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64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28 17:43
妻乃上將軍 第五十六章 國有難,天子守國門(二)

大周景治五年四月二十一日,北疆之主燕王李茂終于率領著多達七八萬的北疆兵抵達了安平國,即冀京京畿之地。


四萬步兵,三萬漁陽鐵騎,當那黑壓壓的大軍陳兵于冀京城下時,那種險些會讓人窒息的滯重感,仿佛夢魘般籠罩在冀京城內守將的心頭。


與一般的軍隊絲毫不同,北疆兵光是在城下整齊列隊,哪怕不曾吶喊威懾,亦給冀京城頭的守兵們帶來了莫大的壓力,尤其是對于像李壽這般從未上過戰場的人來說。


“比……比預想的晚了三日呢……”


本想說句話打破凝重的氣氛,可當說出口后李壽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話,語調竟然微微顫抖著。


“不過是恐嚇而已!”北池侯文欽似有察覺地望了一眼天子李壽,他顯然是看出了李壽心中的膽怯與驚慌,不過卻未說破,淡淡說道,“李茂自恃清高,素來自以為是,瞧不起旁人,此次之所以姍姍來遲,無非就是行威懾之計,叫我等在等待北疆兵到來時,不知不覺中陷入恐懼之中!——謝尚書曾經不也說過么?可怕的并不是等事情真正發生時,而是在等待事情發生的那一段時間……”


“是……是么……”咽了咽唾沫,李壽的面色依舊是蒼白而無血色。


見此,文欽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些什么,不過待沉思了一番后,他卻又改口勸道,“陛下莫驚,北疆兵乃我大周邊陲精銳之師,此事斷然不假,可若是其打算輕易攻克冀京。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雖說西公府韓家父子的反叛令冀京失去了兩萬兵力,但就目前城內的兵力而言,也不是就不能守,就看陛下如何決定了!”


“……”李壽聞言張大著嘴欲言又止。或許此前他心中確實有一股雄心壯志,欲阻擋北疆兵于安平國,可當他望見城外密密麻麻如蝗蟻般的北疆兵時。他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也難怪,畢竟李壽從未真正領導過一場戰事,更何況是處境極其不利的戰事。雖說四年前他也曾前往西北平定叛亂,可說到底,那次戰事全賴謝安與長孫湘雨二人出謀劃策,毫不客氣地說,他李壽只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除了背負著一個名義上的主帥,幾乎沒派上什么用場。


而此番依然決定以天子的身份留在冀京阻擋李茂的大軍。說白了只是李壽的自尊心與榮譽心作祟罷了,可這并不代表他已做好了與北疆兵一決勝負,甚至于到不惜性命的地步。他,還未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見李壽面露猶豫之色,文欽心下微微搖了搖頭,暗暗將李壽與他此前所效忠的前太子李煒做比較。


或許在旁人看來,前太子周哀王李煒陰狠毒辣,有諸多惡習。但是文欽卻始終對李煒忠心耿耿。在這世間,有一類人對情誼看得比什么都要重。比如說梁丘皓對劉倩的感情,絲毫不受歲月侵蝕,哪怕生死相隔也鐘情不渝。


而文欽對李煒的忠心還不至于達到梁丘皓對劉倩的感情那種地步,但說實話其實也相差不了多少,畢竟文欽曾是李煒的頭號心腹,哪怕是逼宮篡位。只消前太子李煒一句話,文欽毅然而然帶兵殺入皇宮。


除卻前太子李煒對文欽的器重之外,更重要的是,文欽一直覺得李煒才是一位優秀的君王人選。


而事實上,就連先帝李暨也曾說過。眾皇子中,唯獨皇二子李煒最是像他。


微吸一口氣,文欽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一個幻想,幻想此刻登上城樓的并非是性格懦弱的李壽,而是前太子李煒,那將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想著想著,文欽的嘴角揚起幾分淡淡的冷笑。雖然前太子李煒做事陰狠毒辣,但是卻頗為合乎他文欽的胃口,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為將者尚且如此,又何況是一國之君?


就算是先帝李暨,不也是殺兄迫父,逼宮篡位這才得以成為了大周皇帝,繼而創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顯赫功勛的?


文欽的心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


他不是不能理解西公府韓家父子為何要棄李壽而投燕王李茂,畢竟在很多時候,李壽并不能展現出他作為帝王的才能,若不是朝中以謝安為首的權臣們保著,以李壽的資質能當皇帝?簡直是癡人說夢!


當然了,盡管心中對李壽也并沒有多少好感,但是這卻并不妨礙文欽愿意助李壽守衛的冀京的決心,畢竟皇四子、燕王李茂是前太子李煒生前爭奪皇位的勁敵,盡管如今太子爺李煒不在了,但是文欽卻絲毫沒有要改投李茂的意思,更別說四年前皇宮金殿上,文欽與北疆五虎之一的張齊還有一段恩怨。


張齊,那個當年削了他文欽肩頭一劍的北疆大將,文欽這些年來可是從未忘卻過。


“城內撤向朝歌城的事,進行得如何了?”


就在文欽暗自猜測此番會不會再次撞見北疆五虎之一的張齊,好讓他報復當年一劍之恨時,他冷不丁聽到身旁的李壽開口問了一句。


盡管李壽這句問話與當前的緊張氣氛有些不搭界,但終歸此人乃當今大周天子,豈有不回話之理?想到這里,文欽低聲回復道,“朝中大臣們,前一陣子護著后宮皇后與太子殿下已撤至朝歌,城中的百姓,陸陸續續也已撤走了五六成……”


“這么說還有將近四成么?”喃喃自語的一句,李壽深吸一口氣,咬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文大人。朕不通軍事,要如何才能守住冀京,望文大人多多提點!”


“……呃,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文欽頗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李壽,畢竟此刻的李壽雖然臉上依舊帶著幾分畏懼,但是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在文欽頗感意外的目光注視下。李壽深吸一口氣,旋即大步走向城墻邊沿,雙手扶著女墻,用眼神掃視著城外密密麻麻的北疆兵,忽而厲聲喝道,“李茂何在?!”


這一聲呵斥,雖然聲音并不洪亮,但卻叫城上諸多守兵為之驚愕,就連文欽亦有些詫異。


別說文欽愣住了,就連在城外喊話、勸說城上守兵投降的北疆軍小校也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著城樓上那位身著天子龍袍的男子。


“天……天子……”


“陛下……”


大周終歸是數百年的君主集權國家,忠君愛國的思想根深蒂固,得見天子李壽登樓喊話,城下的北疆兵不出意外地出現了幾分慌亂。畢竟在這個時代,天子就是天,反天子便是反天。是叛逆,是逆臣!


“嘿!有意思……”


身處于北疆虎旗下的燕王李茂聞言微微一愣。旋即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神色,緩緩策馬來到陣列前方,仰頭打量著城頭上的李壽,大笑著說道,“小九,喚為兄所謂何事?莫不是要開城投降?”


平心而論。燕王李茂根本就沒有將李壽當回事,甚至于,沒有將城內包括衛尉寺卿荀正、北池侯文欽當回事。先前之所以派部下一名小校喊話,也只不過是存著想兵不血刃拿下冀京的心思。畢竟若是能兵不血刃拿下冀京,李茂也不至于傻到非得弄得滿城腥風血雨。


“投降?”城頭上的李壽聞言重哼一聲。冷笑說道,“李茂,你雖是朕的四皇兄,然終歸是臣下,如今斗膽聚兵謀反,意圖謀朝篡位,此叛逆之舉,人人得而誅之!——凡是忠義之士,又豈坐視你逆行倒施


這一番話,李壽說是中氣之足、感慨激昂,絲毫瞧不出他此前還被北疆兵強大的軍勢嚇得腦門冷汗直冒。


李茂聞言面色一沉,要知道他本來只是想奚落李壽幾句,可沒想到一上來就被李壽罩上了一頂意圖謀朝篡位的高帽子,唔,雖然他確實是這么做了不假。


“我大周天子?哈!哈哈哈!”面色一沉之后,李茂仰天大笑,不屑說道,“我大周天子何在?!”


見李茂無視自己的存在,李壽心中亦是惱怒,憤然斥道,“豈不在你面前?!”


“你?”李茂聞言,露出一臉不屑的笑容,冷冷說道,“小九,你那個皇位,只不過是平白撿來的罷了,還是靠著謝安那一幫妄臣,從一開始,本王就不曾承認此事!——你若識相,速速開城門投降,本王念在你我兄弟一場,尚可留你一條性命,日后封你個安享太平的王爺也不成問題;倘若你冥頑不靈,可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反國逆賊安敢口出狂言?!”李壽聞言反唇譏笑道,“冀京在此,朕亦在此,你若有膽,便來攻城!”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十余萬人為之嘩然。


此前文欽還暗暗嘆息李壽的膽氣遠不如前太子李煒,然而眼下,文欽亦不禁被李壽的膽氣所懾服。畢竟燕王李茂兇名在外,縱觀整個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敢這么跟李茂說話。


“小九,好膽!”李茂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隨即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當了幾日我大周皇帝,便目空一切絲毫不將本王放在眼里了么?哼!倘若梁丘舞此刻身在城中,本王或許還有幾分忌憚……眼下就憑你等?守得住這京師?”


李壽聞言不禁有些氣餒,正如李茂所言,倘若梁丘舞此刻身在冀京,想來他李壽也不需這等驚慌失措,只可惜,梁丘舞被反叛的西軍聯合另一支北疆兵困死在博陵。雖然不能說是自顧不暇,但是若說到支援冀京,此刻的梁丘舞恐怕是鞭長莫及了。


“城中尚有南軍‘陷陣’與北軍‘背嵬’,統兵將領亦有荀正、文欽等諸位愛卿,更何況還有梁丘公坐鎮……這冀京,豈是你說攻克便能攻克的?!”


聽聞李壽所言。李茂哈哈大笑,笑罷之后,他朝著冀京城上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小九,你真以為守得住?實話告訴你,在本王看來,整個天下能叫本王受挫的人,僅僅三個半罷了!——梁丘舞算一個。李賢算一個,長孫家的那個丫頭算一個。除此之外,就算是本王的授業恩師梁丘公,三十年前的大周第一猛將,如今年勢已高,也只能算半個……荀正?文欽?何許人也?何足掛齒?”


“……”城頭上衛尉寺卿荀正與北池侯文欽二人聞言面色氣得通紅,咬牙切齒死死攥著兵器,看他們模樣。恨不得當即開戰,與李茂拼個你死我活。


不得不說。李茂確實是太狂妄了,有點絲毫不將天下豪杰放在眼里的意思。或許是他并不清楚,江南與漢中此前尚有梁丘皓與陣雷那兩位天下的大豪杰,才能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暫且不提連梁丘舞與金鈴兒聯手都奈何不了的無雙猛將梁丘皓,單單是那位白水軍總大將陣雷,就足以叫李茂吃不了兜著走。


而如今雖然梁丘皓與陣雷皆已戰死沙場。但是,冀州軍尚有費國、馬聃、廖立等諸多善戰之將,其中費國與廖立二將,武藝亦屬超群,再加上東嶺眾的狄布與漠飛。能與李茂一戰的,單單冀州軍中便超過四人。


只能說,李茂太自負于自己的勇武了,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映,此人對自身的武藝,的確是極為自負。


“廢話少說!——你身為北疆邊陲守將,不思如何鞏固邊塞防守,防備草原,卻舉反旗意圖謀朝篡位,朕身為大周天子,豈能投你這等內亂之賊?”


說著,李壽一揚手,城上守兵紛紛舉起弓箭,對準了城下的李茂與北疆兵。


“哼!冥頑不靈!”重哼一聲,李茂一甩馬鞭,沉聲喝道,“攻城!”


“喔喔——!”


三萬北疆步兵振臂齊呼,其聲勢,竟叫天地謂之色變。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那三萬北疆步兵僅僅只是吶喊了一通罷了,真正出動的,竟是那四萬漁陽鐵騎。只見那四萬漁陽鐵騎,分成數波攻向冀京,猶如一道道聲勢浩大洪流,叫冀京城上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滯。


李壽愣住了,終歸他的經驗還是太少。


而相比李壽,北池侯文欽卻是面色大變,沉聲喝道,“城上兵卒注意,各持小盾,提防漁陽騎兵的騎射!”


話音剛落,便見一波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城下射上城頭,好在文欽有先見之明,叫城上的士卒持著盾牌躲入女墻,否則,單單這一波箭矢,就足以叫城上的周軍損失慘重。


“這……這……”被眾侍衛護在當中的李壽面色大變,要知道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只見那些漁陽鐵騎在奔馳至距離城頭一箭之地的外圍突然調轉了方向,并且在此同時,叫胯下戰馬猛地躍起,躍起足足近丈高度,隨即借助馬力射出箭矢。


那些漁陽鐵騎以這種方式射出的箭矢,竟比冀京城上的弓手射箭范圍還要遠,以至于冀京城上的弓手根本無法對城外的漁陽鐵騎造成什么傷害,反而陷入了遭受箭雨洗禮的被動局面。


“……”目視著這一幕,站在城墻角落觀望局面的梁丘公暗暗嘆了口氣。他當然清楚這并非是尋常的騎射,而是一種難度極高的拋射,大周歷代之所以屢屢被北戎攻克邊陲,后者所憑借的正是著這種技藝。


梁丘公臉上露出幾許苦澀笑容,畢竟那種特殊的騎射方式,正是他的長子梁丘恭最初從草原引入的。


在此之前,邊陲的守將們總是糾結于那是北方蠻子的東西而不屑去學習鉆研,這才導致大周北方始終被草原部落壓著打,直到梁丘恭的出現。梁丘恭學習了草原部落所用的這種拋射,并且加以改良,教授給漁陽鐵騎。此后,這種特殊的箭術便成為了漁陽鐵騎的必學課程。


遺憾的是,在梁丘恭死后,漁陽鐵騎也曾一度被打殘,幾乎到了全軍覆沒的邊緣,直到大太子李勇死后。李茂成為了幽燕之地的邊將,慢慢地又訓練出了一支不次于梁丘恭時代的漁陽鐵騎。


如此,也難怪梁丘公在瞧見這種箭術時露出追憶的神色,畢竟那正是他英年早逝的長子梁丘恭所改良的箭術,專門用于以騎兵攻擊草原上某些大部落的營寨。


可惜眼下的形勢,卻不容許梁丘公思念過世的長子,他深吸一口氣,一副穩重神色地說道,“傳令全軍。莫要驚慌!——這類特殊的拋射殺傷力并不大,叫士卒躲在女墻后,用盾牌護住頭頂便可!”


正因為有熟悉這種騎兵拋射的梁丘公與北池侯文欽在,那四萬漁陽鐵騎的拋射,說實話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這讓李茂微微有些不悅。


“換火箭,再來一波!”李茂沉聲下令道。


一聲令下,四萬漁陽鐵騎在城下一箭之地外轉了一個大圈子。再次對城頭方向施展了那不可思議的拋射,而這次。他們手中的箭矢換做了火箭。


李茂本想用那四萬支火矢點燃城上的引火之物,以及城內的民居,但不知為何,那四萬火矢下去,冀京城上竟然丁點火光也無,甚至于。城內也絲毫沒有民居被火矢點燃的跡象。


“預先拆掉了那些民居么?”李茂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城頭,在他看來,能做到如此針對他戰術的,恐怕也只有教授他武藝與兵法的恩師梁丘公了。


“換尋常箭矢!”心中微微有些泄氣的李茂只好再次下達了命令,畢竟正如梁丘公所言。這種騎兵的拋射雖然看起來很嚇人,但說實話傷害也低得嚇人,與其說是有效殺傷城上守衛的箭術,倒不如說是用來震懾敵軍的箭術,只要城上的周兵腦袋頂著盾牌躲在女墻后,其實也死不了多少人。


除非是用火箭,用火箭點燃城上的引火之物以及城內木質結構的民居,但很顯然,梁丘公早已料到此事,提前一步將城內的民居給拆除了,就連城上也做好了相應的滅火準備,這使得李茂一貫所使用的戰術在此不起絲毫作用。


但不管怎么說,盡管那種拋射殺傷力低下,但是所帶來的威懾力確實是叫周兵們心驚膽戰,畢竟自己射不到對方,對方卻能射中自己,這種感覺可不怎么好受。


見此,城上不少守將向梁丘公詢問起破解方法。


“放心吧,這種拋射維持不了多久的!”擺了擺手,梁丘公平心靜氣對安撫道,“就算是熟練掌握了這種不可思議的箭術,騎兵一樣不擅攻城,待這一波箭矢過了,對方想必是要動用步兵了……”


“可是……”


仿佛是猜到了周圍那些兵將心中的顧忌,梁丘公搖搖頭輕笑道,“那等騎兵的拋射,對于馬力以及騎兵的體力消耗極大,因此大多都是作為第一波威懾城內守兵的懾敵戰術使用,并不會長久,再者,當北疆的步兵攻至城下,李茂……那位燕王殿下,怎么說也不至于會射殺己方的士卒。”


“原來如此……”附近的兵將們紛紛松了口氣,看得出來,他們確實被漁陽鐵騎的拋射給嚇到了。


正如梁丘公所言,城外的李茂見漁陽鐵騎的拋射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心中已準備投入步兵了,畢竟漁陽鐵騎再強,但也不能駕乘著戰馬渡過護城河,沿著城墻外壁直接沖上城頭吧?騎兵攻城終歸是奇葩,步兵才是攻城的主流。


“張齊,拿下城頭!”李茂沖著自己麾下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張齊喝道。


“得令!”張齊抱了抱拳,策馬上千,右臂一招。


“喔喔——!!”


三萬北疆步兵再次發出一聲震天般的吶喊,扛著那一架架云梯,一波又一波地攻向冀京城墻。


相比較先前三波騎兵拋射所射出的箭雨洗禮,北疆的步兵,恐怕才是這場戰事中周兵真正的強敵。(。。)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30 10:26
第五十七章 國有難,天子守國門(三)

冀京,又稱安平國,作為大周數百年的王都,在歷史的長河中曾屢次遭受過來自北方的外戎的入侵。但是,卻從未有哪一支兵馬能兵臨城下,哪怕是十二年前草原部落聚集十萬北戎狼騎兵南下入寇大周境內,也不曾攻破冀京北方的門戶博陵。

很難想象,冀京這座古老而歷史悠久的皇城,竟然也會有被窮攻猛打的一日。

“殺——”

“喔喔——”

三萬北疆步兵,已然展開對冀京的攻城戰事,盡管北疆步兵們并未有裝備井闌、沖車等巨型攻城器械,但就算只是憑借云梯攻城,亦難免令城頭上的周兵如臨大敵。畢竟此刻他們所面對的,是大周唯一一支對外征戰的精銳,是為大周在北方草原擴展了數百里版圖,叫草原上游牧民族不得不舉部落遷移的鐵血之師。

戰爭,一觸即打響,因為眼下正是開春,因此那三萬北疆兵根本不需顧及冀京城外的護城河,爭前恐后地沖至城下,將云梯架了起來。

“日子掐地還真準啊……”

城頭上,刑部侍郎、衛尉寺卿荀正恨恨地咬了咬牙,心中真恨不得天氣突然轉暖十余度,好叫城下的護城河解凍。雖說就算護城河解凍也阻擋不住北疆兵的攻城,但總好過向眼下這般,任其踏著護城河上的堅實冰層用來攻城。

“火油準備!”荀正朝著身后城墻上的士卒喊了一聲。

因為北疆一方漁陽鐵騎掌握著那種不可思議的長距離拋射的的關系,冀京一方根本不敢預先準備火油,甚至連油壇的泥封都不敢打開。畢竟只要有一支北疆方面的火矢射中油壇,那么這些用以制敵的火油當即便會變成奪走自己一方士卒性命的兇手,讓整片城墻化作一片火海。

“淋火油!”

伴隨著一聲令下,城頭上眾多周軍士卒奮不顧身地將一壇子又一壇子的火油罐子舉起丟到城下,隨即丟下一支支火把。

說實話,這種火攻對北疆士卒的傷害幾乎是微乎其微,畢竟那些火油并非是燒煮至臨近沸騰的,在此刻溫度接近零度的常溫下,那些火油早已凝固起來,北疆步兵中除了某些被油罐子砸中腦袋的倒霉蛋外,幾乎沒有出現什么傷亡。

當然了,本來荀正主導火攻也沒想著要對北疆步兵們造成多么厲害的傷亡,他的目標,只是護城河上的冰層而已,是北疆步兵們腳下所踩的冰層。

而燕王李茂顯然也注意到了冀京城上的反擊策略,不過他并不著急,畢竟在眼下這種寒冷的天氣下,要想凝固的火油達到可燃燒的溫度,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只要在這時間內搶先攻下城墻,那么荀正的戰術,便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事實上,或許就連李茂自己也非常清楚,漁陽鐵騎所擅長的躍馬長距離拋射,僅僅只能作為威懾敵方以及搶占先機的效果,倘若真正用以攻城,除非對方是并不擅長對付騎兵攻城之道的將領與新兵,否則是很難起到什么作用的。就好比此刻冀京城上的梁丘公與北池侯文欽,正是因為這兩位在,李茂麾下漁陽鐵騎所精通的躍馬長距離拋射,實際上并沒有對冀京城上的周兵造成怎樣的傷害,充其量也只是心理上的威懾力而已。

因此,真正的攻城,李茂還是交給了步兵,交給了帳下五員大將之一的張齊。

北疆五虎,曾經指的是伍橫、張齊、曹達、樂續、佑斗五人,而其中,伍橫乃是混入其中的奸細,真正身份乃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之子,三代太平軍副帥,后來更是取代梁丘皓成為了四代總帥。當時伍橫潛伏在燕王李茂身邊,所打的主意無非也就是想叫北疆脫離冀京的統治,甚至于叫北疆與冀京朝廷相互廝殺,只可惜被謝安無意間破壞了好事。

如此,也難怪伍橫心中記恨謝安。

而在伍橫逃離後,李茂提拔了一個叫做肖火的年輕人接替了伍橫的位置,畢竟是五虎,少一個名額實在不像話。

不得不說,伍橫的反叛,對于李茂而言影響也是頗大,畢竟伍橫確實是一位文武兼備的梟雄,曾經在北疆時所起到的作用也絕非只是沖鋒陷陣的殺將,若說當初的伍橫是李茂手底下最受重用的大將,這點絲毫不為過。

好在當年莽撞而狂妄的年輕將領佑斗成長起來了,在被梁丘舞狠狠教訓了一番后,曾經自視甚高的佑斗這才體會到炎虎姬強大,從而這才開始正視他曾經所看不起的、已過世的兄長,曾經入寇大周的草原聯軍主帥、“蒼原之狼”呼圖哈赤。

雖然在統率方面佑斗依舊不如伍橫,在權謀、智計方面也遠遠不及,但是在勇武方面,佑斗便不是伍橫所能匹敵的了。可即便如此,當李茂一想到伍橫時,心下暗暗感覺遺憾之余,亦對其充滿了忿恨,因為若不是李賢與謝安的干涉,他日后十有八九會被伍橫架空權利,甚至于被其害死。

“嗚嗚——!嗚嗚——!嗚嗚——!”

