃說出了枯羊想說的話。眼下的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究竟面對著怎樣的猛將。


那是一頭猛虎,一頭只要給他些許可趁之機,便會將人整個撕碎的猛虎!


不動聲色地,伍衡悄悄退后,撤到了大軍的后方。


他已經意識到,廖立并非是他能夠抗衡的猛將,而對付這類萬人敵似的猛將,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手底下士卒的性命去堆,去逐步消耗對方的體力,待其精疲力盡時,才將其一舉擒殺。


記得,長安戰役長孫湘雨對付梁丘皓時,用的是這個辦法;襄陽戰役劉晴對付陣雷時,用的也是這個辦法;而如今,面對著廖立這員勇武可怕的周將,伍衡亦選擇了這個最穩妥的辦法。


伍衡悄然下達了命令,試圖將廖立再引誘出來一些,畢竟此刻的廖立距離其麾下軍隊還是很近,倘若廖立見勢不對返回軍中,伍衡也拿他沒有辦法。


要殺此人,就必須將此人再勾引出來一些,叫他與他麾下的兵馬分隔開來。這樣的話,就算暫時無法鏟除廖立,至少他麾下的軍隊不會有現在這么好過。畢竟雖說周軍眼下有枯羊在代替廖立發號施令,但是伍衡一眼就能看出,枯羊與廖立二人的指揮,層次相差地太遠,后者那才叫一個無懈可擊。


但遺憾的是,如今的廖立可不再是會不顧一切追擊的人了,見伍衡主動退后不欲與他單挑交鋒,廖立稍稍又向前殺了一陣,權當是挑釁與勾引。但是當他的直覺意識到前方好似有什么危險時,他便當機立斷地勒住了戰馬的沖勢,旋即二話不說返回了軍中。


似這等果斷而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舉動,就連伍衡也愣了一下,未曾及時下令追擊。


策馬返回本陣途中,廖立臉上泛起幾分苦笑。看得出來,齊植的那一樁事他至今也未曾忘卻。


那個因為不顧大局、貿然追擊敵軍而導致最終闖下大禍的教訓,始終鞭策著廖立,迫使他引以為戒。


見廖立在沖殺了一陣后絲毫無恙地返回本陣所在,枯羊心下微微一驚,畢竟廖立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往無前、不會為任何阻撓而放棄的人,很難想象此人竟然會在未達成目的前無功而返。


事實上,注意到枯羊怪異目光的廖立,臉上也是十分尷尬,事前他哪里料到伍衡竟然會那般干脆地后退,毫不介意自己的名望受到損失。


“原以為伍衡那廝也是個豪杰,卻不想如此膽小如鼠……”


廖立用不滿的嘲諷化解著心中的尷尬,畢竟他方才對枯羊說‘去去就來’時,那可是想著連帶著伍衡的首級一起帶回來的,現在好了,他廖立人倒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可那伍衡的首級,卻也安然無恙地好好長在伍衡的脖子上。


似這等無功而返的尷尬,說實話廖立的確不好受,畢竟這家伙本來就有些諸事熱衷于完美的強迫癥,如今之所以強忍著,只不過是齊植那件事猶如一個夢魘般籠罩著他,好比是一副能收斂他兇性與桀驁的劍鞘,將他這柄名為廖立的利劍,鋒芒收斂于劍鞘之內。


似乎是注意到了廖立臉上的尷尬,枯羊心下哭笑不得,要知道在他看來,廖立似方才那般奮勇殺向太平軍總帥伍衡,并且在無法得手后還能安然無恙地返回,這已經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不過既然廖立羞于啟齒,枯羊自然也不好再多說,岔開話題皺眉說道,“廖將軍,既然眼下沒有機會殺伍衡那廝,我等又該如何是好?”


廖立聞言亦皺了皺眉,畢竟城內的太平軍數倍于周軍,既然誅殺伍衡的事失敗了,不難猜測太平軍必定會連番壓迫他周軍,就算他廖立在指揮兵馬上頗有建樹,但最終,恐怕還是會因為兵力懸殊而敗亡。


到時候,別說周軍與牛渚軍會全軍覆沒,也不說枯羊會死,就算是他廖立,恐怕也逃不出這已然與城外隔斷的廣陵。


果不其然,廖立的顧忌在短短半柱香后得到了驗證,對過的伍衡,竟然下令在街道附近放起火來。


要知道,廖立之所以能單憑七八千軍隊抵擋住四五萬太平軍來自三面的兇猛攻勢,除了依靠著堪堪將匹敵陣雷的超常直覺事事料敵于前外,更關鍵的,還是占據了街道的地利。因為在這里,他七八千軍隊只要撥出三五千士卒便足夠堵死四面八方的街道,而太平軍,別看人遠超周軍,但是在這等狹隘的城內街道地形下,實際上每時每刻僅僅也只有三五千士卒與周軍正面交鋒罷了,其余的士卒,充其量也只能在后方搖旗助威,若真要他們來到前方,恐怕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而如今伍衡下令摧毀這附近的房屋樓閣,這無疑意味著周軍的好日子到了頭,一旦這附近的地形變得空曠起來,在兵力上處于絕對劣勢的周軍,恐怕會在一瞬間被太平軍所吞噬。


而就在這局勢越來越危及的時刻,廖立臉上卻忽然露出了幾許意外與錯愕,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北面,旋即嘴角竟然浮現出幾許讓枯羊難以置信的笑意。


“太遲了吧?那兩個混賬……”(。)(未完待續)





這兩個混帳說的是誰阿!!...怎猜不出來........................ 本帖最後由 ablaze1021 於 2014-5-17 13:54 編輯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19 09:51
第四十八章 強援

    “太遲了吧?那兩個混賬……”

    方才還一臉凝重表情的廖立,此刻臉上竟露出了釋然的神色,眼眸含笑地望向廣陵城的城北方向。

    枯羊見此大感不解,待細細一想後,他這才意識到,或許廖立是察覺到了援軍的到來。

    可是,他如何知道的?

    要知道這裡距離廣陵城北少說也有近二十里地,這可不是能用肉眼就能瞧見的距離,更何況是在這等黑夜。儘管月色依稀,朦朧可以瞧見遠處的景物,但那頂多也就三十來丈而已,再遠就是一片漆黑,只不過隱隱有些光亮罷了。

    既然如此,這廖立是如何意識到援軍的到來的?

    [難道就是單純憑藉直覺?那這傢伙的直覺……究竟有多敏銳啊? ]

    “怪物麼……”枯羊喃喃自語了一句。

    倘若換做別人,枯羊絕對不會相信有人竟然能在城南附近察覺到城北位置的變故,但若是廖立,因為方才已見識過廖立那堪稱怪物般的敏銳直覺,以至於枯羊隱隱因為廖立的話心生了幾分希望與期待。

    [當真會有周軍的援兵及時趕來援救麼?但願是有的吧……如果真有援軍,那領兵的……]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當前的局勢實在是太過於不利,以至於枯羊迫切想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他竟暗自猜測起廖立口中的“那兩個混賬”起來。

    這種語氣,枯羊斷定廖立指的絕對不是他姐夫謝安,畢竟廖立可是謝安的心腹愛將;也不能會是八賢王李賢,因為就算有謝安的寵信,廖立也不可能有膽量在背後說這類詆毀李賢的話。

    換而言之,廖立既然用這個語氣。想來指也只有與那些他平級的周軍將領了。

    剎那間,枯羊腦海中浮現出兩位周軍猛將的姓名,那便是他姐夫謝安麾下無比器重的兩柄無堅不摧的利劍,冀州軍主帥費國與冀州軍副帥馬聃!

    [費國與馬聃……竟然是費國與馬聃? !可他二人不是還在與伍橫的五方天將糾纏麼?如何前來救援? ]

    枯羊心下驚疑不定。

    ——時間回溯到一刻辰之前,在廣陵城的北城門——

    就在太平軍第四代總大帥伍橫率領著將近六成的兵力圍殺城內的廖立軍與枯羊軍時,廣陵城的北城門卻遭到了襲擊。大批身著冀州軍式樣鎧甲的騎兵迅速地殺入了城中。

    儘管城門處的吊橋頗為寬敞,然而驚人的是,這些騎兵竟是十騎為一列整齊地駛出城內,兩側最外邊騎兵距離吊橋邊緣竟只有兩寸之地。然而即便如此,這些騎兵亦是從容不迫,無驚無險地迅速闖入了廣陵這座太平軍最後的城池。

    “論騎術……”

    在城門口吊橋外側,有一位騎將座跨戰馬,手搭靈棚眺望北城門的城樓,面容上流露出幾分自負。

    此人便是出身北地雁門的冀州軍副帥。馬聃。

    “論騎術,就算是老費手底下那些騎兵,恐怕也及不上我等!”就在馬聃剛說完話的時候,身後一名周將順嘴接上​​了話茬,此人正是馬聃的副將兼至交好友、曾經與馬聃同樣淪落為叛軍的北地將領,吳興。

    馬聃聞言回頭望了一眼吳興,搖搖頭笑著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

    雖說看似是在替費國說話。可看馬聃那神色,卻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由此不難看出。冀州軍內部的競爭實則非常激烈,就像費國所說的,軍中有不少人時刻盯著他主帥的位置,一個個憋足了勁攢著軍功,希望有朝一日能將費國從主帥位置上拉下來,取而代之。

    而對於這種正面且有推動作用的競爭。謝安自然不會加以乾涉,畢竟他深明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的道理。倘若冀州軍因為一兩場的勝仗變得自滿驕傲起來,總有一日會被另一支強軍打成篩子。而這,是謝安所不想看到的。

    言歸正傳,當馬聃軍順著放下的吊橋殺入城中時。北城門城樓上,一名太平軍將領正暴跳如雷,怒聲喝罵著周遭的麾下士卒。

    “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敵軍何以會殺入城中?!”

    這名太平軍將領姓白名達,是北城門的一名副將,只因北城門​​主將奉總帥伍橫之命前往圍剿廖立軍與枯羊軍去了,這才臨時肩負起北城門的城防職責。

    見子時前一切正常、無絲毫異樣,白達便在城樓上的角落閉著眼睛打了個瞌睡,然而待他被麾下士卒們搖醒時,卻聽說城門有失、情況危急,大批的周軍騎兵沿著放下的吊橋、敞開的城門殺入了城中,這讓白達如何不急?

    面對著白達近乎怒吼的質問,被問話的太平軍士卒嚇地全身顫抖不已,唯唯諾諾地解釋道,“是……是城內……城內有人打開了城門,放……放下了吊橋… …”

    這名太平軍士卒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白達心中更是震怒,右手伸出一把抓住那名士卒的衣襟將其拎了起來,劈頭蓋臉地吼道,“老子就是在問你,究竟是何人打開了城門!”

    “小……小的不知……”那名太平軍士卒被嚇地連話都不會說了。

    而這時,旁邊另外一名渾身鮮血的小校低聲說道,“將軍息怒,絕非是我等疏於防守,只是來敵太過於厲害,我等難以抵擋……”

    見說話的小校渾身鮮血,不像是逃兵,白達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鬆口將前一名士卒放了下來,沉聲問道,“是城內的敵人麼?有多少人?莫非是牛渚軍的叛軍們?”

    “不像……”那名小校的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神色,猶豫說道,“那人身穿我軍士卒衣甲……”

    “什麼?那人?身穿我軍士卒衣甲?”白達越聽感覺越不對,皺眉問道,“敵軍究竟有多少人?”

    小校聞言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 “一人……”

    “一……一人?”白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他北城門的守兵儘管被抽走了大半,但是由於先前有近乎一萬六千的兵力把守,因此,就算被抽走了兵力,依然還剩下七八千之眾。除了大概兩千士卒駐守於城牆。四千士卒在城北附近駐防、防止被牛渚軍趁虛而入外,城門附近的士卒,至少也有千人上下。

    然而這一千人左右的守兵,竟然敵不過對方區區一個人?

    “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白達驚聲問道。

    “是這樣的……”那小校舔了舔髮乾的嘴唇,一副驚駭莫名地說道,“來人初至我北城門時,因為此人身上穿有我軍式樣的鎧甲,因此我等皆以為是哪個去角落方便解急的弟兄,倒也不曾太關注……然而沒想到。此人在接近吊橋輪索的時候,驟然發難,一下子就殺死了許多我軍的弟兄,旋即放下了吊橋。當時我等大急之下圍攻此人,卻不想,那人甚是厲害,單憑一己之力竟將我等殺退……”

    “將你等殺退?——只是一個人?卻能將你等殺退?”白達聞言冷汗淋漓,事到如今。想來他也已意識到那人絕非尋常人物,必定是周軍方某個極厲害的角色。畢竟六神將之天樞神將枯羊麾下,是絕對沒有這等能以一敵千實力的猛人的。

    “那人……還在城下麼?”緊走幾步到城牆邊,白達探出腦袋向下觀瞧,希望能找出那個叫他太平軍士卒蒙羞的厲害人物。但遺憾的是,此時城外的馬聃軍騎兵早已順勢殺入城內,正與駐守在街道附近的守軍廝殺交戰。以至於整片城門附近,已然呈現一片無比混亂的局勢,哪裡還能找得出那人。

    “在哪裡……在哪裡……餵,你等所說的那個傢伙在哪裡?”

    在喃喃自語幾句後,白達忍不住開口問道。

    然而不知為何。問話出口半響,卻無一人應答。

    心中懊惱的白達不悅對轉過頭來,怒視著不遠處那些依舊站在原地的太平軍將士們,毫不客氣對喝道,“你等都是死人啊?——還不過來給本將軍指指,究竟是哪個傢伙?!”

    可是,即便他如此喝斥,城頭上的太平軍士卒們亦是寸步不前,甚至於,有些士卒竟然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將兵刃遙遙指向白達。

    見此,白達又驚又怒,急聲罵道,“做什麼?!——你們這群傢伙,難不成也打算隨同牛渚軍反叛?!還不……”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這才注意到,他麾下那些士卒不知瞧見了什麼,滿臉驚恐。並且,他們目光所及,兵器所指的方向,也並非是他白達,而在他左側一兩尺距離的方向。

    “咕……”

    好似突然間醒悟了什麼,白達整個額頭佈滿了因驚嚇而至的冷汗。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旋即機械般一點一點地將腦袋轉向左側方向。

    猛然間,白達雙目瞪大,呆若木雞。因為他瞧見,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城牆牆垛上,不知何時竟然蹲著一個人。一個如方才那幾名軍中將士所言,身穿著他們太平軍式樣鎧甲,但無論是眼神還是氣勢,都渾然不像是他們太平軍的男子。

    “你,在找我麼?”那位蹲在城牆牆垛上的男子用一種冷漠的口吻問道。

    這句話好似是驚醒了白達,叫他渾身一顫,旋即整個人好似受了驚嚇的貓一般向後跳了一大步,驚疑不定地質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漠飛!”那男子淡淡回道。

    原來,這位有膽量孤身殺入防守森嚴的北城門,並且成功將吊橋放下、將城門開啟的周軍極厲害人物,正是如今普天之下堪稱最可怕的刺客,東嶺眾的“鐮蟲”漠飛。

    “漠……飛?”聽聞此言,白達驚呆了。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前些日子漠飛率東嶺眾在城內大肆造亂、與廣陵刺客火拼,太平軍的將士們也不是不清楚。尤其是漠飛,畢竟這位凶煞般的大刺客,正是嚇得城內廣陵刺客們再不敢露頭的罪魁禍首。更別說,這漠飛就在大半個時辰前還狙殺了他們的頂頭上將、太平軍五方天將之後方天將張洪。

    而就在白達驚呆了的時候,漠飛卻用漠然而如深潭潭水般死寂的眼神掃了一眼周圍。沉聲問道,“尋常士卒閃開,我只要你們這邊守城大將的首級,莫要白白送死!——告訴我,此地的守將身在何處?”

    聽聞漠飛此言,白達這才再一次地驚醒過來。連連退後幾步急聲說道,“殺,快殺了此人!”

    “哦?”漠飛聞言雙眉一挑,頗有些意外地掃了一眼白達,喃喃說道,“原來是你麼?”

    彷彿是猜到了漠飛那句話的真正含義,白達額頭冷汗淋漓,急不可耐地連聲下令道,“快上啊!你等倒是快上啊!給我殺了此人!弓弩手呢?弓弩手何……”

    剛說到這。白達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一臉不可思議之色地低頭望了一眼自己胸前。只見在他胸口,一根一端掛著銳利鐵質尖刺的鐵索竟然不知何時洞穿了他的胸膛,而另一端,那連接著鐮刀的鐵索另一端,則是被漠飛捏在手中。

    在無數太平軍士卒呆若木雞的注視下,漠飛猛地一扯手中鐵索,將被鐵索洞穿胸膛的白達跌跌撞撞地拉向自己。同時握緊右手中的鐮刀,身形飛速地竄了過去。隨即。鋒利的鐮刀看似毫無阻礙地劃過了眼下幾乎已無反抗餘力的白達。

    “嗤——”

    鮮血四濺,頸腔處噴射而出的鮮血潑了漠飛一身,讓原本就顯得可怕的漠飛變得更加恐怖。

    而同時,一顆大好的頭顱凌空飛起,旋即掉落在地,咕嚕咕嚕地滾到了那些士卒們的腳邊。

    “為……將軍報仇!”幾名這才反應過來的士卒憤怒地沖向了漠飛。

    只見漠飛不慌不忙地手中的鐵索。瞬時間用鐮刀與勾人的小刃將其盡數殺死。

    可憐那幾名士卒僅僅只是喊出了一句口號而已,他們甚至無法近漠飛的身,就被後者無情地斬殺,在僅僅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內。

    附近其餘的太平軍們驚呆了,他們逐漸意識到。對方絕非是他們這些普通士卒能夠對付的,或許,就算他們一擁而上,恐怕也不夠面前那個可怕的怪物殺的。

    “沒有急著趕來送死的了麼?”漠飛冷漠的眼神掃了一眼四周,但凡是被他眼神所觸及到的太平軍士卒,紛紛驚恐地低下頭來,不欲與面前這尊殺神接觸目光。

    見此,漠飛這才緩緩收起了手中那柄看似古怪的兵器。

    而這時,城牆石階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旋即,一大隊周軍士卒湧了上來,待發現到城牆上的太平軍的消極時,一個個不由楞了一下。

    不過這也並沒有耽誤那些周軍士卒降服城上太平軍士卒的時間,雖說城上還有不少太平軍士卒未曾被漠飛嚇倒,或者​​說是殺上城牆來的周軍激起了他們本能的反抗,以至於兩支軍隊就在城頭上廝殺起來。

    但遺憾的是,由於代替主將發號施令副將白達已被廖立所殺,因此,無人指揮的太平軍士卒也不過只是一盤散沙而已,不消片刻便被周軍所殺敗,大批大批的太平軍士卒無奈丟下了手中的兵器,被迫選擇了投降。

    “馬某就說何以這般迅速,原來是漠都尉親自動手相助於我軍……”

    伴隨著一聲輕笑,冀州軍副帥馬聃與​​副將吳興登上了城牆,朝著面無表情地漠飛笑著說道。

    出於禮節,漠飛頷首示意,隨即用他一貫平靜冷漠的口吻淡淡說道,“此時尚在城內的東陵眾,寥寥幾人而已,其餘的皆出發聯絡諸位將軍去了,將枯羊交代的事,告知諸位將軍……如此,便只有本司親自動手了!”

