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63
秋天童話 發表於 2014-4-30 22:35
妻乃上將軍 第三十七章 決意

[家弟親啟……姐自知難以肩負家門之恨,是故久久不敢恢復本身姓氏,但倘若阿羊心中尚有姊姊,還望阿羊聽姊姊幾句勸說……大周李氏皇族與梁丘家,雖與我公羊家有血海深仇……你姐夫曾對姊姊言道,你乃公羊家最后子嗣,黨務首要豈非是延續公羊家血脈?又豈是不惜性命亦要報仇,最終將身家性命也陪上?

湘雨姐,即公膝下孫女,你也得喚她一聲從姐,她曾言道,國與國之間的殺伐,不存在仁慈、正義可言,歸根到底無非是成王敗寇四字。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你姐夫所說的,姊姊雖未徹底理解其中深意,但大意姊姊還是

的。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大周與南唐間的殺伐,難以避免,我公羊家雖遭滅門慘禍,然終歸不過當時亂世中一小戶罷了。

人不可以被回憶左右,更不能被仇恨蒙蔽雙眼,你姐夫當初叫你南下尋訪江南各地,了解在大周治下的百姓可算得安居樂業,時到今日,你心中想必大致也有了頭緒。

江南人痛恨北方人,姊姊即便在冀京亦有所了解,只不過,他們憑

來痛恨朝廷?朝廷近三十年陸陸續續給予江南的稅收減免,即便是居住在冀京這天子腳下的百姓,亦是頗為眼紅的……

你姐夫曾經校對過戶部,得知冀京的集市菜蔬大抵是十文,鮮肉九十文,而江南集市,菜蔬大抵在四文上下,鮮肉五十文……你姐夫當時搖頭說,江南人吃飽了撐著……

而現今。連年戰亂,冀京集市菜蔬上漲維持在四十文,鮮肉竟要五百文……]

望著開篇洋洋灑灑一大篇文字,饒是枯羊眼下其實心情不佳,亦忍俊不禁,搖頭笑出聲來。

他的腦海中不禁幻想著親姐伊伊坐在府上書房內的書桌后。咬著筆頭苦思冥想,不時皺眉皺鼻的模樣。

,他的親姐伊伊可以說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類

,讀的書不多,認的字也不多,更何況是作這樣的文,不難猜測,這封信究竟花費了伊伊多少

相比于那些飽讀詩書之人所寫的文章,伊伊在信中所寫的句子顯得極為樸實。用市集上葷菜與素菜的價錢來從側面反映大周對待江北與江南兩個地域的政策,同時亦從側面襯托出戰亂導致物價高漲、給各地百姓帶來的不利。

盡管伊伊在信中未曾使用過哪怕一個華麗的辭藻,但正是那些樸實無華的句子,讓枯羊不禁感觸頗深。

正如伊伊在信中所些,早在三年前,謝安便叫枯羊這位小舅子尋

尋訪江南各地,探查探查各地百姓的生活情況,借此以證明江南百姓在大周朝廷治下可算是安居樂業。

對于這樁事。枯羊無言以對,畢竟他在江南所路過的城鎮、村落。實在挑不出有

所謂的大周苛政暴政,可以說,江南百姓一邊樂悠悠地過著安居樂業的日子,一邊嘴上咒罵著大周,套用姐夫謝安的話說,當真是吃飽了撐著。

不過話說

。江南人這般痛恨大周其實也在情喇中,畢竟誰叫李暨在位時二度南伐江南,非但在金陵下達過屠城的殘酷命令,更有甚者為了控制流言,行文字獄。捕風捉影地捉拿太平軍,而當時受到此事牽連的無辜江南百姓,實際上要比真正被捕的太平軍士卒多數倍。

就拿金鈴兒來說,就算她眼下嫁給了謝安這位大周朝廷的權貴,她對大周朝廷依然沒有絲毫好感。

而這,恰恰就給了太平軍死灰復燃的機會。不過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江南百姓都支持太平軍,也有一小部分百姓有感于八賢王李賢屢次下江南尋訪各地災情、困難的恩情,堅定地站在大周朝這邊,不過終歸只是少數,大部分人依舊還是很盲目地痛恨著大周。

他們天真地以為,只要他們曾經的南唐皇室后裔能夠復辟南唐,他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加美好,可事實上呢?伊伊在信中一言戳破了眾人的美夢,包括枯羊在內。

[打天下易,守江山難,姊姊乃婦道人家,只憑個人臆測。然而在姊姊看來,太平軍內的將領,大多只是懂得上陣殺敵,能有幾人懂得治國之道?民生、國防、水治、稅收,我弟真覺得那些只擅廝殺的將軍們下了馬握住筆一樣能夠勝任?]