北疆軍的戰爭號角已吹響,在大將張齊的率領下,三萬北疆步兵迅猛地沖擊著冀京城墻上的防線。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交鋒便能看出,冀京城上的守兵比較北疆步兵差地實在太多,以至于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內,竟已有北疆兵攻上城墻,這在歷來的攻城戰中簡直就是極其不可思議的事。

當然了,歸根到底最關鍵的原因,依然還是在于守衛冀京城墻的守兵,僅僅只是衛尉寺下九門城防司士卒的關系,換而言之即衛兵,或者稱之為城衛軍,雖說也經歷過系統的訓練,但是從未參與過戰場的廝殺,甚至于有的士卒還未見過紅,不比謝安麾下的冀州兵,畢竟不管冀州兵此前如何,但是近一年半以來,冀州兵可是歷經了數場重大戰役,尤其是江陵戰役與襄陽戰役,其慘烈程度叫冀州兵的士卒們至今都難以釋懷。

毫不客氣地說,或此刻守衛冀京城墻的兵馬乃謝安麾下冀州兵,那麼北疆步兵絕不至于這麼輕松就攀上城墻,但遺憾的是,此刻守城的僅僅只是衛尉寺轄下九門城防司的衛兵,實力比起北疆兵這支制霸了草原的強兵實在差的太遠,以至于戰事打響才轉眼工夫,冀京一方的局勢便變得岌岌可危。

由此可以明白燕王李茂明明要強攻冀京卻不提前準備井闌、沖車等大型工程器械,一來是冀京的地形、環境不允許,二來,北疆兵根本就不需要那種東西,他們健壯的體魄與有力的臂腕,足以讓他攀上城樓。

別忘了,那可是逼得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向北遷移數百里的大周邊陲精兵!

“嘿!京畿兵不過如此嘛!”

一躍從雲梯躍上城墻,北疆大將張齊手持利劍殺退了一波圍攻上來的城防軍,虎目中不免泛起幾分輕敵之色。

或許在他看來,冀京朝廷也只有炎虎姬梁丘舞才稱得上是無法匹敵的強敵罷了。

忽然,張齊的眼中露出幾許納悶之色,旋即那幾許納悶之色當即被恍然與釋然所取代。

“先鋒大將,果然就是你麼……哼!”一聲冷笑,北池侯文欽提著劍從士卒群中走了出來,抬起手中寶劍一指張齊,冷冷說道,“張齊,文某在此等你多時了!”

一劍將一名意圖偷襲自己的京畿軍士卒斬殺,張齊上下打量了幾眼文欽,吹了一聲口哨戲謔說道,“三年未見,北池侯大人依然如故啊!”說完,他動了幾下嘴唇,沖著文欽做了一個口型。

文欽顯然是看懂了那個口型,頓時氣得面色漲紅,二話不說便提劍朝著張齊砍了過去。

說起來,文欽與張齊也算是老相識了,畢竟在三年前的皇宮金殿之上,兩人便以殿內切磋武藝的名義展開了一番惡斗,但是結果,文欽施展渾身解數也傷不了張齊分毫,反而叫張齊在他肩上劃了一道,血流如注。當時若不是李賢巧妙地替文欽挽回了些許面子,文欽恐怕是要羞得難以見人了,畢竟當時可是他口口聲聲地稱呼張齊為北方的蠻子,可到最后,他卻連他口中的北方蠻子也打不過,可想而知文欽心中的憤懣。

“鐺鐺鐺——”

二人手中兵刃連拼了數個回合,張齊的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詫異,因為他感覺到,文欽無論是揮劍的力道還是劍招的精妙,與當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嘿!看來平日里沒少偷偷練劍啊,北池侯大人……”趁著出招的空隙,張齊一臉戲謔地調侃著文欽。

“哼!”見張齊在應付自己劍招的同時竟然還有空閑說話調侃,文欽面色一沉,冷哼一聲,手中劍招頓時變得更為凌厲。

要知道那次戰敗之后,文欽可沒少在自家府院練習劍招,畢竟這位北池侯,那可也是自尊心極強的人。再者,自從他所效忠的太子爺李煒死后,文欽便對在朝中爭權奪利的事失去了興致,除了教導從亡弟那里過繼的義子外,也只有鉆研武藝了,這使得文欽每日有充足的時間鍛煉武藝。

而今日,正是他挫敗張齊、一雪前恥的日子!

“唰唰唰——”

腦海中浮現著張齊當日擊敗自己時的回憶,文欽手中寶劍揮舞得猶如一條條銀蛇一般,將張齊整個人都罩在其中,饒是張齊這位神勇過人的北疆大將,這會兒竟然也無暇分心。

突然間,張齊眼前劍光一閃,他猛地睜大眼睛,整個人向后躍出一大步,隨即用右手摸了摸臉頰,只見在他的右手掌心處,竟然出現了一縷鮮血。

原來,在方才那一次交鋒中,他竟然不慎被文欽在臉上劃了一道,盡管傷痕并不深,但是對于張齊來說,被曾經的手下敗將劃上了面部,這無疑也是一種恥辱。

“哼!”甩了甩劍尖上的那一絲鮮血,文欽臉上露出幾分嘲弄之色,冷冷說道,“看來張將軍這三年里確實頗受燕王重用呢,也難怪手上的功夫比較當年遜色了許多……”

“……”聽聞文欽那滿帶嘲弄口吻的話,張齊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若說他之前對文欽還有幾分輕視,那么眼下,他卻是不敢了。因為他已經意識到,眼前的文欽,已不再是他三年前能夠應付地游刃有余的對手了。

“受死!”面色已變得無比凝重的張齊沉喝一聲,手中的利劍比之方才何止是快了幾分,饒是文欽心中早有準備,卻也有些措手不及。

“鐺鐺鐺鐺——”

“鏘!”

二人在城上戰城一團,盡管附近的北疆兵與京畿守衛有心想助己方的大將一臂之力,卻也難以插手戰局。

一連力拼二十餘回合,張齊與文欽不約而同地向後躍開一步,抓緊機會回氣喘息,畢竟方才二人硬拼地實在過餘兇猛,以至于竟沒有抽空回氣的機會。

一面喘著粗氣,張齊一面在心中暗暗想道。

他當然清楚作為先鋒的大將的自己若是受挫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他麾下正在攻城的北疆兵其士氣都會受到影響,畢竟將領是軍隊的靈魂所在,若是將領受挫,麾下的士卒士氣難免也會受到影響。

他不是不想盡快地解決掉文欽,但遺憾的是,在敗北後好生發憤圖強了一番的文欽,早已不再是他輕松就能解決的對手。

按理說來,既然無法在短時間內戰勝文欽,那麼張齊最好的做法就是暫時不去理睬文欽,而是找一些能夠影響雙方士氣的將領狙殺,不過瞧文欽那雙目噴火的樣子,他顯然也能猜到文欽不可能輕易放他離開,任他在城上肆意殺戮。

而就在張齊思忖之際,他忽然聽到一聲疾呼。

“張齊,你這家伙搞什麼呢!——我等可沒功夫在此戲耍!”

張齊轉頭瞧了一眼,這才發現是自己的同僚,同為北疆五虎的猛將樂續。

“樂續,你怎么來了?”一邊提著劍遙遙指向文欽,時刻提防著文欽的一舉一動,張齊一邊詢問樂續道。

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張齊對面的文欽,樂續皺眉說道,“是殿下命我來的……殿下在城下等得不耐煩了,叫你速速拿下城頭!”

原來,李茂的耐心並不怎樣,見他素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北疆兵竟然無法在半個時辰內攻下城墻,因此便叫樂續前來相助,助張齊一臂之力。

“殿下麼?”張齊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城下李茂的方向,隨即輕笑著說道,“我倒是也想啊,只不過嘛……”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對面的文欽身上。

而此時,文欽正用凝重的神色打量著新到的樂續,要知道他三年前也曾見過樂續,自然也清楚樂續亦是李茂帳下五員大將之一,因此,即便張齊與樂續說話時,他也沒有急著搶攻。

終歸,面對著像張齊、樂續這樣的大將,貿貿然以一敵二,那是極其不智的行為。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樂續趕緊將李茂交代的事情轉告給張齊,然后馬上離開,畢竟他文欽可沒有同時應付兩員北疆大將的勇氣與武藝。

然而遺憾的是,樂續在向張齊交代完李茂的命令後竟然并未離開,事實上,他怎么可能離開,畢竟戰場廝殺不同餘切磋武藝,一切以剪除敵方制勝的力量為目的,哪有不盡力施為的道理?

果不其然,在打量了文欽幾眼後,樂續提著刀朝文欽逼近過去,口中沉聲說道,“張齊,殿下可沒有什麼耐心等你在此與曾經的手下敗將再一較高下,你我速速解決了此人,休要叫殿下久等!”

而張齊顯然也不是什麼糾結于武將武德的將領,聞言朗笑說道,“那感情好!說實話,這位北池侯大人這三年武藝可謂是進步神速,一時半會,我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那你我便聯手誅殺!”握緊了手中的刀,樂續望向文欽的眼中露出幾分殺機。


面對著張齊與樂續兩名北疆大將,饒是文欽亦不由額頭冒汗,畢竟雖說他有信心能打敗張齊,一雪當年恥辱,但若是加上了另外一位北疆五虎的將領樂續,那他斷然也沒有絲毫勝算了。

可若是要退吧,文欽卻又不敢退,畢竟冀京一方本來就處于弱勢,他若是避戰不出,城上的京畿守兵顯然會在士氣上遭受打擊,如此一來,本來就不樂觀的局面,恐怕會變得更加糜爛。

想到這里,文欽深深吸了口氣,準備嘗試能否以一敵二,不求同時擊敗張齊與樂續二人,只求施展渾身解數能將此人拖在此地,免得他們去破壞局面。

但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發怵的。

而就在這時,文欽忽然聽到身後方傳來一聲朗笑,聲音略有幾分蒼老。

“三位耍得這麼歡,不介意老夫橫參一腳吧?”

抬頭一瞧來人,張齊與樂續面色頓時猛變,反觀文欽,如臨大敵的臉上卻露出了幾分輕松笑容。

“梁丘公言重了!”

啊,原來來人,竟是“炎虎姬”梁丘舞的祖父、“燕王”李茂的授業恩師,三十年前的大周第一猛將,河內之虎梁丘亙,梁丘伯軒。

“二十餘年不曾揮舞這柄大刀了,果然有些不習慣了……”

樂呵呵地說了一句,梁丘公單手揮舞著那柄據說陪這位老人征戰了數十年的長柄大刀,旋即重重頓于腳下的青磚石上。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青磚石的石屑到處飛揚,待其塵埃落定,文欽這才注意到,他們腳下那堅實的青磚石,竟被梁丘公在隨意施為間損毀了一大塊,而其余青磚石上,亦出現了密密麻麻猶如蛛網般的裂痕。

“嘶……”文欽驚地倒吸一口冷氣,心下暗暗感慨梁丘公不愧是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而如今寶刀也尚未老銹,隨手施為,便震懾住了周圍一大片北疆兵。

“來陪老夫耍耍吧,小輩!”目光沖著樂續,梁丘公笑呵呵地說道。

梁丘公自然是笑得爽朗無比,可樂續卻絲毫也笑不出來,在他看來,光是眼前這位老人之前那一手,縱觀他北疆兵十余萬人,也不見得能夠幾個人辦得到。要知道,梁丘公可是很輕松地就打碎了一塊重達兩百多斤的青磚石。

“原來是梁丘公大人……”

終歸梁丘公成名已久,樂續恭恭敬敬地朝著這位老人拱手抱了抱拳,旋即試探性問道,“樂某冒昧問一聲,敢問老公爺手中的大刀究竟重達幾何?”

也難怪樂續心中好奇,畢竟他方才所聽到的篤的一聲悶響,力道何止千鈞!

“呵呵!”梁丘公聞言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不過六十斤罷了,不值一提!”

六十斤重的大刀,在梁丘皓、梁丘舞、陣雷等大豪杰眼中確實是不值一提,畢竟梁丘皓曾將重達數百斤的巨型斬馬刀揮舞地跟匕首似的,就算是費國、廖立以及眼前的張齊與樂續等人,亦能輕易舞動六十斤的大刀。

但問題在餘,方才在樂續所聽到的那一聲篤的悶響,那可至少是百斤以上。或許說,是樂續下意識地猜測那柄大刀至少重大百斤。

心下暗罵了一句,張齊與樂續對視了一眼,他們不約而同地注視了對方眼眸中的凝重。

梁丘公的出面讓他們意識到,冀京朝廷不單單只有梁丘舞,就算梁丘舞被他們困死在博嶺,無法前來支援冀京,這冀京,依然還是有一位絕世的猛將鎮守。

“這下……不好辦了!”眼瞅著梁丘公笑瞇瞇的神色,張齊長長吐了口氣。

而與此同時,燕王李茂依然還在城外的土坡勒馬觀瞧他北疆兵馬攻打冀京的戰事。

“冀州軍遠在江南,小舞又被困死在博嶺,單單張齊與樂續二人,已足以攻下城頭了吧?”遠遠眺望著冀京城上,李茂喃喃自語道。

忽然,他面色微微一變,因為他注意到,城上某一段城墻上竟然砰地一聲倒飛出許多人,粗略估算大概有十幾名,而且看裝束,皆是他北疆的士卒。

只見那十余名北疆士卒不知被什么掃出城墻邊緣后,慘叫著就跌落下來,砰地一聲摔在城下依然堅硬的冰層上,摔得血肉模糊。

李茂的神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聚精會神注視著那一段城墻,隱約間,他瞧見一位花白長須的老將正揮舞著長達丈余的長柄大刀,每每揮舞一次,便有數以十余計的北疆兵被掃下城墻,活活摔死。

李茂心中咯噔一下,他當然認得那位老將那熟悉的面孔,那正是教授他武藝與兵法的授業恩師,四國柱之一的東國公,梁丘公。

“終歸還是替朝廷出戰了吶……您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家中養老麼,師傅……”

燕王李茂喃喃說道,充滿霸氣的臉孔上,那一雙虎目隱約流露出幾分追憶與苦澀。

而這時,前方的傳令兵傳來了前線城上的最新戰況。

“報!張齊將軍所率先鋒軍受挫,樂續將軍手腕負傷,眼下,兩位將軍已退下前線……”

“唔!”燕王李茂緩緩地點點頭,若換做平時,張齊與樂續二將這般輕易敗退下來,想來李茂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不過這回,李茂卻並未動怒,畢竟他心知肚明,張齊與樂續雖說是他帳下得力大將,但是比起教授他武藝與兵法的恩師梁丘公來說,顯然還是差了不止一籌的。

“想不到梁丘公會相助朝廷……”

李茂身旁,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曹達顯然也聽到了來自前方的戰況消息,試探著勸道,“殿下,天色不早了,今日不若就到此為止吧……”

“……”李茂聞言斜眼瞥了一陣曹達,不過卻未曾開口說話。

見此,曹達抱拳低聲勸道,“得見梁丘公主動露面,想來殿下心中清楚今日難以一鼓作氣拿下冀京了……本來今日我軍也只是給冀京一個威懾罷了……能攻下固然是好,若是一時半會攻打不下,亦不需強求,徐徐圖之便是。反正冀京已是一座孤城,全然在我漁陽鐵騎追擊范圍之內,攻破城池拿下李壽,只不過是時日的問題罷了……”

“唔!”眺望著遠方城頭上正率領兵卒作戰的梁丘公,李茂深深吸了口氣,點頭說道,“姑且再叫李壽多做一日皇帝,撤!”

“得令!”曹達抱拳領命。

不多時,燕王李茂所在的北疆軍本陣便響起了收兵的鳴金聲,在聽到這陣鳴金後,令行禁止的北疆步兵如潮水般退卻,這讓城頭上那些咬牙堅持的京畿士卒士氣大振。

“擊退了北疆兵了,擊退北疆兵了!”顧不得包扎身上的傷口,城頭上無數京畿衛兵歡天喜地地吶喊出聲。

見此,燕王李茂冷笑一聲,當即下令那四萬漁陽鐵騎在大軍撤退前朝著冀京城墻方向又射了整整三圈箭矢。

整整三圈箭矢,粗略估計便是十二萬枚箭矢,這十二萬支箭矢如瀑雨般澆在冀京城上眾京畿士卒的頭頂上,將他們心中的歡喜心情徹底澆滅。

而隨後,燕王李茂這才帶領著數萬的北彊兵緩緩後撤,準備擇地安營扎寨。

拜那四萬漁陽鐵騎在最后的那三圈拋射所制,冀京城頭上鴉雀無聲,幾乎所有的士卒都眼睜睜看著北疆兵從容撤退,沒有一個人臉上露出應有的,在擊退了強敵后的喜悅笑容。

或許在他们心里,今日僥倖擊退了北彊兵,也只不過能叫他們多苟且偷生一日罷了。
本帖最後由 ws9160412 於 2014-5-30 10:36 編輯

pcayu700 發表於 2014-5-30 22:18
第五十八章 覺悟

夜,深了,整個冀京一片死寂。

這座原本居住有二十萬戶百姓的大周王都,如今卻只剩下寥寥一兩萬戶,其余的,皆在朝廷的號召下向古都朝歌遷移,這使得原本頗為熱鬧的京師,如今看起來竟顯得有些蕭條。

尤其是皇宮,以往,皇宮可是冀京最具代表性的建筑,而如今,盡管皇宮內依舊是燈火通明,但是人卻少了許許多多,除了北軍尚且按時按點來來回回巡邏外,竟再無以往忙碌的宮女與宦官。

而在皇宮太乾宮的正殿,大周天子李壽正負背著雙手站在殿中,目視著殿內神龕上所供奉的李氏皇族歷代先祖皇帝,其中就包括他的父親,李暨。

望著先父的靈位,李壽長長嘆了口氣。

“陛下這是怎么了?”

“這還用說?很明顯陛下這是有心事啊……”

“心事?莫非是城外……”

“噓噓……你不想活了?!”

在正殿外,一排太監排列整齊地在殿外恭候,期間不乏有人竊竊私語,但是在其他太監的低聲警告下,那竊竊私語聲不消片刻便消失了。

誰都知道,當今陛下這是為了城外兵臨城下的北疆兵而煩惱,要不然,也不在黃昏前后北疆兵撤退后,便來到太乾宮這供奉李氏皇族列祖列宗的神龕前,一站就是數個時辰,連晚膳都耽擱了。

忽然,其中一名太監好似是注意到了什么,一面不動聲色地提醒其他太監,一面尖著嗓子唱名道,“皇后娘娘駕到!”

“奴等恭迎皇后娘娘!”

一群太監紛紛叩地跪拜,而這時,皇后王氏在一隊北軍的護衛下。帶著兩名宮女從遠處走了過來,聞言點了點頭,一抬手和顏悅色地說道。“都平身吧……”

“謝皇后娘娘!”眾太監又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這才站起身來。弓著身子,恭敬皇后王氏。

“陛下……在里面么?”美眸望了一眼太乾宮殿堂內,王皇后輕聲問道。

其中一名太監拱手回道,“回稟皇后娘娘,陛下還在此太乾宮內……皇后娘娘可是來尋陛下的?”

“嗯!”王皇后輕輕點了點頭。

見此,那名太監恭敬說道,“恕奴等無法為娘娘通報了。太乾宮可并非是奴等身份之人可踏足的……”

王皇后點了點頭亦不在意,畢竟太乾宮可是供奉大周歷代先祖皇帝神龕的神地,確實不是眼前這些身軀不全的太監可以踏足的地方,甚至于。連一般宮內的宮女、禁衛都沒有入內的資格,除非是直系皇親,比如說李壽的眾兄弟,或者說她這位為大周李氏皇族誕下了直系皇儲的正宮皇后。

當然也有例外的,這不。來到太乾宮正門門檻外的王皇后,一眼就瞧見正殿內除了自家夫君、當今圣上李壽外,還有一人,那便是照顧了先帝李暨大半輩子的老太監,宮內唯一一位能夠自由出入任何違禁場所的總管大太監。王英。

似乎是注意到了王皇后的到來,總管大太監王英輕輕幾步迎上前來,躬身恭敬說道,“皇后娘娘可是來尋陛下的?”

王皇后輕輕點了點頭,溫柔地說道,“本宮見陛下久久不歸寢宮,且聽御膳房說陛下連晚膳都耽擱了,因此心下有些擔心,是故過來瞧瞧……”說著,她瞧了瞧殿內,小聲詢問道,“本宮可方便入內?”

老太監聞言微微一笑,恭敬說道,“娘娘言重了,這皇宮,豈有娘娘不可去之處?陛下正在殿內,娘娘請!至于……”說到這里,他的目光望向了王皇后此行帶來的北軍侍衛以及宮女身上。

想來王皇后亦清楚太乾宮的規矩,見此轉身對隨行人員輕聲說道,“你等且在此等候吧。”

“是,皇后娘娘……”眾侍衛以及兩名宮女行禮點頭。

吩咐完畢,王皇后這才走入了殿內,因為她已從老太監王英口中得知李壽正在殿內望著他李氏皇族歷代先祖皇帝的靈位發呆,因此她走得很注意,腳步聲非常驚,生怕驚動了此刻神游天外的夫君。

可不知怎么著,當她走到李壽身后不遠處時,李壽卻好似注意到了她的到來,輕聲問道,“是皇后么?”

王皇后愣了愣,旋即加緊幾步走上前,輕聲說道,“回陛下話,正是臣妾……聽宮里人說陛下自黃昏日落前后便站在此地,茶飯不思,亦不回寢宮,臣妾心中掛記,是故過來瞧瞧究竟,沖撞之處,望陛下莫要怪罪……”

李壽聞言微微一笑,轉過身用充滿愛意的目光凝視著王皇后,畢竟在他此刻可是在供奉著大周歷代先祖皇帝靈位的神龕前,就算心中有意將王皇后攬入懷中,礙于祖制也是不能夠做的。更何況,殿旁還站在老太監王英呢,這位老太監的身份可不同尋常。

“讓皇后掛念了,朕心中有愧……皇兒安歇了么?”

“回稟陛下,臣妾方才已哄著皇兒歇息了,眼下正由幾位奶媽守著呢……”

“那就好。”李壽聞言長長吐了口氣,旋即目光又落在面前那供奉著他李氏皇族歷代先祖皇帝靈位的神龕上,尤其是他的父親,即先帝李暨的靈位。

“朕……遠遠不如父皇,是么?”凝視著先皇李暨的靈位良久,李壽長嘆一聲說道。

皇后王氏愣了愣,不解問道,“陛下為何這么說?”

只見李壽又長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父皇在位時,天下莫敢不從,北討蠻戎,西征羌夷,就連與我大周并存于世數百年的南唐,亦被父皇打了下來,將我大周的版圖整整擴大了一倍,可在朕繼位后,天下卻頻生諸多不安之事,天災屢屢,兵禍屢屢,可笑朕當年還在父皇臨故前狂妄言道。朕必定要成為一位遠超父皇的皇帝,叫國家安泰,社稷安泰。萬民安泰……”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見李壽心情有些不大對勁,王皇后溫柔勸道。“臣妾不敢說陛下超過了先帝,可在臣妾看來,陛下在繼位后亦是一位有道明君,修繕水治、減低賦稅、掃滅叛黨,何以這不是明君?”