    “唔!”馬聃聞言點了點頭,畢竟他也是在行軍趕來廣陵的途中撞見了一名東陵眾刺客,得知枯羊改變了與謝安約定的里應外合計劃,因此,打著渾水摸魚的主意這才趕來廣陵。

    而漠飛,亦是從那名成功聯絡到馬聃並且順利返回城內的東陵眾刺客口中得知馬聃軍就潛伏在城外的小樹林,因此這才親自出手,涉險打開城門、放下吊橋。

    反之,倘若城外並無馬聃的軍隊接應,就算是漠飛亦不敢輕易涉險,畢竟北城門有近千的守兵,他漠飛就算再厲害也無法對付這一千人。就拿方才來說,若非是馬聃軍的騎兵及時趕到,殺入城中,恐怕漠飛也只有退卻這一條生路了,除非他想白白戰死此地。

    不過即便如此,漠飛也讓馬聃頗為吃驚,畢竟前者可是憑藉一己之力打開了城門。

    想到這裡,馬聃正想要由衷地稱讚漠飛幾句,忽然,他隱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響,來自於城外。

    面色微微變了變,馬聃幾步急走到城牆邊,虎目注視著城下另一波周軍騎兵,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漠都尉派出聯絡的,絕非只有馬某一路……對吧?”

    “那是自然。”漠飛詫異地瞧了一眼馬聃,卻意外地發現馬聃一臉苦笑。

    而此時在城外,這另外一支周軍騎兵的主帥,冀州軍主帥費國,抬頭衝著城頭上的馬聃嘿嘿一笑,隨即揮手大聲喝道,“弟兄們,馬聃將軍的友軍已替我等掃清前方的路,殺進去,誅殺太平軍主帥伍橫!”

    “喔!”在無數馬聃軍錯愕的目光下,費**的騎兵們大呼一聲,順勢殺入城內,並且迅速朝著城中央殺去。

    “我說為何會慢我等這麼多……”急步走到另外一側的城牆,目送著費國以及他麾下騎兵殺向城中,馬聃懊惱地一對拳掌。

    “這也太巧了……不會是早早地就潛伏在城外吧?——那個傢伙!”
本帖最後由 ws9160412 於 2014-5-19 09:54 編輯

pcayu700 發表於 2014-5-19 23:01
第四十九章 遺失的羈絆

“急報!北城門失陷,大批周軍殺入城中,局勢危急!”

北城門的境況,終于還是傳到了太平軍四代總帥伍衡的耳中,這使得這個原本心性就陰狠的男人,面色變得愈加陰沉可怕起來。

但不可否則,伍衡好歹也是見識過大場面的梟雄,年幼時便跟隨在其父、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身邊,混跡于太平軍內部,因此,盡管得知了如此厄報,他的心神倒也依舊鎮定。

“攻破北城門的周軍,何人掌兵?數量幾何?眼下已攻至何地?”伍衡看似心平氣和地問道。

報訊的傳令兵聞言急忙抱拳回道,“回稟伍帥,攻破北城門的周兵共有兩支,先是周將馬聃攻破了北城門,殺潰了我軍駐守在城北的守兵,隨即,周將費國率另一支周軍亦殺出城中,徑直朝此處殺來,眼下已殺至穆公街……”

“……”伍衡微吸一口氣,虎目上不由布上了一層陰霾。

平心而論,對于費國與馬聃二人,伍衡說實話并不陌生,畢竟前二人可是冀州軍最是膾炙人口的猛將,是謝安手中的兩柄利刃。

二人的區別在于,費國的能力最為全面,無論是正面戰場還是突然襲擊,都很有一套,更難得的是,此人本來就武藝過人,曾是他太平軍的六神將之一,隨后在叛投周朝后拜入了東公府梁丘家門下習武,如今武藝更是深不可測。說起來,就連伍衡也沒有把握能勝過此人。

或許,只有前代太平軍總帥梁丘皓能夠辦到吧,以鬼神般不可思議的強大武藝,壓制住天底下所有的豪杰。

而相比費國,馬聃的用兵就相對偏奇地多,這位出身北地雁門的將領素來不喜正面作戰,因為自古以來正面交鋒便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損失實在太多。因此,極為愛惜部下性命的馬聃傾向于奇襲。就猶如北方草原的狼群一樣,平日里總是躲在遠處窺視,絕不會叫你觸及到他,然而一旦你疏忽防備,就會被他狠狠咬上一口,痛徹心扉。

總得來說,費國與馬聃都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人物。事實上,他們二人早早就因為各自的出身故鄉,如今分別隱隱冠名以“梁國虎”與“雁門狼”尊稱,畢竟費國與馬聃的故鄉就分別在梁國陳留以及北地雁門。是如今在冀州軍中最拔尖的猛將。再加上如今就在伍衡的面前不遠處的。曾被長孫湘雨嘲諷為“不知進退的倔牛”的周軍將領廖立。冀州兵中這虎、狼、牛三柄利刃,不可謂不鋒利。

伍衡有些頭疼了,撇開從來不涉險與敵將單打獨斗的馬聃不談,廖立的武藝他方才已經見識過。說句毫不客氣的話,縱然他伍衡能夠在單打獨斗中勝出,恐怕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至少他的身軀不會像眼下這般完整。而這,才是伍衡避免與廖立單打獨斗的真正原因。

開玩笑!他伍衡可是“帥”,豈能自降身份與廖立這一介“將”領廝殺?再者,萬一在廖立手中丟了一條胳膊,他日后又如何統帥太平軍千軍萬馬?天知道太平軍內部有多少人惦記著他總帥的位置。

不知為何,伍衡忽然想起了梁丘皓。即曾經他視為勁敵的太平軍三代總帥陳驀。

搖搖頭深吸一口氣,伍衡心神鎮定下來。沉聲說道,“以本帥名義傳令全軍莫要驚慌,叫張南率一支兵力去抵擋費國,其余人等繼續圍攻廖立軍與枯羊軍!”他口中的張南,便是東城門守將,乃后軍天將張洪麾下得力戰將之一。

“得令!”傳令兵接到命令后迅速前往傳遞伍衡的將令。

不多時,在圍攻廖立與枯羊的無數太平軍中,便有一支人數在數千人左右的軍隊撤退了,朝著北面方向進兵,這讓注意到此事的枯羊大喜過望。

“伍衡抽兵了,果然北城門出問題了!”枯羊滿臉欣喜地說道。不過話剛說完,他的神色又再度變得暗淡起來。

要知道,眼下他與廖立大軍所在的位置,街道兩旁本來可充當掩護的房屋皆被推倒摧毀,這使得他倆近萬的軍隊徹底暴露在數倍于他們的太平軍兵力下,情況比起之前何止險峻了幾倍。就算是直覺超乎尋常、統率力亦叫枯羊嘆為觀止的廖立,額頭竟也逐漸滲出絲絲汗水,強打十二分時刻關注著戰場,不讓自己的指令出現絲毫的偏差。

可就算是這樣,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的太平軍依舊壓了上來,壓地廖立軍與枯羊軍喘不過氣來,原本近萬的兵力,在短短一炷香之內便銳減了整整三成,眼下正苦苦支撐著。

“小舅爺不必驚慌!”似乎是察覺到了枯羊心中的驚急,廖立一面冷靜地指揮著部下防守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太平軍的攻勢,一面淡淡說道,“末將麾下尚有三千余步卒,至少還能堅持半個時辰!”

廖立這話說得奇怪,按理來說,他麾下軍隊眼下至少應該還有近乎七千兵才對,何以只剩下寥寥數千?

原來,方才在伍衡下令摧毀街道兩旁建筑物的時候,廖立便已意識到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畢竟此前他廖立軍之所以能以一敵三,分別守住來自東、西、北三面的太平軍的攻勢,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占據著街道寬敞程度的優勢,而一旦這個優勢失去了,他們顯然便要落入下風,畢竟太平軍的兵力實在太多了。

因此,廖立當機立斷分兵,請暫時充當他副將的冀州軍將領成央率四千騎兵從南側迂回襲擊,畢竟騎兵的長處在于戰馬急奔沖刺時所帶來的強大殺傷力,而在這種城內巷戰,一名騎兵的作用不會比一名步兵高上多少。

雖說南城門如今被已故的天權神將魏虎麾下天權軍占據,但是從據枯羊所言,天權軍看似不怎么樂意再效忠伍衡。要不然,當時枯羊帶著殘存的天樞軍從南城門撤退打算與廖立軍合兵時,天權軍如今的大將羅慶又何以會默許枯羊的撤兵,甚至于,暗中助枯羊一臂之力?

啊。盡管羅慶至今亦堅守著其大帥魏虎的信念,誓為太平軍赴湯蹈火,但這并不表示他對伍衡依舊還持有忠誠,就算曾經有,可在枯羊那一番話后,那份忠誠恐怕也像雨中的火苗那樣熄滅了。

哀莫大于心死,指的恐怕就是這個吧。眼下的天權軍給人的感覺,只要不攻打他們所占的南城門,不觸動他們天權軍最后的骨氣,他們也不會再有任何的動作。換而言之。就算成央率領四千騎兵從南城門迂回。繞過太平軍的主力部隊襲擊城內守備空虛的街道。羅慶多半也不會去理睬。

而事實證明,枯羊的猜測毫無差錯,當冀州軍將領成央率領四千騎兵從南城門附近繞過去時,明明距離南城門僅二十丈遠。可是無論羅慶還是他麾下的天權軍,皆沒有絲毫要出擊阻擋的意思。他們只是守著,不叫任何人奪走南城門,奪走他們最后的骨氣,無論是周軍還是伍衡的太平軍。

記得當時成央還吃了一驚,因為他很難想象,太平軍內部竟分裂至如斯地步,以至于那羅慶明明親眼目睹他成央率軍襲廣陵城內防守空虛之地,卻無動于衷、視若無睹。

而話說回來。成央的率兵離開,無疑是銳減了廖立軍本來就顯得兵力不足的人數,單憑眼下僅剩的三千余人,枯羊實在沒有把握能堅持到周軍的來援。

要知道,就算加上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天權軍士卒。他與廖立的兵力也只有四千左右,可面對的呢,卻是數以萬計的太平軍。這等兵力懸殊的戰事,就算是長孫湘雨、劉晴、李賢親臨,也絕對無法力挽狂瀾,挽回劣勢。

如此,也難怪枯羊對己方當前的形勢感到擔憂。

不過相比于枯羊,廖立倒是鎮定許多,依舊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麾下士卒,只有在預感到危機時,這才將指揮交予枯羊,親自上前線作戰。

而正是因為這邊有廖立這員周軍猛將坐鎮,這才使得廖立軍與枯羊軍能堅持到如今也不曾被打潰。

見此,伍衡的雙眉緊緊皺了起來,他不由再一次地想起了梁丘皓,想到了曾經有那位天下無雙的猛將坐鎮的日子。

如果梁丘皓那家伙還在,什么廖立、費國、馬聃,就算這員所謂的周軍猛將加在一塊,那又能如何?敵得過梁丘皓?

不自覺地咬了咬牙,伍衡不禁回想起了他們初次配合領兵作戰的初戰。

因為年數隔得太遠,伍衡已忘記了那究竟是什么時候,只記得,那時他太平軍二代總帥天上姬劉倩尚在,梁丘皓與楊峪以及他們手底下那幫猛將都在,而當時,劉晴還只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小丫頭而已。

當時,因為初代太平軍的骨干幾乎已在蕪湖被日后的炎虎姬梁丘舞的生父、東鎮侯梁丘敬圍剿殆盡,隨后太平軍又遭到了各地方官府的打壓與圍捕,這使得劉倩不得不啟用這些年僅十幾歲的年輕人。

為了逃避當時大周朝廷的追捕與迫害,劉倩叫麾下的太平軍士卒改頭換面、韜晦養光,在付出了許多努力后,將零陵縣縣令以威逼利誘的方式降服,終于得以這個縣城扎下根基來。

而當時,因為大周朝廷剛剛發兵江南,甚至在金陵制造屠城慘案,這使得江南與大周的關系變得極差,不乏有綠林義士揭竿而起,意圖推翻大周暴君李暨的統治。而其中,亦有一些家伙趁火打劫,占據山頭、聚眾作亂。

可以說,當時整個江南亂成一團,甚至連荊州都被波及到,而在江陵附近,便有一撥山賊聚攏數千反賊,意圖稱王稱霸,肆意欺凌著當地的百姓。

倒不是說大周朝廷無視江陵附近的百姓身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問題是那幫山賊純粹只是欺軟怕硬之輩,瞧見大周官府的征剿兵馬來了,便紛紛四散逃逸,待周軍退兵后,又重占山頭,繼續作威作福。

幾番下來,江陵的山賊們倒是安然無恙,反而是荊州襄陽、江陵一帶的守軍被這來來回回拖垮了,于是乎。荊州府向治下的縣城下達了征剿作亂反賊的官令,希望各郡縣能夠分擔一些州府的重擔。

而當時劉倩已暗中占據零陵,零陵縣令不過只是一個傀儡罷了,因此,荊州府的公文,理所當然地就落入了劉倩的手中。

對于發不發兵剿賊,說實話當時的劉倩也在猶豫,畢竟她所在的零陵當時只剩下千把可用的兵卒,而其中大多都是未經訓練的新兵,像楊峪、伍衡那樣初代太平軍士卒們的子嗣。只是遠不及楊峪、伍衡等人厲害而已。

可若是不打。萬一那些反賊襲擊到零陵又如何是好?畢竟零陵距離江陵也就那么點路程。劉倩可不想那些在亂世中趁火打劫的敗類們踏足她太平軍的零陵。要知道自打劉倩暗中控制了零陵后,她陸陸續續將眾多此前流落在外的太平軍士卒以及其家眷接到了這里,希望著有朝一日能以零陵這彈丸之地,撼動整個大周朝廷的根基。

換而言之。零陵城內有太多太平軍的家眷們,劉倩絲毫不敢涉險。

于是乎,她將梁丘皓、伍衡、楊峪等當時年輕一代的將領們召集了起來,將她的想法告訴了他們。

“重建軍隊的編制么?”一幫日后名聲赫赫的太平軍年輕將領們顰眉思忖著。

“啊,正所謂不破不立,雖然我等都不愿提及,但薛仁將軍所創的初代太平軍,終歸還是被東鎮侯梁丘敬給打潰了,徹徹底底地打崩潰了……”劉倩幽幽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不得不說,劉倩作為梁丘皓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女人,果然是一位又端莊又美貌的女人,傾國傾城暫且不提,單單是那份氣度。就不禁叫人心折。

至少,梁丘皓的視線便不曾一刻從她的倩麗身影上移開,不過這也因此遭來了楊峪這位日后的天府軍主帥的白眼。畢竟就這會兒而言,楊峪還不是梁丘皓的鐵桿心腹。

聽聞劉倩的話,楊峪、伍衡等初代太平軍士卒的子嗣們默然不語,畢竟蕪湖一戰,他們也曾有幸參與其中,親眼見識到了當時東鎮侯梁丘敬的神勇,那簡直就是無法逾越的高山。

事后聽說此人暴斃而亡,但凡是太平軍,都不由地長吐一口氣,心中暗道僥幸。

見堂內眾年輕將領沉默不語,劉倩輕嘆一聲,自顧自說道,“我軍以零陵作為根基,暫時雌伏于大周官府羽翼之下,這一點,你等莫要忘了,莫要做出因泄秘而禍及全軍的事來……至于新軍,對外也只能說是我零陵的縣兵。而至于私底下嘛……就叫天府軍,如何?”

“天府軍?”楊峪、伍衡等人不由抬頭望向劉倩。要知道南唐劉氏以“天”字為尊,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人用的。而如今劉倩竟給新軍冠名天府軍,這豈不是對他們最佳的鼓勵與鞭策?

“至于天府軍的主將人選……”劉倩的目光在堂內諸多望向自己的年輕將領身上走了一遭,最后落在了梁丘皓身上。

“阿驀,就由你來擔任,天府軍的主將!”

楊峪、伍衡聞言面色微變,有些敵意地望向梁丘皓,反觀梁丘皓,亦是一臉的驚訝不解之色。

“什么?我?”

“是呀!——怎么?不情愿么?”劉倩輕笑著問道。

梁丘皓深深望著劉倩臉上的笑容,輕聲說道,“自然愿意,只要是你說的……”

劉倩聞言一愣,旋即俏臉微微一紅。

與其他人望向自己的那種尊敬的目光不同,這個小子自打在自己身邊以來,便時常用那種不掩飾也不包含任何淫欲的愛慕目光望著自己,這讓劉倩有時候實在頗有些頭疼。

畢竟她再過幾年就快三十歲了,而梁丘皓才正值十七八歲的風華正茂年歲,更何況她還是喪偶的寡婦身份,還帶著四五的女兒劉晴,劉倩實在難以理解,梁丘皓這個小家伙為何會看上自己。

不過反過來說,劉倩也為她時而便梁丘皓凝視的愛慕目光弄個面紅耳赤所羞愧,只不過,貌似感覺不壞……

“總之,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阿驀,就由你來擔任天府軍的主帥,本宮再賜予你‘開陽’稱號,你便是我太平軍東山再起的希望,就猶如天邊的紅日!——接令,開陽神將陳驀!”

梁丘皓,不,是陳驀聞言當即叩地借令,口稱得令,成為了第一位神將,同時也是唯一一位由太平軍二代主帥劉倩親口冊封的神將,開陽神將。

天府兵,日后震撼周軍、叫謝安與長孫湘雨莫名驚駭的太平軍至強之軍,在此建立了。

最初的天府兵人數為五百人左右,后來增增漸漸,這才維持在三百人上下,成為了劉晴的親衛軍。

當時,在為期三個月的艱苦訓練后,五百天府兵遵從荊州府的告令,以梁丘皓為帥,楊峪與伍衡分別為副帥,向江陵境內占山為王的強賊展開了征討。

至今荊州府的文案書房還留有備案,某年某月某日,江陵反賊作亂,聚眾四五千人,占山為王,后荊州府治下零陵縣派縣兵五百人討江陵賊,十日凱旋,損兵不過百!

天府兵的初戰,梁丘皓的武力、楊峪的統帥、伍衡的智計,使得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江陵賊,在天府兵猶如稿紙般,不堪一擊。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21 09:25
第五十章 遺失的羈絆

——時間回溯十四年前,江陵縣牛虎山——

江陵縣牛沽山,是荊山南側的一座山峰,東南為葫蘆谷,東北乃花石崗。在十四年後,大周李氏皇族的兩位杰出皇子將在此地附近展開動輒投入二十余萬兵力的浩大戰役,而此時,這附近卻被一伙山賊所霸占,當地百姓稱之為,牛沽賊。

牛沽賊的首領叫做王渾,綽號“王敢當”,意思為這天底下沒有他不敢做的。此人頗有力氣,擅使兩柄重達百斤的鐵錘,武藝不差,頭腦也不差,說句毫不夸張的話,此人就算入伍十四年後謝安麾下的冀州軍,亦有其一席之地,雖然比不過費國、廖立、馬聃,但至少也是歐鵬、張棟級的將領。

只可惜,此人品性不佳,仗著自己有些力氣,趁著江南、荊州等地時局大亂趁機作亂,占山為王、作威作福。荊州府府衙派重兵去圍剿吧,此人便躲藏于山中,待荊州府府衙的兵馬退卻再度出來作亂;可若是尋常縣城的縣令前往圍剿,卻又因為兵力不足被王渾打敗。

可以說,此賊已成為荊州府府衙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將其扒皮抽筋,只可惜,事與愿違,以至于荊州府剿賊的告令下達了數個月,各地的縣城依舊無法鏟除這支賊寇,甚至反而被其打敗了幾回,并且又趁勢襲了縣城,損失何其慘重。

幾番回來,各地縣令已不敢再派縣兵攻打牛沽山賊寇,當地的百姓亦對牛沽賊畏之如虎。

而就在這個時候,荊州南郡零陵縣,卻派出了一支五百人的剿賊縣兵。

消息傳到南郡江陵郡守陳琦耳中,陳琦為之驚愕不已。要知道在這些日子,江陵各郡縣的潑皮、賊寇聽說了牛沽山的強盛。紛紛前往投靠,這使得王渾手底下的賊兵日漸眾多,眼下已聚得八千賊兵,號稱八萬,嚴重威脅到了當地的官府。

這零陵縣單憑五百兵,如何是牛沽賊的對手?有心剿賊衛國自然是好事。可也要有自知之明啊,豈能白白送了性命?