“……”望著信中所書,枯羊默然不語,臉上原先的笑容也逐漸收了起來。

不可否認,伊伊此言字字戳中枯羊軟肋。

是的,太平軍不乏勇武戰將,它所欠缺的是飽讀詩書的有才之士,不可否認江南亦有不少精通此道的文人,但是,真正有眼光的文人,又豈會選擇太平軍投身?真正有眼光的文人,想必能夠看清太平軍得勢所帶來的利弊,就如枯羊的

伊伊在信中套用八賢王李賢的話。

朝廷得勢,則江南致亂,然禍不及北方;而太平賊得勢,則江南更亂,禍及全國。

太平軍內部大多都是像魏虎、徐樂這種不懂治國的莽夫,若是叫他們擔任一方民治長官,可想而知整個江南將會變得何等的混亂。

就算太平軍第四代主帥伍衡僥幸擊敗前來討伐的周軍,順利復辟了南唐,那么隨后呢?

若是伍衡貪心不足,繼續聚兵攻略大周,則天下動蕩,民不聊生;若甘心守成,叫大周勢力退至兗、豫、徐、揚,毫不客氣地說,大周損失的僅僅只是錢糧、國土以及百姓,朝廷的運作依舊完善,而太平軍呢,他們將如何在治理攻占的土地?如何發展當地的經濟?難道就靠那些未讀過多少書、只

打仗的莽夫?

毫不客氣地說,就算江南選擇了太平軍,大周依舊是大周,而江南則不再是眼下的江南,畢竟太平軍太缺乏善于治國的有才之士了,單憑一些只能在戰場上耀武揚威的將領。如何保證江南在太平軍治下依然還是能像在大周治下一樣繁榮?

如果說年前的太平軍或許還能勉強做到這一點,那么眼下的太平軍,在這方面的底力顯然是不足的,畢竟太平軍失去了劉晴這么一位足以媲美長孫湘雨與李賢的聰慧

。而相比較劉晴,伍衡雖然心狠手辣、頗有權謀,但充其量也不過只是一方霸主罷了。因為他懂的

并不夠多。

平心而論,伊伊在信中所些的這些事,其實枯羊早前也曾想過,只不過他不愿提及罷了,畢竟他對太平軍也不乏有深厚的感情,但是不可否認,當他看到親姐在信中的字字句句時,那些曾經報以的擔憂,不禁又開始在他腦海中盤旋。壓抑地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幸運的是,伊伊在這方面其實懂地也不多,用詞用句別說樸實無華,甚至連通順都成問題,有些句子枯澀難懂到枯羊反復看了好幾遍這才看明白。說到底,她只不過是將謝安、長孫湘雨、李賢所說過的那一番話,以及她的所見所聞寫在了信中而已。

不過就算這樣,亦洋洋灑灑地寫了三大通篇。只看得枯羊滿頭冷汗。直到最后一頁那暖暖的家人般的問候,這才讓枯羊如釋重負地長吐一口氣。

[……姊在冀京一切安好。你遙在江南可是順當?望愛惜身體……天冷記得多著衣……姊別無所求,只求我弟安康……]

那簡簡單單幾句話,卻仿佛比之前那幾頁都有分量,讓枯羊反復觀瞧,不忍釋手。

“大帥,尊姐在信中寫了些

呀?”

從旁王建與徐常忍不住問道。其實他們多少也能猜得出來。他們只不是想從枯羊的口中驗證某些事罷了。

比如說,在看過了家姐的書信后,枯羊是否便改變主意,投誠于周軍。

倒不是說王建與徐常貪圖投降周軍后將會得到的榮華富貴,只不過是有些時候。一旦踏出了某一步,就只能一往直前了。早前在金陵時已下定決定待救出枯羊后便投誠于周軍的他們,此刻再讓他們安安分分地效忠于太平軍,他們二人心中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還能說些

?老樣子唄!”輕笑一聲,枯羊緩緩收起了家書,將其

折疊好放入懷中,搖搖頭說道,“這三年來,本帥已記不清收到過

多少封家書,每次都說

莫要給姐夫制造麻煩,莫要一

,千萬要愛惜

的,唉……”