李壽聞言搖頭苦笑道,“皇后謬贊了!無論是修繕水治、減低賦稅,皆是八皇兄在朝中處力。鞠躬盡瘁所至。至于掃滅叛黨,那更是謝安那家伙在外勤勞……你可知,那家伙已經年逾未歸家了,他替朕在外征戰了整整一年有余!——這些。能算是朕的功勛?”

王皇后聞言語氣一滯,待尋思了一番后,這才勸道,“難道這不是陛下魅力所至么?謝大人正是因為相信陛下能夠成為一位明君,這才依附于陛下。輔佐于陛下,不是么?”

“呵!”李壽輕笑了一聲,忽然又搖頭說道,“前陣日子的捷報,皇后想必無從得知吧?”

“是有關于江南的么?”

“啊!”點了點頭。李壽好似稍微恢復了幾分底氣,頗有些自豪地說道,“那個家伙,那個曾經連朕都打不過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伙,滅了秦王、楚王、韓王等三王,又滅了太平軍大半兵力,逼降了南唐公主劉晴,眼下正與八皇兄合兵攻江南的伍衡一黨……據捷報中所寫,伍衡所率的另一支太平軍賊子根基已被謝安那家伙所挖空,相信不出幾日,那家伙必定能平定江南!”

望著李壽眼中那不可思議的自豪之色,王皇后會心一笑,附和說道,“此事臣妾聞言亦倍感驚訝呢,想不到謝大人竟有那般本事……”

“啊,謝安那小子確實頗有本事……”李壽輕嘆一聲,搖頭說道,“而相比之下,朕這邊的境況何其狼狽……今日白晝在守城時,朕身為一國之君,明明已下定決心要將北疆兵阻擋在此,可當戰事爆發之際,朕心中竟然倍感惶恐,恨不得丟下這邊所有的一切,逃到朝歌去……”

“陛下……”

“甚至于,朕還不止一次地想到,若是謝安那家伙在此就好了……他率領冀州兵在荊、揚等地連戰連勝,想必亦能替朕將北疆兵阻擋在此!——你說可笑么?那家伙明明正在江南為朕征戰廝殺,可朕竟還不知足……”

“這說明陛下確實是極為信任謝大人呀!”盡管在太乾宮內,王皇后不敢違背規矩,用肢體安撫夫君,但她還是朝著李壽微微靠了靠,輕聲說道,“事實上,今日陛下做得其實也不差呀……臣妾詢問過北池侯文大人,文大人說,今日陛下在城上重挫了燕王的氣焰,并且率領守城將士抵擋住了北疆兵兇猛的攻勢……”

“哪里是朕所抵擋住的。”李壽聞言苦澀說道,“是梁丘公,是此老親自出馬,逼退了張齊與樂續那兩位北疆大將,迫使朕那位四皇兄不得不暫且休戰退兵,退后十余里地休整一番……”

也難怪李壽會這么說,畢竟今日白天那一場攻城戰,他李壽除了之前對燕王李茂喊出了一番激勵人心話,別的確實沒有什么作為。別說親自提劍斬殺一名北疆兵士卒,事實上,從始至終他都被衛尉寺卿荀正派重兵護著。說白了,他好比是從頭到尾觀摩了一場攻城戰,沒有任何可圈可點的英勇事跡。

而這,正是李壽眼下心情極其不佳的原因,畢竟他的父皇李暨在他這個歲數時,那可是極為勇武的,雖然比不過梁丘公,但是親自上陣殺敵,對于李暨而言那可是家常便飯,相比之下,他李壽確實是一位懦弱的君王,除了在陣前喊了一通話,什么也沒做。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壽臉上的疲倦,王皇后心疼地勸道,“陛下,時辰不早了,不如先回寢宮安歇吧,明日陛下還要親自登上城樓對付北疆兵,不是么?”

王皇后本想借外敵兵臨城下的事在勸說李壽,卻沒想到,李壽輕嘆一聲,搖頭說道,“長夜漫漫,朕卻無心睡眠……就算朕多睡了一宿又能如何呢?若四皇兄明日能攻下這冀京,朕也只不過是多茍活一日罷了。——皇后先行回去安歇吧,容朕再在這里靜一靜……”

說著。他盤腿坐了下來,雙目注視著其父皇、先帝李暨的靈位。

見此,王皇后心中明白自己就算再勸也是無用。微微嘆了口氣,告辭先回寢宮了。只留下李壽與老太監王英在殿內。

時辰一點一點地過去了,不一會便到了深夜,雖然李壽自己說是無心睡眠,可實際上呢?那只不過是在回想到北疆兵的同時,被其強大的軍勢所嚇到了。

他不是不想休息,他只是不敢休息,他不敢想象自己一旦閉上雙目休息后。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所瞧見的是否是那些面露猙獰之色的北疆兵。或者說,連再次睜開雙眼的機會也沒有,直接在睡夢中便被殺死。

啊。這位大周的天子膽怯了。

或許曾經李壽與謝安算是半斤八兩,甚至于謝安還打不過李壽,可是呢,謝安在這一年中歷經了許多戰事,也歷經了諸多變故。膽氣、心境、氣魄都得以磨練,與當初斷然不可同日而語。就算今日叫他站在城樓上指揮兵馬,正面與燕王李茂交鋒,謝安也不會有半點膽怯。

畢竟,謝安這一年所面對的那些對手。梁丘皓、李慎、陣雷、伍衡,有幾個會比燕王李茂遜色?尤其是劉晴與梁丘皓、李慎與陣雷這兩對組合,那才叫強大得令人絕望,甚至于在事后,就連謝安也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么才能打贏的。相比于梁丘皓與陣雷,燕王李茂這位號稱是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的天下豪杰,也就顯得不算什么了。

但李壽可沒有謝安那等遭遇與經歷,理所當然會被燕王李茂的大軍所震懾,嚇得無心睡眠。

雖說是無心睡眠吧,可終歸李壽白晝間在城樓上親眼目睹了慘烈的戰事,身心都極為疲勞,以至于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明明不想睡的他,竟也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夢。

直到有人喊他……

“小九,小九!”

李壽的耳邊,響起一陣頗具威嚴的呼喚。

迷迷糊糊的李壽心下暗自思忖著,他感覺那個聲音頗為熟悉。

“蠢兒!還不給朕醒來?!”

而就李壽暗暗猜測之際,那陣呼喚驟然間變做了一聲冷喝,驚得李壽雙目猛地一睜,登時就坐了起來。

環首望向四周,李壽發現自己依然還在太乾宮,但是老太監王英與殿外那一干小太監卻不知去了哪里,甚至于,就連守在殿外的護衛們也失去了蹤跡。

就在李壽暗暗心驚之際,他忽然聽到面前傳來一聲冷笑。

“大敵當前,卻在太乾宮當著我大周歷代先祖皇帝酣睡,你倒是挺有膽子的!”

李壽聞言下意識地抬頭瞧了一眼,頓時驚得雙目瞪大,后背嚇得泛起陣陣涼意。

“父……父皇?!”

李壽瞠目結舌地望著殿內的燭臺旁,只見在那里,有一抹若隱若現的身影浮現,身穿著他大周皇帝祭祀時所穿的黑龍皇袍,冷冷地望著他。

天吶,那竟是大周前任皇帝,也是大周歷代皇帝中最具宏才大略的君主,李暨。

只不過,并非是年過五旬、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李暨,此刻在站在李壽面前的李暨,看起來只有二、三十歲,那凌厲而兇惡的眼神,竟叫李壽不敢抬頭直視。

見李壽一副心驚膽戰之色,看似是年輕時代的李暨冷笑說道,“想不到我李暨英明一世,竟然生出你這么一個不成器的兒子,甚至于,竟然還叫你成為了我大周君王……我李暨沒有你這種兒子!”

話音剛落,李暨的身影一晃,又有幾道人影浮現出來,在明亮的燭火下若隱若現。

“呵呵呵,父皇也莫要見怪,小九本來就不算是我李氏正統嘛……”

“哥哥所言極是!——果然哥哥才是最佳的皇位人選……”

“小五這番話,將三哥我置于何地呀?”

聆聽著那幾道人影的對話,李壽驚地無以復加,要知道伴隨著先帝李暨出現在李壽跟前的,竟正是前太子李煒、秦王李慎以及安陵王李承三人。

“朕……你們為何會在這里?難道朕已經死了么?”李壽面色大變地喃喃說道,畢竟根據他的記憶,無論是李暨還是李煒、李煒、李承,眼下都已身死。

李壽這么一說。李煒、李慎、李承等人哈哈大笑,就連李暨臉上亦露出了幾許莫名的笑容,淡淡說道。“眼下你倒是還活著,不過再過多久。那就不好說了……”

“什么意思?”李壽皺眉問道。

李暨聞言冷笑一聲,嘲諷道,“北疆兵馬,早已兵臨城下了,不是么?”

李壽面色微微一變,咬牙說道,“那又如何?我既然能守住第一日。便能守住第二日!”

話音剛落,便見李暨冷笑說道,“真乃蠢兒!——你今日之所以能守住,無非就是依靠著冀京的城墻之助罷了。兼之,你四皇兄李茂并未親自出戰,待明日朕的四子親自出馬,朕看你如何抵擋!”

李壽啞口無言,他的確也是在為這件事所煩惱。畢竟今日、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昨日白晝間,盡管他冀京一方的守兵在北疆兵面前明顯露出疲態,可事實上呢,李茂還未親自出馬。就好比沒有梁丘舞的東軍就不叫東軍,沒有梁丘皓的太平軍便不叫太平軍一樣。沒有李茂的北疆軍,那談得上是叫北方草原游牧民族膽戰心驚的北疆雄師么?

眾所周知,北疆的威名,有一半是建立在燕王李茂那可怕的武力上的。而昨日燕王李茂尚未親自出馬,冀京的防守便漏洞百出、岌岌可危,一旦李壽親自上陣,他李壽憑什么來抵擋?

想到這里,李壽的心頓時一沉。可在李暨面前,他卻怎么也不想輕易認輸服軟。

“就算四皇兄親自出馬又如何?我冀京亦有梁丘公……”

“伯軒?”李暨聞言哈哈大笑,望著李壽抬頭說道,“伯軒雖然勇武,但總歸年勢已高,而朕四子正值壯年……蠢兒,你真以為伯軒能應付地了?”

李壽默然不語,畢竟他親眼所見,梁丘公在城上廝殺時盡管還是勇武異常,但是這位老人卻支撐不了多久,在殺退了張齊與樂續兩位北疆軍的大將后,早已是氣喘吁吁,這份體力,如何與正值壯年的李茂交手?

“即便梁丘公不敵,我方還有梁丘……”

“梁丘舞是么?炎虎姬梁丘舞?”李暨冷笑地望著李壽。

從旁,李煒亦哈哈笑道,“小九,你非但有梁丘舞,還有謝安與小八呢!只可惜,梁丘舞被困在博陵,而謝安與小八卻依舊在江南對付太平軍……很可惜呢,你倚重的猛將、賢臣皆不在身邊!”

“……”李壽張了張嘴,啞口無言。畢竟李煒一口道破了他心中痛處,在他看來,倘若謝安與梁丘舞夫婦此刻在冀京,八賢王李賢亦在,英勇善戰的冀州軍將士亦在,他冀京何以會在北疆軍的攻打下呈現岌岌可危之勢?

“看小九這神色,看來是難守了呢!”秦王李慎亦大笑道。

從旁,安陵王李承冷哼一聲,看著李壽淡淡說道,“本王始終認為,你的才能遠不及太子哥哥,大周的皇帝之位,應該由太子哥哥來擔任。可既然事已至此,本王奉勸你幾句也無妨!——若是你心中尚存著要他人來替你解圍的念頭,你,是守不住這冀京的!”

“說得好!不愧是我李暨的兒子!”李暨笑著稱贊道。

李壽聞言心中一震,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畢竟他確實是將希望寄托在梁丘舞、謝安、李賢以及梁丘公、呂公、文欽、荀正等人身上,而未曾想過他自己能夠在這場戰事中發揮什么作用。

啊,盡管他也糾結于沒能在昨日的守城中出一份力,但是他卻并仔細思考過他能做些什么,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

想到這里,李壽終于能靜下心思忖起來。

見此,李暨微微一笑,忽然沉聲說道,“小九,朕還記得,你曾經對朕說過,要做出一番比朕更宏偉的事業,隨后在朕的墓碑上,刻下最可笑的帝王等字么?那么,就去應付北疆兵看看吧!——倘若死在了這里,那么最可笑的帝王就并非是朕,而是口出狂言的你了!”

李壽聞言心中一震,望著父親說不出話來。

“天……已經亮了!”李暨抬手指了指殿外。李壽這才注意到方才還大暗的天色,早已放亮。

“聽,北疆軍攻城的號角聲已經響起了……”瞥了一眼李壽。李暨微笑說道,“去吧。該是你履行身為帝王職責的時候了,朕最小的兒子!——我李暨的兒子,絕沒有蠢材,更沒有懦夫!”

說罷,李暨一轉身從李壽身旁走過,在此之后,前太子李煒、秦王李慎與安陵王李承亦相繼從他身邊走過。消失在不遠處那盞燭臺所發出的光亮中。

“記住,你乃大周天子!”

耳邊回蕩著父親李暨在身影逐漸消失前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李壽的雙眼猛地睜開,他這才發現。自己依舊好端端地盤坐在父親李暨的靈位前,看樣子不曾挪動絲毫。

“陛……陛下?”在李壽身前,老太監王英弓著腰一臉擔憂地望著這位年輕的君王。

朝著殿下瞧了一眼,李壽注意到了殿外那一干小太監,微微吐了口氣。他喃喃說道,“是……夢么?”說罷,他詢問老太監王英道,“王公公,朕在此盤坐了多久?”

“一宿……”王英一臉擔憂地說道。

“明明感覺只有片刻。不想竟已有一宿么?”李壽輕笑一聲,站起身來,抖了抖因為坐姿而顯得褶皺的天子黃袍,轉頭望向西北方向的阜成門。

正如夢中的父親李暨所言,此刻天色早已大亮,北疆兵攻打冀京城池的號角聲也確實已經吹響了。

“陛下,今日也要親自去守城么?”老太監一臉擔憂地問道。

“啊!”李壽笑了笑,說道,“朕乃……天子啊!——不過在此之前,朕要先去換一身衣服……穿著龍袍去守城,果然是不像話!”

“……”老太監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只感覺今日的李壽與昨日消極的模樣判若兩人。

“哦,對了!”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壽在走到大殿門口時回頭望了一眼老太監王英,輕笑說道,“若當真有個萬一,還請王公公抱著朕年幼的皇兒投朝歌去……”

“陛……下?”老太監面色微微一變,他當然清楚李壽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陛下非去不可么?——老奴以為,陛下萬金之軀,切不可身臨險地啊!”

“呵!朕非去不可啊,誰叫朕乃……大周天子呢!”

“……”老太監王英聞言為之動容,不知為何,他略顯渾濁的眼睛旁,微微有些濕潤。或許,他是從李壽身上瞧見了先帝李暨年輕時的影子吧。

“吾皇……萬歲!”從未向李壽伏地叩首的老太監一臉激動地跪拜下來,目送著李壽消失在大殿之外。

而與此同時,在冀京的西北方向城墻上,東國公梁丘公、南國公呂公、北池侯文欽以及衛尉寺卿荀正正立于城頭之上,一臉凝重地注視著城外的北疆兵。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休整了一宿的北疆兵看起來軍勢比昨日還要強大,盡管攻城戰尚未打響,但是那肅然的氣氛,卻隱隱襲向了城上的守兵。

“好……好強的氣勢!”眼瞅著城外聲勢浩大的北疆兵,呂公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話音剛落,便見梁丘公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啊,比之昨日還要強啊……”說著,這位老人眼中流露出幾分復雜神色。

看梁丘公看來,他曾經的學生、如今的燕王李茂既然擺出這樣一副聲勢浩大的軍勢,那么無疑是要對冀京展開正式的攻打,與昨日試探性的佯攻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甚至于,燕王李茂本人或許也會親自出馬。

想到這里,梁丘公微微嘆了口氣,因為他不清楚年老的自己是否還能降服城下那位北方的霸主。

梁丘皓、梁丘舞、李茂……

曾經教授過武藝的三人,陸陸續續趕超了自己,這種滋味,在梁丘公看來可不怎么好受。

說什么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人一旦老去,盡管心中尚有雄心壯志又能如何?時代,永遠是屬于年輕一輩的!

“嗚嗚——!嗚嗚——!嗚嗚——!”

“殺!”

在又一番號角聲過后,城下的北疆兵驟然對冀京展開了攻勢,然而此時。李壽卻還未抵達城上。

“陛下呢?”

“北疆兵都開始攻城了,陛下怎么還未到?”

“難道昨日被北疆兵嚇住了?”

在不遠處,幾名守城的士卒見李壽遲遲不到。竊竊私語起來。

“……”似乎注意到了那幾名士卒的竊竊私語,北池侯文欽微微皺了皺眉。厲聲喝道,“廝殺在即,休得私語!”

一通喝話,城上的竊竊私語聲果然被壓了下去,然而守城將士們那不安焦躁的心情,卻并未因此受到安撫。

甚至于有人開始暗暗懷疑,懷疑天子李壽是否是趁著昨日北疆兵撤軍時悄悄逃走了。

明明說要與冀京共存亡。在見識到了北疆兵的實力后,還不是逃之夭夭了?

盡管不敢直說,可眾守城將士的心中卻忍不住這樣想道。

“嘖!”北池侯文欽皺了皺眉,因為他明顯感覺到了士卒們士氣上變化。

而就在這時。城墻上不知何處響起了“咚咚咚”的鼓聲。

怎么回事?將軍們還未曾下令擂鼓助陣呀,究竟是何人膽敢不尊將令?

城上眾將士心下納悶,就連文欽心中亦有些不悅,四下張望著,試圖找到了那個不尊將令的家伙。

終于。順著鼓聲傳來的方向,文欽找到了那個不尊自己將令私自擂鼓的家伙,那是一個身穿著墨色鎧甲的年輕將領……

“咦?”

細細一瞅,文欽面色大變,他哪里會認不出。那位身穿著鎧甲的年輕將軍,正是他們所效忠的大周皇帝,李壽。

“陛……下?”文欽喃喃自語出聲。

“什么?是陛下?”

“陛下親自上陣替我等擂鼓助威?”

“陛下沒有拋棄我等……”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消片刻,城墻上的守兵都曉得了此事。

遠遠注視著李壽,文欽眼眸閃過一絲驚訝與意外。盡管昨日他什么也沒說,但是心底,他對于李壽身穿龍袍守城終歸還是有些芥蒂的,而如今,見李壽換上了一身將軍甲胄,文欽盡管還是沒說什么,但是心中卻是極為贊賞的。

“爾等都瞧見了么?!”振臂高呼,文欽厲聲喝道,“陛下,親自為我等擂鼓助威,若如此我等還不能將北疆兵阻擋在此,有何面目再見陛下?!”

城上眾將士聞言呆了呆,片刻過后,城上爆發出一股振奮人心的吶喊。

“喔喔——!”

即便遠在千丈之外的燕王李茂,亦聽地清清楚楚。

當即,李茂的面色沉了下來,因為他意識到,或許他不能夠輕松地拿下冀京城了。

事實證明,李茂的預感成真了,在天子李壽不惜自身親自登樓參與守城之后,冀京城內守兵的士氣高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以至于北疆兵猛攻冀京十余日,竟也攻不上城頭。

氣急敗壞的李茂終于還是忍不住下達了十日內攻克冀京的死命令,然而即便如此,北疆兵依舊還是無法打開局面。

其實這倒也怪不得北疆兵,畢竟冀京城內尚有南軍“陷陣”與北軍“背嵬”這兩支四鎮兵馬,而眾所周知,南軍陷陣營是最擅長防守的,當一明明南軍士卒身穿著重達數十斤的堅實鎧甲,手持著上百斤的一人高盾牌直接往城墻上那么一站,那簡直就是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戰線。縱然北疆兵使勁全力用刀砍下,南軍士卒依舊傲然佇立,絲毫也不曾動搖。

而北軍背嵬雖沒有南軍那么奢華的鎧甲,但終歸北軍是皇宮內的禁衛軍,撇開裝備上的差異不談,一名南軍士卒不見得能打得過一名北軍士卒,畢竟北軍是訓練最全面的輕甲步兵。

李茂恐怕是怎么也沒想到冀京這塊硬骨頭竟然是這么得難啃,以至于這場仗一直打到六月中旬,戰況卻對北疆軍越來越不利。

畢竟六月天氣轉暖,冀京城外的護城河冰層解凍,這意味著冀京除了高而堅實的城墻外,又多了一道屏障。

好在李茂也不是十足的莽夫,在見識過冀京城上士卒的強烈抵擋后,他終于拋下了無謂的自負,下令軍中士卒伐木打造大型攻城器械。

要知道,燕王李茂麾下兵馬中漁陽鐵騎占了足足四萬,而這四萬騎兵卻無法用以攻城戰,頂多就是朝著冀京城方向騎射幾波箭矢,挫挫城上周軍的士氣,可惜的是,冀京方面因為有天子李壽這面活旗幟在,李茂的這一招并不能起到什么效果。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轉眼便到了六月十七日,而這時,北疆軍中的大型攻城器械也陸續竣工。

在六月十七日這個天氣晴朗的日子,燕王李茂向全軍再次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然而就當北疆大軍陸續在城下結陣完畢,準備攻占冀京城墻之際,只見在西南方,竟隱隱馳來一支軍隊。

為首一員大將,竟正是冀州軍副帥之一,最擅長途遠襲的擅戰之將,馬聃!

“嘿!——咱果然是第一個……”

立馬遙遙眺望著即將對冀京展開攻城之戰的北疆大軍,馬聃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
pcayu700 發表於 2014-6-2 14:09
pcayu700 發表於 2014-5-30 22:18
第五十八章 覺悟

夜,深了,整個冀京一片死寂。

第五十九章 北地雁門的狼

第五十九章北地雁門的狼

“嘿,咱果然是第一個……”

勒馬于土坡之上,馬聃遙遙眺望著冀京城下那正準備攻城的數萬北疆大軍,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一個月的光景,便從廣陵趕到萬里之外的冀京,這等神乎其神的行軍速度,別說冀州軍,就算是縱觀整個天下,又能有幾個?

雖說能做到這一點全賴他馬聃麾下盡是騎兵,不像費國與廖立那兩軍偏師軍隊那樣是騎兵與步兵混雜,但是這份神速,也確實算是驚世駭俗。畢竟,馬聃可是用這三十幾日的時間從大周的南邊奔到了北邊,幾乎橫貫了大半個國家。

不過得意歸得意,馬聃心中卻絲毫也不敢放松,畢竟上一回在廣陵發生的事他至今都記憶猶新:因為估錯算了費國的行軍速度,以至于本來想獨占功勛的馬聃到最后竟然反而替費國做了嫁衣,在他與廣陵城內太平軍廝殺之際,費國神乎其神地從他后方殺入,將莫大功勞收入了囊中。

一想到事后慶功宴時費國在謝安夸獎下滿臉笑容的模樣,馬聃感覺自己的肝微微有些刺痛。

“老費的人馬……到哪了?”