江陵郡守陳琦暗暗搖頭,當即發書派人送至那五百零陵兵的所在,告誡他們莫要以卵擊石,暫且退卻,等待下一次由他陳琦親自組建的各縣聯合討伐。

而當送信的使者陳功趕到那五百零陵兵所在的位置時,他發現零陵兵似乎還未開始對牛沽山用兵。為此,那名陳功長長松了口氣。

可當陳功來到領兵縣丞的所在時,他卻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他錯愕地看到,三名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正在各抒己見,并為此激烈辯論,甚至到了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斬殺了賊首,賊眾自然潰敗!”

能輕描淡寫說出這般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豪言的年輕,顯然便是新獲劉倩賜號“開陽神將”的陳驀,即梁丘家失落在外的十二代嫡子嫡孫,梁丘皓。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作風!——你以為一個人就能殺入數千賊兵當中?此莽夫所為!——聽我的。我等選些人扮作前往投靠的賊兵,伺機除掉王渾!”

那位濃眉大眼。對梁丘皓嘲諷譏諷不斷的,便是日后第四代太平軍總帥,伍衡。

見梁丘皓與伍衡對此爭論不止,從旁一名年輕將領冷笑說道,“都廢什么話?——一個用蠻力,一個用詭計。不成體統!堂堂正正打過去就是!”

這位說話比梁丘皓還要霸氣的年輕將領,正是日后太平軍基石之一,二代天府兵總帥,楊峪。

“用武即可!”

“用計為上!”

“正道用兵!”

在這個即將屬于他們的時代,梁丘皓、楊峪、伍衡。太平軍中日后最耀眼的三位領導層大將,竟無視了南郡江陵郡守陳琦派出的使者陳功,大吵起來,只看得陳功目瞪口呆。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陳功朝著四下望了望,他這才驚愕的發現,這五百零陵兵,竟都是由十幾歲的年輕人所組成,看起來一個個都是新兵蛋子,就連吵架的那三個、那看起來像是領隊的年輕將領也是。

陳功百思不得其解,見那三個依舊爭吵不休,遂咳嗽一聲,禮貌問道,“敢問三位小兄弟,此地主將何在?”

爭吵不休的三人對視一眼,伍衡與楊峪瞥了一眼梁丘皓,冷哼了一聲。

而同時,梁丘皓淡然回道,“是陳某!”

也不知為何,陳功感覺自己心中一驚。他,竟被一個歲數遠遠小于自己的年輕人給震懾住了。

“咕……”咽了咽唾沫,陳功壓下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震驚,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再次驗證道,“在下指的是零陵縣縣丞陳驀大人……”

“不說了就是我么!”梁丘皓有些不悅地瞧了陳功一眼。

此時的梁丘皓,因為還未經歷最心愛的女人劉倩逝世一事,尚且是年輕氣盛,還不是日后內心死寂的太平軍第三代總帥。

“這……”陳功驚呆了,他哪里會猜到,這次零陵縣領兵的主將,竟然會是一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半大孩童。

眼瞅著陳功目瞪口呆的模樣,伍衡不悅地瞥了他一眼,冷漠說道,“我三人正在商議軍情,麻煩尊使莫要打攪!”

陳功一愣,這才想起來意,連忙說道,“在下此次前來……”

他的話剛說到這,就見楊峪不耐煩地喝道,“不是叫你閉嘴了麼?!”

打量了幾眼梁丘皓三人。陳功暗暗咋舌,竟不敢再說話,在旁靜靜觀瞧。

足足過了有小半個時辰,梁丘皓三人竟還在爭吵,陳功有些忍不住了,詢問身旁不遠處的零陵兵、即初代天府軍士卒道。“這三位小將軍……爭論多久了?”

那名天府軍士卒松了聳肩,似笑非笑說道,“其實我等昨夜就到了,可惜三位將軍從昨夜吵到今早,後來吃了頓飯,隨後接著吵,尊使瞧見的,只是昨夜的後續而已!”

陳功聞言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這亦激起了他心中的好氣。他忍不住又問道,“殊不知三位小將軍為何爭吵?”

可能是閑著沒事做,那名天府兵士卒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陳驀大哥打算就這麼殺過去,由他殺了王渾,其余小嘍啰歸我等;伍衡大哥的主意是叫人混到牛沽賊當中去,里應外合;楊峪大哥提議堂堂正正地攻打……這不就吵上了麼?”

陳功聞言一愣。隨即失笑地搖了搖頭,見梁丘皓三人還在爭吵。遂忍不住插嘴道,“這樣如何?——陳縣丞為先鋒,楊兵長為指揮,伍縣佐為軍師,各司其職,互不干涉!”

“……”正在爭吵中的梁丘皓、楊峪、伍衡聞言一愣。相視沉默,似乎是默許了這個建議。

見他三人化解了干戈,陳功笑了笑,旋即心下一愣。

不過事已至此。陳功也不打算再勸。一來是對方不像是會聽勸的人,二來嘛,他真的想見識一下,這支不同尋常的零陵兵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於是乎,次日凌晨,天府軍正式對牛沽山展開攻擊,而領兵的指揮,便是楊峪。只不過兵力卻不再是之前的五百,而是三百,另外兩百人,不知被伍衡派往何處去了。

眼瞅著己方三百人去挑釁有近萬之眾的牛沽山,陳功不由地熱血沸騰,不過熱血沸騰之余,他心中不禁亦有些膽怯,畢竟兵力相差實在太懸殊了。若不是瞧這支零陵兵與眾不同,陳功早就逃之夭夭了。

牛沽山的首領王渾接受了天府軍的戰書,不過卻不曾親自出面,只是叫了一個叫做李二牛的小頭領出來,帶的兵也不多,不過千餘人而已,這叫陳功暗自松了口氣。

畢竟三百與一千……

陳功一臉擔憂地瞧著陣前方單槍匹馬的梁丘皓。

“哪個叫王渾?速速出來送死!”看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梁丘皓立馬厲聲喝道,惹來對面牛沽賊的哄然大笑。

不能那些對梁丘皓口出侮辱之言的牛沽賊無知,畢竟就此時而言,誰知道這個名為梁丘皓的男人,日後可是被尊稱為一人成軍的至強猛將?

“黃毛小兒,就這麼急著送死麼?——正好你家孫爺還缺一批戰馬,就成全了你吧!”

一番哄笑過後,一名賊兵中的小隊長沖了過來,反觀梁丘皓,卻是提槍勒馬,紋絲不動,口中淡淡說道,“沒有來麼,那個王渾……”

他的話中,隱隱帶著幾分遺憾。

終於,那名賊兵小隊長沖到了梁丘皓跟前,手中大砍刀朝著梁丘皓的身軀狠狠砍了上去,口中狂笑著罵道,“小子,被你家孫爺嚇傻了麼?”

在陳功擔憂的目光關注下,梁丘皓看也不看那賊兵小隊長,單手一槍揮出,非但擋住了對方的刀,甚至于竟將那人整個擊出數丈遠。

“啪嗒——”那名賊兵狠狠摔在地上,腦袋一歪,再也沒有了動靜。

隨手施為,一招制敵!

“這這這……”陳功驚得倒吸一口冷氣,正要說話,卻聽身旁不遠處的楊峪冷哼一聲,帶著幾分嫉妒怏怏說道,“那個該死的家伙,也不知哪里來的那副好身軀……”

而此時,對面那些方才還在大肆嘲笑的賊兵們亦是鴉雀無聲,畢竟,就算是隨手施為,梁丘皓亦向他們證明了自己的神勇。

“還有誰?”

“……”眾賊兵面面相覷,忽有一人沖出來喝道,“黃毛小兒莫要囂張,看你家周爺爺來拿你!”

一招,又是一招!

陳功震驚地看到,梁丘皓再一次一槍殺了賊軍的小隊長。

看也不看不遠處的尸體。梁丘皓策馬緩緩朝著賊兵而去,口中冷冷說道,“還有誰?”

隨後,在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內,梁丘皓竟一連斬殺十余人,每次都只出一招。駭得那千余賊兵面如土色,再也不敢上來撩撥這個可怕的年輕人。

“沒有人過來麼?那就只有我過去了!”雙腿一夾馬腹,梁丘皓絲毫不睬身後三百兵,竟孤身一人朝著那千餘賊兵殺了過去,只看地陳功面如土色。

“這這這……陳縣丞這……”

瞥了一眼結結巴巴連話都不會說了的陳功,楊峪再次望向梁丘皓,咬了咬牙,恨恨地下令道,“全軍突擊!——莫要去理睬前面那個莽夫。就按照平日里的訓練……殺!”

“喔!”三百天府兵振臂大呼,全軍出擊,反觀那千余賊兵,卻是一個個士氣全無,爭相逃跑。

不到一刻辰,戰斗便已結束,三百天府兵完勝千余牛沽山賊兵,斬獲四百首級。卻無一人陣亡。

“難以……置信……”

陳功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尤其是后來梁丘皓又提著賊軍領兵小頭領的首級回來的時候。

細細打量著之前明明孤身殺人千餘賊兵之中。回來時卻無一寸傷痕的梁丘皓,陳功驚呆了。

此戰,似乎是驚動了牛沽山的首領王渾,以至于第三日,當天府軍再次在牛沽山山腳搦戰時,為了報仇雪恨的王渾親自率領六千賊兵前來應戰。

以六千對三百。就王渾看來,這已足以將這支人數僅三百人軍隊千刀萬剮!

不過在此之前,他將目光落在了依舊在陣前搦戰的梁丘皓身上。

“就是這小子麼?哼!”

冷笑一聲,王渾派出麾下號稱四大天王之一的賊將吳累,他原以為吳累能夠將那個可恨的小子千刀萬剮。但結果,卻依舊還是被梁丘皓一槍給戳死了。

盡管心中驚駭,可王渾依舊不信邪,陸續將其余三名大將派了出來,但是結果,卻一一被梁丘皓所殺。

“這這這這……”江陵的使節陳功再次驚呆了,雖然他已經對梁丘皓的武藝有了一個初步的估計,然而事實卻再次刷新了他的估量。

陳功暗暗咋舌不已。

幸好陳功不知梁丘皓這會兒只是憑借著殘存記憶中的招數御敵,荒廢了至少七年光陰的他,只是啃著之前在梁丘公教導下學武的老本而已,如若不然,他的成就卻非只有這種程度。當然了,也虧得是這樣,要是這會兒的梁丘皓便自行激發出霧炎這個家門絕技,雖然牛沽山的反賊不在話下,但是不出幾日,便來招來他的爺爺,大周第一猛將梁丘公。

“在那里……麼?”

就在牛沽山賊兵們被梁丘皓的勇武所震驚時,梁丘皓亦找尋到了王渾的所在位置。與前一次一樣,他單槍匹馬地殺了過去。

“又來?!”陳功驚地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這回可是整整六千賊兵啊!

“那個只知道狙殺敵首的莽夫……”楊峪恨恨地咬了咬牙,不過他不得承認,戰場的局勢之所以傾向于他天府兵,就是因為梁丘皓的存在。

“不……不救麼?”見楊峪竟無動于衷,陳功驚聲問道。在見識到了梁丘皓的武藝後,他可不希望這位強悍的年輕將領孤身戰死。

面對著陳功近乎質問的問話,楊峪竟打了一個哈欠,淡淡說道,“還不是時候!——放心吧,那家伙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說著,他頓了頓,皺眉說道,“相比起那個莽夫,我倒是更好奇伍衡那個家伙……那個混賬東西不會是躲在哪里睡大覺吧?——要真是如此,回頭我必然要狠狠……咦?”

好似注意到了什麼,楊峪惱怒的面色緩緩松緩,甚至于竟露出幾許笑意來,一副輕松口吻地笑罵道,“那個混賬……把我等都視為誘餌了麼?”

陳功聞言大為不解。下意識地順著楊峪的視線望向遠處,只見在遠方的牛沽山上,火光大作、濃煙滾滾,似乎是有人將牛沽賊的老窩給端了。

“好!”大喜過望陳功這才想起,己方還有一支兩百人的小隊。

陳功暗暗點頭。他哪里知道。伍衡可不在乎梁丘皓或者楊峪的死活,反正在他看來,就算沒有后兩者,他一樣可以肩負起重振太平軍以及復辟南唐的重任。

牛沽山的大火一燒,發覺到此事的眾賊兵頓時大亂。

“營……營寨走水了,營寨走水了!”

“什么?”賊首王渾不可思議地回頭望向山頭,卻發現自己營寨方向果然是濃煙滾滾,心下驚駭萬分。要知道,他在營內可是留了至少兩千兵啊。

就在王渾心中震驚之際。忽聽到身旁人大喊一聲。

“首領小心!”

王渾下意識地回頭,他這才驚覺,梁丘皓那個可怕的小子,竟然已單槍匹馬殺到他面前不遠處。

“你……就是王渾么?”提槍勒馬于王渾身前不遠處,梁丘皓冷冷質問道。

“啊!”咧嘴嘿嘿一笑,王渾寒聲說道,“善使百斤大錘的王敢當、王渾,便是老子!”

“哦?百斤大錘麼?”梁丘皓似笑非笑地哼了哼。一臉不屑一顧之色。

“怎麼?不信么?”陰笑一聲,王渾趁陳驀不注意。將從麾下士卒手中接過來的一只百斤大錘砸向了梁丘皓。

他原以為僅此一下就足以將梁丘皓砸死,就算砸不死至少也能叫對方頭破血流,然而讓他震驚的是,梁丘皓僅一只手就輕而易舉地接住了那只大鐵錘,並且隨手揮舞了幾下,只揮舞地颯颯起風。仿佛他手中的不是重達百斤的鐵錘,只是一根輕飄飄的樹枝而已。

“果然只是百斤而已麼?怪不得沒什麼感覺……”梁丘皓看似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也難怪,畢竟他的臂力可是比他堂妹、即日后的炎虎姬梁丘舞還強上一籌,數百斤的斬馬刀單手如臂驅使,豈會在意區區百斤?

然而這一手。卻是叫王渾驚地目瞪口呆,要知道,就連他也做不到向梁丘皓那樣快地揮舞那柄鐵錘。

“還給你!”冷眼一瞧王渾,梁丘皓運足右臂力氣,猛地將手中鐵錘擲向王渾。

只聽噗地一聲巨響,絲毫沒有反應過來的王渾,竟被鐵錘上所帶的千鈞之力砸地整個胸腔都凹陷了進入,在砸離馬背之後,竟還倒飛了足足七八丈,這才砰地一聲摔落在地。

“首領?”

“大王?”

眾賊兵頓時大亂,誰也沒有想到,擅使百斤鐵錘、天賦神力的首領王渾,竟然接不下一個年輕小將的一錘,活活被砸死。

“是時候了……”

遠遠瞧見梁丘皓陣斬了王渾,楊峪這才大手一揮,沉聲喝道,“全軍……出擊!”

“喔喔——!”因為自家主帥梁丘皓陣斬賊首而士氣大振的天府軍士卒,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朝著賊兵殺了過去。

勢如破竹!

陳功終于明白,何為勢如破竹!

戰事結束,當伍衡亦帶著兩百兵回來后,天府兵開始清點損失。

陳功怎么也難以置信,似這等大的戰事,總共只有五百人的零陵兵,竟然只損失了寥寥數十人。

啊,這支強地不可思議的地方軍,用僅僅付出只有寥寥數十人的代價,便殲滅了一伙多達近萬的賊寇。

眼瞅著遠處正為誰占首功而爭吵的梁丘皓三人,陳功心中暗暗說道。

“太精彩了,實在是太精彩了!——三位的配合,實在是太精彩了!”

陳功忍不住撫掌贊道。

抬眼望著漆黑的夜空,伍衡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曾經某個周國地方官府官員的稱贊,那句當時在他看來不知所謂的稱贊,如今細細品來,卻叫伍衡感覺莫名的苦澀。

“西城門告急,西城門告急!——周軍……周軍襲西城門了!疑似謝安、李賢率領的周軍主力!”

“張南將軍不敵周將費國,被其所斬,麾下兵馬潰散!”

“天權軍大將羅慶霸占南城門,拒出交出城門,亦不遵從將令迎擊周軍!”

“周將成央襲我軍后方……”

“郭達將軍向周軍投降了,城北告急……”

“王牧將軍向周軍投降了,城西告急……”

“陳力將軍向周軍投降了,城東告急……”

軍中,響起了各處告急的求援聲,此起彼伏,讓伍衡本來就顯得陰沉的面色變得更為陰沉。

眾叛親離、四面楚歌?

在死寂般地沉默了半響后,伍衡忽然笑了起來,他那看似疲倦的臉上,隱隱浮現出幾分苦澀。

“呵,呵呵呵……”

“大……大帥?”身旁眾太平軍士卒面面相覷

無視周旁的眾士卒,伍衡孤身一人緩緩朝著城守府方向走去,口中喃喃自語著什么。

“……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一個人干三個人的事,真的會很累……很累……很累的。——好累啊,獨力肩負著振興太平軍的擔子……”
本帖最後由 ws9160412 於 2014-5-21 09:33 編輯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23 09:13
第五十一章 遺失的羈絆(三)

“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麼”

在城守府的大堂,伍衡孤身一人坐在大堂中央,一杯又一杯地喝著烈酒。

雖然府外依舊是喊殺聲震天,但是這些嘈雜聲,卻根本無法撼動伍衡此刻的心神。

而就在這時,堂內響起一聲帶著幾分戲謔的笑聲。

“真是鎮定吶,伍帥!”

伴隨著這聲笑,南唐劉氏十三皇子劉言從屋外走了進來,雙手托著兩壇的酒水。

“週軍好似已經殺入城中了喲!伍帥不是曾說過,此戰萬無一失麼”

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劉言出聲調侃、奚落著伍衡。或許,他心中也有怨氣吧,被伍衡控制,盡管不得不成為了太平軍名義上效忠的主公,但實際上只是一介傀儡的怨氣。

“我累了……”

面對著劉言的嘲諷,伍衡淡淡說道,自顧自地品嘗著美酒。

劉言愣了愣,繼而似乎是感覺到了伍衡在說這句話時的所蘊含的沉重心情,竟沒有再行奚落,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對面,入席就坐。

沉默良久,劉言低聲說道,“你……小看了枯羊呢!”

這種出於安慰而不是奚落的口吻,就連劉言自己也為之納悶不解。

他想不通他為何要去安慰伍衡。

伍衡未出現時,他劉言已摒棄前朝皇子的身份,安安分分地在廣陵做一個餓一頓飽一頓的窮書生,偶爾幹些“私活”,不殺人,只是打劫一下過往那寫起來就知道富得冒油的富商們,將他們用蒙汗藥迷倒,然後將貴重物品收刮幹勁,最後隨便找個客棧開個房間將他們丟進去。

而至於這些得來的不義之財,劉言大多都是散給了青樓裡的那些鶯鶯燕燕們,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算是劫富濟貧對不對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反正劉言卻很熱衷於這種灑脫、自由的生活。

在他看來,人生在世也並非一定要轟轟烈烈,只要好好地活著,活得夠久,這便是對父母雙親最大的寬慰。

其餘那些比如什麼地位、名利、聲望、金錢,都只是身外之物罷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熱衷於追逐

有那個時間,他劉言還不如想幾句優美好辭,去博得青樓裡那些姑娘的笑容。

然而這世上。確實有蓄得併不灑脫的人。他們糾結於已經逝去的事物。並力求再次得到。梁丘皓是,楊峪是,而眼下這個叫做伍衡的梟雄,同樣也是!

對於伍衡。劉言說實話是有點恨意的,畢竟正是伍衡的出現,逼迫他劉言不得不面對好不容易割捨的淒慘往事,被迫放棄新的身份,再度回歸權利爭奪的漩渦。

而伍衡似乎也聽出了劉言話中那安慰的成分,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殿下說笑了!”

“什麼”

見劉言並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伍衡淡淡解釋道。 “並非是臣下低估了枯羊,而是臣下高估了臣下自己!”

劉言一聽心下更為納悶,似懂非懂地望著伍衡。

見此,伍衡輕嘆一口氣,喃喃說道。 “臣下本以為,就算單憑臣下一人,也足以振興太平軍、匡扶南唐……但如今看來,我的確是太高估自己了。——臣下並非是敗在枯羊手中,亦非敗在周軍任何一人手中,而是敗在臣下自己手裡!”

“……”劉言聞言心中一團霧水,不過卻沒有開口,畢竟他也知道眼下的伍衡需要的並不是他的寬慰,而是傾聽,靜靜的傾聽。

“週軍不足為懼!雖說我太平軍曾在湖口被那謝安糾纏地進退兩難,那也只是對方耍無賴而已,當時若非我軍急著搶佔江東,謝安根本不可能勝過我軍!”

“……”劉言深思一番,肯定般地點了點頭。畢竟伍衡並沒有說錯,當時謝安就是看準了太平軍迫切想擊敗他所率領的周軍進兵江東,故意不與太平軍交戰,這才使得太平軍內部伍衡與劉晴的矛盾日漸升級,最終導致分道揚鑣的局面發生。

“陳驀的神勇,楊峪的統帥,再加上我的權謀,這便是我二代太平軍最初的雛形……

陳驀很強,相當強,強得根本不像本該出現在這世上的人,但是他缺少權謀,亦不懂得用計……總帥位置落在他手上,我時常擔心這廝是否會斷送了我太平軍……沒想到最終,太平軍竟是葬送在我伍衡手中……”

抿了一口茶水,伍衡長長嘆了口氣。

“楊峪……那廝勇武不及陳驀,權謀不及我,但是他極為擅長統兵,是天生的帥才,或許這跟他的父兄皆是我太平軍初代大將有關吧……若今日有他坐鎮城中,豈不比張洪那個蠢材更有用”

“……”劉言錯愕地瞧了一眼伍衡。他很難想像伍衡竟會在這個時候埋汰自己的部將。

不過話說回來,有一點伍衡並沒有說錯,倘若今日梁丘皓、楊峪以及天府軍都尚在,週軍想要攻陷廣陵,那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於,週軍還有可能在此戰中敗北。

畢竟,像梁丘皓與陣雷那兩位天下級的大豪傑,週軍從來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打敗過他們。就連天府軍總帥楊峪,也只是死在被叛徒衛縐出賣,死於千餘亂軍之中罷了,絲毫未曾有機會展示他太平軍中無出其右的統率能力。

若是今日梁丘皓與楊峪皆在,天府軍亦在、六神將亦在、太平軍眾將亦在……

幻想了一下,劉言暗暗心驚。畢竟全部浮出水面後的太平軍勢力,那可極其強大的。

“開陽神將”梁丘皓,不容置疑的天下第一猛將,哪怕是炎虎姬梁丘舞與鬼姬金鈴兒攜手,也奈何不了此人,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天府軍主帥”楊峪,太平軍中論統兵能力的第一人,據說是戰略層次上的帥才。

“天璇神將”伍衡,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之子,極具權謀、陰狠手段的梟雄,在謝安率週軍與三大反王與十九路藩王交戰的短短半年裡。此人率兵囊括了整個江東,雖說有忻人之危的嫌疑,但不可否認伍衡的厲害之處。

再加上陳留豪傑、大周四鎮之北軍詭、“原天樞神將”耿南,鹽城劍客、“號五米士”的八賢王李賢身旁幕僚、大周朝廷吏部尚書、“原天權神將”季竑,現週軍冀州兵第一猛將“梁國之虎”、原“天璣神將”費國,還有曾在正面戰場徹底壓制枯羊、將其玩弄於鼓掌之上的“玉衡神​​將”齊植,曾遵劉晴之命、在數支週軍眼皮底下悄然來到埋伏地、卻因為運氣不好而撞見梁丘舞的“搖光神將”嚴磊。

最強盛時期的太平軍,實力何其恐​​怖!

只可惜,大周朝廷出現了謝安與李賢兩個奇才,瓦解了最強盛時期的六神將陣營。將“天樞神將”耿南、“天璣神將”費國以及“天權神將”季竑都給策反了。甚至連下一任“天璣神將”衛縐。亦暗中歸順了謝安的夫人長孫湘雨。

但不管怎樣,在年前謝安取江南時逼太平軍露面時,太平軍亦可稱之為人才濟濟,且不說齊植、嚴磊這兩位老牌神將。魏虎與枯羊亦是極其出色的年輕人,更何況太平軍真正的骨幹天府兵絲毫未損,軍中像馮浠那樣的伯長,哪一個不是具備著神將實力的猛將

盡管劉言說實話對太平軍並沒有什麼好感,他認為已經過去的事就應該讓它過去,不必再耿耿於懷地強求,但是。他亦不禁感到遺憾。

或許,就算是劉言,內心深處其實也希望著南唐能夠復闢吧,雖說只是一絲絲的希望……

微微嘆了口氣,劉言抬起頭來。他這才發現,伍衡雙目凝視著手中的酒盞,神遊天外了。

不知為何,劉言對伍衡的幾分怨恨悄然消逝了。或許是他察覺到,盡管伍衡野心極大,但是他對於南唐的忠誠,或許是真心的。

可能,這個叫做伍衡的梟雄,只是單純地繼承了其父伍衛未完成的夙願,僅此而已。

而就在劉言暗自猜測的時候,伍衡的心神,卻早已飄到了十二年前的荊州……

那是在零陵縣紮根的第三年,臥薪嘗膽的太平軍,其形式已有了顯著的改善。

但是,他們失去了一位溫柔的領袖。

太平軍二代主帥劉倩,那位溫柔端莊的女子,長久以來積勞成疾,終於撒手逝去。臨死前,劉倩將太平軍託付給梁丘皓、伍衡、楊峪這三位太平軍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其中,梁丘瘀任太平軍第三代總帥,伍衡出任副帥,楊峪出任天府軍二代主帥。

但凡是太平軍的老兵們都記得,在那日,他們三代總帥接受了以伍衡等許多軍中將領的挑戰,並且最終獲勝,將總大帥的桂冠收入囊中。

或許就在此時,梁丘皓與伍衡心生了芥蒂。

“你說,二代主帥為何要將總帥的位置交付給陳驀,而不是我”神遊天外的伍衡,忽然冷不丁地問出一句,險些嚇了劉言一跳。

“這個……”劉言端著酒盞沉吟了一下,猜猜道,“莫非是察覺到伍帥野心太大”

“野心”伍衡不屑地哼了哼。

見伍衡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劉言再行思忖了一番,旋即遲疑說道,“莫不是……見伍帥不太近人情”

“……”這句話猶如天邊的驚雷,叫伍衡渾身一震,他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劉言,直到劉言隱隱感覺有些不適時,他這才恍然驚悟地緩緩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是我太狠了麼”

剎那間,伍衡對二代主帥劉倩的偏見消失地無影無蹤,因為他終於明白了劉倩當時的良苦用心。

是啊,他伍衡太狠了……

雖然梁丘皓有時手段也是狠辣,但他只針對外人,至於太平軍內的兄弟或是相熟的人,他是絕對不會加害的。不比他伍衡,為了達到目的,就算犧牲、出賣軍中的弟兄亦在所不惜。

“啪嗒”一聲,伍衡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粉碎。

曾幾何時,他一直對二代主帥劉倩偏袒梁丘皓一事耿耿於懷。他不止一次地幻想過,倘若當初劉倩將主帥的位置給了他伍衡,而命梁丘皓為副帥輔佐他,那麼。梁丘皓的勇武、楊峪的統帥、他伍衡的權謀。太平軍何以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但是。伍衡卻從來也沒過想過,倘若當初劉倩當真將主帥的位置讓給了他伍衡,他是否甘願將權利分給梁丘皓與楊峪,但是說。一人獨大,將二人閑置

“大礙是後者吧”伍衡滿帶自嘲地苦笑著。

或許人對於某些事物的看法,當真只有在無法挽回時才會轉變。

事到如今他伍衡這才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而之前,他從來也未曾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只是單純將怨恨歸諸於梁丘皓。而如今他這才意識到,劉倩之所以不用他伍衡為帥的真正原因,或許就是他伍衡並沒有容人器量。

他伍衡終究也只是心狠手辣的一介梟雄,卻稱不上的能夠帶領太平軍走向輝煌的明主。反觀梁丘皓。沒有心機的他,憑著獨特的人格魅力卻能吸引一個又一個的猛將良帥效忠於他。

伍衡死死地捏著手中的酒杯碎片,哪怕碎片割裂了他的手掌亦渾然不覺。可能手掌上的痛,遠遠比不上他心中的痛吧。

畢竟。父親伍衛留下的、讓伍衡視如性命的太平軍,結果最終竟是毀在他伍衡自己手裡,而不是毀在劉晴、梁丘皓等他不止幻想過一次的“愚主”手中。

何其可悲!

與此同時,在廣陵的西城門,姍姍來遲的周軍主力軍終於趕到了。

井闌、沖車其上陣,本來就兵力不足、士氣大跌的太平軍士卒如何擋得住如虎狼般的周軍士卒,在謝安的策反勸告下不得不丟下武器投降。

進得城後,王淮、典英等將領迅速搶佔了城內有利地形,與費、馬聃軍合兵一處,攻打城內的反抗勢力,隨後又解救了被圍困的廖立軍與枯羊軍,使得整個戰場的局勢,徹底倒向了周軍。

“哈哈,此戰定矣!”

見大局已定,謝安與李賢相視而笑,在身旁的眾將領,亦是眉開眼笑。

當然了,也有對此十分不滿,甚至到了怒發沖冠地步的,比如說天上姬劉晴。

恨恨地瞪了一眼謝安,劉晴惡狠狠地質問道,“我軍真的是主力麼為何在我看來,我等只能算是打掃戰場的!”

“哦是麼”謝安一臉毫無自覺的表情。

“難道不是麼”抬手一指火光大作的城內,劉晴怒聲質問道,“我怎麼就不知道,廖立、費國、馬聃三人會參與此次攻打廣陵的戰事——他們不是應該負責城外的太平軍麼”

“城外的太平軍”謝安一臉懵懂不知的做作表情,直到劉晴氣地面色通紅時,他這才做恍然大悟狀,點頭說道,“你指的是,那什麼中軍天將趙涉、前軍天將穆廣以及右軍天將杜芳”

“嗯哼!”劉晴惡狠狠地哼道。

“打贏了呀……”謝安故作不解地說道。

劉晴聞言微微一驚,驚愕問道,“什麼時候”

“昨日費國、馬聃、廖立三將便分別送來了捷報……”聳了聳肩,謝安一副麾下有好將領的欣慰,沾沾自喜地說道,“幹得很出色呢,那三個傢伙!— —費國與馬聃就不說了,廖立此番戰功卓著呢!先後支援了費國與馬聃,夾攻趙涉與杜芳……”

劉晴越聽越是心驚,既震驚於廖​​立、費國、馬聃等周將的實力,亦納悶於她自己為何沒有看到過這樣類似的捷報。

忽然,劉晴好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美眸一瞇,惡狠狠地瞪著謝安。

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謝安下意識地將頭一撇,與李賢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起來。

“謝大人!刑部尚書謝安謝大人!”將臉蛋湊到謝安面前,劉晴惡狠狠地瞪著謝安,咬牙切齒地說道,“費國、馬聃、廖立三位將軍的捷報,為何本軍師卻未收到過——還是說,是謝大人私下扣下了三份捷報,不叫本軍師得知此事”

“好端端的,本府為何要扣下捷報”被劉晴直勾勾地瞪著,謝安額頭隱隱有一層冷汗滲出。

“那可說不準……不過本軍師倒是有個不錯的解釋,不知謝大人想聽不想聽”

“這就不必了吧”訕訕一笑,謝安一本正經地目視著城內的戰火,說道,“你看,戰事還未結束,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我們要嚴肅對待對不對”

聽著這番推卸打岔的話,劉晴哪裡還會不明白,一張俏臉氣得通紅,怒聲罵道,“謝安,你這個騙子!——你根本就沒想過讓我來對付伍衡……”說到這裡,晶瑩的眼淚竟奪眶而出。

見此,李賢悄悄就溜了。

暗罵一聲李賢的不仗義,謝安心下苦笑一聲,右手扶上了劉晴的腦袋。

“是我失信了,只是我覺得……太平軍可以毀在任何人手中,但絕不能毀在你手裡!倘若你一意孤行,有朝一日,這份回憶會成為你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別忘了,你的母親,還有大舅哥,曾為此嘔心瀝血……這,可是他們畢生的心血啊!”

“……”劉晴聞言不由抬起頭望向變得一本正經的謝安,隱隱地,她感覺到了莫名的溫暖。

曾幾何時,在梁丘皓戰死後,劉晴從未想過自己還會有人關心、有人關切,她之所以接近謝安,也只是想藉助謝安的權勢報復伍衡而已。

但是謝安,卻是真心實意為她考慮。

劉晴心情復雜地咬著嘴唇。

或許是猜到了劉晴極其低落的心情,謝安微微一笑,重重揉了揉她額前的頭發。

“好了,別不開心了!——太平軍雖說是反軍,但總歸是你母親與大舅哥的畢生心血,我不想你插手其中,將你母親與大舅哥的心血葬送。但是嘛,我可沒說不許你葬送掉伍衡……走吧,將那個傢伙找出來,那傢伙,應該沒這麼容易就死掉才對!”說著,他對劉晴伸出的右手。

不知出於什麼怎樣的心思,劉晴在猶豫一番後,握住了謝安伸出來的手。

“……嗯!”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23 09:16
第五十二章人之將死


“可真是……好膽量吶!——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

在廣陵城內城守府大堂,謝安瞇著眼睛滿臉殺機地說出了以上的這番話。

其實,在方才謝安勸說劉晴的時候,他心中稍微是有點著急的。因為在謝安看來,盡管他麾下費國、馬聃、廖立、成央等諸多將領幾乎已壓制住了城內的反抗勢力,但這並不表示伍衡就沒有機會逃離廣陵。

事實上,在從諸將的匯報中得知伍衡已有大概半個時辰不曾露面時,謝安心下隱隱已經在開始感到遺憾,感嘆這回可能又叫伍衡這廝給跑了。

當然了,遺憾歸遺憾,該爭取的還是得爭取。因此,謝安當即下令費國、馬聃、成央手中的騎兵隊出城追擊伍衡,同時又叫廖立、歐鵬、唐皓、張棟等將滿城搜尋伍衡的蹤跡。

畢竟在謝安看來,伍衡為人陰險狡猾,不會不明白最危險的地方或許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換而言之,他不是沒有可能躲在城內。

結果沒想到,伍衡的做法比謝安所想的還要徹底、乾脆,以至於當謝安與劉晴來到城守府時,他們愕然地瞧見伍衡與劉言二人正對坐喝酒,神態要多鎮定有多鎮定。

這顯得方才滿城搜尋伍衡蹤跡的謝安像個傻瓜一樣。

而伍衡顯然也注意到了謝安等人的到來,目光一瞥,神色依舊鎮定如常。只有當他的目光投注到對他滿臉恨意的劉晴時,伍衡的眼神這才出現一絲絲的異樣,似乎有些羞慚地主動轉移的視線。

“謝大人、賢王殿下!”劉言主動起身向謝安以及八賢王李賢行了一禮,絲毫沒有即將成為階下囚的自覺。

見劉言主動與自己打招呼,謝安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一來是劉言曾化名墨言擔任他謝安的護衛,兩人的關系還不錯,挺聊得來;二來嘛,劉言只不過是伍衡手中一個身不由己的傀儡罷了,無論他謝安還是身旁的李賢,都不會過於為難他。

“墨言,作為本府的護衛之一,於半途就悄悄溜了,你那點月酬,可別指望本府會照常支付!”

劉言聞言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輕笑道,“說的是,說的是。是區區在下擅離職守了,自然不好強求月俸……”說著,他不經意地望了一眼依舊在坐的伍衡,隨即臉上露出幾許猶豫之色,彷彿在思考他此刻究竟應該離開,還是應該繼續呆在這裡。

見此,李賢走上前一步,朗笑著說道,“真是想不到吶,廣陵城赫赫有名的紅樓妙書生,劉言兄竟然如此年輕,小王本以為至少比小王大上一圈才是… …劉言兄那些絕妙文辭,小王亦是慕名已久,來來來,你我偏廳詳談!”

不得不說,李賢在拉攏人心方面確實是頗有一手,就好比眼下替劉言解圍,端得是春雨潤物,不留痕跡。

不過對此劉言的表情卻有些尷尬,雖然他也明白李賢這是主動替自己解圍,讓自己能夠暫時離開這個尷尬的環境,但是,見李賢說起自己曾經所做的詩詞,劉言依舊微微有些臉紅。畢竟那些所謂絕妙好辭,那隻不過是他用來取悅、贊美青樓女子,博得她們青睞的詩詞,哪裡是什麼能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在劉言看來,或許李賢確實有些什麼事要與他商議、敘說,但絕對不是像李賢所說的那樣,僅僅只是一些詩詞,而是緊要許多的、關乎日後江南是否能穩定的大事。

事實證明,劉言猜的絲毫不差,畢竟他僅僅只是伍衡手中一個傀儡而已,此事謝安與李賢也是心知肚明,怎麼可能會過於為難他。相反地​​,為了穩定江南的局勢,李賢還要拉攏這位南唐舊國的唯一皇儲,以免再次激起江南百姓的民憤。

“謝大人,小王與劉言殿下一見如故,欲另擇清凈之地切磋一下文采,就不在此叨擾諸位了……”朝著謝安拱了拱手,李賢笑瞇瞇地說道。

謝安聞言會意,亦朝著李賢與劉言拱了拱手,微笑說道,“兩位請自便!”

“告退告退……”輕說了幾句,劉言跟著李賢離開了大堂,不知往何處去了,依舊留下堂中的,除謝安與劉晴外,便只有典英、鄂奕等將領並兩百周兵。

用眼角的余光靜靜目送著劉言走遠,伍衡的臉色絲毫不變,因為他能夠肯定,以李賢與謝安的眼界,是絕對不可能會加害劉言這位南唐舊國唯一皇儲的。如此,自然也輪不到他伍衡來替劉言擔心,充其量也只是盡到臣子最後的本分,目送那位殿下離開罷了。

“閑雜人等都離開了,謝大人不準備對伍某說些什麼麼?”