身旁副將吳興笑了笑,他與馬聃的關系可是好到同穿一條褲子,聞言笑著說道,“放心吧,咱這回也學乖了,派了十幾個弟兄跟著吶,保管不會像上次那樣,我軍打死打活,結果被老費鉆了孔子……老費的人馬中有步兵在,腳程斷然比不上我軍,算算日程,老費應該還在兗、豫兩州……”

聽吳興的口氣,顯然他對當日之事也是耿耿于懷。

“兗、豫兩州啊……”馬聃聞言微微吐了口氣,正色說道,“過了黃河不遠便是冀州,再不遠便是安平國冀京所在,我等可莫要再松懈了,那老小子用兵素來就是奇、正結合……有些時候,連我也摸不清那廝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不然人家是主帥,而你才是副帥?”吳興用調侃的語氣揶揄道。

馬聃微微笑了笑,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唉聲嘆氣地說道,“除了老費,還有廖立那小子……本來我還以為在功勛上壓死了唐皓,就只剩下我跟老費了,卻沒想到廖立那小子卻又起來了,這下好了,那小子比唐皓還要難纏……”

聽聞此言,吳興會心地笑了笑。

要知道在廣陵戰役中,冀州軍大將廖立以少敵多、以寡敵眾,用近萬的軍隊硬生生抗住了數萬太平軍的猛攻。因此,廖立在戰役后的慶功宴上,那可真是意氣風發、神采奕奕。

一個首功,外加謝安與李賢二人相繼敬酒,這等榮耀,著實令冀州軍中的眾將眼紅。

當然了,對于廖立,馬聃與吳興也并沒有什么不平衡的想法,畢竟廖立能拿首功那是人家本事,一心三用同時壓制住來自三方的太平軍敵兵,這份指揮上的才能,就連馬聃也難以匹敵,也就沒什么立場去眼紅了。充其量也只能憋著勁,在下一次戰役中奪取最大的功勛罷了。

“難吶!”馬聃長長嘆了口氣。

一月之前,在廣陵戰役后,冀州兵進行了戰后整編,謝安一口氣將偏師的名額從兩支提升到了三支,簡單地說,就是把廖立給扶正了,讓這位周軍猛將坐穩了偏師主帥的位置。

除主力師依然由謝安本人親自率領外,費國、馬聃、廖立三人麾下軍隊分別為命名為一軍、二軍與三軍。這三支冀州軍的偏師軍隊,在人員調動上有較大的改動。

首先是費國的一軍,因為費國本人乃冀州軍第一猛將,因此第一軍團極受謝安看重,分派騎兵四千、步兵一萬六,合計兩萬軍隊。因為是需要趕赴最險峻戰場的軍隊,因此謝安還將主力師中擅長防守的大將張棟調到費國麾下,這使得一軍在非但殺傷力絲毫不減,在防守上的力度也是大大增強。

其次馬聃的二軍,因為軍團長馬聃的用兵使然,二軍被謝安視為奇襲的軍隊,分派騎兵一萬,又將蘇信、李景兩位騎軍驍將調到馬聃麾下,使得二軍更加靈活,更加具有機動性。

最后便是廖立新組的三軍,軍團長自然便是廖立,分派騎兵三千,步兵七千,共計一萬。而副將則由周將成央擔任,值得提的是,謝安的小舅子枯羊與他原本麾下牛渚軍將士,也一并被劃入三軍。這種分配的方式,讓馬聃的二軍原本在指揮上極為靈活的優勢徹底蕩然無存,畢竟廖立、成央、枯羊,皆是擅長指揮的將軍。

總的來說,馬聃的二軍也只有在機動力上占據些優勢了,畢竟他麾下的皆是騎兵。

至于謝安的主力軍,則由唐皓升任副帥,在謝安未露面的時候指揮兵馬,佐以王淮、典英、鄂奕等將領。說句實話,若是撇開東嶺眾與金陵眾,再撇開李賢、長孫湘雨與劉晴等幾位軍師,謝安的主力軍對上一軍、二軍、三軍實際上并不占優勢,而這也是謝安所希望看到的。畢竟四面開花,總比單強于其中一支要好,在特殊的情況下,偏師亦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就好比在廣陵之戰,說得好聽些,謝安的主力軍當時算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因為謝安所率的主力軍從西城門攻入了廣陵,這才使得城內的太平軍徹底失去了斗志,望風而降;而說得難聽點,謝安的主力軍當時所起到的作用,純粹就是打掃戰場的收尾工作,畢竟最艱難的戰斗,已經由廖立、馬聃、費國三人分批給打完了。

當然了,如果單單如此,馬聃或許還不至于這般戰意濃濃。

事實上,從冀州軍整頓完畢開始,費國、馬聃、廖立三將便開始了暗地里的競爭,畢竟軍中傳出了一個叫眾將目瞪口呆之余極為眼紅的小道消息。

那就是,當擊潰北方霸主燕王李茂之后,謝安準備從軍中戰功卓著的將領中選擇一位,推薦為朝廷,升任大將軍之職。

大將軍啊,那就是軍方的最高職位,原先費國、馬聃等人說實話對這個職位也算是已經死心了,畢竟有梁丘舞在,諒他們也沒有膽子與能力與那位主母爭搶,但是后來聽說身為冀京四鎮之一的梁丘舞按照大周朝廷的祖制并不能兼任大將軍之一職,東軍上將軍已經是她的極限,這不,費國、馬聃二人的心頓時就變得活絡起來,就連廖立似乎也瞄中了這個軍方至上的職位。

如此,也難怪馬聃與他所掌的二軍戰意濃濃,竟在短短一月左右便從江南廣陵來到了冀州安平國,以至于當正準備攻城的燕王李茂在瞧見那面碩大的“馬”字旗號時,驚得不由雙目瞪大,露出一副好似見了鬼般的神色。

他原以為那支駐馬觀望的軍隊可能是冀京附近的地方軍,見冀京被攻打特地前來相助,可在大將張齊的解釋下他這才得知,那竟是南下平叛的冀州軍。

“難以置信……這怎么可能?!”

李茂驚呆了,畢竟在他的印象中,謝安與麾下冀州兵應該還在南方平叛,對付秦王李慎與太平軍伍衡,以至于當張齊說出那是冀州軍時,李茂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這么說,秦王李慎與太平軍都覆滅了?”他喃喃自語說道。

“多半是了……”北疆軍大將曹達聞言皺了皺眉,沉聲說道,“若是江南戰事尚未平定,按理來說謝安與李賢都不至于敢抽調兵馬回京支援,否則,太平軍趁機坐大,謝安與李賢這一年也別想將其殲滅……既然如今冀州軍的馬聃在此,換而言之,謝安與李賢至少在三個月前便殲滅了南方的太平軍……”

不得不說,曹達的猜測什么都對,但是卻估錯了謝安殲滅太平的真正時間,畢竟,誰能想到馬聃竟只用一個月就從廣陵趕到冀京?在他看來,謝安很有可能是在三月份殲滅了太平軍,此后,冀州軍趕了三個月的路程,從廣陵趕到冀京,畢竟這樣才符合事實。只能說,他太小看了馬聃這柄謝安的利劍,或許馬聃在殺傷力上不如費國與廖立,但若是說到行軍速度與機動性,就算將費國與廖立綁在一塊,恐怕也比不上馬聃,誰叫馬聃出身北地雁門,亦是一位抵擋外戎的名將呢。

“難以置信……”瞇了瞇眼睛,燕王李茂一臉駭然地說道,“當初謝安與李賢二人率冀州兵南下平叛時,本王原以為他二人并麾下兵馬會折在江南或者荊州的……李慎的本事本王心中最清楚,當初若非李慎在冀京制衡太子李煒的勢力,本王與小八如何敢輕離皇宮,置身北疆與江南數載?至于伍衡……無論是本王還是你等,也再清楚不過……”

“……”曹達聞言皺了皺眉,盡管伍衡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一個叛徒,是一個奸細,但即便如此,他亦不得不承認伍衡的才能,不得不承認伍衡是北疆五虎中最具權謀、智計的一位。事實上,伍衡當時乃燕王李茂的副將,主帥的副將,那可是坐第二把交椅的。

“連李慎與伍衡都不敵那個謝安……是本王太小覷了那個家伙么?”李茂驚疑不定地喃喃說道。畢竟他真的沒想到謝安能成功剿滅三王勢力與太平軍勢力,更沒想到,南方的戰事竟結束得那么快,以至于他先前的一番打算計劃都成為了泡影。

要知道,燕王李茂雖不屑與秦王李慎以及太平軍合作,聯合攻打大周,但是反過來說,他心中又何嘗沒有利用李慎與伍衡的想法?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忍到謝安南下,與李賢一起率大梁軍與冀州軍在南方正式與李慎以及伍衡交戰。說白了,他也是想著趁虛而入,趁著京畿兵馬冀州兵不在冀京,趁機揮軍南下將大周皇帝之位攬入懷中。畢竟當時冀京僅有冀京四鎮這四支兵力而已,而其中韓家父子所掌的西軍解煩軍還是他在冀京的內應,在這種壓倒性的優勢下,他李茂別說拿下冀京,甚至能夠輕易將黃河以北所有的土地都給占領。即便日后謝安與李賢得知此事率軍回援冀京那又如何?有黃河這么一條天險在,冀州軍輕易能過得來?

然而天意使然,燕王李茂此番出兵并不順利,開春后先是被梁丘舞在博陵堵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設計了一番,借倒戈的西軍將梁丘舞困死在博陵,好讓他李茂大隊人馬順利抵達冀京,那位他所看不起的天子李壽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依靠著冀京鞏固的城防,單憑南軍、北軍與衛尉寺轄下幾千城防司士卒這不到五萬兵力,硬生生抗住了他三萬北疆步兵與四萬漁陽鐵騎的猛攻,死守了足足一個多月。

當時,李茂可當真是肝火大起,但是,他卻不得不暫時休兵罷戰,畢竟天氣逐漸轉暖,冀京城下那條冰封的護城河逐漸又活了過來,這使得李茂不得不自打嘴巴,收回曾經放出的豪言,老老實實叫麾下士卒打造浮橋以及各種攻城器械,這就又浪費了足足一個月。

而就當他李茂浪費了這么多時日,好不容易打造好一批攻城器械,正準備向冀京展開報復,好死不死的,冀州軍的大將馬聃竟然帶著多達一萬的騎兵悄悄摸到了他附近,在遠處的土坡駐馬觀望,可想而知此刻的李茂究竟是何等的郁悶與憤怒。

“殿下,眼下怎么辦?還攻城么?”北疆軍大將曹達顯然也看出了燕王李茂心中的焦躁,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攻!”咬牙切齒地重重吐出一個字,李茂死死盯著遙遠處馬聃的騎兵,惡狠狠地說道,“本王就不信他敢攻過來!——此人若是當真有這個膽子,本王親自出馬,將其項上狗頭摘下!”

“得令!”曹達抱拳領命,當即下達攻城命令。雖說他確實被冀州軍在極短時間內剿滅三王勢力與太平軍勢力的可怕實力給嚇到了,但這并不表示他心中會因此產生畏懼,畢竟再怎么說,四萬漁陽鐵騎可是絲毫未損地保留著,別說馬聃軍一萬騎兵,就算謝安率整支冀州兵親至又如何?

“攻城!”

但見曹達令旗一揮,近乎三萬北疆兵當即對冀京展開了攻勢,這份目無旁人的張揚,叫馬聃軍副將吳興微微一愣。

“好家伙……還真敢攻城吶?”

聽聞吳興喃喃自語,馬聃輕笑一聲,抬頭一點遠方嚴正以待的四萬漁陽鐵騎,淡然說道,“說什么敢與不敢,人家可是有恃無恐!甚至于,他巴不得我等這會兒殺過去呢!”

“哦?何以見得?”

“沒瞧見人家三四萬的騎兵整裝待發卻一動不動么?要是我等膽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那位北疆的燕王殿下,不出意外便會下令那四萬騎兵將我軍吞噬殆盡……”馬聃一臉淡然地說道。

“唔——”吳興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漁陽鐵騎的威名,我也算是耳聞已久了,縱觀我大周,恐怕也只有這支漁陽鐵騎有資格與梁丘主母所掌東軍神武營爭奪大周第一精銳騎兵的美名,除此之外,就算是我冀州軍,怕是也有所不及……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李茂未曾將我等放在眼里,膽敢當著我軍的面繼續攻城,為何他不下令那支漁陽鐵騎來追擊我等呢?”

“這還不簡單?”馬聃冷笑一聲,有些不悅地說道,“因為李茂并非是未曾將我等放在眼里,而是絲毫未曾將我等放在眼里!——我等不在,他攻城,我等在,他照樣攻城!就算我等前往騷擾,恐怕在他看來,也只不過是撼樹的蚍蜉的那樣可笑而不自量力吧。”

吳興聞言皺了皺眉,亦不悅說道,“這還真是叫人激氣吶!——怎么辦,老馬?”

“怎么辦?你說怎么辦?”舔了舔嘴唇,馬聃眼中兇芒一閃,惡狠狠說道,“既然人家絲毫也看不起我等,那么,我等送他一份大禮又何妨?——雖然你我也知很難將赫赫有名的漁陽鐵騎擊潰,不過耍耍它又何妨?”

“嘿!”吳興頓時會意,抬手一招,頓時,土坡附近那一萬騎兵皆做好了沖鋒的準備。

而燕王李茂顯然也注意到馬聃軍的異動,虎目一瞇,眼中泛起幾分怒色,心說本王不去理睬爾等,放你等一條生路也就罷了,爾等竟然反過來還敢來撩本王虎須?

想到這里,燕王李茂冷哼一聲,抬起右手,用手中馬鞭一指馬聃軍的方向,沉聲喝道,“肖火,提那將狗頭來見本王!”

肖火,本來就是繼佑斗后北疆五虎中最不安分的年輕將領,聽聞李茂此言雙目泛光,當即提一萬漁陽鐵騎來戰馬聃軍。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明明做出攻擊姿態的馬聃軍,竟突然掉轉方向,向南面逃離。

見此肖火又驚又氣,帶著一萬漁陽騎兵緊追不舍,畢竟他騎兵好不容易撈到一個出場的機會,豈可輕易叫其流失?

“還以為有多少本事……烏合之眾!”

眼瞅著肖火這位己方軍中最年輕的猛將提著一萬漁陽鐵騎去追馬聃軍,燕王李茂冷笑一聲,倒也并不在意,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攻城之戰上。畢竟攻克冀京、奪回皇位才是當務之急,除此之外,對于李茂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然而讓李茂為之錯愕的是,待小半時辰之后,那支馬聃軍竟然又回到了原先駐馬觀望的土坡,然而肖火那一萬漁陽鐵騎卻竟然沒有回來。

李茂心中咯噔一下,倒不是說他擔憂肖火等人的安危,畢竟一萬漁陽鐵騎那可是極其可怕的存在,他只是突然意識到,對面那個馬聃,或許并非只是尋常將領。

“不過半個時辰,便能將本王的漁陽鐵騎都甩脫,這種戰術很是熟悉啊……那馬聃何許人也?”

放眼望向遠處,李茂喃喃自語道。(
pcayu700 發表於 2014-6-3 15:08
第六十章北地雁門的狼(二)

——時間回溯到開春前,博陵,北疆軍大營帥帳——

正值黃昏前后,北疆五虎坐在帳內,逐一向燕王李茂稟告這連日來的戰況。

或許北疆五虎各個都是威名響徹草原的猛將,但是面對著有“炎虎姬”梁丘舞所鎮守的險關博陵,眾將依然還是一籌莫展。

而在主位上,燕王李茂閉目養神,好似根本就沒聽到帳內眾將的議論紛紛,自顧自地沉心靜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北疆軍大將曹達忍不住了,開口說道,“殿下,博陵之事,是強攻,是迂回,還請殿下速做決斷!”

“強攻?”李茂緩緩睜開雙眼,似笑非笑地說道,“路見一匹猛虎臥于當中,不思改道,莫不是還要去招惹?”

帳內眾將聞言一愣,因為李茂這言下之意,竟是要主動避開梁丘舞,另外擇路前往冀京。

“猛虎又如何?”北疆五虎中最年輕的將領肖火聞言憤憤不平地說道,“我軍又豈非猛虎耶?何必畏懼區區一女子?”

話音剛落,便見同為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佑斗皺眉說道,“行了,肖火,你就消停一會吧!炎虎姬梁丘舞之勇武,非你能夠想象!前些日子,你還未嘗到厲害么?!”

肖火聞言面色一滯,畢竟在前一陣子,他不尊堅守不住的將令,私下率軍追擊襲他北疆軍營寨的東軍將領項青,結果被梁丘舞伏擊了一陣,當時若非佑斗、曹達及時趕到,梁丘舞早就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給斬殺了,哪還輪得到他在此大放厥詞。

聽著佑斗呵斥肖火的話,曹達、張齊、樂續這北疆五虎中另外三位心下暗暗偷笑,因為現下的肖火活脫脫就是三年前的佑斗的翻版,一樣的桀驁不馴,一樣的狂妄自大,只不過,佑斗當年在梁丘舞那邊碰壁后便學乖了,為人逐漸變得穩重起來,而肖火嘛,盡管前一陣子險些被梁丘舞當場斬殺,卻依舊是秉性不改,口口聲聲叫囂著,有朝一日定要找梁丘舞報復那一回的一槍之仇。

眼瞅著肖火那不服輸的模樣,眾將心中暗暗好笑。好笑之余,他們亦忍不住嘆息,只有在見識過梁丘舞實力的他們,才能領略到梁丘家這位女將究竟是多么地可怕。

“殿下的意思就是迂回繞過博陵咯?”不去理睬有些憤憤不平的肖火,張齊摸著下巴思忖道,“可博陵號稱是冀京北邊的門戶,窮山峻嶺,恐怕很難找尋到其他的路吧?”

李茂聞言笑而不語,抬手淡淡說道,“此事暫且擱置,爾等稍安勿躁,靜侯佳音即可!”

“佳音?”眾將面面相覷,均不解李茂的意思,但也不敢再多問,只好按捺住心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帳外不經通報走入一名男子,此人估摸著三十上下,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雙濃眉大眼頗具氣勢。雖說此人只是布衣單劍,衣著并不起眼,但是卻隱隱給人一種不弱的氣息。

“楚由?”曹達面色微變,竟下意識地握住了面前桌案上所橫擺著的寶劍。

肖火愣了愣,茫然地望向其他幾位“大哥”,卻發現張齊、樂續、佑斗等人的神色亦變得無比的凝重。

“這家伙是誰啊?”肖火小聲地詢問著身旁的張齊。

只見張齊眼中露出幾分凝重之色,壓低聲音說道,“楚由,安邑刺客之一員,素來是獨來獨往……”

“很厲害么?”肖火一臉納悶地問道。

話音剛落,便聽樂續接口說道,“人稱‘布衣劍神’,你說厲害不厲害?!”

“劍……劍神?”肖火愣住了,從頭到腳打量著那叫做楚由的男子,只見此人以枯草束發、身著布衣,腰間胡亂纏著一條藍色的布作為腰帶,腳下踩著一雙草鞋,若不是此人的眼神還算是犀利,并且手中握著一柄賣相并不怎樣的鐵劍,肖火還真會誤以為是哪里的山野農樵,傻傻地闖入他北疆軍的大營來。

且不說肖火在那邊上下打量著楚由,這邊佑斗、張齊、曹達等人卻陸續站了起來,其中,曹達率先喝道,“楚由,上回你行刺殿下,殿下善意饒你一條小命,你不領情,還欲來行刺殿下不成?”

楚由聞言哂笑一聲,望著李茂輕笑說道,“經他這么一說,楚某與殿下,確實有三載不曾相見了吧?”

在帳內眾將詫異的目光下,李茂哈哈一笑,說道,“啊,時隔當在漁陽欲行刺本王,確實有三載了!”

楚由一聽苦笑說道,“當日確實是楚某孟讓了……”

李茂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哪里哪里,是本王當時矯枉過正罷了!——若非楚俠士出手制止本王,本王恐怕會叫許多子民寒心……”

楚由聞言點了點頭,在深深望了一眼李茂后,抱拳說道,“茂殿下當日義釋在下,不惜以王爺千歲之尊駕,向在下解釋經過緣由,最終更聽得在下之呈請,這份恩情,在下牢記心中!”說著,他深深吸了口氣,叩地抱拳正色說道,“今日,便是楚某人報恩之時!”

李茂聞言心中大悅,起身走上前幾步,將楚由服了起來,朗笑說道,“本王平身最是器重武人,尤其是像閣下這般為民拔劍的豪杰義士!——當日之事,過在本王,我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茂王爺之豪情,在下遠不能及!”搖頭嘆息了一句,楚由正色說道,“先前得茂王爺書信相招,在下回故地安邑,召集了三十來個素有交情的弟兄,皆是劍術精湛之輩……可惜我安邑劍客素來是獨來獨往,倉促間無法召集散落在各地的兄弟,還望茂王爺見諒!”

“哪里哪里,有閣下與三十余位安邑的豪俠相助,本王好比是如虎添翼,豈能貪心不足?——請!”抬了抬手,李茂親自將楚由請入了席中。

帳內眾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布衣劍神楚由,竟是其主公李茂用書信請來的助力。頓時,帳內那凝滯而緊張的氣氛當即消散地無影無蹤。

“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見李茂親自將楚由迎入席中,肖火不禁有些傻眼,畢竟方才從佑斗等人的態度不難看出,那楚由曾經還是他北疆的敵人,甚至于,還當眾行刺過李茂,怎么突然間又變成了助力了?

因此,他小聲地詢問著身旁的曹達。

而此刻曹達也已打消對楚由的敵意,聞言低聲解釋道,“你受殿下提拔還不到兩年,因此你不知楚由那位豪俠……伍衡的事你應該了解吧?”

“嗯!”肖火點了點頭,用仿佛同仇敵愾的口吻恨恨罵道,“那家伙是背叛了殿下的叛徒!”

曹達搖了搖頭,沉重說道,“并不僅僅只是背叛了殿下的叛徒,更準確地說,此人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效忠之心!——伍衡此人,乃太平軍的奸細,那些年之所以潛伏在我北疆,只不過是欲伺機挑起北疆與冀京的戰事,好叫他太平軍能借機在江南坐大而已……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伍衡打算做那漁翁,明白了么?”

“明白了……可這與那楚由有什么關系?”肖火不解問道。

“就快要說到正題了……當日伍衡的身份被八賢王李賢與刑部尚書謝安所暴露,事急逃逸,殿下心中驚怒,回到北疆后大肆搜捕太平軍的奸細……”說到這里,他偷偷瞧了一眼李茂,見李茂正與楚由說話,并沒有注意到這里,遂又小聲說道,“你也知道殿下的脾氣,一旦惱起來那可是誰勸也不濟事的,當時為了伍衡之事,殿下在幽、燕之地大肆捕殺太平軍奸細,手段……唔,手段過于激烈了一些,以至于百姓頗有怨言,于是,便激怒了那個楚由……”

“啊?”

“你不知,安邑刺客為人最是正直,一身俠義之氣,當時楚由誤以為殿下迫害百姓,心中大怒,單憑一己之力,持單劍殺入我漁陽府,欲行刺殿下,不過卻被殿下的武力所擊敗……殿下平身素來敬重俠義之士,盡管楚由當時還傷到了殿下,殿下非但既往不咎,還聽從了楚由的建議,下令停止在幽、燕之地搜捕太平軍,并且安撫受驚的百姓……”說到這里,曹達轉頭望了一眼楚由,心中暗道楚由此人不愧是行俠仗義的安邑豪俠,懂得知恩圖報。

不可否認,楚由雖不懂得行軍打仗,但是單憑他手中那一口利劍,便是北疆軍求之不得的助力。

事到如今,佑斗等人也已猜到,其主公李茂所等的便是這位布衣劍神楚由,只不過,他們還未想明白最根本的原因。

畢竟楚由個人實力雖強,但絲毫不懂得行軍打仗,而如今北疆軍正想方設法準備攻打險關博陵,雖說多了楚由這么一位劍術精湛的劍神無疑是多了一份助力,可這份助力對于那位炎虎姬梁丘舞來說,終歸還是微不足道的。

就在眾將暗暗詫異之時,李茂已緩緩道出了此番請楚由過來相助的原因。

“楚由,你與本王不打不相識,互為知己,本王也就不與你過多客套了,是這樣的……本王早些年坐鎮北疆,堅守我大周邊陲,然而皇位卻遭小九李壽篡奪,此番本王起兵,正是要奪回本該屬于本王的皇位,可奈何朝廷派本王的師姐,東軍上將軍梁丘舞鎮守險關博陵……本王不會說是顧念師門情意,不忍攻打,本王只是不敵小舞武藝,因此面對著博陵這座險關束手無策……”

楚由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要知道安邑豪俠可是最講究士為知己者死的,聞言正色說道,“茂王爺放心,楚某哪怕拼盡所有,亦會助殿下拿下博陵!”

“不不不,楚由你誤會了。”李茂連連擺手,他可不想楚由白白去送死,聞言連忙說道,“你且聽本王說……早些年草原上的狼騎兵入寇我大周,本王與小舞所堅守的,亦是博陵,因此,本王對博陵附近地形頗為熟悉,知曉有一條不為人知的險峻山路通往博陵后方,奈何時隔已久,數年大雪封路,那條險峻山路究竟在何處,本王眼下也說不清楚……若是叫軍中士卒尋找,萬一雪崩,恐怕要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因此,本王這才發書請你相助。安邑劍客個個身懷本領,本王慕名已久,可否請你替本王找到那條山路,好叫本王的大軍不必經過博陵,直達冀京!”

楚由一聽恍然大悟,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朗笑說道,“我安邑之輩素來窮苦慣了,翻山越嶺、夜宿荒野那是家常便飯,此事便交予在下便可!”

李茂聞言心中大悅,舉杯說道,“如此,本王在此謝過!”

“豈敢豈敢!”與李茂對飲了一杯酒,楚由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從懷中摸出一本書籍遞給李茂,正色說道,“其實茂王爺于年后起兵之事,在下亦曾關注……我安邑之輩身無長物,不過有諸多兄弟散布于天下,行俠仗義,因此,倒也能收集到一些情報……謹以此物贈于王爺!”

“這是……”

“此乃當今天下各大勢力的簡略情報!”

李茂聞言心中微微一驚,取來便看,果然,只見楚由在那份情報中詳細地注解了三王勢力、太平軍勢力、冀京勢力的實力,甚至連各地方軍隊的將領名單都寫得清清楚楚。而在冀京勢力中,就包括冀京四鎮與冀州軍。

“連冀州軍都替本王刺探了么?”李茂有些好笑地搖頭說道,畢竟此時謝安與李賢早已率領著冀州兵在江南與三王勢力以及太平軍勢力廝殺,李茂可不覺得他此番冀京之行會撞見冀州軍。

不過本著可有可無的心思,李茂還是略微關注了一下。

“費國、唐皓、張棟、馬聃……咦?此人竟是出身北地雁門么?”

一幕幕回憶掠上心頭,燕王李茂起初不以為意的眼神中,終于浮現出幾分凝重。

“肖火雖年輕氣盛,為人莽撞,可竟能將本王一萬漁陽鐵騎甩脫……那個出身北地雁門的馬聃,那真有幾分本事!”說到這里,他心中亦泛起幾分好奇與納悶,他想看看馬聃究竟想做些什么。

“殿下,要末將出面么?”北疆大將曹達低聲詢問道,畢竟北疆五虎中除了佑斗外,就屬他指揮騎兵的本領最佳。

“不必!”擺了擺手,李茂冷笑說道,“若是本王猜得不錯,那馬聃多半是找了個什么復雜的地形,將肖火給甩開了罷了,終歸冀州軍乃京畿之師,長久以來在此安平國訓練兵馬,這附近究竟是什么地形,那馬聃比我等更清楚……待得肖火醒悟過來,率軍返回,到時候便是那馬聃逃命的時候了!”

曹達聞言點頭附和,畢竟事到如今他也看出那馬聃并非尋常將領。

然而就在這時,李茂忽然注意到馬聃軍身后仿佛揚起了陣陣土塵,從若有若無逐漸到遮天蔽日。

曹達瞧見心中大驚,難以置信地說道,“那般大的煙塵,難道說冀州軍全員回援冀京?!”

李茂聞言皺了皺眉,瞇著眼睛仔細觀瞧著馬聃軍身后的煙塵,旋即似笑非笑地說道,“有意思!——難不成那馬聃打算用這等故布疑陣的花招唬退本王?”

“咦?”曹達心中一愣,這才逐漸醒悟過來。他心中暗暗想道,莫非是那馬聃見他北疆軍正大肆攻打冀京,本著從旁騷擾的心思,故意制造出那般大的場面,營造出冀州軍全軍返回冀京的假象,借此逼迫他北疆軍撤兵?

想到這里,曹達冷笑一聲,正要接著李茂的話茬再嘲諷馬聃幾句,卻愕然地瞧見,那陣煙塵竟飄飄悠悠地向他們的方向吹來。

“唔?”不知為何,李茂眼中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皺眉說道,“這白煙……那馬聃將整個林子都點了么?”說到這里,他忽然神色一凜,猛地轉頭望著軍中那在風中颯颯出聲的旗幟。

“東南風……不好!”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李茂的面色頓時變得鐵青。

而就在這時,一股強風吹來,直接將那陣嗆人的煙霧吹向了正在攻城的北疆軍,一時間,北疆軍士卒一個個被那嗆人的煙霧熏得眼淚直流,連連咳嗽不已,哪里還顧得上跟著前軍殺上城頭?

要知道北疆軍駐扎在冀京城的西北方向,而馬聃卻在其東南方向,在開春后東南風的吹拂下,那陣來自馬聃軍后方的煙霧,理所當然會朝著北疆軍吹,至于冀京城頭上的周兵,卻因為地勢原因絲毫也未曾受到影響。

“吹戰號!”沉喝一聲,馬聃的面色變得無比的凝重,舔舔嘴唇咬牙切齒地說道,“眾兒郎們聽好了,叫北疆那幫眼睛長在頭頂的混賬,見識一下我軍的‘斧鉞兵陣’!”

“喔喔——”一萬馬聃軍士卒振臂高呼一聲,旋即,全軍士卒竟再次做出了準備沖鋒的勢頭。

“殺——”

伴隨著馬聃一聲令下,一萬騎兵如一萬匹惡狼,齊刷刷地沖向了兵力數倍于他們的北疆大軍。

饒是燕王李茂,亦吃驚于馬聃的膽氣,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4 17:49
妻乃上將軍 第六十一章 北地雁門的狼(三)
在半個時辰之前,當馬聃率領著麾下一萬冀州軍騎兵抵達城下時,在城頭上,天子李壽以及梁丘公、呂公、文欽、荀正等人其實也注意到了。


不單單只是燕王李茂被冀京軍的神速回援所震驚,就連李壽等人亦是瞠目結舌,畢竟他們如何想得到馬聃竟能在一月左右從江南趕到冀京呢?


“冀……冀京軍回援了?”


“來得好快!”


“何等神速!”


文欽、荀正、呂公三人為之大喜,畢竟冀京的局勢實在不可謂樂觀,畢竟前陣日子燕王李茂雖忙著下令全軍督造攻城器械,但是那四萬漁陽鐵騎卻未閑著,每每瞅準機會就朝冀京城墻上來那么一回躍馬拋射,弄得冀京城墻上的士卒一日也不得安生。


盡管冀京一方的人也清楚這是李茂所使的疲兵之計,但是他們卻絲毫也不敢松懈,以免城防失守。要知道,一旦叫北疆軍摸到城下,撇開護城河不談,北疆軍的士卒能在短短幾十息工夫便爬上城墻,這等攀爬的速度,叫冀京城上的守軍片刻也不敢將視線轉開,時時刻刻警惕著城下的任何風吹草動。


“這么說,謝安那小子已掃平了江南的太平軍勢力么?”手扶著城墻,天子李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是歡喜又是憂心地說道。


比起之前,李壽顯然要憔悴許多,非但眼眶凹陷、眼袋明顯,就連下巴處的胡渣也是亂七八糟,哪里還有身為一國之君的堂堂儀表?但不可否認,正因為這一個多月吃睡在城頭上,與守城的軍士同甘共苦。這使得李壽的氣勢看起來比先前強大了許多,隱隱有從懦弱仁慈之君像霸主轉變的趨勢。


這不,就連本來對李壽不理不睬的北池侯文欽,說話時亦不知不覺地帶上了幾分尊敬與臣服的意味。


“陛下所言極是!——陛下且看那支騎兵軍容,旗幟整齊、衣甲鮮明。雖有風塵,不過那只是因為長途跋涉趕來所至……”說到這里,文欽帶著幾分驚訝喃喃說道,“臣以為,以謝大人與八賢王殿下的本事,自然能輕易將太平軍賊兵剿滅。只不過,就連微臣也沒想到,冀州軍回援的速度竟是這么快……”


“哈哈!”見文欽止不住地稱贊冀州軍來得及時,李壽心下十分歡喜,一邊張望一邊說道,“這么說。謝安那小子也快到了?”


聽聞此言,衛尉寺卿荀正亦滿臉歡喜地說道,“若是謝老弟與八賢王殿下率冀州軍趕到,我冀京當可不懼北疆!”


此言一出,附近的將領們連連附和稱是。


不得不說,馬聃軍的及時抵達,給予了冀京一方守兵的莫大鼓舞。


然而。梁丘公卻手扶著城墻皺眉打量著遙遠處的馬聃軍,半響后皺眉說道,“不大對勁啊,陛下……或許,抵達的只是那一支冀州軍騎兵……”


李壽等人聞言一愣,齊刷刷地望向遙遠處的馬聃軍,他們這才發現,馬聃軍在距離北疆大軍大概三四里的位置勒住了馬韁,駐馬于土坡之上,似乎在觀瞧著北疆大軍的情況。而沒有立馬來替冀京解圍。要知道,此時北疆大軍已開始對冀京展開了猛攻。


想到深處,呂公撫摸著胡須皺眉說道,“見死不救……這斷然不可能!換而言之,那支冀州兵。只是先鋒軍……謝小子與賢王殿下的大隊人馬,恐怕距離冀京還有一些日子,因此,遠處那位我方的騎將這才下令全軍勒馬觀望,不敢擅自與北疆大軍交兵,免得全軍覆沒……”


此言一出,城上眾人心中一沉。


要知道他們本以為冀州軍大部隊即將趕到冀京,心下狂喜,如今聽呂公這么一說,希望頓時破滅,這仿佛從天國摔到地府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其實說句實話,只要他們仔細想想也能想到,冀州軍在兩月份的時候這才從荊州襄陽轉戰江東,對付伍衡的近十萬太平軍,怎么可能能在如此緊促的時間內回援冀京?


“萬里遠襲……那位騎將好生了得!——應該是馬聃吧?此人善于掌騎兵,不遜色我東軍兒郎!”梁丘公出言稱贊著馬聃,變相著提醒周圍被莫名的希望蒙蔽了雙目的眾人:此刻趕到冀京的,十有八九就只有那一支冀州軍,而這一萬騎兵,實在很難對冀京的局勢造成什么改變。


但凡是聽懂了梁丘公言下之意的人,原先臉上的笑容又逐漸消散地無影無蹤。要不怎么說世事難料呢,馬聃軍的到來僅僅只是給冀京城墻上的守軍帶來了片刻的希望,旋即,這份希望便化作了更大的壓力與失望。


“看來關鍵還是在我冀京吶……”李壽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浮現出幾分苦笑。


“話也不是這么說……”可能是注意到李壽心中的失望,梁丘公出言鼓勵道,“雖說那支馬聃軍因為兵力相差懸殊的關系,無法為我冀京起到什么實質上的幫助,但是,此人的到來何嘗不是給了我等一個訊息?”


想來城墻上眾將也是心智機敏之輩,哪里會聽不出梁丘公言下之意,頓時,笑容再度出現在他們臉龐上。


“梁丘公所言極是!”


“幸虧梁丘公一言點破吶!”


“可不是嘛!那馬聃將軍既然已抵達我冀京,可想而知,謝大人與賢王殿下的大隊人馬想必早已剿滅了江東的太平賊軍,此刻正在急速回援冀京的途中……”


“啊,末將猜測,頂多一月、半月,冀州軍的大隊人馬便能趕到,到那時,看北疆軍再敢圍攻我冀京!”


城墻上的將領們惡狠狠地抒發對北疆軍的不滿。


而就在這時,呂公雙眉一挑,驚訝說道,“咦?那位馬聃將軍……”


眾人心中不解,順著呂公的視線望去。駭然瞧見遠方的馬聃軍竟然做出了準備沖鋒的架勢。


城墻上眾人見此倒吸一口涼氣,雖說冀州軍素來勇武,可北疆軍也絕非是烏合之眾,更有甚者。能將草原外戎打得被迫北遷數百里的北疆軍,論實力恐怕還要在冀州軍之上。


即便如此那馬聃竟然也敢率先攻打?他不想活了?


北池侯文欽見此皺了皺眉,沉聲喝道,“來人,祭令旗!——用旗語命令馬聃軍撤退!”


由此可見,文欽亦是一位著眼于大局的統兵將才。在時機不利的情況下,絲毫沒有要勉強馬聃軍不惜一切替冀京解圍的意思,倘若換做一般人,在這等局勢下,恐怕是就算馬聃軍全軍覆沒,也要令其攻打、拖延北疆大軍攻城的時間。哪怕只是拖延一小會。


但遺憾的是,馬聃軍絲毫沒有理睬冀京城頭上那十幾士卒手中的令旗,依舊是繼續朝著北疆大軍沖鋒,這讓文欽又氣又急。


想想也是,要知道馬聃、費國、廖立可并非是尋常的帶兵將領,他們擁有主帥謝安的授權,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擁有著可自行決定作戰或者撤兵的權限,別說文欽,就算是天子李壽親自下達皇命,聽不聽從那也得看馬聃、費國、廖立三人的心情,這便是所謂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亦是身為偏師主帥的驕傲與權利。


“該死的!那馬聃莫非是瞎子么?難道不曾看見城上的旗語么?!”文欽有些焦急了,畢竟他可不希望馬聃軍這一萬騎兵無謂地在此全軍覆沒。既然無法為冀京的局勢帶來什么改變,暫時退卻,等待冀州軍的大部隊到來不是更好?


反觀梁丘公眼中卻露出了幾許驚訝與疑惑,狐疑說道。“北池侯稍安勿躁……老夫覺得那位馬聃將軍或許有他自己的主意。——陛下且看,馬聃軍雖看似向北疆大軍沖鋒,但是實際上,戰馬的奔跑速度并未提升到最快,換而言之……”


“虛晃一招!”呂公接口說道。


話音剛落。城上眾守軍將士驚呼一聲,因為他們瞧見,就在北疆軍大將肖火率領一萬漁陽鐵騎出陣迎敵的檔口,馬聃軍上下一萬人突然勒馬停住了沖鋒勢頭,一萬匹馬齊刷刷地兩條前腿離地,隨即在馬鞍上騎兵的韁繩拉扯下,迅速地掉轉了方向。


“嘶……”荀正見此倒吸一口涼氣,失聲說道,“好俊的騎術!”


就連梁丘公亦是雙目一亮,嘖嘖贊嘆出聲,“好!那姓馬的小子了不得!竟不比我東軍遜色……”


“嘖!”文欽怏怏地撇了撇嘴,因為估錯了情況,這位北池侯大人臉上有些過不去,有些不悅地說道,“還以為那馬聃有多少膽氣呢,竟然朝著七八萬北疆大軍沖鋒,不想竟是虛晃一招,白白叫我等替他擔憂……”


聽著文欽那言不由衷的話,城墻上眾人心下暗笑。


“好了!”拍了拍手,李壽正色說道,“馬聃將軍可能是不想無功而返,因此,他虛晃一招替我等引開了一萬漁陽鐵騎……怎么說這也算是替我等緩解了壓力……”


城墻上眾人笑而不語。


然而實際上,漁陽鐵騎又不參與攻城,多一萬與少一萬對這場攻城之戰又能有什么改變?


當然了,這種話他們是不敢說的,因為他們很清楚,李壽之所以說這番話,也是為了激勵城墻的守兵。


“嗚嗚——!嗚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北疆軍步兵已攻至了冀京城下,先鋒軍將浮橋丟入冀京的護城河中,旋即,后續的士卒扛著云梯殺了過來。甚至于,北疆軍連日連夜建造的井闌,亦緩緩推到了前面,隔著一條護城河,與冀京城墻上的守兵展開一番弓弩的對決。


而此時,呂公以及南軍的林震、樂俊、衛云三將,早已指揮著南軍士卒來到了各自的防守位置,衛尉寺卿荀正,亦指揮著弓弩兵想方設法射殺攻城的敵軍,此時李壽身旁,只剩下梁丘公與文欽二人。


至于馬聃軍。恐怕早已被他們拋之腦后了。


然而就在不到半個時辰后,梁丘公卻驚訝地發現,馬聃軍竟然又回到了原先的那個土坡。


同樣注意到了這件事的文欽心下暗暗猜測道。


忽然,城墻上有一員將領詫異說道,“咦。起霧了?”


皺了皺眉,文欽朝著那名將領視線所向望了一眼,卻發現確實有一縷縷的煙霧從東南側飄飄蕩蕩吹來,正巧在北疆軍士卒進攻冀京城墻的必經之路上。


“這是……”瞇了瞇眼睛,文欽下意識望向東南側,他這才發現。那陣煙霧竟是從馬聃軍的背后吹拂而來。


[非但甩脫了一萬漁陽鐵騎的追擊,甚至還有閑情點燃一片林子舒緩我冀京在防守上的羸弱么?這馬聃……還算有點本事!]


縱然是心高氣傲的文欽,此番也不得不佩服馬聃的領兵水平,畢竟他的對手可是北疆大將肖火所率領的一萬漁陽鐵騎,絕非是尋常隊伍。


而梁丘公亦在旁邊稱贊,雖說他們都知道安平國是冀州軍演習訓練的主場。境內一草一木冀州軍將士爛熟于心,可即便如此,能憑借著熟知地形的優勢在半個時辰內將漁陽鐵騎甩脫,再行溜達回來向燕王李茂挑釁,這可不是一般軍隊能夠辦到的。


然而,叫文欽等人暗暗咋舌的還遠不止如此,就當他們誤以為馬聃軍這是在想方設法地騷擾北疆軍隊攻打冀京。替他冀京軍拖延時間時,馬聃軍竟再次做出了沖鋒的舉動。


而這次,看樣子似乎是玩真的。


“馬兒奔跑的速度……提上來了!”說這句話時,梁丘公的面色變得無比的凝重,因為他很清楚,用那樣飛快速度沖鋒的馬聃軍,那是絕對不可能像方才那樣中途掉轉方向的,哪怕這支騎兵的騎術再是精湛。倘若強行掉轉方向,那么,或許用不著北疆軍出手。馬聃這一萬騎兵就會盡數折在這里,因陣型大亂、自相踐踏而全軍覆沒。


換而言之,這次,馬聃軍是真的打算沖擊北疆大軍的陣型。


“這個馬聃!”


文欽氣地面色漲紅,當即下令掌旗士卒再次用旗語向馬聃軍傳達撤退的命令。而這一回,馬聃軍依然是視若無睹。


就在文欽氣急敗壞之時,梁丘公卻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等等!北池侯稍安勿躁,依老夫看來,馬聃將軍此番沖擊北疆軍陣型……未嘗絲毫沒有勝算!”


就在梁丘公說話的檔口,馬聃軍已乘著東南風向北疆大軍席卷而來,伴隨著鋪天蓋地的白煙,酷似神話中駕云而來、襲云而往的天兵天將。


眼瞅著馬聃軍的進攻,北疆一方,大將張齊當即提一萬騎兵來戰,畢竟他北疆眼下正在攻城的緊要關頭,再怎么樣也不能坐視馬聃前來騷擾,打亂了他們的攻城步驟。


一萬漁陽鐵騎,對一萬冀州軍……


在冀京城頭上,李壽、文欽、梁丘公等人竟顧不上攻城之戰,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城下那場騎兵與騎兵的交鋒。


梁丘公心中暗暗念叨著,畢竟兩支同樣處于沖鋒勢頭的騎兵的交鋒,實力高低其實尚在其次,膽氣才是真正關鍵所在。只要有一方心生懼意,主動回避,那么,這支騎兵隊便會敗北;反過來說,倘若兩支騎兵互不相讓……


右眼皮微微一跳,梁丘公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兩支騎兵互不相讓沖撞在一起,導致雙方騎兵士卒人仰馬翻,踐踏死者無數的凄慘景象。


忽然,梁丘公面色微微一變。


“馬聃軍……回避了!——不對,這是……”


在梁丘公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馬聃軍一萬騎兵在距離漁陽鐵騎僅僅只有數十丈之遙的距離時,突然間馬速一頓。


“投槍!”


伴隨著馬聃大喝一聲,馬聃軍先頭部隊的騎兵狠狠將手中的長槍丟了出去。


北疆大將張齊顯然沒有料到由此一招,下意識地也是一勒馬速,而就在這時,馬聃軍突然來了一個巨大的迂回,整支軍隊頓時化作兩支。以驚電一般的速度從那一萬漁陽鐵騎的左右兩側掠過。


“怎么會……”張齊面色大變,眼睜睜望著冀州軍從兩側掠過,卻因為戰馬沖鋒的勢頭而沒辦法停下來,只能繼續朝著前方沖刺緩解速度。


“漂亮!”饒是梁丘公此時此刻亦不禁為馬聃軍這出色戰術的順利施行而撫掌贊嘆。畢竟這位老人亦是騎將出身,如何會不清楚馬聃軍這等戰術施展起來的困難。


“真有一套啊!”呂公不知何時也已來到了梁丘公身旁。驚異好笑地說道,“耍了肖火,又耍張齊,接下來……”


而與此同時,北疆大將曹達也意識到情況不妙,當即下令剩下的兩萬漁陽鐵騎準備沖鋒。應戰馬聃軍。


而就在這時,一分為二的馬聃軍再次分兵,竟化作了整整四支,以相反的方向繞著李茂所在本隊奔跑,仿佛是四個方向各異的漩渦。


一時間,北疆軍士卒六神無措。茫然地望著四周圍繞著他們奔馳的四股馬聃軍小分隊,不知究竟該追擊哪一支。


“這是……”李茂身旁北疆軍大將佑斗驚聲說道,“車懸?”