見劉言已走出自己視線之外,伍衡這才轉過頭來,神色從容地望著謝安。

[嚯? ]

謝安心中微微一愣,他倒是沒想到在此刻光景,伍衡還能如此平靜地與他說話,淡淡這份置生死於度外的氣度,倒也不負此人太平軍第四代總帥的位置。

“本府啊,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吶!”望著伍衡瞇了瞇眼,謝安眼中殺機陣陣,咬牙切齒地笑道,“論起來,本府與伍帥確實有一筆殺身之仇吶!——伍帥沒忘吧?”

謝安所指的,無疑是三年前伍衡險些將他用手弩射死的那樁事。

記得那時,謝安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思,看看是否有太平軍的六神將潛伏在北疆之主燕王李茂的心腹將領中,最終竟是不經意地吊起了伍衡這麼一條太平軍中的大魚。

結果倒好,伍衡為了在梁丘舞與金鈴兒二女手中逃脫,竟是用手弩給了謝安一箭,以至於當時僅僅抱著看好戲心思的謝安竟在床上修養了兩個月多。

這件事至今想起,謝安猶恨得牙癢癢。

“殺身之仇啊?”伍衡聞言不怒反笑,搖搖頭用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謝尚書說笑了,伍某當然記得三年前的事。——三年前,就是因為謝尚書的一句話,叫好端端潛伏在李茂麾下的伍某暴露了身份……謝尚書真覺得,那支弩箭僅僅只是無妄之災麼?”

眼瞅著伍衡一副戲謔的笑容,謝安又好氣又好笑。可能是見伍衡已是窮途末路的關系話,他也不急​​著將伍衡處死,搖頭說道,“僅僅只是一句話,伍帥卻用弩弓來招呼本府,這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太過了?”伍衡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輕哼說道,“謝大人可知您一句話,叫伍某數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伍衡在說這句話時,隱隱帶著幾分怒意,不難猜測,這件事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事實上,若是沒有謝安的那句話,伍衡理所當然還能安安穩穩地潛伏在北疆,潛伏在燕王李茂身邊。試想,逞強好勝、剛愎自用的李茂,如何是伍衡這個梟雄的對手?不用想也知道伍衡必定能將李茂玩得團團轉。

按照當時的局勢來說,伍衡很輕易就能挑撥得北疆與冀京不合,使得整個大周內亂不斷,而當時尚未伏法斃命的秦王李慎等三王亦會趁機做大勢力,再加上江南擁有梁丘皓這位絕世猛將的太平軍,大周好端端一個國家,毋庸置疑會分裂成數塊,使得整個天下陷入真正的戰亂。

要真到了那等時候,這可遠比眼下更加不妙!

如此,也難怪伍衡心中深恨謝安,臨走時也不忘給謝安送上三枚箭矢作為“禮物”。

“哦?這麼說,本府當時就是自食惡果咯?”冷哼一聲,謝安眼眸中盡是不悅。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眼中的不悅,伍衡輕笑著說道,“怎麼?想動手了麼?伍某就在這裡,不會躲,更不會逃!”

說的也是,倘若伍衡真心想逃走,在方才週軍殺入城中時,他的確有機會逃走的。

這一點,謝安也是心知肚明。或許也正是清楚這一點,謝安才會想要與伍衡聊幾句,畢竟伍衡再怎麼說好歹也算是一位梟雄。

“說得是吶,本府恨不得也用弓弩射穿你胸膛,不過嘛……”說到這裡,謝安眼眸中的殺機緩緩消散,左右輕輕一搭身旁劉晴的肩膀,輕輕將她推到自己身前,望著伍衡淡淡說道,“不過嘛,此番來的苦主並非是本府,而是她!”

“……”伍衡的面色終於微微​​變了,他何嘗沒看到劉晴自打方才起便用無比憎恨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眼瞅著那副與太平軍二代主帥、與他伍衡曾經尊稱劉姬大人的女人容貌極其相似的半大女子,伍衡的眼神頓時變得復雜起來。悔恨、慌亂、內疚、羞愧,說不清的各種神情匯聚於他那雙眼睛中。

“你……很想殺我呢!”

猶豫了半響,伍衡嘴裡卻說出了這麼一番聽起來讓謝安感覺很別扭的話。畢竟那種口吻謝安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關切才對。

這一次,謝安又猜對了。

在瞧見劉晴時,其實伍衡很想問一問她,她在周軍中究竟過得如何,最近的境況又如何。但是話到嘴邊,他卻怎麼也問不出口,以至於到最後,竟憋出那麼一句讓謝安感覺無比別扭的話來。

縱然是梟雄,伍衡眼眸亦不禁為之一黯。或許以往伍衡的他確實對劉晴以及梁丘皓心存恨意,但那至少有八成是當初沒能出任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時的舊恨,是對二代總帥劉倩為何選擇梁丘皓而不選擇他伍衡的不理解。

直到劉言一言道破,伍衡這才意識到,將所有的積怨都歸諸於他人的他,卻從未自省過自己的所作所為。

“要殺我,就要趁早!”飲了一杯酒,伍衡望著劉晴平靜說道。

聽聞此言,劉晴美眸中閃過濃濃恨意,旁邊週將鄂奕得見,當即主動遞上寶劍。

而就在劉晴即將握住那柄劍的劍柄時,謝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旋即又緩緩放開。

“……”或許是從謝安擔憂的目光中意識到了些什麼,劉晴眼中的殺機減退了幾分,不過,她還是握住了那柄劍,緩緩朝著伍衡走了過去。

這一幕,伍衡自然是瞧在眼裡,不過在用意外的目光掃了一眼後,他又將全部的心神投注在劉晴身上。

鋒利的劍刃,終於架上了伍衡的脖子,但是伍衡卻彷彿絲毫沒有察覺般,依舊平靜地喝酒。

“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做,伍衡!”劉晴低聲質問道。說話時,她的雙肩不住地顫抖著,她手中的寶劍亦不住地顫抖著。

“……”伍衡依舊閉著雙目喝酒,不發一言。

見此,劉晴愈加憤怒,怒聲喝道,“為何要出賣我等?!為何要見死不救?!為何要將我五萬弟兄都當做棄子拋棄?!”

“……”伍衡端著酒盞的右手微微一顫,但最終,那隻酒盞還是湊到了嘴邊。他,一口將杯中的酒水飲下。

“為什麼……為什麼……我曾經……我曾經也將你視為兄長的……陳大哥、楊大哥、還有你……自打我懂事起,你們就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可為什麼… …”

“當啷”一聲,劉晴手中的寶劍跌落在地,她整個人緩緩軟倒在地,語氣梗咽,捂著臉輕泣起來。

見此,週將典英與鄂奕面色微微一變,畢竟在他看來,若是此刻伍衡驟然發難,很輕易就能將劉晴給制服作為人質的。

想到這裡,他們不動聲色地握住兵刃走了過去,不過沒走幾步,卻見謝安抬手將他們阻擋了下來。

“噓!”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謝安朝著部將典英與鄂奕緩緩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莫要輕舉妄動。

倒不是說謝安不在乎劉晴的安危,只是他感覺,眼下的伍衡,絲毫沒有要加害劉晴的意思。

“愚蠢!”正如謝安所料,伍衡並沒有趁機將劉晴制服作為人質,應該說,他連坐姿都沒有變過,只是嘴裡發出一聲嘲諷。

“你說什麼?”正在掩面哭泣的劉晴猛地抬起頭來,兇狠地瞪著伍衡。

只見伍衡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沉浸於過去的回憶,因為感情而不忍對明明是死敵的傢伙狠下殺手……陳驀那混賬東西非但自己這般迂腐,卻也將你教成了這般德行!——你不具備統帥十萬太平軍的才能!”

“不許你侮辱陳大哥!”見伍衡出言侮辱梁丘皓,劉晴氣地面色通紅,一把抄起跌落在地的寶劍,再次架在伍衡脖子上。

“難道伍某有說錯麼?!”重哼一聲,伍衡沉聲說道,“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身為人主,當有傾百萬人而取天下的覺悟!——你劉晴,有麼?”

“我……”

“你不具備!——你不再是太平軍的公主了……”說到這裡,伍衡臉上的厲色消失地無影無蹤,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輕聲說道,“所以,日後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活下去吧……”

“嘶……”謝安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反觀劉晴與堂內週軍將士們,亦被伍衡這句充斥著滿滿關切的話驚地目瞪口呆。

而就在這時,卻見伍衡哈哈一笑,搖頭說道,“所以說你笨吶!雖然聰慧過人,但最終還是屢屢被伍某戲耍於鼓掌之上!——在你犯傻的時候,你已失去了殺伍某的最佳……時機……”

聽聞此言,謝安忽然一愣,待細細一瞅,他這才發現,伍衡嘴角隱隱流下一道黑色的血。

“酒裡有毒!”謝安大喝一聲。

週將典英與鄂奕二人聽聞,幾步上前,將劉晴護在身後。

而這時,伍衡嘴裡已止不住地吐出黑色鮮血來​​,隨即腦袋一沉,眼中已再無生機。

“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許你這樣就死了!我要你死在我手裡……伍衡,你不要裝死!你不要裝死!”在典英與鄂奕拉住的劉晴大聲哭嚎著。

“軍師,軍師……”拉著劉晴,典英輕聲勸道,“此人已服毒自盡了……”

“不,他還沒死!”掙脫開典英與鄂奕二人的拉扯,劉晴幾步上前,搖晃著伍衡已無生機的屍體,語氣梗咽地哭嚎道,“伍衡,你不要死,本宮不許你死!——你還沒有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不許你死!你給我……活過來,你給我活過來……”

“……”微微嘆了口氣,謝安揮了揮手,示意典英與鄂奕二將將劉晴拉開,隨即註視著就算是死了也端坐在席中的伍衡。

[呵,這個陰狠至極的男人,哪怕最終也沒有說出一句道歉呢!不過……不具備身為太平軍統帥的才能,所以,日後就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活下去……伍衡,你之所以沒有逃,就是想將這番話告訴她麼? ]

深深吸了口氣,謝安緩緩搖了搖頭。縱然他此前對伍衡心存深深恨意,但他亦難以否認,伍衡也確實是一位豪傑。

望著不知為何哭泣得極為厲害的劉晴,謝安長長嘆了口氣。

大周景治五年五月十五日,陷落於太平軍的廣陵城終於被周軍攻破。

期間,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之子,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亡故,享年三十四歲。

而伍衡的死,意味著長達二十餘年的太平軍叛亂就此告終,就算尚有些太平軍的餘黨茍延殘喘,卻也再難翻騰起什麼風浪。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24 13:35
妻乃上將軍 第五十三章 來自京師的驚訊
走了……

都走了……


陳驀大哥、楊峪大哥,還有伍衡……


自從自己懂事起便一直陪伴于左右的、堪比兄長的他們,一個個都不在了,最終只留下了自己一人……


在廣陵城城守府的后花園水池旁,劉晴坐在石欄桿上,茫然地望著池中那一尾尾歡騰的游魚。


“結束了呢……”


仰起頭來,盡可能地不讓眼眶的眼淚流淌下來,劉晴喃喃說道。


而這時,她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此人將身影伏在欄桿上,清澈的目光注視著池子里的游魚,微笑說道,“啊,結束了呢!”


“……”劉晴轉頭望了一眼來人,發現卻是南唐皇族劉氏的十三殿下,按輩分她得尊稱一聲叔叔的男人,劉言。


“指的是你與李賢的秘密協議么?”冷哼一聲,劉晴帶著幾分譏諷說道,“‘安南王’劉言殿下!”


“咦?”劉言愣了愣,旋即笑著說道,“呵呵,消息可真是靈通啊!——是謝大人告訴你的么?”說著,他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見此,劉晴只感覺自己臉上一紅,急忙辯解道,“怎么可能是他!——是典英、鄂奕他們告訴我的!”


“哦……”劉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繼而輕嘆說道,“看來你在周軍眼里,已經是‘自己人’了呢!”


“你想說什么?”劉晴的面色微微變了變,微怒說道,“再怎么樣我也及不上你,我的好叔叔!——在與李賢私下簽訂的協議中,您想必是獲利不少吧?!”


劉言顯然是從劉言的話中聽出了濃濃的火藥味。不過他倒也不在意,輕吸一口氣笑著說道,“是啊,確實是獲利不少!——非但在獲封了‘安南王’這個稱號,還能在冀京獲得一座豪宅居住。這輩子想來是衣食無憂了,唯一遺憾的是,這次恐怕真的要與江南紅樓那些姐姐妹妹們長別了……”


眼瞅著劉言一副為之傷神的哀嘆模樣,縱然劉晴此前心中有氣,亦不禁輕笑出聲,帶著幾分譏諷嘲弄道。“我南唐劉氏唯一的皇儲,就這么丁點出息么?——怪不得你與謝安那般合得來,一丘之貉!”


“哈哈,區區在下豈敢斗膽比較謝大人?”劉言笑著連連擺手,一副愧不敢當的模樣。


劉晴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嘲弄道。“你以為我在夸你么?”


“咦?難道不是么?”眨了眨眼,劉言臉上故意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


見劉言有意打諢裝傻,劉晴倒也沒興致再奚落他,在微微吸了口氣后,低聲說道,“李賢,他是打算將你養在冀京吧。十三皇叔?”


劉言聞言一愣,旋即苦笑一聲,點頭說道,“啊!我的出身決定李賢絕不可能將我安置在江南,為了防微杜漸,我這輩子,恐怕也只能生活在冀京了,活在他目光所能涉及的那么一個小地方……”


“恨么?”


“恨?”劉言錯愕一笑,旋即搖頭說道,“這是必然的吧?李賢并沒有做錯。我為何要恨他?倘若我倆身份對調,我也會同樣會這么做的!——這可不是什么逞義氣的事!”


劉琴聞言頗感意外地瞧了一眼劉言,驚訝說道,“皇叔似乎早就覺悟了……”


“啊,這種覺悟。十幾年前便有了……”說著,劉言好似想到了什么,回顧劉晴說道,“雖然謝大人與李賢殿下或許不在意,但保不定其他人也這么看……莫要再以皇叔喚我了,南唐皇室十三殿下,為叔我十余年前便舍棄了!”


“十余年前……有過不甘心么?”


“說實話是有的吧?我來算算怨恨過誰,父皇?南唐諸將?亦或是我自己?不過眼下這都不重要了……莫要苦苦追尋明明是無法挽回的過去,珍惜眼下所擁有的,伍衡那家伙臨死前不也對你說過么?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活下去!”


“哼!”見劉言提起伍衡,劉晴眼中浮現出幾許復雜神色,冷笑著嘲諷道,“我可比不得十三叔這般沒心沒肺,在我……在太平軍最艱難的時刻,十三叔混跡于廣陵各大青樓,與那些紅塵女子嬉笑打鬧,這日子過得是何等的愜意!”


“呃,這個……”劉言訕訕一笑,只感覺額頭冷汗淋漓。畢竟劉晴按輩分來說是他的侄女,被侄女數落自己曾經的風流往事,哪怕是劉言這般胸襟器量不一般的男子恐怕也難以釋懷。


見劉言被自己幾句話說得滿臉尷尬,劉晴得意地冷哼一聲,不自覺地露出幾許笑容。然而,當她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時,她臉上的笑容卻又漸漸消失了。


“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么?”回想起伍衡臨終前那番話,劉晴心中沒來由地一陣苦澀,喃喃說道,“那個家伙倒是說得輕巧……明明他奪走了我所有的東西……我,什么都沒有了啊……”


“你還有為叔!”手掌輕輕一搭劉晴肩膀,劉言溫柔說道,“為叔與你母親雖說僅年幼時見過幾面,如今甚至連那位姐姐長什么模樣都記不起來,但你我終歸還是流淌著南唐劉氏血脈的親人……不是么?”


劉晴聞言不禁有些感動,正要說話,卻忽然見劉言沖著自己戲謔一笑,嘿嘿笑道,“另外,乖侄女不是還有謝大人么?為叔我可是聽說,侄女現在連進謝大人的臥室都不必通報了……”


聽聞此言,劉晴頓時滿臉通紅,一把打掉劉言的手,嗔怒道,“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猜?”劉言眨了眨眼睛,笑嘻嘻說道,“雖說晴兒侄女智慧遠超我輩,可也莫要將叔叔等人都當成傻子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劉晴氣呼呼地打斷道,可看她神色。卻明顯有些心虛。


“謝大人,很關心你哦……”


“你……我……我才懶得跟你在此廢話!——你就好好去當那什么安南王,混吃等死得了,反正李賢要用你安撫江南,斷然不會加害你!”狠狠瞪了一眼劉言。劉晴蹬蹬蹬跑遠了。


“這丫頭……”望著劉晴逃跑似的奔遠,劉言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旋即抬頭望向天空,長長嘆了口氣。


[不甘心么?當然是有的……要不然,我劉言也不會默許伍衡那一聲十三殿下的尊稱。或許我也只是嘴上說放下了,但心中。多少還是希望伍衡能夠成功吧?


不為我劉言,也不為南唐劉氏,只是……只是真的不想那個生我養我的國家,傳承了數百年的南唐大國,就此成為歷史吧?


不過眼下,卻真的能夠放下了……


因為已沒有像梁丘皓、楊峪、伍衡那樣忠心于南唐、忠心于太平軍的臣下了……


啊。我劉言,只是一個將希望投注在他人身上的懦夫而已……


僅僅只是懦夫而已!]


深深吸了口氣,劉言搖了搖頭,將心中那些讓他感覺不適的想法拋之腦后。


“懦夫,也有懦夫的活法啊!——唔,還去找李賢喝酒吧……真是不可思議,明明貴為大周八皇子。自小養尊處優,然而其才華竟遠在我之上……”


搖搖頭,劉言朝著八賢王李賢的臥室走去。


而與此同時,劉晴以慌不擇路地來到了謝安的居所附近。


[那個可惡的家伙,胡說八道什么?明明還是叔叔輩分的,卻這般口不擇言!我怎么可能會對他……會對那家伙有……]


咬了咬嘴唇,劉晴只感覺臉頰隱隱有些發燙。


“劉軍師?——末將廖立,見過劉軍師!”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呼喚。


劉晴抬起頭來,她這才發現周軍大將廖立正朝著自己叩地行禮。


“廖將軍免禮……”劉晴抬手說了一句。請廖立起身。


說話時,劉晴心中暗暗有些吃驚。


眼下的廖立,那可是相當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冀州軍中除費國與馬聃外,第三位擁有自主作戰權限的偏師主帥。這份權限。意味著廖立可以不尊來自于主力軍的將令,隨時可以按照當前戰局形勢改變策略以及戰術。整個冀州軍十萬兵中,就只有費國、馬聃、廖立三人擁有這份權限。


可話說回來,盡管已榮升偏師主帥,可廖立依然沒有舍棄他另外一個職責,那就是兼任著謝安護衛軍統領的職務。這使得劉晴在瞧見廖立后,本能地心生慌亂,畢竟既然廖立在此,就意味著對過的那個房間,理所當然便是謝安的臥居。


渾身一顫,劉晴趕忙搖搖頭,將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拋之腦后。


而廖立本來就因為齊植一事對劉晴格外看重,如今見她這般模樣,心下不禁有些著急,疑惑問道,“聽說劉軍師昨日身體不適,為何不在屋內歇息?”


“啊?我……”劉晴頓時語塞,難道她還能說隨便逛逛就來到了謝安的臥室前?雖說這是事實,可這種話若是說出來,別說旁人不信,就連她劉晴恐怕也不信。


“唔?劉軍師?”見劉晴表情不對,廖立走上前一步,追問道,“劉軍師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事?”


“啊?沒有,我只是……隨便走走,唔,是在屋內呆久了,想四處散散心……”眼瞅著廖立擔憂的目光,劉晴下意識地撒了一個小謊。


“哦。”廖立聞言這才恍然,笑著說道,“既然如此,不知劉軍師欲往何處散心,末將愿在旁護衛!——終歸城內尚有廣陵刺客那些賊黨潛伏,不是十分的安全。”


“咦?——廖將軍不是那家伙……唔,不是謝大人的護衛么?”


廖立聞言笑著說道,“是當然是,不過嘛,大人除了我外,還有東嶺眾護衛,斷然不會有什么差池。其實嘛。如今末將在這里也就是掛個名而已,今日不過是戰事已告一段落,不習慣呆在軍營里,是故來此。至于大人的護衛,劉軍師且看那里……”說著。廖立抬手指了指院中不遠處的一棵大樹,笑著說道,“有此人在,足以大人的周全!”


順著廖立所指的方向一瞧,劉晴這才注意到,在那棵樹的樹干上。東嶺眾的殺人鬼鐮蟲漠飛,正靠著樹干坐在樹枝上打盹。雖說是打盹,可當廖立抬手指他的時候,他卻睜開眼睛瞧了一眼,繼而朝著劉晴微微一點頭,權當是行禮。


劉晴了然于胸般地點了點頭。畢竟她在周軍內也不是白白呆了那么許久日子,豈會不知漠飛的實力?要知道,漠飛雖然當不起一人成軍這個稱號,但他卻擁有著一人傾一城的可怕實力。其暗殺行刺的技法,就連梁丘皓亦不敢小覷。


“劉軍師不知欲往何處散心?”廖立很是熱心地詢問道,畢竟當初在他因為齊植一事而準備自絕性命時,可是劉晴勸止了他。一番褒獎外加鞭策的話,這才使得廖立走出了間接害死軍中大將廖立的心理陰影,自身實力也更上一層樓。因此,對于劉晴,廖立可是十分尊敬的,劉晴在他心中的地位僅此于家主謝安之下。


可惜的是,廖立這一番好心的熱情,卻是叫劉晴犯了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見劉晴這般神色,廖立愣了一愣。旋即。他好似意識到了什么似的,轉頭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繼而,臉上浮現出與劉言大致無二的笑容來。


“不……不是那樣的……”眼瞅著廖立臉上那與皇叔劉言極為相似的笑容,劉晴頓時大為著急。一張俏臉憋得通紅,連聲辯解道,“我真的只是隨便走走,隨便走走就走到這里……”


“是是是……”廖立笑瞇瞇地點頭,口中連連稱是,可若是要問劉晴的話他究竟信了幾分,恐怕是一絲也沒有吧。


低了低頭,廖立小聲說道,“末將,定會站在劉軍師這邊的!——不光是末將,想來成央將軍他們也會支持劉軍師!”


“支持……你在胡說些什么!支持我做什么?”面紅耳赤的劉晴只感覺臉頰一片火熱,慌忙岔開話題道,“那家伙呢?”她口中的那家伙,指的顯然是謝安無疑。


倘若是別人將謝安稱呼為那家伙,廖立多半會勃然大怒,可眼下劉晴這般稱呼,卻是讓廖立臉上的笑容更甚,他悄悄說道,“沒有猜錯的話,大人應該是在草擬捷報!”


“咦?”劉晴聞言愣了愣,好奇問道,“這回沒有讓秦可兒代為草擬么?——讓李賢代筆也行啊。”


“是這樣的,”搖了搖頭,廖立輕聲解釋道,“謝秦氏今早便在丁邱與茍貢兩位大人的陪伴下去搜尋廣陵刺客了……據謝秦氏所言,廣陵刺客有一半是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行館中的刺客們,也不全然都是歹徒,罪魁禍首,只是廣陵刺客之首萬立!所以大人叫茍貢與丁邱兩位大人陪伴謝秦氏去拉攏廣陵刺客,畢竟江都廣陵刺客擅長收集情報,其遍布全國的情報網,是東嶺眾與金陵眾都不具備的!


至于賢王爺,李賢殿下自昨日與劉言……也就是劉軍師的叔叔私下商談了一番后,便不曾踏出屋子一步,據說正在與吏部尚書季竑季大人在屋內擬寫寬待太平軍以及安撫江南的策略……”


“寬待太平軍?”劉晴的心微微一跳。可能對她而言,太平軍是她這輩子也無法徹底割舍的。


“是的!——大人與賢王爺都不欲追究過深,此戰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如今戰局已定,再行殺戮,有違天理人倫,所以,只要是愿意投降的太平軍士卒,一概免卻死刑,不過要充軍十年,至于那些冥頑不靈,依然想著要反抗的,那就……”廖立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劉晴顯然已經聽懂了。


劉晴心下微微松了口氣,要知道這廣陵一戰后,有三萬左右的太平軍士卒成為了俘虜,雖然劉晴與太平軍已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但是,她對那些太平軍,恐怕依然抱著某種復雜的感情。


正如謝安所說的。或許她心中的恨意,僅僅只是針對伍衡一人而已,可隨著伍衡的服毒自盡,她那份恨意早已蕩然無存。


或許這才是她眼下感覺不適的真正原因吧。畢竟最開始,劉晴可是為了借謝安的力量向伍衡復仇這才加入了周軍。可如今伍衡已死,她還剩什么理由繼續呆在周軍之中?可若是離開周軍,天下之大,又有何處是她劉晴容身之所?


因此,劉晴感到茫然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者說還能做什么,難道說真像伍衡臨死前所說的那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可笑了,她可是南唐公主的女兒,體內流淌著南唐劉氏皇族的鮮血,怎么可能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最好的結局。恐怕也只是像她皇叔劉言那樣,從此被迫居住在大周的京師冀京,成為像籠中金雀般的存在,再也沒有絲毫自由。


抱著諸般心思,劉晴有些惶恐、有些茫然地踏入了謝安的臥室。


畢竟在她看來,她對謝安的價值也就僅僅只是對付太平軍而已,如今太平軍已平定。謝安還會需要她么?


一想到這里,劉晴倍感心慌。


然而,當她瞧見本應當在屋內矜矜業業草擬捷報的謝安竟悠閑地躺坐在懶椅上時,她心中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了上來,竟忘卻了方才的慌亂,惱怒地斥道,“喂,你不是在草擬捷報?”


“急什么……”躺在懶椅上的謝安老神在在地說道,說完才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睜開眼睛瞧了一眼劉晴。隨即更加慵懶地說道,“什么啊,是晴丫頭啊……”


那不以為意的語氣,更是撩撥得劉晴心頭火氣,她二話不說走上前拉出謝安的衣袖。一邊拉扯一邊斥道,“你還算是大周的臣子么?李賢可是為了如何安撫江南忙了個徹夜,你倒是好,草擬一封捷報還在這里偷懶……”


“別激動別激動……”見劉晴一反常態,謝安心下很是吃驚,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只看得劉晴渾身不自在。


“你……你看什么?”劉晴有些心虛地問道。


“呵!”微微一笑,謝安調侃道,“平常,你好似不會這般關注我是否勤于公務吧?怎么了?吃錯藥了?”


“你才吃錯藥了呢!”氣鼓鼓地說了句,劉晴沒好氣地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太平軍!”


“哦?廖立他們沒有告訴你么?”謝安意外地瞧了一眼劉晴,納悶說道,“廖立、成央他們如今對你,說句忠心耿耿恐怕也不為過呢,他們沒有告訴你?”


“我……”劉晴心虛地移開了目光,畢竟廖立方才就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說白了,關心太平軍只不過是她劉晴一時想出的借口罷了。


而正在劉晴苦苦思忖如何騙過謝安時,忽然屋外急匆匆地走入一人,叩地稟告道,“大人,冀京發書信至!”


謝安定睛一瞧,見是部將蘇信,遂問道,“冀京?是家書么?”


“不,大人,是國書!——由御書房發下的國書!上面還有陛下的玉璽印章!”蘇信沉聲回稟道。


“什么?”謝安面色微微一變,猛地站起身來,幾步上前接過了蘇信手中的書信,隨即神情變得更為凝重。


要知道國書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發下的,它比圣旨分量更重,一般只有在發生重大事情時,朝廷才會發下國書,昭告天下。


比如說,大周前天子李暨駕崩時,朝廷便曾發下國書,將老皇帝李暨駕崩、新皇帝李壽繼位的消息昭告天下。說句毫不夸張的話,大周近幾十年來,朝廷只發下寥寥三回國書而已。


隱隱地,謝安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加緊拆著書信。


“怎么了?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劉晴好奇地將腦袋湊了過去,畢竟她也清楚國書的分量。


只見謝安細細一掃國書上所寫的文字,雙目下意識一瞇,眼中隱約露出幾許難以置信的震撼。


“冀州陷落,北疆之兵勢逼京師,朝廷被迫遷都朝歌。除此之外……陛下親掌京軍,御駕親征守國門!”(。
pcayu700 發表於 2014-5-26 17:26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24 13:35
妻乃上將軍 第五十三章 來自京師的驚訊
走了……

第五十四章來自京師的驚訊(二)

因為事況緊急,謝安當即派人請來了八賢王李賢與吏部尚書季竑,當得知朝廷竟被迫從冀京遷都至朝歌時,二人面露震驚之色。

“什么?朝廷遷都了?——何時的事?”

接過謝安手中國書細細觀瞧,李賢滿臉震驚地問道。

謝安深吸了一口氣,正色說道,“兩個月前,也就是三、四月的時候……”

“開春么?”吏部尚書季竑微吐一口氣,喃喃說道,“果然,北疆去年臘東按兵不動,原來是暗中積蓄著力量,準備待今年開春時才發動襲擊……殿下,眼下冀京情況如何?”

正細細觀瞧國書的李賢搖了搖頭,滿臉凝重表情地說道,“朝廷八成以上的官員已全部遷至古都朝歌,小王的恩師公大人再度出山,暫時接掌朝政……”

“公大人?”季竑聞言微微一驚,畢竟公可是當了三十年丞相的老人,在朝廷有著鮮有人及的威望,可問題是,公如今年勢已高,哪里還有足夠的精力與體力來應付朝政。

似乎是猜到了季竑的擔憂,李賢平靜說道,“小王知道你在擔憂什么,季先生,恩師年勢已高,朝廷自然不會不知。放心吧,雖說是恩師親自主持政務,不過左右卻有禮部尚書阮少舟與吏部侍郎王旦王大人,有這兩位國士之才在,想來恩師也不至于過度辛勞……”

“如此倒是還好!”季竑聞言松了口氣,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詫異問道,“等等,何以是公大人在朝歌主持朝廷?陛下呢?陛下何在?難道陛下不在朝歌?”

聽聞此言,李賢臉上浮現出幾分古怪之色,喃喃說道,“啊,陛下仍在冀京……親掌京軍,御駕親征守國門!”

他的表情,與謝安之前瞧見那國書時大致無二,畢竟在他們的記憶中,大周天子李壽雖說稱得上是一位仁慈的有道明君,但是性格卻有些懦弱,根本沒有繼承先帝李暨的雄才武略,很難想象那位文質彬彬的帝王竟然會親自率軍死守冀京,與北疆之兵相抗衡。

“怎么會這樣?”季竑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喃喃說道,“真是沒想到,冀京的局勢竟糜爛如斯……我等從未收到過相關的消息啊!”

聽聞此言,李賢與謝安相視沉默了。

是的,正如季竑所言,自從江南的戰事打響,朝廷就從未向江南泄露過任何有關于北方戰事的消息,以至于李賢與謝安天真地以為,朝廷與北疆的戰爭必定是一帆風順,卻萬萬也沒有想到,北方的戰事竟然會險峻到這種地步。

“這件事發生在兩個月前,換而言之,當時朝廷是不希望我南征的軍隊受到影響,因此就吩咐送信的使者,待我等平定江南后,這才將這份國書交予我等……”

“怕是如此了!”對視一眼,李賢與季竑暗暗嘆了口氣。

霎時間,整個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說話,這讓一直在旁聆聽的劉晴心中愈感著急,忍不住打破僵局說道,“什么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冀京不是有小舞姐姐坐鎮么?”

“……”正默默吃茶的謝安手中茶碗微微一抖,沉默不語。

“說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舞姐姐呢?”見謝安閉口不言,劉晴心中更是著急,要知道,她可是真心將梁丘舞視為姐姐的,如今見梁丘舞情況不明,她如何按捺地住。

“劉軍師,劉軍師……”廖立連忙上前安撫了劉晴,低聲勸道,“劉軍師稍安勿躁,梁丘將軍武藝天下無雙,想必是不會什么危險的……”

“可眼下你們冀京都岌岌可危不是么?小舞姐姐對你們周國朝廷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坐視王都出現危機,除非……”說到這里,劉晴面色頓變。

而就在這時,猛聽屋內響起“啪”地一聲脆響,眾人下意識望去,這才發現謝安狠狠將手中的茶碗拍碎在桌案上。

“閉嘴!”

“……”劉晴整個人為之一震,竟被謝安這一句聽上去十分平靜的話嚇得不敢再多說什么。

也難怪,畢竟謝安平日里并不輕易發怒,就算前兩日見到了曾射傷過自己的伍衡,也并未出手報復,更別說折磨,也稱得上是一個胸襟器量頗大的人了,可如今,他卻用那種強忍著怒意的眼神死死盯著劉晴,這如何不叫劉晴感到害怕。

“咳!事實上,國書上并未講述梁丘將軍的事……”咳嗽一聲,李賢岔開話題替劉晴解了圍。畢竟他也清楚謝安、劉晴二人跟梁丘舞的關系,前者是夫妻,后者有著堪比結義姐妹的情義,李賢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他們內部出現什么裂痕。

“依小王推斷,梁丘將軍應該是被困在了某地……”

被謝安一喝,劉晴倒是也冷靜了下來,待深吸一口氣后,沉穩問道,“何以見得?”

只見李賢緩緩將手中國書遞給季竑,負背雙手冷靜地分析道,“國書上詳細記載,陛下親自守冀京,而請恩師公大人到古都朝歌重整朝廷,冀京城內大部分的世家、富豪、百姓,亦相繼遷往朝歌,包括后宮以及朝中官員的家眷們……但是呢,卻唯獨陛下親自留在冀京!——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是你們周國的皇帝還算是個有擔當的明君!——你是想標榜此事么,賢王爺?”劉晴冷冷回答道。

李賢聞言望了一眼劉晴,倒也不惱怒,微笑說道,“看來你確實極為擔憂梁丘將軍的安危,以至于雙目受蔽,連這等事都看不出來……”

“什么意思?”劉晴皺眉問道。

“很簡單,”搖了搖手示意劉晴稍安勿躁,李賢正色說道,“朝廷既然同意陛下留在冀京,想必是他們覺得冀京尚可一救,只所以遷走閑雜人等,只是為了防微杜漸、以防萬一……若非如此,以恩師以及朝中眾多賢良對我大周的忠誠,是絕不可能坐視陛下留守冀京的!”

“那又怎樣?”劉晴疑惑問道。

“答案已顯而易見不是么?”微笑著望了一眼劉晴,李賢壓低聲音說道,“何以小王的恩師與朝中諸多賢良仍然覺得冀京尚可一救?”

劉晴聞言面色微變,恍然大悟道,“小舞姐姐?”

“不錯!”贊許地點了點頭,李賢沉聲說道,“梁丘將軍尚在,并且,東軍神武營亦尚在,北疆威逼冀京的兵馬,應該只是一小部分……換而言之,眼下冀京的情況應該是,梁丘將軍尚在與北疆的大隊人馬廝殺,但是呢,卻又一支北疆兵馬突破了梁丘將軍的防線,危及到了冀京,因此,才有了遷都這回事。”

“原來如此……”劉晴聞言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其實這實話,這種事若在平時,她自然也能一眼看穿,只可惜她眼下滿腦子都是梁丘舞的安危,以至于洞察力竟然衰減到這等地步,口不擇言地說一些不好聽的話,也難怪謝安會動怒。

想通此事之后,劉晴愧疚地望向了謝安,對自己方才那番胡說八道的話致歉。

輕輕拍了拍劉晴的肩膀安撫了一下,謝安長長吐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不過,這終歸是兩個月前的國書,眼下冀京情況如何,我等是無從得知,不過有一點本府可以肯定,內人……是絕對不會敗于北疆之兵的!”

“這一點小王亦深以為然!”點點頭附和了謝安的論斷,李賢皺眉猜測道,“依小王猜測,梁丘將軍多半是被困在某地了……”

“博陵么?”季竑詫異問道,畢竟梁丘舞最開始就是在博陵抵御北疆兵馬的。

“應該是了……”李賢點了點頭,隨即皺眉說道,“北疆兵馬能繞過博陵危及到冀京,小王絲毫不感覺納悶,終歸小王那位四皇兄曾稱霸草原,斷然不至于被博陵那小小一道關隘所阻擋,他想必是找到了可通過博陵的隱秘山澗小道。小王唯一納悶的是……梁丘將軍與東軍神武營為何不退守冀京!”

“殿下這話是……”季竑有些納悶地說道,“博陵乃冀京北方門戶,自然不能拱手相讓給北疆兵馬了……”

“可北疆兵馬已危及到了冀京不是么?換句話說,博陵已失去了它作為關隘的作用……梁丘將軍自幼熟讀兵法,絕不可能在這種事上犯糊涂。——相比冀京,博陵只不過是一道關隘而已,守住冀京才是最根本的事,不是么?”

“殿下的意思是……”

與謝安對換了一個眼神,李賢喃喃說道,“或許,并非梁丘將軍不想退,而是她退不了了,她正處于一個無法退兵回冀京的尷尬處境,比如說……有一支軍隊堵死了博陵的后方,斷了她的歸路!”說到這里,他猛地抬起頭來,咬牙罵道,“冀京有人反叛了!”

“什么?”屋內眾人面色大變,期間,吏部尚書季竑震驚說道,“冀京有人反叛了?可是殿下,眼下冀京手握兵權的就只有……”說到這里,他面色霎時間變得蒼白。

仿佛是猜到了季竑心中所想,李賢咬牙切齒地咒罵道,“啊,小王指的就是我‘冀京四鎮’!——‘冀京四鎮’之中,必定有人私通北疆!”

謝安聞言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李賢,心中暗暗盤算起來。

而此時,劉晴也已冷靜了下來,皺眉問道,“何以斷定?”

李賢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大周歷來祖制規定,冀州兵守京畿之地,四鎮兵馬守冀京,除此之外,任何軍隊不得擅入京畿,否則以謀國反叛罪名論處!而眼下京畿之軍冀州兵皆在此江南,冀京就只有四鎮兵馬共計八萬人鎮守……”

“倘若是北疆兵呢?”季竑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賢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季先生乃江南人,不知東軍神營本事……此事謝大人應該最清楚的。東軍最擅長的便是外野的遭遇戰,軍中士卒人人可充當斥候,并且,上馬是騎兵,下馬便是步兵,無可厚非是我大周第一精銳軍!——兩萬東軍騎兵在外野,就是兩萬名斥候,北疆兵就算是肋生雙翅,也不可能在梁丘將軍尚未察覺的情況下悄悄迂回至博陵后方!