“不!”李茂的面色終于變得凝重起來,在沉聲打斷了佑斗的話后,沉聲正色說道,“此并非是尋常的車懸,而是‘車懸之斧鉞陣’!”說到這里。他微微吸了口氣,喃喃說道,“那馬聃只不過是北地雁門區區一千人將,竟能使出這般兵法?”


佑斗聞言皺了皺眉,不解問道,“殿下,車懸末將倒是知曉,乃是我軍慣的兵法,借助戰馬沖鋒的速度,擾亂敵軍。叫敵軍首尾難顧,自亂陣腳,介時我軍便可伺機攻其疲弱之處,就像那馬聃軍眼下所做的這樣……可斧鉞之陣又是什么?”


李茂聞言沉聲說道,“斧鉞。乃我大周一種兵器,有分斧與鉞兩個刃面,斧為佯攻,鉞才是真正殺招……尋常的車懸之陣正如你所說,而如今那馬聃將其軍一分為四,呈漩渦狀奔馳,互為掩護,叫我等不知究竟該阻擋那一支……猜對了還則罷了,若是猜錯,那可就麻煩了……”


“這……如何區分?”佑斗詫異問道。


李茂深吸一口氣,喃喃說道,“較痛的一面……便是鉞!”


“……”佑斗為之愕然,轉頭望向戰場,他這才注意到,已經有幾支漁陽鐵騎的小分隊在嘗試著迎擊其中兩支馬聃軍。


反而就在這時,另外兩支馬聃軍卻趁機殺入了北疆大軍之中,仿佛兩柄無堅不摧的利刃,刺入了北疆這個巨人的體內。


佑斗心中咯噔一下,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僅僅只有三四千人的兩支馬聃軍騎兵殺了他軍中腹地,借助遮天蔽日的煙霧作為掩護,竟將他北疆軍打得節節敗退。


“全軍……刀割殺!”


伴隨著一聲沉喝,作為鉞面的馬聃與蘇信兩支騎兵不約而同地棄槍取刀,右手緊握著馬韁,左手捏著砍刀,將刀刃沖前,平著傾斜擱在馬背上,借助戰馬沖鋒的強大力道,什么都不必做,便輕而易舉地將沿途的北疆軍士卒割傷了一大片。


大約一盞茶功夫,馬聃軍再次合攏為一支,在反應過來的三萬漁陽鐵騎的追殺下,甩開馬蹄,朝著北方揚長而去。


盡管馬聃軍最終還是被北疆軍所逼退,然而冀京城上的守兵卻是士氣大振,仿佛他們也受到了馬聃軍的感染,一個個變得滿腔熱血、莫名激動起來。


想想也是,從肖火到張齊,再到樂續與曹達,北疆五虎除了佑斗外,此戰一起出動了四人準備擒殺冀州軍的馬聃,然而,馬聃卻憑借著軍中士卒不下于漁陽鐵騎的精湛騎術,一次性將北疆那四只老虎狠狠戲耍了一番。


雖說從始至終馬聃軍也未曾殺傷多少北疆軍士卒,但是,他卻直接打亂了北疆大軍的陣型,以至于當時漁陽鐵騎與北疆步兵混在一起,場面是何等的混亂。


更驚人的是,馬聃軍付出了大概兩千人的代價,摧毀了北疆軍僅有的六座井闌,直接將北疆軍攻克冀京的希望葬送了大半。


目送著馬聃軍被數倍于他們的漁陽鐵騎攆得窮逃不已,在冀京城樓上,以天子李壽為首,守城兵將們忍不住撫掌、吶喊,替已逃至遠方的馬聃軍助威,久久不息。


大周景治五年六月十七日,冀州軍偏師、二軍主帥馬聃,率騎兵一萬救援冀京,雖此戰損失達兩千人,卻重重挫滅了北疆銳氣,使北疆欲一鼓作氣拿下冀京的士氣受到嚴重打擊,不得已而暫時休兵罷戰。


此戰過后,冀州軍二軍偏師主帥馬聃名聲大噪,天子金口嘉譽。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6-5 10:34
第六十二章梁國陳留的虎

天邊,初生的紅日逐漸驅走漆黑的夜幕,整個大地仿佛罩上了一件五彩斑斕的金衣,在這本該是一日之計的的清晨,一支驃騎掠過揚起的煙塵,卻是破壞了這份難得的美麗景致。

“駕駕——!”

“駕——!”

“踏踏踏踏——!”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方疾奔而來一支騎軍,軍中騎兵一個個風塵僕僕、狼狽不堪。

忽然,為首那員大將振臂大呼一聲,旋即,全軍騎兵陸陸續續停了下來。

“簌簌——!”

疾風吹得這支騎軍中的旗幟簌簌作響,仔細一看旗幟,才知這分明是前兩日在冀京城下戰事中大出風頭的冀州軍二軍偏師,馬聃軍。

世人怎麼會不會想到,堂堂北疆之主,草原上的霸王,燕王李茂竟會在冀京遭遇到這等挫折,明明統率有七八萬的北疆大軍,卻竟被冀州軍大將馬聃那一萬騎兵給徹底戲耍了一番。

當然了,為此馬聃其實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非但冀京城下犧牲了將近兩千的軍中士卒,還被全軍出動的四萬漁陽鐵騎追趕了足足十十三日,更有甚者,勃然大怒的燕王李茂此番派了曹達、張齊、佑斗三位大將追趕他。

四萬漁陽鐵騎,三位北疆軍大將,不難猜測,燕王李茂這是鐵了心要擒殺馬聃,以報馬聃當日在冀京城下戲耍他一事。

“呼!”長長吐了口氣,馬聃一只手勒住馬韁,用另外一只手擦拭著額頭的汗水。不得不說,這十十三日的逃亡著實將他累得不輕。

“喝口水吧!”副將吳興丟過來一個水囊。

抬手接住了吳興丟過來的水囊,馬聃一連灌了好幾口,旋即擦擦嘴邊的水漬,朗聲說道,“眾兒郎,漁陽鐵騎保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從背后趕上來,抓緊時辰歇息!”

“是,將軍……”軍中眾騎兵有氣無力地回應道。

倒不是說他們不服軍令,只是這十十三日他們在四萬漁陽鐵騎的追殺下日以繼夜地逃命,別說精力憔悴,就連意志都趨近崩潰。或許此刻對于眾二軍士卒而言,他們最希望的恐怕就是美滋滋地睡上一覺。

只可惜,他們這個希望注定難以圓夢,畢竟他們身后可是吊著四萬漁陽鐵騎這么一個無法匹敵的敵人,一旦叫后面的追兵趕上,恐怕不難想象那將會是一個這樣的下場。畢竟真正打起來,一萬馬聃軍別說不是四萬漁陽鐵騎的對手,就算是漁陽鐵騎只有一萬,馬聃軍恐怕也不會有幾分勝算。要知道,冀州軍固然是西掃三王勢力、東滅太平軍勢力的精銳,但是可別忘了,漁陽鐵騎那可是征戰制霸了整個草原的赳赳鐵騎,真比起來,冀州軍還是要遜色漁陽鐵騎一些。

“張齊、曹達、佑斗……那三個家伙是怪物麼?”有些不放心地回頭望了一眼身背后,馬聃滿臉苦笑地說道,“這都已經追趕了我軍十三日了吧?難道那些家伙不需要歇息麼?再這樣下去,別說咱甩不掉他們,甚至要被他們給拖垮了……”

吳興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帶著幾分佩服說道,“不愧是漁陽鐵騎啊,與太平軍那些空有架子的騎兵完全不是一次層次的……若不是我軍對這安平國境內地形地勢極為熟悉,恐怕我軍早已被那些漁陽騎兵追上給殺盡了……說起來,還是咱當日在冀京城下太張揚了啊,這根本就不符合咱二軍的風格嘛!”

聽聞此言,馬聃臉上不由地流露出幾分莫名的笑容。

確實,事實上馬聃當日在冀京城下沖擊北疆大軍的陣型,期間過程極為兇險,一個不好就會被包圍其中,直接導致全軍覆沒。畢竟馬聃所率的二軍皆是騎兵,倘若騎兵失卻了速度,那或許比步兵還要無力,說什么上馬便是騎兵、下馬便是步兵,那只是東軍神武營,而縱觀整個天下,也只有一個東軍神武營。

按理來說,似那般沖動而不睿智的沖鋒,想來也只有曾經的廖立會不計后果地實行,就算是費國,多半也要衡量一下利害得失。事實上,就連馬聃也不知自己當時為何會下達那么沖鋒的命令。

“誰叫李茂那廝欺人太甚,視我二軍如無物?!”驍將蘇信這時策馬走了過來,說出了馬聃心中所想。

而在蘇信身旁,李景臉上露出如吳興一般無二的苦澀笑容。

蘇信、李景,這兩位當年謝安西征洛陽、長安叛軍時所收服的冀州軍將領,如今也已官拜奮威、奮武校尉職位,歷經諸多戰事的他們,在被調入二軍后便極受馬聃器重。甚至于在前幾日,馬聃便是與蘇信配合,一舉搗入了北疆大軍腹地,將北疆軍的陣型攪亂成一鍋粥。

當然了,也正因為看出了蘇信與李景二將在統率騎兵上的才能,謝安才會將他二人調入全軍皆是輕騎兵的二軍,為軍團長馬聃所用。

“說的不錯!”馬聃朗朗笑著,大力拍打著蘇信的后背,大聲說道,“就是讓那些看不起咱二軍的北方蠻漢瞧瞧我軍的實力!”

在馬聃看來,擺著唐皓、張棟、歐鵬、成央等冀州軍大將在,蘇信與李景二將不敢說是冀州軍中實力最強或者指揮才能最出眾的將領,但是他們的綜合實力卻相當出色,尤其是在率領騎兵作戰方面的才能。這兩位驍將的加入,頓時讓馬聃的二軍,其靈活性與機動力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畢竟本來就只有他與吳興二人扮演“斧”或者“鉞”的角色,如今加上了蘇信與李景二將,施展車懸:斧鉞之陣時更容易叫敵軍眼花繚亂,不知哪一支騎兵分隊是佯攻,哪一支騎兵分隊才是真正的殺招,在戰術的運用上變得更加靈活。

毫不客氣地說,就算拿冀州軍一軍的張棟、甚至是主力師的副帥唐皓來換蘇信與李景二將,馬聃也不舍得。除非是廖立這個無論什么位置都能夠擔當的大將,不過嘛,馬聃心中也清楚以廖立的才能絕不可能屈居于他麾下。

而蘇信本來就是一位性格開朗、活躍的將領,被馬聃拍了拍后背,他仿佛是受到了鼓舞,滿臉紅光,沾沾自喜地說道,“當真是暢快啊!我二軍單憑萬人沖擊北疆大軍七八萬兵力……末將空活了這么久,可還未如此酣暢淋漓過,只可惜謝大人不曾瞧見……”說到最后,他咂咂嘴露出幾分遺憾之色。

眼瞅著蘇信那一副邀功的模樣,李景微微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到不遠處盯梢的軍中士卒用帶著幾分機警的口吻大喊道,“來了,漁陽鐵騎追來了!”

“片刻也不叫人消停啊……”才喝了幾口水的馬聃微微皺了皺眉,帶著幾分郁悶、幾分苦笑,喃喃說道,“這幫漁陽鐵騎……有必要這樣子麼?”

旁邊,副將吳興聞言笑了笑,抬手招呼著軍中士卒,沉聲喝道,“出發了,兒郎們!”

“喔——!”眾冀州軍二軍偏師的騎兵們大呼一聲,竟然一個個看起來頗為憔悴,但是軍中的凝聚力卻頗強。

也難怪,畢竟他們已擁有了對于榮譽的直覺。當他們大搖大擺從北疆軍大軍殺出,在四萬漁陽鐵騎的追殺下逃之夭夭時,冀州軍第二軍團的名氣已然打響,毋庸置疑會在之後數年前成為天下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不是隨隨便便哪支軍隊都能讓北疆霸主、草原霸主的燕王李茂吃癟。

榮譽感,這種飄渺而無法觸摸的東西,從某種程度上能加強一支軍隊的凝聚力與意志力,直到被另外一支強軍重重挫敗,就好似當年被梁丘皓重挫的南軍陷陣營一樣。

“出發!”

“喔喔——!”

振臂吶喊了一聲,馬聃率領冀州軍第二軍團向安平國境內的云景山開進。

而就在馬聃一眾離開后片刻,張齊、曹達、佑斗等三員北疆大將便率領著多達四萬的漁陽鐵騎尾銜而至。

眼瞅著那片明顯被馬蹄所踐踏過的草地,張齊等人臉上怒容更甚幾分。

“該死的,又叫那個混賬給逃了!”一揚馬鞭,重重抽打了地面上,張齊那還算俊朗的面孔隱隱變得扭曲起來。

旁邊,曹達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在下馬仔細觀察了一番馬聃軍離去的方向后,他皺眉說道,“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馬聃那廝這幾日帶著我軍到處溜達,分明是想拖垮我軍戰馬的馬力……”

張齊聞言嘴里擠出幾分冷笑,寒聲說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看看究竟是哪一方先被拖垮!——哼,我漁陽鐵騎所用戰馬,皆是幽燕之地的優良戰馬,馬力頗佳!”

“張齊!”曹達喝止了大為惱怒的張齊,冷靜勸道,“我軍所用戰馬皆是幽燕之地優良戰馬不假,但可別忘了,冀州軍的戰馬,亦是產自北地雁門一帶的戰馬,與東軍神武營的戰馬同出一地……因此,若想利用戰馬腳力的優劣拖垮馬聃軍,恐怕是不怎么容易!”說著,曹達望了一眼四周,從懷中取出一份行軍圖,將四周的景物與行軍圖逐一對比,同時又嘴里說道,“而最關鍵的,還是冀州軍對此地地形的熟悉程度……”

“那你說怎么辦?”張齊惱怒問道。

曹達思忖了一番,忽然壓低聲音說道,“你等可曾注意到,我軍追趕馬聃軍已有十三日,起初幾回,馬聃軍根本不敢在中途歇息,至少要將我軍甩到三十里開外,反而最近這幾回,那廝在距離我等僅十余里的情況下也敢下令全軍歇息片刻了……”

“他……松懈了?”聽曹達這麼一說,張齊倒是也冷靜了下來,詫異說道。

“松懈不至于的,但是無論如何,他勢必會尋找一切機會為麾下士卒爭取歇息的機會。因此,在我看來,與其我軍死命追趕那馬聃、卻每回就差那麼一點而叫他逃脫,不如分兵,你我二人繼續追趕那馬聃,佑斗,你提一支兵,加緊趕路,迂回到馬聃軍前頭去,介時,馬聃軍前路被堵、後路被斷,豈有不敗之理?”

“你我故意放慢追趕的速度,替佑斗爭取迂回到馬聃軍前方的時間麼?”想來張齊作為北疆五虎之一,亦非莽撞無謀之輩,稍加點撥便頓時明白過來。

“正是!”曹達點頭說道。

張齊、佑斗聞言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當即,四萬漁陽鐵騎中,佑斗帶著兩萬騎兵離開了隊伍,從前方云景山的另外一側迂回,試圖搶先一步到馬聃軍的前面去,而張齊與曹達則按照計劃放緩了行軍速度,不緊不慢地追趕著馬聃軍。

“那幫漁陽鐵騎怎么搞的?”

作為一位出色的騎將,馬聃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后面追兵的不對勁之處。因為他發現,那幫與他仿佛有不同戴天之仇的漁陽鐵騎、那幫這幾日來絲毫也不給他喘息機會的漁陽鐵騎,不知為何變得羸弱無力,在後面慢悠悠地跟著,哪里還有縱橫草原的百戰勝師的氣勢。

對此,副將吳興倒是沒有多想什麼,一邊駕馭著戰馬奔馳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漁陽鐵騎再強終歸也是人,又非是不知疲倦的鬼物……我這會兒可是連握韁繩的力氣也沒了,估算下來,漁陽鐵騎差不多應該也是這樣……”

馬聃聞言點了點頭,畢竟他眼下的情況就是一閉眼立馬就能睡著,將心比心,漁陽鐵騎也不會比他們好到哪里去。

可能是因為這幾日太過于疲倦吧,向來謹慎、穩重的馬聃,此番竟沒有察覺到逐漸逼近的危機。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轉眼到了七月初六,就在馬聃暗暗歡喜身后那幫漁陽鐵騎已不再向最初那樣拼命追趕他時,他並沒有意識到,北疆五虎之一的佑斗已率領著兩萬漁陽鐵騎迂回到了他的前方。

若是連上天也關注著這場即將觸發的騎兵戰,那麼就不難看出,只要再過一日,馬聃軍便會處于被四萬漁陽鐵騎前後包夾的尷尬處境。

然而,正所謂世事難料,老天在這里給勢在必得的漁陽鐵騎們開了一個玩笑……

“報!前方十里發現一支兵馬蹤跡!”

在尾隨著馬聃軍追趕的同時,有一名漁陽鐵騎的斥候向張齊與曹達二人匯報了關于前方的最近狀況。

“咦?”聽聞此事,張齊與曹達二將面面相覷,要知道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這兩日可是遠遠吊在馬聃軍數十里開外,從未做出試圖拉緊距離的舉動。既然如此,馬聃軍又怎么會在距離他們僅僅只有十里的地方出現?

“莫非是那馬聃察覺到前方有佑斗埋伏?”曹達試探著問道。

“那也不該折向朝著我等而來吧?”張齊皺了皺眉,他有些想不通了,沉思了一番皺眉說道,“先去看看吧,看看那馬聃究竟賣的什麼關子!”

“嗯!”

二人合計了一番,按照原本的速度不變,逐漸向前方那支軍隊靠攏,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后,他們便瞧見那支軍隊的真容。

“這是……”

遙遙望著對過那支軍隊中所飄揚的“費”字旗號,張齊與曹達面面相覷。

原來,他們撞見的並非是折道返回的馬聃軍,而是冀州軍的第一軍團,費國軍。

不過,似乎並非是完整的費國軍,畢竟張齊等人放眼望去,對方僅四千騎上下而已,不過那四千匹戰馬上,卻分別背負著兩個人。

“唔?”對面的費國顯然也注意到了前方那兩萬漁陽鐵騎,當即下令全軍停止趕路,冷靜地觀望局勢。

“漁陽鐵騎?”費國的副將,冀州軍大將歐鵬瞧著對面騎兵隊中的旗幟心下一愣,詫異說道,“不是說北疆大軍正在攻打冀京麼?這幫人在這里做什麼?難不成冀京已經陷落了?”

“……”聽聞此言費國皺了皺眉,仔細打量著對面與他對峙的那兩萬漁陽鐵騎,沉聲說道,“不對!此地距離冀京不過一百三十里之遙,對方皆是騎兵,一日半可至,然而對面那支騎兵卻軍容不佳……漁陽鐵騎乃縱橫草原的精銳鐵騎,絕對不至于這樣,換而言之……”說到這里,他似有察覺地瞧了一眼馬聃軍離去的方向,莫名笑道,“看來,是有人故意引著這些漁陽鐵騎在我安平國境內來回奔走……真想看看那家伙被對面那些漁陽鐵騎追趕、狼狽逃竄的樣子啊,哈哈哈哈!”

“馬聃?”歐鵬聞言一臉驚訝神色,旋即點點頭自言自語說道,“我還以為我一軍的行軍速度已屬驚世駭俗,沒想到,馬聃將軍更勝一籌……”

“那有什麼?那家伙全員皆是騎兵,若不能在半月之前抵達,如何有資格與費某爭奪大將軍的位置?”玩笑一句,費國望著對過的兩萬漁陽鐵騎舔了舔嘴唇,戲謔說道,“好家伙,不過是先前搶了他一個二等功罷了,有必要這麼陷害我等么?”

歐鵬苦笑不已,要知道,為了能盡快地抵達冀京,他冀州軍第一軍團用僅有的四千戰馬分別馱著兩個人,日以繼夜地趕來冀州,換而言之,眼下的他們,僅僅只有四千騎兵與四千步兵,另外還有一萬兩千步兵依然還在千里之外,由另外一位副將張棟所率領,朝著冀京趕來。

“要打麼?”歐鵬皺眉問道。

費國聞言舔了舔嘴唇,輕笑說道,“這事可輪不到你我來選擇,沒瞧見對過那些漁陽鐵騎已開始沖鋒了麼?”

說到這里,費國面色一沉,抬手接過身旁護衛遞過來的重槍,虎目中閃過幾分厲色。

“見對方僅只有八千兵卒,便下意識地以為可以任意揉捏?看來北疆確實是太小了,不曾見識過陳帥、陣雷那樣能夠以一人扭轉戰局的大豪杰……那就讓費某來叫爾等清醒一下,爾等所面對的,可是我冀州軍!——結陣!迎敵!”

“喔喔——!!” 本帖最後由 ws9160412 於 2014-6-5 10:39 編輯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6-6 10:15
第六十三章梁國陳留的虎(二)

費國,梁國陳留之虎,他與馬聃、廖立或許在江南名氣頗大,但是在北方,世人對他的印象依舊只是停留在冀州軍主帥的這個身份上。

甚至還會有人心生懷疑,懷疑這費國是否是因為攀上了刑部尚書謝安這根高枝,這才得以坐上了冀州軍主帥的位置。也難怪,畢竟費國在過去幾年中並無名氣也並無建樹,以至於在很多人眼裏,他只不過是一個運氣比較好的家夥而已。

這不,瞧見費國僅僅帶著四千騎兵與四千步兵,張齊與曹達這兩位北疆五虎之一的大將二話不說便對其展開了攻擊。

揣著這份心思,張齊率領著近乎八千漁陽鐵騎先行開始了沖鋒。

“殺啊——”

不得不說,漁陽鐵騎們的鬥志非常的高,這可能與他們被馬聃軍耍了幾日有關,以至於他們迫切希望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出來,發泄在對面的費國軍這他們眼裏的倒黴鬼身上。

遺憾的是,費國軍可不是什麽軟柿子,那可是謝安委以重任、用來進行攻堅戰的精銳之師!

“步兵全員……結陣!”

在費國一聲令下,四千步兵手持長槍列好了陣型。只見那些士卒左腿跪地、右腿彎膝,緊密地擠在一起,那一根根的長槍傾斜舉起,遠遠望去,酷似一片針刺荊棘之林。

“這是……”正在率騎兵沖鋒中的張齊微微一楞,他哪裏會看不出這是專門用來針對騎兵沖擊的步兵戰法。

只不過……

“會很慘的哦,這樣硬碰硬……”嘴角泛起幾分冷笑,張齊不以為意地喃喃自語道,“當然了,前提是能堅持下來……當真有這份慷慨赴死的膽氣麽?冀州兵!”