梁丘將軍自幼精讀兵法,受梁丘公悉心教導,斷然不可能在這種事犯疏忽。若是小王沒有猜錯的話,北疆兵就算找到了那條可悄悄通過博陵關隘的山澗小道,也會被梁丘將軍所知,隨即后撤至冀京。換句話說,北疆之兵不可能在梁丘將軍無法察覺的情況下悄悄來到博陵后方。

而倘若梁丘將軍當真被困在博陵進退兩難,那就證明,我大周冀京傳承了數百年的守京四鎮兵馬中,有人反叛了……應該就是南軍‘陷陣’、西軍‘解煩’、北軍‘背嵬’這其中的某一支!”

即便隱隱約約已猜到,可當李賢親口說出來時,謝安心中不禁亦有些震撼。

即便隱隱約約已猜到,可當李賢親口說出來時,謝安心中不禁亦有些震撼。

東軍“神武”、南軍“陷陣”、西軍“解煩”、北軍“背嵬”,這四支號稱冀京四鎮的精銳,曾經可是維系著大周數百年的安穩,是大周最后的防線。而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這四支精銳兵馬中竟出現了叛徒,也難怪會叫人目瞪口呆。

手指輕輕叩擊著座椅的扶手,謝安聚精會神地深思起來。

首先東軍神武營是可以排除的,畢竟謝安怎么也不會相信梁丘家會反叛大周,要知道梁丘舞對大周的忠誠,可是連作為夫君的他都會感到吃醋的。

其次就是南軍……說實話謝安對南軍也是相當信任的,畢竟呂公待他絲毫不亞于梁丘公待他,幾乎當成是干兒子看待,不止一次地撮合其兒媳蘇婉與他謝安的感情。

要說唯一的芥蒂,那就是南公府呂家世子呂帆曾被梁丘皓所殺一事,可如今梁丘皓已亡故,再怎么說這段仇恨也該終結了。

當然了,或許南軍中依然有人對梁丘家報以恨意,甚至尋思著如何報復梁丘家,但是無論如何,南軍傾巢出動,不惜背叛大周來報復梁丘家,這種事謝安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再然后就是西軍,平心而論,謝安對西軍以及西公府至今都存有偏見,但是也不可否認,西軍是四鎮中最神秘、立場也最微妙的一支。

記得在前太子李煒與安陵王李承兄弟二人生前所一手主導的那場逼宮事件中,西公府與西軍就充當著李承手下爪牙的角色,使陰耍詐騙過了朝廷的耳目,驟然殺入了城內。但是呢,盡管協助安陵王李承行反叛之舉,可西軍也并非是全心全意,以至于在東軍的反擊下,潰不成軍。

同為四鎮之一,謝安絕對不相信西軍在東軍的打擊下竟然會絲毫沒有反抗余力,唯一的解釋就是,西鄉侯韓裎在那場戰事中放水了,而且還不是放得一星半點。

事后,朝廷本來是要追究西軍的罪行的,然而西鄉侯韓裎卻將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了安陵王李承,說自己西軍是受到蒙蔽所致,態度好得當時新上任的天子李壽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最終不了了之。

而如今一想到四鎮內的叛徒,謝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西鄉侯韓裎與西軍,畢竟西軍在朝中的立場站位一直以來都是十分的微妙,哪怕是當初謝安與李賢在朝中奪權時,西軍也未曾介入其中,反而主動避讓了此事。在那段時間里,西公府始終是大門緊閉,不參合其中。

當然了,除了西軍外,北軍“背嵬”也不是絲毫嫌疑沒有。與西鄉侯韓裎一樣,北池侯文欽自從太子李煒亡故后,亦從未在朝中表明其政治立場,既不理睬八賢王李賢的拉攏,亦不對李壽表達效忠之意。此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說實話謝安真猜不透。

對視一眼,謝安與李賢只感覺頭大如斗,諸般煩心事襲上心頭。

本以為四鎮兵馬會是冀京最堅實的壁壘,他們這才帶著冀州兵南下平叛,可誰料到就連四鎮兵馬中也出現了叛徒呢?

“好了好了,”深吸一口氣,謝安正色說道,“在事態未曾弄清楚前,我等在此胡亂瞎猜也無用,無論如何,我等要即刻回援京師!”

“唔!”點了點頭,李賢附和說道,“謝大人所言極是,不過……我軍才剛剛經歷連番惡戰,士卒還未曾得到充足歇息,再長途跋涉趕往冀京,恐怕……還是在此先行整頓一番吧!——再者,事關江南與太平軍俘虜的一些善后事項,小王還未籌備妥當。”

“要多少日?”

“兩個月左右!”

“兩個月?”謝安聞言一愣,吃驚地望著李賢。

見此,李賢苦笑說道,“難道小王就不想即刻回援京師么?實在是無法抽身啊,此戰戰死的將士們,還有投降的太平軍俘虜們,小王需要一一登記在案。犧牲的將士們要撫恤,投降的太平軍要安排,還要安撫江南受驚的百姓,這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兩個月,這也實在是太久了……”

“這一點小王也沒辦法,總歸是人手不足……”說著,八賢王李賢咬了咬牙,說道,“五十日,最快了!”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一聲女子的清脆輕笑。

“五十日?不,十日足以!”

“咦?”屋內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因為他們感覺那個語氣中帶著某種不可思議張狂的女聲,實在是有些熟悉。

“湘……雨?”謝安瞪大眼睛看著長孫湘雨懷抱著嬰兒,在金鈴兒與秦可兒的攙扶下緩緩從屋外走入。

“夫君大人,妾身有禮了……”朝著謝安炸了眨眼就,長孫湘雨將目光落在李賢與劉晴等人身上,微笑說道,“如何,李賢?——你,妾身,季大人,可兒妹妹,劉晴妹妹,劉言殿下,我等在十日內,結束了這邊的事!然后……兵指冀州!”

李賢聞言這才驚覺過來,隨即嘴角揚起幾分笑意,點頭說道,“這下子……人手就足夠了!”

望著神色表情各一的李賢、長孫湘雨、劉晴等人,謝安張了張嘴,只覺得心中涌起一股別樣的感覺。

長孫湘雨、李賢、劉晴,三個有過目不忘才能、擁有超越時代邏輯多線程計算能力的,算無遺策堪稱妖孽般的軍師,再加上秦可兒、季竑、劉言等人輔佐……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27 09:33
第五十五章 國有難,天子守國門

——時間回溯到景治五年二月中旬——

二月中旬,此時的謝安尚率領著冀州兵為了抵達歷陽橫江而在日以繼夜的行軍趕路中,而八賢王李賢亦在歷陽橫江附近即將遭遇他對陣原太平軍牛渚軍主帥的枯羊的首場戰平敗仗。

大周朝廷派往江南的兩位大統帥級人物,依然還是被太平軍牢牢拖死在江南,而此時在大周北方的冀州,北疆之兵陸陸續續展開了開春后真正意義上的猛攻。

繼以秦王李慎為首的三王之亂后,大周終于迎來了新皇李壽登基后的第二場內戰。而這次對手,正是北疆之主,大周皇族李氏中的第一勇士,“燕王”李茂!

提起四皇子、燕王李茂,大周舉國上下百姓絕不至于陌生,無論是李茂在先帝李暨的撮合下拜師學武于世代虎將家門的東公府梁丘家,還是李茂曾攜梁丘舞北上抗擊外戎入侵,這些倍受矚目的事跡,一直以來都是天下百姓茶余飯后所津津樂道的事。

因此,當李茂于年前突然昭告天下不服天子李壽統治時,整個天下的世人都不由地將雙目盯緊了這場爭奪帝位的戰爭。

或許有人會感覺納悶,為何秦王李慎反叛時,天下世人無不唾罵,反而燕王李茂起兵謀反時,天下百姓卻只是關注此事呢?

理由很簡單,因為李茂是大周的英雄,抗擊外戎的國家英雄、民族英雄!

曾有人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無疑是北疆邊境戰亂的最合理寫照。據史記載,大周傳承至今的數百年中,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始終是大周的心腹大患,數百年中不知聚兵南下入寇過多少回。整個幽燕之地不知遭受過外戎多少次血腥的洗掠,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死于其中。

在大周國民眼中,草原部落的游牧民族簡直就是惡瘤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幽燕之地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遺憾的是,大周對與草原的戰爭中。勝敗卻始終維持在四成。

或許有人會感覺納悶,大周有梁丘家這歷代頻頻出現絕世猛將的虎將一門,大周竟然還會在與草原的戰爭中落于下風?

要解釋清這件事,卻是多費一番口舌。

東公府梁丘家倍受矚目不假,世代頻頻能培養出天下無雙的絕世猛將也不假,但遺憾的是,出現在梁丘家族譜上的族人,那些青史留名的無雙戰將們,其實壽命大多止步于三四十歲而已。甚至于有些才能出眾的,僅僅在二十余歲便暴斃而亡。

據史記載,至今已傳承到十二世代的梁丘家,曾培養出七十余位將領,其中有二十七位論功勛可至官拜大將軍的地步,而曾出征草原的,十八位。據幽燕之地的民間傳說,但凡是有梁丘家將軍領兵作戰的戰事。草原部落無不落敗而逃,正因為如此。梁丘家在軍方的地位數百年來如日中天。

但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為有著霧炎這門家族絕學,梁丘家的族人無可厚非逐一成為了大周備受矚目的一位位名將,但也因此,甚少有人能活下來。

十幾代人的心酸教訓,使得梁丘家的子弟們再不敢頻繁地施展霧炎。就好比梁丘公,盡管已年過六旬,但是施展霧炎的次數卻寥寥無幾,甚至比梁丘皓、梁丘舞堂兄妹二人還要少。而更糟糕的是,并不是說不施展霧炎就能安然無恙地活到壽終正寢。像梁丘公這樣歷代幸存下來的,除了甚少施展霧炎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身體素質明顯強于其他的族人。

就好比梁丘公口中百年不遇奇才的梁丘皓,謝安的這位大舅子在施展霧炎時,身體就不曾出現過太嚴重的后遺癥,梁丘舞也不會,這說明他們的身體強度能夠承受、甚至是適應家門絕技霧炎所帶來的沉重負擔。

但遺憾的是,似梁丘皓、梁丘舞堂兄妹二人的強勁身體素質,梁丘家的族人并不是人人都具備,否則,梁丘恭那位當世的猛虎又豈會隕落?

一提到“北疆之虎”梁丘恭,幽燕之地的百姓們多半會雙目含淚,因為正是這位當時年過弱冠的無雙猛將,終結了大周近數十年對抗草原部落的積弱,開始著手訓練騎兵反攻草原。

至于后來威望響徹天下的大太子李勇,其實只不過是繼承了梁丘恭所創建的漁陽鐵騎,這才屢屢在對戰草原中的戰事中打勝而已。

但李茂不同,當李茂入駐漁陽、接手北疆的時候,漁陽鐵騎早已名存實亡,這位皇族的四皇子殿下,完全是靠著個人的勇武,再度打造出一支精銳鐵騎。盡管李茂亦是學承于梁丘家,但是不可否認,李茂在戰事后,擁有著比大太子李勇更杰出的才能。

坐擁北疆近十年,反攻草原二十余仗,非但收復了曾經北疆之虎梁丘恭所打下來的百里草原,更在這個程度上,再度向北,將北疆的虎旗插在距離大周邊境有數百里之遙的土地上。

數百里之遙,這相當于一個半的大郡,甚至還要多,無論是草原部落還是幽燕之地的百姓,都認為燕王李茂是繼北疆之虎梁丘恭后的大周第一猛將,無可厚非的國家英雄。

正因為這樣,當燕王李茂毅然起兵攻打冀京時,幽燕之地的百姓率先站在了這位他們所簇擁的王者身邊。

民心,這正是燕王李茂與秦王李慎最大不同所在:秦王李慎起兵時,漢中民心并未完全依附,然而燕王李茂起兵時,幽燕之地的百姓卻全心全意地支持李茂,并且認為李茂比李壽更加出色,更有資格成為大周的帝王。

而這,才是燕王李茂與秦王李慎最大的區別,也是冀京朝廷最擔憂的。

好在大周朝廷還有梁丘舞這位朝中第一戰力鎮守博陵,否則,就算是憑借冀京四鎮,恐怕也難以阻擋北疆的漁陽鐵騎。畢竟漁陽鐵騎可是將草原游牧民族這個大周數百年的惡瘤都打地狼狽逃竄的精銳騎兵,論實力恐怕連東軍神武營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穩勝。

“不知安在江南情況怎么樣了……”

在博陵城內臨時征做將軍府的宅邸中,梁丘舞結束了當年的習武訓練后,一邊用干毛巾擦拭著汗水,一邊望著天空幽幽說道。

雖說開春時節,可博陵作為北方的城縣。天氣并不如江南回暖地那么快,迎面拂來的微風中,依舊是那般冷得凍徹心肺,然而梁丘舞卻僅用布條裹著胸前,整個上身裸露在寒冷的空氣當中。

她,竟絲毫也不覺得寒冷。

而不可思議的是,她的皮膚隱隱泛起一層淡紅色,若是靠得近些,甚至還能感受到從梁丘舞身上傳來的那股陣陣熱氣。

倘若梁丘皓尚在、并且看到了這一幕。他多半會感到吃驚,因為他的堂妹梁丘皓,此刻正平緩地維持著霧炎。

而只有做到這一點,才能真正掌握霧炎的二式,激炎。

激炎,一種比霧炎更為強勁、代價也更為沉重的梁丘家最高絕學,施展出來時仿佛將整個人放在火炭上烤一般,劇烈的痛苦伴隨著難以忍受的體內高溫。雖說五感衰減,但是直覺與力量卻是大幅度增強。

曾經梁丘舞在冀北之戰時。曾因為一度無法控制這個招數而抓狂暴走,導致敵我不分。

據梁丘皓親口所言,施展激炎刺激身體所帶來的力量,是施展霧炎所獲得的力量的三倍,而他也正是依靠著激炎同時打敗了梁丘舞與金鈴兒。要知道,當時的梁丘舞可正處于最佳狀態。而金鈴兒亦借助銀針刺激穴位的醫學禁忌手法,使得個人的身體狀態能與梁丘舞并駕齊驅。

然而即便如此,梁丘舞與金鈴兒二女依然還是毫無懸念地敗給了梁丘皓,而當時梁丘皓還在漠飛那里消耗了百余息的力氣,可想而知激炎的強勁。

若不是梁丘皓已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他多半會感到莫大的壓力吧,畢竟他的堂妹梁丘舞,已極其接近他當初的境界,雖說尚有些瑕疵,但假以時日,也不難徹底掌握這門絕學。畢竟梁丘舞已在謝安的幫助下,終于克制住了那股施展霧炎二式激炎時所產生的痛苦與狂躁。

“啪啪啪!”那小小的演武場旁,傳來一陣鼓掌聲,隨即,一名五大三粗的壯漢走上前來,將一個水桶遞給了梁丘舞。

此人,正是東軍四將之首,被稱為“遇嚴不開”的嚴開,是東軍中最擅長守城的將領。

“嗤——”

梁丘舞接過那桶水,隨即傾倒在自己頭頂上,任那冰冷的水濕透全身。很不可思議的,冰冷的水觸碰到梁丘舞的身體,非但發出一陣嗤嗤的聲響,而且白氣直冒,可想而知梁丘舞身體的溫度。

被冷水一澆,梁丘舞體表的泛紅色皮膚膚色這才逐漸恢復正常,她深深吸了口氣,嘴里吐出一口熱氣,這才將空桶隨手遞還給嚴開。

“小姐已能長時間地維持霧炎,若是我梁丘家歷代先祖得知,怕是在九泉之下亦要眉開眼笑……”接過空桶,嚴開忍不住稱贊道。

要知道對于東軍四將而言,從小他們看著長大的梁丘舞即是家主,亦是妹妹,如今梁丘舞能有這番成就,想來他們心中亦是倍感喜悅。

“還不夠!”梁丘舞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梁丘皓荒廢了至少七八年時間,尚能比我更早將霧炎提升至激炎地步,我若是要超過此人,就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十倍,百倍!”

嚴開聞言一愣,詫異說道,“可是大公子已經不在了呀……”

也難怪他心中愕然,畢竟姑爺謝安早在一月前就將梁丘皓逝世的消息并其臨死前所穿的戰袍一起派人送回給了冀京梁丘家。

“……”梁丘舞沉默了,默不作聲地仰頭望著天空,不知為何竟露出幾分傷感之色。

深深望了一眼梁丘舞,嚴開心下暗暗嘆息。在他看來,梁丘舞多半是將其堂兄梁丘皓當成了武道上追逐的對象,而如今梁丘皓亡故,盡管梁丘舞口口聲聲要殺梁丘皓。但她受到的打擊,恐怕也是最大的。

畢竟據梁丘公所說,梁丘皓是梁丘舞窮盡這一生也難以趕上的武道奇才,而就當倔強不服輸的梁丘舞打起十二分精神要追趕上那位堂兄時,那位堂兄卻戰死了。

誰能理解梁丘舞心中的傷感與泄氣?

或許是想到了這一層,嚴開故意曲解了梁丘舞的沉默。調侃笑道,“小姐是在擔心姑爺么?”

梁丘舞雖武藝精湛,心機城府卻很淺,當即就給嚴開的話給帶了過去,微微搖頭道,“稍微有點吧……不過有劉晴妹妹與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在,安斷然不至于吃虧就是了!”

“末將覺得也是如此!”嚴開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上一回捷報。就言姑爺已平定了三王動亂,算算日子,眼下姑爺多半正率兵攻打江南的太平軍……或許下一份捷報到時,姑爺連江南也平定了呢!”

梁丘舞微微一笑,盡管沒說話,但是美眸中那份喜悅卻是絲毫也瞞不過嚴開的。

雖然嘴里從來不說,但不可否認,夫君謝安所得的一份功勞。比她梁丘舞所得的十份功勞還要讓她感覺喜悅。所謂的望夫成龍,指的恐怕就是這個的。

“啊。安一定能夠不負陛下與朝廷的期待,平定江南的太平軍!”深深吸了口氣,梁丘舞總結性地說道。

嚴開聞言一愣,旋即臉上微微一笑,他不由想起了謝安那位姑爺曾經被抓到東公府的前前后后諸事。

誰能想到,當年冀京得沸沸揚揚的。被謠傳說是要入贅梁丘家的廣陵男子,數年之后竟搖身一變成為了大周朝廷最具權柄的殿臣之一呢?甚至于,竟將他梁丘家的名聲也比了下去。

談笑了幾句,梁丘舞終于將談話的重點從自己的夫君謝安轉移到了如今博陵這邊的戰事上。

“嚴大哥,眼下已開春。天氣逐漸轉暖,我想北疆之兵也快打過來了吧?”

“唔!”見梁丘舞談論起正事,嚴開臉上的表情亦變得嚴肅起來,點點頭附和道,“小姐所言極是,不過,李茂想要攻克這博陵,也不是那么容易!”

嚴開的話中,帶著滿滿的自信。

倒不是說嚴開輕敵,他只是對自家小姐以及麾下東軍有著強烈的信心而已。在這,之前與北疆之兵的戰績也足以令他自傲。

十三戰全勝!

這等傲人的戰績無論是放在那里,都是足以令人震驚的。誰能想到,叫草原人畏之如虎的北疆兵,竟在博陵一連敗了十三陣。盡管燕王李茂一次也未曾出面,盡管北疆的精銳漁陽鐵騎至今未曾動用,但不可否認,十萬北疆兵幾乎被梁丘舞打成了篩子。

就連那所謂的北疆五虎,也難以抵擋炎虎姬的實力!

這便是梁丘舞,縱長孫湘雨亦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付的炎虎姬梁丘舞,大周朝廷第一戰力。

或許正是因為有梁丘舞守著博陵這座城縣,守著冀京北方的門戶,冀京城內才能得以那般安泰吧。

“咔嚓咔擦——”

一陣馬靴踏著積雪的聲音從遠及近傳來。

梁丘舞與嚴開轉頭一望,正好望見項青從遠處走來。

項青,東軍四將中與謝安關系最鐵的將領,號稱“小霸王”,至今為止除了敗給了梁丘皓,從未敗于任何一名敵將,甚至連冀州軍中的第一猛將費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擊敗項青,隱隱是東軍中最強的將領。

只可惜此人浪蕩不羈,外表看起來實在不如嚴開、陳綱二人靠得住,但是這一回,項青凝重的表情卻給人一種相當可靠的錯覺。

“怎么了?項三哥?”見項青表情有異常,梁丘舞疑惑問道。畢竟項青此前跟羅超一直在博陵外充當斥候,非但監視著北疆軍的一舉一動,還充當著伺機襲擊敵營的奇兵角色,而此番突然回博陵,這倒是有些出乎梁丘舞以及嚴開的意料。

“出事了……”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項青望了望左右,見四下無人,他這才小聲繼續說道,“小羅發現北疆兵似乎有跡象要攀山繞過我博陵……”他口中的小羅,指的正是東軍四將的羅超。

“攀山?我博陵附近的雪丘?”嚴開詫異問道。

“唔!”項青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

“不會是弄錯了吧?”見此嚴開愣了愣。詫異說道,“我博陵東西兩側皆是數百丈高的雪丘,險峻難行,途中多陡崖峭壁,常人若是攀登,沒幾個能活得下來。北疆兵就算是活得不耐煩了,也不至于去那種地方送死吧?——一旦雪崩,那可就是全軍覆沒!”

項青聞言舔了舔嘴唇,正色說道,“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就沒去理會,任由那一支三千左右的北疆兵朝雪丘而去,可昨日小羅忽然派人與我聯系,說是那支三千左右的北疆兵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后他仔細檢查了雪丘附近,卻發現有大隊人馬經過的痕跡……此事關系重大,因此我即刻回來稟報!”

“在雪丘附近消失蹤跡?”嚴開聞言摸了摸下巴,沉思道,“確定是攀登上了雪丘么?還是說,僅僅只是北疆兵故布疑陣?”

“你懷疑是李茂的計謀?”項青愣了愣,好笑說道,“那個家伙我等不是不了解。就他那塊料,會懂得用計么?”

嚴開搖頭說道。“姑爺就曾說過,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李茂曾經不用計謀,不代表他眼下也不用計謀!——倘若你始終抱著這個想法,便很有可能被其有機可乘!”

項青想了想,覺得嚴開的話倒是也有些道理。沉思道,“老嚴,你的意思是說,李茂這是故意要叫我等自亂陣腳?”

“怕是如此!”嚴開點點頭,這時他想到了身旁沉默不語的梁丘舞。遂問道,“小姐,您怎么看?”

只見梁丘舞用凝重的目光望了一眼雪丘方向,沉聲說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別忘了,北疆之兵曾深入草原數百里,遭遇了不知多少險峻環境,或許對于我等而言雪丘乃是天險,可對北疆之兵而言,那肯能只是一座比較難以攀登的雪山罷了……”

嚴開與項青聞言對視一眼,他們這才意識到,他們所面對的,可是身經百戰的北疆兵,大周的邊陲雄師,真正意義上的大周第一精銳!

雖說冀州兵也算是身經百戰,但比起每日要與草原部落廝殺的北疆兵而言,恐怕還是遜色了一些,終歸北疆兵是真正從殘酷的戰爭中鍛煉出來的,強者存活而弱者戰死,與草原部落進行著無休止的互相廝殺。

“留下三千兵留博陵,其余全部派出去!”

沉吟了一番,梁丘舞沉聲說道。

要知道東軍號稱天下第一騎兵,那可不是浪得虛名的,軍中任何一名士卒都能充當斥候,懂得任何在殘酷的環境下存活下來,懂得如何隱匿行蹤,打探敵軍的情報。

正如謝安后來所說的,東軍兩萬兵騎兵,一旦散開到外野,就是兩萬名斥候,北疆兵若是想在梁丘舞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悄從雪丘迂回到博陵后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得令!”項青抱拳領命,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

望著項青離開的背影,梁丘舞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梁丘舞的預感成真了,北疆之主燕王李茂絲毫沒有要使陰耍詐的意思,他是真的想在雪丘上開辟一條通道,好避開有梁丘舞鎮守的險關博陵。

得知此事,梁丘舞兩道秀眉頓時凝了起來,要知道她之所以能憑借兩萬東軍堵死燕王李茂的十余萬北疆兵,依靠的就是博陵這道險峻的關隘。

若是沒有這道關隘,就算梁丘舞武藝能比肩梁丘皓,也難以阻擋數量如此眾多的北疆兵。想想梁丘皓與陣雷那兩位堪稱天下無敵的大豪杰,在壓倒性的士卒數量下,還不是被周軍給耗死了?既然周軍能耗死梁丘皓與陣雷,北疆兵又為何耗不死梁丘舞?

當時梁丘舞心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

平心而論,若是換做其他任何一位統帥,哪怕是謝安、李賢、長孫湘雨、劉晴,在見到博陵已不足以將十余萬北疆兵都堵在安平國、即京畿之地外時,心中多半也會想到撤兵,撤到冀京。免得到時候局勢糜爛無法抽身。

但是梁丘舞卻舍不得,梁丘家的榮耀與尊嚴促使她不能就這樣將博陵這道依然毫發無傷的關隘安然無恙的拱手讓給燕王李茂。

正因為這樣,東軍與北疆兵展開了長達月余的拉鋸戰,大批的東軍下了戰馬,登上雪山去阻擋攀山而來的北疆兵。

卻不想,這恰恰便是燕王李茂所希望看到的……

“殿下雄才大略。那炎虎姬梁丘舞果然上當了!”

在北疆軍百里連營的中軍帥帳,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曹達一臉佩服地望著安泰坐在主位上的主公,燕王李茂。

話音剛落,身旁同屬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佑斗亦冷笑說道,“不過那個女人的膽氣確實叫人佩服,手中僅兩萬東軍,竟想著要將我十余萬大軍盡皆擋在安平國外……”

“事實上她已經做到了,不是么?”主位上的燕王李茂聞言微微一笑,平靜說道。

佑斗聞言一愣。旋即點點頭,一臉感慨地說道,“正如殿下所言……十三戰皆敗,草原之上,我等可從未遇到過如此強勁的對手!”

“呵呵呵!”李茂聞言哈哈一笑,竟帶著幾分自傲,說道,“那可是本王的師姐。一同在梁丘公門下學武、研習兵法的女中豪杰,豈是草原上那些只知殺燒搶掠的賊寇、宵小一流可比?就連本王。也不怎么敢正面與她交鋒吶……”

見李茂竟說出這番話,帳內眾將面面相覷,苦笑不已。

好嘛,這還沒怎么打呢,自家主公便說出了這番自滅威風的話,這還怎么打?

就在帳內眾將哭笑不得時。卻聽燕王李茂輕笑一聲,輕松說道,“既然明知不是對手,再傻傻地一頭撞上去,這不叫英勇。而叫做愚蠢!——本王并非小舞對手,不,應該說,我北疆中無人是小舞對手,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攻博陵,直取冀京!”

“那位炎虎姬可不會眼睜睜看著我等襲冀京……”大將曹達低聲提醒道。

“本王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就只有等她主動撤兵咯!”

“主動撤兵?”帳內眾人對視一眼,均不解其中意思,只有像佑斗、曹達這樣的大將,才隱隱露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

幾日后,梁丘舞將有關于博陵當地的戰局情況派人送到冀京朝廷,請朝廷加以防范,畢竟她兩萬東軍神武營士卒并不做到徹底地封鎖博陵一下所有的雪丘,萬一漏了一支北疆兵,而這支北疆兵趁機襲擊了沒有防備的冀京,那梁丘舞可就難辭其咎了。

在得到梁丘舞書信的次日,大周天子李壽便召集朝臣針對此事商討起來。

北疆之兵有十余萬,更何況據早前派往北疆的細作發回的消息,李茂在這幾年中曾臣服了好些個草原上的部落,使得多達十余萬甚至幾十萬的草原民族成為了北疆的附庸,這意味著李茂麾下除了北疆兵可動用外,還能驅使塞外草原民族的游牧騎兵。別的暫且不論,至少李茂麾下大將佑斗,便是蒼狼部落的人,是那位曾經入寇大周的草原領袖呼圖哈赤的弟弟。

但凡是詳細了解那場冀北戰役的朝臣,都清楚“狼騎兵”三字意味著什么。

倒不是從字面意思理解,狼騎兵就是一幫騎在草原狼背上的騎兵,畢竟狼這種動物根本不能作為坐騎騎乘。

狼騎兵,指的是蒼狼部落、月狼部落、霜狼部落等幾個草原上供奉狼神、將狼視為先祖的強大草原部落中的戰士。

據說,部落中的男人個個在胸前紋有狼頭,作戰時也如狼一般勇猛兇殘,絕非尋常軍隊可比。而當年被梁丘舞所殺的草原勇士呼圖哈赤,便是蒼狼部落的首領。

毫不客氣的說,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東軍神武營的騎兵才具有與狼騎兵一較高下的實力。畢竟,據說狼騎兵一個個弓馬嫻熟,在馬背上吃飯、睡覺甚至是方便,一連數月不下馬背好比是家常便飯,日行百里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這種機動力,才是狼騎兵最可怕的地方。

這一點。出身北地雁門的冀州軍副帥馬聃恐怕是最清楚不過,而正是因為曾經一直與那樣的對手交戰,這使得馬聃極其擅長偷襲與反偷襲,連二連三地戲耍太平軍。

原本就有近八萬漁陽鐵騎的燕王李茂,倘若當真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手中還拽著幾支曾經叫大周吃足了虧的狼騎兵。那究竟將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

“陛下,臣以為需要即刻向博陵增派援軍!”

謝安的老友之一,刑部侍郎、衛尉寺卿荀正出列諫言道。

此言一出,朝中群臣議論紛紛。

要知道,眼下冀京僅剩下西軍“解煩”、南軍“陷陣”、以及北軍“背嵬”這三支各自人數為兩萬人的精銳之師,而其中南軍尚未從三年前那次幾乎全軍覆沒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盡管這三年來從未中斷對新兵的訓練,但終歸那些新兵經驗不足,甚至于有的連戰場都不曾踏足過。是實實在在的新兵菜鳥。

若是真打起來,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是兩月后剿滅了太平軍的冀州軍,從軍中抽出兩萬兵,南軍也不一定就能打得過。曾經令東軍神武營都為之忌憚的南軍,就像是如今的南公府呂家一樣,已逐漸被剝落當年的輝煌。

不可否認,只要像林震、衛云那樣的南軍大將尚在。南軍終有一日還是能恢復當初的全盛時期力量,但是。這卻需要時間,像冀京四鎮這樣的精銳,短短三年是無法訓練成的。除非像江南的冀州軍或者北方的北疆軍那樣,通過殘酷的戰爭淘汰弱者,逐步鑄造一支強兵。

簡單地說,眼下的南軍守守城池尚可。若是要讓他們前往博陵去支援東軍,一個不好就會再度重蹈四年前函谷關下的慘敗。終歸南軍是重步兵,比不過輕騎兵的東軍,倘若戰況不妙,東軍自然能借助戰馬的速度撤退。而南軍呢?南軍士卒身上重達兩百三斤的厚實鎧甲注定這支精銳步兵若是不能力挽狂瀾,就只能全軍覆沒。

而排除了南軍,冀京的兵力就只剩下西軍“解煩”與北軍“背嵬”有支援東軍的實力。但這其中,北軍“背嵬”卻充當著皇宮禁衛的角色,護衛著天子李壽以及后宮的安危,豈能輕離?

一番討論過后,西軍“解煩”成為了此次支援博陵所在東軍的援兵。

當然了,事實上冀京除了冀京四鎮外也不是說就沒有別的可用兵力,比如衛尉寺,九門城防的守衛兵力加起來就有近萬,只是這些士卒素來不曾參加過任何的戰爭,萬一打起來,就好比費國、馬聃、廖立眼中的太平軍,輕易就會被北疆兵所擊潰。

早朝過后,西公府韓家所掌的西軍解煩當即運作忙碌起來,大批的糧草從阜成門運到城外,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支明顯擺出誓要與北疆兵一決勝負的西軍,竟然會在當夜反叛,強行攻打皇宮。

“博陵求援,看來燕王殿下已對博陵展開攻勢,如此一來,我父子這邊也得有所作為了……”

“父親大人所言極是!”

在西公府上,韓裎與其父親韓公一番商議后,準備對冀京展開奇襲。

原來,這西公府韓家早就與北疆之主燕王李茂牽上了線,之前依附皇五子安陵王李承,也只不過是虛與委蛇的權宜之計罷了,用來轉移朝臣們的視線。

而如今見燕王李茂在開春后正式開始攻打博陵,韓家父子二人當即予以呼應、配合。

倘若以往梁丘舞在冀京時,就算給韓家父子倆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造次,可如今大周的頂尖戰力梁丘舞遠在博陵,兼之城內兵力不足,一旦反叛,冀京朝廷也沒有把握能擊敗西軍,畢竟西軍一直以來都保存著實力,不像南軍,三年前在函谷關下幾乎喪失了多達八成的軍中精英,一下子就變成了四鎮中墊底的存在。

為了保證計劃能夠順利實施,西鄉侯韓裎在舉兵前派人聯系了北軍背嵬的上將軍,北池侯文欽,入夜后派人游說文欽與他一同舉兵反叛。

畢竟在韓裎看來,文欽是前太子李煒的心腹,自李煒死后對上任為皇帝的李壽向來是不冷不熱,應該算是比較好拉攏的對象。

可出乎韓裎意料的是。當文欽弄清楚那名說客的來意后,二話不說就將那人當場斬殺,旋即派人將此事告之衛尉寺卿荀正。

荀正得到消息后大驚失色,顧不得征求天子李壽,便當即征調他衛尉寺名下九門城防司衛兵,捉拿韓家父子。

西鄉侯韓裎得知此事。心中大罵文欽不識抬舉之余,當即舉兵反叛,強攻皇宮。

在他看來,如今燕王李茂傾盡北疆之兵來攻,若能在此之前除掉李壽,朝廷必定大為動蕩,群龍無首之下,如何擋得住燕王李茂的大軍?

但遺憾的是,西鄉侯韓裎最終也沒能得償所愿。明明對李壽從不加以顏色的北池侯文欽,竟率領著北軍奮不顧身地守住了皇宮,以至于西公攻了大半個時辰,竟然一無所獲。

而這時,在家養老的南公府呂公亦領著南軍前來相助,見此,西鄉侯韓裎只能善罷甘休,率領一萬六七千左右的西軍殺出城去。前往了博陵。

而后,就像八賢王李賢所猜測的那樣。西鄉侯韓裎堵死了博陵后方梁丘舞回歸冀京的退路。雖然給他天大的膽子韓裎也不敢與梁丘舞對戰,但是像謝安之前在湖口對付太平軍那樣建造營寨堵死梁丘舞,他還是辦得上的。

而李茂得知此事后,微微皺了皺眉,本來他想借西軍之手逼梁丘舞退回冀京,可沒想到西鄉侯韓裎卻并未得逞。并未殺死李壽,逃出冀京后好死不死地堵住了梁丘舞退回冀京的后路。

不過轉念一想,李茂卻又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啊,將梁丘舞困死在博陵不好么?冀京若沒有梁丘舞,能阻擋得住他燕王李茂幾日?

想到這里。李茂一改之前的策略,派幾萬北疆兵圍困博陵,繼而令其余大軍翻山。

終歸是近十萬的大軍,遇山開山、遇水填橋,縱然博陵一帶的雪丘也算是險峻之地,可又如何擋得住北疆兵?要知道曾經出征草原時,北疆兵什么危險沒遇見過?

于是乎,十余萬北疆兵繞過了險關博陵,朝著冀京進發。可憐梁丘舞雖然急切想要回援冀京,卻奈何四周被北疆兵與西軍團團圍住,竟是被困死在博陵。

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是,之前為了提防北疆從雪丘滲透到安平國境內,陳綱、項青、羅超分別率領東軍騎兵在雪丘附近阻擋,使得博陵梁丘舞身旁僅僅只有三千左右的兵卒,實在不足以突圍,要不然,以梁丘舞的勇武,豈是幾萬北疆可以抵擋的?

探查到燕王李茂棄了博陵,率數萬北疆兵來攻冀京,冀京朝野震動,不少朝臣向李壽奏請遷都的建議,并且請李壽發布皇命,調回正在江南平定太平軍的謝安與李賢二人,畢竟他二人手中兵馬合計尚有近十萬,是對付北疆兵馬的不二人選。

但是李壽卻回絕了朝臣的請柬,拒不發皇命召回謝安、李賢與冀州兵,甚至下令朝中大臣從即日起不得向江南透露任何有關于冀京的變故。畢竟在李壽看來,謝安與李賢二人此時多半在征剿太平軍的關鍵時刻,豈能中途令其撤兵?

“此時若招回謝尚書與丞相大人,非但遠水難解近火,恐怕還會導致兩位大人被太平軍亂黨有機可乘!”再度出山的公堅定地站在了李壽這邊。

不過話雖如此,公還是奏請李壽遷都,畢竟就眼下冀京的兵力而言,實在擋不住李茂麾下的北疆兵。

在一番苦勸下,李壽終于同意,下令從冀京遷都至古都城朝歌,叫朝中文臣以及城內百姓陸續遷移至朝歌城。

甚至于,為了替遷移的隊伍爭取時間,李壽這位自繼位后被譽為是大周歷代最軟弱的皇帝,竟親自披甲上陣,御駕親征。

朝中大臣聞言大驚失色,在他們看來,李壽又不像其父親、即先帝李暨那樣是年少時頗為勇武的皇帝,只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罷了,豈能踏足沙場涉險?

就連公亦是連連搖頭,但遺憾是,李壽雖然懦弱,但為人卻頗為倔強,當即下令叫群臣遵從皇命。

無奈之下,公只好呆著一干朝臣往朝歌城去了,畢竟國不可一日無主事之人,無論冀州這邊打得再是火熱,朝政卻不可荒廢一日,否則,亂的就不止是北疆一地了。

而相比于公一系的文臣,梁丘公、呂公一系的武將倒是頗為支持天子李壽的決斷,畢竟兩位老人心中清楚,若沒有人在此阻擋北疆之兵,李茂在拿下冀京后,下一個攻打的目標無疑就是朝歌城。

逃,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本來阻擋北疆兵的最佳人選無疑就是東鎮侯梁丘舞,可惜此女卻被困死在博陵,而除她以外,還有誰會比李壽更適合呢?

御駕親征,這是多么鼓舞將士士氣的事啊!

值得一提的是,就連此前對李壽不假辭色的北池侯文欽,此番對李壽這位當今天子亦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主動請纓愿擔任副將一職,隨同李壽一同守衛安平國。

大周景治五年四月中旬,北方變故,國生傾國之禍,天子李壽御駕出征,死守國門! 本帖最後由 ws9160412 於 2014-5-27 09: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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