張齊暗自猜測著,說實話,盡管眼前的冀州兵擺出一副意圖魚死網破的可怕戰法,但是張齊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是的,不可否認這是步兵專門用來針對騎兵的戰法,並且,歷史中也不乏有許多步兵憑借著這項戰法最終戰勝了騎兵,終結了輕騎兵乃野戰王者的不可一世。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步兵都能做到這一點,而其中關鍵,就在於士卒門的膽氣與意志,說白了,就是從容赴死、誓死不退的意志力,這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辦到的。

兩萬騎漁陽鐵騎啊,且不說奔馳起來所產生的可怕力量,足以將大半的步兵士卒撞成爛泥、踩成肉醬,單單是奔跑起來那令人驚駭的陣勢,就足以嚇壞一片沒有心理準備的士卒,而只要其中有稍許幾名士卒沒能克制心中的恐懼,那麽,正道防線當即不攻自破。

正因為如此,張齊這才絲毫沒有要規避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對面的冀州兵擺出那個好比是同歸於盡的陣型,頂多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用來嚇唬他張齊為了減少傷亡而被迫減緩麾下眾騎兵沖刺的速度。要知道騎兵靠的就是速度,失去了速度,騎兵還能剩下什麽?毫不客氣地說,失去了速度的騎兵,不會比一名步兵厲害多少。

然而出於張齊意料的是,當他率領著麾下騎兵距離對面的冀州兵越來越近時,對面的冀州兵竟依然還是沒有絲毫要變陣的意思……

饒是張齊,臉上亦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驚駭之色。

三十丈距離,在沖刺的騎兵跑來僅僅只有一瞬間罷了,幾乎只是張齊腦海中一轉念的工夫,他近八千漁陽鐵騎便狠狠地撞上了那四千冀州軍步兵。

那一瞬間,恐怕就連天地亦要變色,前排的冀州軍步兵瞬間就被壓到了漁陽鐵騎的馬蹄之下,被馬蹄踐踏致死,踩成肉泥,反而臨死之前,他們亦將手中的長槍刺入了漁陽鐵騎的胸膛。

“砰砰砰砰——”

到處都是軀體與軀體激烈碰撞的聲響,殘肢斷臂伴隨著鮮血、碎肉飛濺,無論是漁陽鐵騎還是冀州軍步兵,竟不曾在最後關頭退縮,毅然而然地用自己的性命換走敵軍的性命。

不得不說,騎兵不愧是戰場上的霸主角色,戰馬的沖撞力那是何等的恐怖,以至於僅僅一個照面,四千冀州軍步兵便折損了將近兩千人,更有甚至,竟連全屍也難以留下,皆被漁陽鐵騎的戰馬踩得粉碎。

反觀漁陽鐵騎,其實亦不好受,由於面前的冀州兵哪怕在最後時刻也不曾退離防守位置一步,以至於他們根本無法順利通行。

摔倒了,有一名漁陽鐵騎在並未中槍的情況下被冀州軍的屍體絆倒了,一瞬間,連鎖反應,數以百計、千計的漁陽鐵騎紛紛被屍體所絆倒,馬背上的騎兵被掀飛,重重摔在那不知是泥土還是血肉的地面上,旋即,在還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便會後續的騎兵亂馬踩死。緊接著,後面的漁陽鐵騎亦被絆倒,馬背上的騎兵亦被掀飛……

整個戰場,再無絲毫吶喊之聲,到處可是人體的骨頭被踩碎的哢嚓聲,以及一匹匹優良的戰馬絆倒在地被後軍踐踏致死的哀嚎。僅僅只是轉眼工夫,竟有多達六七千的雙方士卒前往地府報到,整個戰場,慘烈地猶如人間地獄。

“竟然……不退……”及時勒住了馬韁的張齊面色慘白地望著面前不遠處那地獄般的慘烈景象,只感覺後背寒毛豎立。

而就在這時,他右側不遠處傳來一聲沈喝。

“當然不會退!——我冀州兵豈會被你等北疆蠻漢所嚇倒?我等……乃京畿之師!”大吼著,費國不知何時拍馬迂回來到了張齊不遠處,手中的長槍朝著張齊的面門狠狠砸落。

張齊心中一驚,下意識提槍抵擋。

“砰——!”

一聲巨響,費國手中的鐵槍狠狠砸在張齊的長槍上,剎那間,張齊的一雙眼睛瞪得睛圓。

目瞪口呆著瞧著自己手中的鐵槍槍身在費國那柄槍的壓制下逐漸變形,並發出哢哢哢這不堪重負的聲音,張齊心中大驚失色。

張齊只來得及在腦海中轉過這麽一個念頭,而下一瞬間,只見費國深吸一口氣,手中重槍改劈砍為上挑,似乎要硬生生將張齊挑飛出去。

張齊咬緊了牙關,他感覺手中的長槍槍身越來越壓迫到自己的肋骨,那從槍身處所傳來的無法抗衡的強大力量,叫張齊心中驚之又驚。

而就在這時,只聽費國大喝一聲,右臂肌肉頓時暴漲了幾分,硬生生將張齊從馬背上挑起,旋即手中長槍一轉,還沒等張齊反應過來,費國奮力一揮,將張齊整個人都劈了出去。

幸虧張齊在意識到情況不對後慌忙用那桿幾乎報廢的長槍槍身擋了費國一下,否則,費國手中的長槍槍尖,多半會將他的胸膛徹底劃開。

“砰!”

飛了足足有三四丈,張齊的身軀砰地一聲摔落在地,當他掙紮著站起來時,他這才發現,他方才所率的八千漁陽鐵騎,竟然損失了幾乎六成,剩下四成的騎兵們正茫然地望著自己的左右。

順著那些騎兵士卒的視線望去,只見地面上到處都是冀州軍與漁陽鐵騎殘碎不堪的屍體。

這便是步兵專門克制騎兵沖鋒的槍林戰法,效果顯著、代價沈重,無論是對己方還是敵方,都是一份意志上的考驗。

而遠處,另外一位北疆大將曹達早已呈現一臉呆滯之色,他被漁陽鐵騎那駭人的傷亡嚇到了。

和張齊一樣,他曹達也沒想到冀州兵此番竟然是玩真的。

忽然,曹達眼神一凜,因為他註意到,費國已策馬緩緩朝著張齊而去,反觀張齊,他似乎依然處於漁陽鐵騎損失慘重的驚駭中,竟不曾註意到費國的接近。

“張齊,小心!——你等傻呆著做什麽?還不速速保護張齊將軍?!”眼瞅著呆若木雞的張齊,又瞅了一眼那些在方才的交鋒中幸存下來卻有些不知所措的漁陽鐵騎,曹達大聲喊道。

驚聞曹達大喊提醒,張齊這才驚醒過來,隨手抄起地上一桿長槍,險而又險地擋住了費國一記揮掃。但盡管如此,他肩頭還是被費國的槍尖給劃傷了。

似乎是註意到了張齊臉上的驚怒之色,費國坐跨著戰馬居高臨下註視著張齊,冷笑說道,“你想說什麽?怪費某趁你不備?——可笑!縱然你心有防備,那又如何?!”

話音剛落,只見費國的右手重重一頓,頓時,張齊感覺手中長槍傳來他所無法抗衡的千鈞之力,不得已竟左膝跪在了地上,咬著牙死死苦撐著。

“說啊,縱然你心有防備,那又如何?!”一面說,費國一面加大右手的力量,硬生生用長槍壓制著張齊手中的槍,一直壓到後者受創的右邊肩頭,陷入傷口之中。

“啊……”張齊忍不住痛呼之聲,額頭冷汗直冒,他試圖掙脫費國的壓制,但遺憾的是,任憑他使勁全力,卻也無法彈開費國鐵槍的壓制。

“哢哢哢……”張齊的背被費國的力道壓得不得已彎曲下來,骨頭哢哢作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眼瞅著一臉痛苦之色的張齊,費國冷笑著奚落道,“倘若費某此刻殺了你,那你我兩軍便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了吧?——唉,誰叫你等故意來找茬呢?”

“……”張齊聞言心下一動,在費國的巨力壓制下苦苦支撐,但是心中卻升起了幾分希望。

[這廝不敢殺我……對,曹達那邊還未動,雖我軍此番損失慘重,但終歸還有一萬六千,而費國這廝麾下亦只剩四千騎兵與兩千步兵……他,絕對不敢過於造次的!]

想到這裏,張齊反而冷靜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附近那幸存的四千漁陽鐵騎也終於驚醒過來,大呼著朝著費國殺了過來。

“賊將,休要傷我家將軍!”

沖在最前的,看衣著打扮似乎是兩名千人將,揮舞著長槍來殺費國,只可惜,他們與費國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以至於費國根本不需借助馬力,便輕易將那兩員千人將挑死。

不過不知為何,費國卻並未趁機殺死明顯無力的張齊,以至於當眾漁陽鐵騎一擁而上後,張齊終究還是被部下們給救走了。

“撤!”恨恨地回頭瞧了一眼費國,張齊心中又驚又怒。他本能地察覺到,那並非是他可以對付的猛將,縱觀他北疆軍,恐怕也只有李茂與佑鬥才可與其交鋒。

心下恨恨地罵了一句,張齊帶著那四千幸存下來的騎兵緩緩撤退了,而就在此時,費國嘴角卻揚起了幾分計謀得逞的笑意,大聲喝道,“漁陽騎已敗,我一軍眾兒郎,遂本帥殺敵!”

話音剛落,在後方督領騎兵的冀州軍猛將歐鵬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厲聲喝道,“殺!”

一時間,冀州軍那在方才按兵不動的四千騎兵,竟然反過來朝著那四千正逐漸撤退的漁陽鐵騎殺了過去。

“什麽?!”張齊駭然地回頭望向費國,心中驚駭莫名。

[這廝……這廝方才不殺我,難不成就等著我下令撤兵?可是……這家夥瘋了吧?曹達那邊可還有一萬兩千我漁陽鐵騎絲毫未動啊……]

倒不是說張齊疏忽大意,而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費國竟然敢用四千騎兵沖擊他一萬六千漁陽鐵騎,要知道,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做出這種無異於自尋死路的事來吧?

張齊難以置信地望著費國率領著他四千冀州騎兵展開了沖鋒,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倘若換做是他,他多半會選擇放漁陽鐵騎離開,畢竟漁陽鐵騎方才已見識到了冀州軍的錚錚鐵骨,絕不會再做出以命換命的事來,畢竟在方才那場交鋒中,漁陽鐵騎的損失兵力可是冀州軍的整整兩倍。

是呀,按理說來,這個時候互相有默契地退讓一步,不是更好麽?為何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忽然,張齊想到了馬聃,想到了那個腦袋同樣不正常的冀州軍大將,要知道那家夥,也同樣是憑借著弱勢的兵力,將他張齊一方整支北疆大軍戲耍於股掌之上。

“該死的!——冀州軍的這些大將,全是一幫心智有問題的!”

大罵一句,張齊當即下令麾下四千騎兵向兩旁散開,畢竟若是他們繼續向前,那麽,費國便可以用他們作為擋箭牌,直接沖入曹達的一萬兩千漁陽鐵騎當中。而這,恰恰也正是費國的目的,但遺憾的是,張齊終歸是經驗豐富的將領,盡管一時不察中了費國的計謀,但終歸還是馬上醒悟過來,並作出了最佳的反應。

“嘿!察覺到了麽?”

費國顯然也註意到了那四千漁陽鐵騎在撤退中途突然向兩旁散開,替後方曹達所率的一萬兩千冀州軍留有足夠空間的舉動,心下冷哼一聲。

想到這裏,費國眼中綻放出一陣滲人的厲色,沈聲喝道,“全軍……突擊!”

說著,他本人加快了速度,身先士卒,沖在隊伍最前面。

五百丈……

四百丈……

三百丈……

眼瞅著那四千冀州軍騎兵距離己方越來越近,曹達頗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他哪裏見識過這等明明處於弱勢卻要向強敵沖鋒的軍隊。

跟張齊一樣,曹達也沒想到費國竟然有膽量向他們發起沖鋒,以至於當他反應過來時,冀州軍距離他們已不到三百丈距離。

“沖……突擊!”

終歸曹達亦是善戰將領,盡管方才出現了片刻的失神,但終歸還是反應過來,向全軍一萬兩千名漁陽鐵騎下達了全軍沖鋒的命令。畢竟騎兵若失卻的速度,那麽便不會有多少殺傷力。

在全軍沖鋒的期間,曹達心中暗暗猜測著,畢竟半個月前馬聃在冀京城下那風光的一戰,哪怕是今時今日曹達亦牢記心中,他可不想像當日的張齊那樣,明明卯足了勁欲與馬聃軍一較高下,結果卻被對方狠狠地耍了一通。

八十丈……

六十丈……

四十丈……

曹達的心逐漸懸了起來,方才他漁陽鐵騎沖擊冀州軍步兵方陣時的慘狀不由得浮現在他腦海中。

二十丈……

十丈……

撞上了!

在那一瞬間,曹達驚駭莫名地瞪大了眼睛。與馬聃軍不同,費國軍根本不在沖鋒時耍什麽花招,竟然就那麽直直地撞了過來……

“砰砰砰砰——”

一連串叫人心驚膽戰不已的身體碰撞聲再次響起,冀州軍漁陽鐵騎這兩支騎兵,仿佛是兩條巨龍撞在一起,齜牙咧嘴、相互撕咬。

眼瞅著雙方騎兵在相互的沖撞中人仰馬翻,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被亂軍踐踏至死,曹達只感覺後背隱隱發涼。

“真是……無謀!”曹達惡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氣,隨即眼中露出幾分狠色,厲聲喝道,“既然冀州軍小兒自尋死路,那我等便送其歸西!”

話音剛落,他身前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送誰歸西?”

曹達下意識地一擡頭,駭然發現一桿鐵槍朝著自己的腦袋狠狠砸下。

“砰——”

“將軍——!!”

在眾漁陽鐵騎目眥盡裂般的瞪視下,費國策馬從曹達身旁掠過,神色冷淡地瞥了一眼身後摔落下馬的曹達。

“看來你等不曾關註呢,五年前陳帥在長安戰役不是已經向天下人證明了麽?——兵力上的差距,並不是決定戰場勝敗的唯一啊,蠢材!”
pcayu700 發表於 2014-6-6 19:51
第六十四章 梁國陳留的虎(三)

“將軍——!!”

驚聲呼喊著,眾漁陽鐵騎朝著曹達落馬的位置沖了,首當其沖有一名千人將翻身下馬,將倒在地上的曹達扶起,讓他靠在懷中。(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將軍,將軍……”一干漁陽鐵騎將士心急如焚地呼喚著自家將軍。

“我……咳……咳……我……沒事……”在士卒們的攙扶下,曹達緩緩站起身來,沒說幾句話,嘴里便不住地吐出鮮血。

“嘶……”忽然,有一名士卒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他瞧見,自家曹達將軍胸前非但鎧甲皆碎,甚至于,好似被利刃深深劃了一道,以至于從脖子右側到左側腰際,竟有一道長達一尺的傷痕,皮肉外翻、血流如注,很是駭人。

“莫要大呼……小叫!”瞥了一眼那名漁陽鐵騎,曹達一邊咳嗽一邊說道,“你等……做?我軍……我軍與冀州軍……的交鋒還……還未結束,費國……費國那廝……并非一人可敵!”說著,曹達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已率軍殺至遠處的費國,臉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

想到這里,曹達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傳……傳令下去,將軍隊指揮……指揮交予張齊……將軍……若無人主事,我漁陽鐵騎或許要折……折在這里!”

“是!末將等這便是聯絡張齊將軍!”

“唔……”點了點頭,曹達再度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遠方的費國,眼中露出幾分復雜神色。

心中發出一聲感慨,曹達只感覺眼前一黑。當即昏死。

“將軍!”附近的漁陽鐵騎頓時大驚之色,其中那名千人將伸手一探曹達鼻息,意識到曹達只是重傷昏迷,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快!曹達將軍的傷勢刻不容緩,且聯絡張齊將軍,請他主持大局……”

“嗯!”

而此時。已率軍殺至遠處的費國好似察覺到了,皺眉轉過頭來瞧了一眼被一干漁陽鐵騎簇擁其中的北疆大將曹達,虎目中掠過幾分意外。

“竟然沒死?是躲了么?”一槍將一名漁陽鐵騎掃落下馬,費國喃喃自語道。

“刻意手下留情?”歐鵬策馬趕了上來,低聲詢問道,或許他也察覺到了曹達尚有生機的跡象。

“可能……”費國苦笑一聲,解釋道,“先前不殺那張齊,確實是我刻意為之。不過這曹達……算他走運了!”

的確,費國并沒有手下留情,方才之所以不殺張齊,也無非是為了準備率騎兵突擊曹達所率領的一萬兩千漁陽鐵騎罷了。

要,方才曹達距離歐鵬所率領的冀州騎兵不過五百丈,這對于擁有戰馬的騎兵來說,不過瞬息可至的距離。倘若他費國方才殺了張齊,那么。與張齊一起的那四千漁陽鐵騎又豈會善罷甘休?想必是不惜代價也要與他費廝殺,到時候。曹達再帶著那一萬兩千漁陽鐵騎這么一沖,那他費可就全軍覆沒了,盡管漁陽鐵騎也得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給力文學網

而若是不殺張齊,曹達與張齊便會下意識地以為他費國不敢過分的逼迫他們,理所當然地會暫時退兵,這就給歐鵬爭取到了沖鋒的。

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叫曹達所率的一萬兩千漁陽鐵騎來不及充分地沖鋒起來。眾所周知,騎兵需要一定程度的距離助跑才能產生強大的沖撞力,但是,當時歐鵬與曹達之間的距離卻不足以兩支騎兵同時進入沖鋒的最高速度,若是叫曹達搶先一步。那么吃虧的必然是歐鵬。

因此,費國故意不殺張齊,趁其下令撤兵的時機叫歐鵬率先帶騎兵沖鋒,以至于曹達與張齊二人沒能當即反應,在冀州軍距離己方僅僅只有三百丈距離的情況下,曹達這才下令全軍沖鋒。

三百丈的距離啊,撇開歐鵬所率冀州騎兵隨后奔馳的距離,費國留給漁陽鐵騎的沖鋒距離僅僅只有一百五十丈不到,這點距離,是不足以讓漁陽鐵騎具備強大的沖撞力的。換而言之,無形之中削弱了漁陽鐵騎的殺傷力。

不得不說,費國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但是心思卻頗為細膩,怪不得會同時受到謝安、長孫湘雨、李賢、劉晴四人器重。

不過之后沒能斬殺曹達,這讓費國隱隱感覺有些可惜。

“算了,那曹達若是此番命大不死,下回本帥再去收他性命便是!”費國用有些酸溜溜的口吻加上了一句,畢竟若是方才曹達被他給當場斬殺,那么漁陽鐵騎很有可能會因為大將陣亡而士氣大跌。當然了,也有可能曹達的死會激起漁陽鐵騎心中的憤怒,導致其全軍士卒攜怒與他費拼個你死我活。

在戰場上,樣的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甩了甩腦袋,將未曾當場斬殺曹達的遺憾拋之腦后,費國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老歐,車懸!”

“好嘞!”冀州軍猛將歐鵬咧嘴一笑。

終歸是當了幾年的搭檔,費國與歐鵬早已有了默契,不需用語言過多地交流,他們便能猜到對方的心思。

頓時,四千冀州兵化作了兩隊,一隊由費國率領,從西向東呈漩渦狀殺向漁陽鐵騎;一隊由歐鵬率領,從東向西呈漩渦狀,與費國反方向,一舉殺入了萬余漁陽鐵騎之中。

與馬聃軍不同,費無論是主帥費國還是副將歐鵬,皆是冀州軍中首屈一指的猛將,單憑武力絕對凌駕于馬聃與其副將吳興這個組合。因此,費國根本不必像馬聃一樣研究車懸:斧鉞,單單最普通的車懸陣法,已足夠制衡敵軍。

也是。畢竟馬聃正因為沒有像費國這般萬夫莫敵的武力,對自身的武藝沒有多大自信,因此他才會去想著研究戰法,才會去想著以奇制勝。而這一些,費國不需要。

不得不說,費國受到他最憧憬的無雙猛將梁丘皓的影響太深。認為武力只要強大到極致,確實可以制霸整場戰事,雖然當初梁丘皓敗給了長孫湘雨,但是真正計較起來,敗給長孫湘雨的只是劉晴,梁丘皓只不過是戰死在為劉晴善后的戰事中,算不上是真正敗北。

因此,雖然嘴上平時里從來不說,但不可否則。給力文學網梁丘皓的那份強大,才是費國心中所憧憬、所追尋的目標。而這,正是他與馬聃、廖立的最大不同。

“殺——!”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梁丘皓在沙場上奮勇廝殺的一幕幕,費國只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手中鐵槍一劈一掃,迎面遇到的漁陽鐵騎紛紛慘叫落馬,竟無一人是他一合之敵!

“痛快,痛快!”

廝殺到亢奮。費國的臉上竟泛起詭異的紅暈。受梁丘皓影響,或許費國骨子里也想成為一位沖鋒陷陣的殺將。但是身為冀州軍主帥的職責卻迫使他不得不自我克制。

“賊將休要囂張!看我……”

“賊將看……”

有兩名漁陽鐵騎千人將拍馬聯手來戰費國,結果示威的話還未說完,就便費國一槍一個掃落馬下,摔地七葷八素,旋即被亂軍踐踏至死。

而另外一邊,歐鵬雖然武力遠不及費國。但終歸亦是冀州軍首屈一指的猛將,甚至于,單論武力就連馬聃也敵不過他,可想而知,尋常漁陽鐵騎的士卒如何抵擋?

兩員難以匹敵的虎將。各自率領著兩千騎兵,竟將一萬兩千漁陽鐵騎的防線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誰會想不到,漁陽鐵騎這支制霸了草原的精銳鐵騎,竟然會在冀州騎兵馬蹄下露出這般羸弱、被動之態,哪里還有逼得草原部落全數北遷數百里的霸者之師姿態?

“費國!”

張齊咬牙切齒地追了上來,可他追上來又能如何?單打獨斗并非費國對手,想要用兵力困殺費國,費國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束手無策!

繼太平軍之后,張齊終于也嘗到這種束手無策的滋味,正如當年周軍在長安城下對面無雙猛將梁丘皓時的無力與茫然。

“殺殺殺——!!”

四千冀州軍騎兵越殺越勇,因為他們有兩位不可抵擋的將領帶頭,反觀漁陽鐵騎,曹達重傷、張齊不敵,以至于整支漁陽鐵騎,竟無一人可以力挽狂瀾。

不得不說,這或許是老天爺給漁陽鐵騎開的一個玩笑,畢竟若是佑斗還在軍中的話,費國顯然不能如此肆無忌憚,但遺憾的是,此刻佑斗多半正追逐著馬聃軍,離開這個戰場越來越遠。

“張齊將軍!”就在張齊怒不可遏、試圖不惜代價也要與費拼個你死我活之時,軍中一名驍將的喊聲讓他頓時冷靜下來。

“張齊將軍,曹達將軍在昏迷前委托末將告知將軍,由將軍統率全軍……”

“曹達?”張齊聞言又驚又喜,急聲問道,“那家伙還活著么?”

“回稟將軍,曹達將軍尚安然無恙,不過……”

“不過?”

“雖然暫時性命無憂,但終歸是身受重傷,若不及時回大營診治,恐怕……”那名千人將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誰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張齊張了張嘴,頓時沉默了。

不難猜測,曹達將指揮權交給他,無疑是想叫他想方設法保全這支漁陽鐵騎,畢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費國顯然不會輕易松口這塊已咬在嘴里的肥肉的。換而言之,就算漁陽鐵騎想退,那也得看人家費國樂意不樂意。

當然了,張齊也可以繼續與費廝殺,畢竟雖說他們失了先機,但終歸依然有將近一萬四的兵力,反觀費,眼下不過寥寥五千人左右,真打到最后,費也不見得就能贏。

但是。這顯然是一場極為艱難、極為耗時的戰事,就算他張齊最終憑借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戰勝了費,亦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兵力上的損失暫且不說,至少曹達便會因為耽誤了診治、鮮血流盡而死。

“力道拿捏得還真準啊……撤!”眼瞅著遠方正肆無忌憚屠殺他漁陽鐵騎的費國,張齊恨恨地咬了咬牙,感覺滿腔怒火無從發泄。

與歐鵬一樣。多半張齊也誤會了費國,覺得費國不徹底斬殺曹達,就是為了逼迫漁陽鐵騎撤兵,好讓他費國有追擊的機會。

但事實上嘛,費國只不過是失手了罷了,畢竟曹達好歹也是北疆五虎之一,一身武藝亦屬精湛,豈會如此輕易便被費國取走了性命。

“撤!撤!”深吸一口氣,張齊振臂呼道。“目標我軍大營,全軍四下散開,撤兵!”

此令一出,正抵擋著費國與歐鵬兩支騎兵攻勢的漁陽鐵騎當即化整為零,朝著四面八方散開,絲毫不給費追擊的機會。

“嚯!還有這一招么?”注意到漁陽鐵騎朝著四面八方逃離,費國略有些驚訝地勒住停了下來。

“辦,老費?”這時歐鵬亦率領著麾下騎兵殺到了費國身旁。瞧見漁陽鐵騎的舉動,皺眉說道。“要不我等也分兵追趕?”

不可否認,張齊這一招亦屬高明,叫幸存的一萬四千騎兵朝著四面八方散開,這便杜絕了費國追擊其軍主力,將其殲滅在此的可能性。

至于分兵追殺……

心中衡量了一番,費國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算了!我軍眼下僅剩三千騎,而漁陽鐵騎尚有近一萬四千之眾,倘若叫將士們亦分兵追趕,十有會被對方掉過頭來吃掉……見好就收吧!”

“唔!”歐鵬點頭應道。

于是乎。費國與歐鵬麾下騎兵再度合二為一,瞄準一個方向的漁陽鐵騎又追殺了整整十里,這才返回了步兵們所在的地方,準備整頓軍隊、打掃戰場。

大周景治五年七月初,北疆大將張齊、曹達二人率領兩萬漁陽鐵騎追趕冀州軍副帥馬聃,于途中遭遇僅帶著四千步兵與四千騎兵急行軍而來的冀州軍主帥費國,驟起廝殺。

戰后清點損失,費共計戰死步兵一千九百余人,戰死騎兵一千一百余騎;而北疆漁陽鐵騎一方,戰死騎兵近七千騎,而其中有將近五千在被冀州軍步兵戰陣所擋時自相踐踏而死。另外,大將曹達重傷、張齊輕傷。

“何等耀眼的戰績啊!”在清點好敵我損失的兵力后,歐鵬一臉欣喜地說道。畢竟他們四千步兵、四千騎兵的混搭軍隊遭遇兩萬漁陽鐵騎,最終竟還能打出如此耀眼的戰績,可惜謝安此時不在,否則,軍中將領至少升職一級,士卒們亦能獲取一筆豐厚的賞賜。

聽聞歐鵬此言,費國笑而不語。

見費國面色相當平靜,歐鵬有些不解,疑惑問道,“老費,你這是了?咱剛剛可是戰勝了漁陽鐵騎啊!”

“?”用隨身攜帶的布擦拭著長槍上的血跡,費國一臉平靜地問道。

“?”歐鵬愈發不解了,詫異說道,“以寡敵眾,還能打出這等傲人的戰績,難道你就絲毫也不覺得興奮么?——那可是漁陽鐵騎啊,可不是太平軍騎兵那種空架子!說實話,我真沒想到咱能打贏這場戰事。”

“沒想到么?”擦拭著槍頭,費國慢條斯理地喃喃說道。

似乎是聽懂了費國話外深意,歐鵬驚愕問道,“?難道你想到了?”

“呵!”費國聞言望了一眼歐鵬,沉聲說道,“不!在此之前,我便認為此戰我軍必勝無疑!”

“……”歐鵬愣住了,難以置信地望著費國,喃喃說道,“真的假的?那可是漁陽鐵騎啊……”

“漁陽鐵騎又如何?”費國淡淡問道。

“漁陽鐵騎那是我大周精銳啊,可不是我……”

“可不是?”瞥了一眼歐鵬,費國淡淡說道,“可不是我冀州軍可比,是么?老歐,莫非你忘了?我冀州軍亦是精銳之師啊!為何你會覺得我冀州軍不是漁陽鐵騎對手呢?”

“……”歐鵬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見此,費國微微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北疆漁陽鐵騎,果然是站得太高了,就連你這位冀州軍三品參軍校尉,也會因為此戰少許的勝勢而沾沾自喜,可想而知漁陽鐵騎在我大周的名氣!——無論張齊也好,曹達也罷,或許他們從未想過他們會輸吧?不少字也是,畢竟人家在草原上可是百戰百勝的!”說到這里,他冷哼一聲,斬釘截鐵地說道,“驕兵必敗!——我冀州軍可不是隨意揉捏的軟柿子……”

“他……他們了?”歐鵬不解問道。

凝視了歐鵬幾眼,費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正色問道,“倘若我軍方才遭遇的是馬聃,那小子會如何對付我等?”

歐鵬想了想,說道,“多半是叫麾下騎兵遠遠吊著吧,不時派遣分隊騷擾,叫我軍無暇歇息、無暇造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咦?”說到最后,歐鵬臉上露出幾分恍然之色。

“明白了吧?不少字那才是適合于騎兵的戰術!”重哼一聲,費國冷笑說道,“可你瞧瞧方才那兩萬漁陽鐵騎,非但連最基本的試探都不做,更狂妄到試圖僅用六千騎兵來對付我軍的地步,不敗,簡直沒天理!——漁陽鐵騎起初本是弱者,無論是大爺梁丘恭還是燕王李茂,最初都是憑借以少打多的戰局逐步制霸草原,而如今,漁陽鐵騎已成為了強者,他們習慣了當草原上的霸主,認為只要大隊人馬出動,敵軍無不望風而逃,似這等已逐漸習慣了打順風仗的漁陽鐵騎……”

“不足為懼!”

在另外一個戰場,冀州軍三大將之一的廖立,冷聲說出了與費國相同的話。(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9 12:39
第六十五章 荊州南陽的牛
“……似這等已逐漸習慣了打順風仗的漁陽鐵騎,不足為懼!”


就當費國率領著僅僅八千冀州兵擊退了北疆大將張齊與曹達兩萬漁陽鐵騎的時候,在另外一個戰場,冀州軍三位大將之一的廖立,淡淡地說出了與費國相似的話。


他的語氣,并不像是心存輕視,更不是在嘲諷,他更多地像是在說教,向身旁那位年輕的將領傳授著什么自己獨特的見解。


“連漁陽鐵騎……都不足為懼……么?”在廖立的身旁,年輕的將領跨坐在馬上,不住地咽著唾沫。


這位年輕的冀州軍將領,正是謝安的小舅子,原太平軍之牛渚軍主帥、二代六神將之天樞神將,枯羊。


本來,基于與姐夫謝安的那層裙帶關系,枯羊在戰后整編大軍時,按理來說應該被編入謝安的主力師,但是,枯羊卻拒絕了姐夫謝安的建議,他向謝安說出了他的希望,他希望被編入冀州軍的偏師,因為他感覺在冀州軍的偏師能讓他學到更多的東西。


費國、馬聃、廖立,這三位冀州軍的猛將如今已坐穩了冀州軍三大將的位置,他們的本領,枯羊自認為難以匹敵。盡管他怎么說也是太平軍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甚至有幸成為了二代天樞神將,這個身份一度讓枯羊感覺頗為驕傲。可當他見識過了費國、馬聃以及廖立三位大將在廣陵戰役時所顯露的實力與最后斬獲的輝煌戰績時,他這才意識到。他所欠缺的東西還太多。


“我的父親,是一位將軍。雖說是敗軍之將,但他好歹也曾將大周皇帝阻擋在金陵城外長達三個月的時間,如今我雖厚顏投靠周國,但最起碼,我也要成為一名不遜色父親的名將,如此方不墜我金陵公羊家之名!——拜托了,姐夫!”


這番話,是枯羊用來勸說姐夫謝安的。因為枯羊很清楚,如果他一直跟在姐夫身旁,那么,他將不會再又任何成就,因為他與姐夫謝安的那層裙帶關系,注定謝安絕對不會再叫他涉險。然而在枯羊看來,將領有些經驗。是必須身臨險境才能學到的。


因此,枯羊放棄了冀州軍主力師掌旗校尉這個權柄頗大、危險程度最小的職位,不可否認,這個職位有相當一部分將領眼紅,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他枯羊。而最終,枯羊如愿以償地成為了冀州軍第三軍團長廖立手底下的一名百人將。


堂堂六神將之天樞神將。搖身一變成為了冀州軍一介普通的百人將,然而枯羊卻絲毫沒有氣餒與失望,因為他很清楚,他所在冀州軍第三軍團,那位名為廖立的軍團長。那可是連太平軍第四代主帥伍衡都難以抗衡的猛將。


當然了,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畢竟若只是看中大將的本事,那么枯羊也可以選擇第一軍團軍團長費國與第二軍團長馬聃,因為這兩位都是絲毫不遜色廖立的名將,而且成名比廖立更早。


最重要的原因時,枯羊對廖立比較有好感,因為在廣陵戰役前后,廖立曾不止一次地替他解圍。因此,在戰后大軍整編時,枯羊毫不猶豫地向姐夫謝安表達他希望被編入冀州軍第三偏師的話,并花費了很大力氣說服了他的姐夫謝安。


記得當時,謝安亦勸過枯羊,說就算希望呆在偏師積累經驗與功勛,也要在第一偏師或者第二偏師,而不是在廖立的第三偏師,當時枯羊并未曾理解姐夫的話中深意,直到眼下,他這才意識到,姐夫的話,簡直就是真知灼見。


“漁陽鐵騎……漁陽鐵騎都不足為懼……么?據說,漁陽鐵騎是周國……唔,是大周最精銳的征伐之師……”


偷偷瞅了一眼身旁的大將廖立,枯羊一面關注著這位受他姐夫托付將會照顧他的冀州軍大將,一面吞吞吐吐地說道。


“我并非說漁陽鐵騎不強……”廖立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耐心地解釋道,“恭茂之年,戎夷三十年不敢南扣我大周北方邊塞……”


“恭茂之年?大周年號?”枯羊露出了不解之色。


“不!”廖立搖了搖頭,帶著幾分敬佩解釋道,“恭茂之年,指的是兩個人活在世間的年歲,其中的恭,便是指已過逝的大爺,即前前任東鎮侯、北疆之虎梁丘恭!——另外,大爺還是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梁丘皓的親生父親。”


因為廖立曾經亦是謝安的家將,而謝安又娶了東公府梁丘家的孫女梁丘舞為謝家長婦,因此,費國、馬聃、廖立等人皆用大爺與二爺稱呼梁丘皓與梁丘舞的生父,即梁丘恭與梁丘敬這對僅曇花一現便消逝在歷史洪流中的大周名將。


“……”枯羊吃驚地張大了嘴,盡管他早已知曉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即大周東公府梁丘家遺落在外的血脈,但卻從未聽說梁丘皓的生父竟是如此霸名遠博的大人物。


要知道,梁丘公的兩位兒子,大爺梁丘恭與二爺梁丘敬,那可是江南人視為門神的絕世猛將。


“那茂呢?”話剛說完,枯羊便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地說道,“燕王李茂?”


“不錯!”廖立點了點頭,說道,“北疆積弱數百年,盡管梁丘家屢屢派遣家門子弟出任,但因為梁丘族人普遍陽壽不久的關系,始終無法扭轉我大周對草原無力的局面,直到大爺出任北疆大將,借鑒了草原人的騎術與弓術,組建了弓馬嫻熟、百戰百勝的漁陽鐵騎,而這支漁陽鐵騎,一直守護了北疆長達二十年的時間……只可惜后來隨著軍中老卒的逐漸老邁,草原逐步又開始南下入寇我大周……隨后,燕王李茂的再次重振了漁陽鐵騎。繼承了大爺的輝煌……”


枯羊越聽越是疑惑,不解問道。“如此說來,漁陽鐵騎應該不是尋常的強大才對啊……”


“我從未說過漁陽鐵騎弱,相反地,它太強了……無論是大爺時代的漁陽鐵騎,還是如今燕王李茂所率的漁陽鐵騎!”


“……”枯羊疑惑地望著廖立。


見此,廖立思忖了一下,忽然反問枯羊道,“這么說吧。我問你,大爺過世前,漁陽鐵騎在草原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堪稱百戰百勝,然而在大爺過世后十余年,漁陽鐵騎面對草原這個同樣的對手,卻陸續開始出現敗仗。直到大太子李勇殿下幾次北伐的數年后,漁陽鐵騎竟全軍覆沒,這是為何?”


枯羊愣了愣,下意識地猜測道,“是因為失去了大爺這位北疆之虎?”


廖立搖了搖頭。


“是因為后繼的北疆將領太過于無能?”


廖立再次搖了搖頭。


“這……”枯羊像是一名回答不出老師問題的學生那樣啞然了。


“因為漁陽鐵騎太強了!”廖立帶著幾分嘆息宣布了答案。


“啊?”枯羊傻眼了,心中這算什么答案。


“長孫夫人曾說過。全則必虧、物極則必反,命曰環流。世間萬物,其理需如此。——漁陽鐵騎亦是如此!”說到這里,廖立冷笑一聲,目光望向遠方。淡淡說道,“看來。李茂未曾汲取前漁陽鐵騎在草原這個當時在前者手中屢戰屢敗的宿敵手中最終竟全軍覆沒的教訓……”說罷,他望了一眼枯羊,見枯羊露出幾許疑惑之色,皺眉說道,“想不通么?那就慢慢想!”


“慢……慢慢想?”枯羊吃驚地望著廖立,心下眼下哪里有供他思索這個問題的時間吶。


驚愕之余,枯羊抬起頭望向遠方。只見在遠方,一支雄武的騎兵挾帶著遮天蔽日的土塵越來越近。


粗粗估計,便有多達兩萬騎,根據這支騎兵隊的軍中旗幟判斷,這竟是前幾日與張齊、曹達二人分兵,試圖搶先一步迂回到前頭堵截馬聃軍的佑斗軍。


“慢慢想,不用急!”廖立淡然自若的話語,緩緩傳入了枯羊耳中。


愣了半響,枯羊卻感覺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他眼下的心情。


而這就在這時,忽然廖立面色一沉,壓低聲音說道,“注意了,來了!”


“……”枯羊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身后兩千騎兵,不可否認他心下有些發怵。


以兩千騎兵去迎戰兩萬漁陽鐵騎?


好吧,雖然只是誘敵,但兩萬漁陽鐵騎……


枯羊下意思地咽了咽唾沫,然而戰況卻不容他有片刻的失神,畢竟此時,遠方的那兩萬漁陽鐵騎亦能瞧見他們的身影。


“唔?”


遠方漁陽鐵騎的將領,即北疆五虎之一佑斗微微皺了皺眉。


這幾日,為了追趕極大羞辱了他漁陽鐵騎的馬聃軍,佑斗在與張齊以及曹達二將分開后,日夜兼程地趕路,試圖迂回繞到馬聃軍的前方去,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即將抵達云景山的山腳時,他忽然在途中撞見了一支人數大概為兩千人的騎兵。


“馬聃軍的斥候分隊?”喃喃自語著,佑斗心中當即浮現出一個他不想看到的念頭。畢竟,倘若不幸真撞到了馬聃軍的斥候騎兵,那么,他與張齊、曹達二將合謀,欲將馬聃軍全殲在云景山的計劃便全盤告吹了。以馬聃那家伙對戰局的敏銳嗅覺,相信他當即會選擇從別的方向突圍。


雖然不想這么說,但是佑斗不得不承認,那個叫馬聃的冀州軍將領,似乎比出身草原上蒼狼部落的他更精于運用騎兵,簡直堪稱是掌握了運用騎兵的精髓。


仔細打量了那支攔路的騎兵幾眼,佑斗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馬聃軍原本僅一萬人,前幾日在冀京城下損失了兩千余騎,只剩下不到八千騎的馬聃,相信絕不舍得分出兩千騎去充當斥候。再者,對面那支騎兵也不像是斥候,應該沒有任何一支軍地奢侈到以兩千騎的騎兵為斥候……]


想到這里,佑斗抬起手來。叫麾下騎兵放緩了戰馬奔馳的速度。


“是地方軍隊么?河內?太原?濮陽?”佑斗一面喃喃自語著,一面猜測著對面那支兩千人騎兵隊的來歷。


忽然。他眼睛一瞇,他瞧見了廖立軍中的那一面冀州軍的旗幟。


“冀州軍?”小小吃了一驚,佑斗心下合計著。


[是馬聃軍么?還是說……是另外一支冀州軍?唔,‘廖’字旗號的軍旗?姓廖的將領?沒聽說過啊……哦,對了,那個楚由獻給殿下的情報中,倒是有個叫廖立的副將……莫非就是他?]


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佑斗喃喃說道。“撞見本將軍,算你倒霉!”說著,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喝道,“迅速擊潰攔路騎兵隊,莫要耽擱!”


“喔喔——!”兩萬漁陽鐵騎振臂齊呼一聲。


霎時間,原本已放緩了速度的漁陽鐵騎再次加快了跨馬戰馬的速度。意圖在一瞬間擊潰面對的廖立軍,畢竟此刻廖立身旁僅僅只有兩千騎兵罷了。


面對著氣勢洶洶的兩萬漁陽鐵騎,枯羊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馬韁。


直到眼下,他終于明白,為何冀州軍的將領一提到太平軍的騎兵,眼中總是難免會流露出幾分不屑與輕視。


強忍著心中的驚顫。枯羊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只見在那兩萬漁陽鐵騎的威懾力下,他的手臂竟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密密麻麻。甚至于,他后背亦隱隱泛起一絲冰涼。


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廖立,枯羊感覺自己額頭隱隱滲出了一層汗水。


而就在這時。卻見廖立淡淡地掃了一眼遠方的佑斗,揮手喝道,“撤!”


話音剛落,廖立兩千騎兵掉轉方向,在漁陽鐵騎眼皮下撤退了,這讓遠處的佑斗感覺有些詫異。


不過轉念一想,佑斗亦覺得對方撤兵亦在常理,畢竟他有兩萬騎兵,而對方僅僅只有兩千人,不撤退,難道還要跟他惡斗一番么?


問題是,追不追呢?


佑斗心中有點犯難了,不過在思忖了一番后,他還是作罷了追擊的打算,畢竟雖說同屬冀州軍,但他要追殺的乃是冀州兵的馬聃軍一支,而不是廖立那個他誤以為的無名小卒。


然而讓佑斗又驚又怒的是,明明他已寬大地放過了那支人數僅有兩千人的騎兵隊一馬,可當他率大軍轉過山腳時,那支騎兵隊竟然追了上來,遠遠地吊在他們身后。


“那廝……究竟想做什么?”佑斗心下不解地思忖道。然而片刻之后,他便明白了。


“盡情地……射!”


嘴角泛起幾分冷笑,廖立如此對麾下的騎兵喝道。


只見在策馬奔跑中,廖立麾下兩千騎兵緩緩縮緊了與漁陽鐵騎的距離,旋即,騎兵們舉起了手中的手弩,對準了大概百丈外的漁陽鐵騎的后背。


“嗖嗖嗖——”一陣蜂蝗般的聲響過后,那兩萬漁陽鐵騎在靠近后方的騎兵,有不計其數的人背部中了弩矢,慘叫一聲摔落下馬。


“該死的!”


得知此事的佑斗心下大怒,當即下令全軍以繞了一個大圓的方式掉轉方向,意圖殲滅那支膽敢撩他虎須的冀州軍騎兵。


然而,廖立卻再次之前叫麾下騎兵減緩了馬速,掉轉方向逃之夭夭。


“混賬東西,逃得倒是快!”


眼睜睜看著廖立軍逃走卻來不及追趕,佑斗恨恨地罵了一句,便下令全軍繼續趕路。


然而前后不到半柱香工夫,就當漁陽鐵騎這才朝著云景山方向甩開馬蹄時,廖立帶著那兩千騎兵又轉了回來,一輪手弩齊射再次帶走了數百漁陽鐵騎的性命。


心下大怒的佑斗再次下令全軍停止前進,但同時地,廖立亦恰逢時機地撤退了,絲毫不給佑斗追擊的機會。


如此反復三回后,佑斗心中咯噔一下,他這才意識到,他遇到了一位善用騎兵的好手,倘若他再不針對此事做出一些防備,那么,別看他有兩萬漁陽鐵騎,不消幾日就會那僅僅兩千人數的騎兵吃地干干凈凈。


“張望!殿后!”


一聲令下,佑斗派出了一名叫做張望的將領,叫其率領兩千漁陽鐵騎殿后,而他本人,則繼續行路追趕馬聃。


以兩千騎兵對兩千騎兵,佑斗本以為此舉十分妥善,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眼里僅僅只是無名小卒的廖立,那可是武力堪比費國、用兵堪比馬聃的冀州軍猛將。


“喲?變聰明了?曉得叫人斷后了?”


眼瞅著那支從漁陽鐵騎大部隊中分離開來,準備與他廝殺的騎兵隊,廖立嘴角泛起幾分冷笑,隨手將手中的手弩丟給枯羊,抄起一柄長槍。


“就這么……殺過去!”


而與此同時,那名叫做張望的北疆將領卻愣住了,他原以為廖立會故技重施地撤退,卻沒想到,這回廖立竟直接朝著他們殺了過來。


眼中泛起幾分殺機,張望仔細估算著他與廖立之間的距離。


驟然間,他雙目猛地睜大,厲聲喝道,“放箭!”


這便是漁陽鐵騎用以制霸草原、唬地冀京守兵人人喪膽的弓騎之術!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廖立輕笑一聲,右手一招,頓時,麾下兩千騎兵竟朝著右側迂回繞了一個大圈子,精確地避開了漁陽鐵騎射出的箭矢。


“什么?!”發現己方射出的箭矢竟連廖立軍騎兵一根毛都沒傷到,那張望頓時傻眼了。


也不知似乎是瞧見了張望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枯羊心下憐憫地搖了搖頭。


[真是不幸吶,那個不知名的北疆將領……你所遇到的,可是一個直覺可怕地令人匪夷所思的怪物啊!而且……非常強!]


“噗——”


隔著二十余丈,廖立甩出的長槍正中張望的胸膛,透體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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