盡管他用的是嘆息的口吻,但是眼眸間那濃濃的溫馨,卻是瞞不過王建與徐常二人的。

與王建對視一眼,徐常低聲說道,“那大帥的意思是?——說句不恭的話,末將以為尊姐說得不

,咱太平軍都是一些只知打打殺殺的將領,談

治理國家啊?再者,如今的太平軍,末將感覺已不如陳帥與公主殿下在時那樣團結……”

“……”枯羊聞言皺了皺眉。

徐常說的不

,想當初陳驀、即太平軍三代總帥梁丘皓與名義上的領袖天上姬劉晴尚在時,太平軍內部豈會發生像衛莊為了謀取兵權而設計害死魏虎的事?王威與陸雍又豈會間接以及直接地冤死在

手中?

絕對不可能!因為梁丘皓的名字便是威懾,他一人成軍的名號可不是白起的。哪怕是如今在廣陵城外逞勇,以一敵二屢屢挫敗太平軍中軍天將趙涉與右軍天將杜芳的冀州軍主帥費國,此人最初亦畏懼于梁丘皓的勇武而不敢背叛。

而繼梁丘皓之后成為太平軍第四代總帥的伍衡,其威懾力就遠遠不如梁丘皓這位前任。

再者,兩人的品性也有極其差異。梁丘皓為人仗義義氣,雖是主帥然身先士卒,戰況不妙時親自留下斷后,從未放棄、拋棄過任何一名太平軍士卒;反觀伍衡,為了排擠梁丘皓與劉晴,成為太平軍真正的掌權者,竟私下向周軍泄露情報,欲借周軍之手鏟除二人。

二人品性如何,立判高下。

如果說梁丘皓是人人敬重的英雄,盡管下場悲情些卻依然受到不少人的敬重、追捧以及效忠,那么伍衡純粹就是一介心狠手辣的梟雄罷了。凡是重利益,而不講情面。

而這一點,枯羊已有了清楚的認識。

明明魏虎對伍衡死心塌地、忠心耿耿,而伍衡呢?在魏虎生前,他倒是對魏虎頗為信賴,可當魏虎戰死之后。伍衡卻當即下令撤掉了金陵軍與天權軍的編制,甚至連魏虎的白事也不曾出席,薄情寡義到這份上,縱然伍衡為了拉攏他枯羊而將其麾下天樞軍擴編為兩萬人,卻也再難叫枯羊對他心生哪怕一分效忠之心。

想到這里,枯羊忽然壓低聲音問道,“有辦法聯絡到城外的周軍么?”

王建與徐常聞言一愣,旋即面上露出幾分喜色,在對視一眼后。王建壓低聲音說道,“只要有大帥這句話就夠了!——暫時雖然沒辦法聯絡到周軍,不過,卻是可以想辦法聯絡到那一位……”

“那一位?”枯羊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說道,“漠飛!——東嶺眾的殺人鬼!”

廣陵可是太平軍主力所在,只要能拔除這里,余下的太平軍便再也構不成威脅。因此,不難猜測周軍會大肆猛攻廣陵。徹底殲滅這支太平軍主力。至少,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與他的嫡系心腹必須死。

而正因為這樣,周軍眼下正在忙碌于督造各種大型工程器械,比如說沖車、井闌等等。

但在此之前卻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暗助太平軍的廣陵刺客……

刺客戰!

在周軍與太平軍的戰事在這廣陵打響前,雙方的刺客們相比會率先展開一番血拼。這就像周將費國與馬聃熱衷于在廣陵城外野與太平軍爭奪制霸權一樣。只要哪一方的刺客勝出,那么就意味著,哪一方便能在戰事打響之前便占據上風,而對方則將會遭到來自陰影面的襲擊。

比如說對于將領的暗殺。

雖說這顯得有些不光彩,但正所謂成王敗寇。又豈有

仁義不仁義的說法?就算是謝安,只要能減少戰時己方士卒的陣亡人數,那么,謝安就會派出麾下的刺客去暗殺太平軍的將領,因為這才是身為一軍主帥所應該擔當的。而至于太平軍士卒是否會因此在戰時損失過多,那應該是戰后再來考慮的是,因為在目前,太平軍,那是敵人!

正如枯羊所料,在大周景治五年五月十一日,就在城外的數萬周兵尚且忙碌于打造攻城器械時,由漠飛以及丁邱率領的東嶺眾刺客與金陵眾刺客,已率先對廣陵進行滲透與襲擊,目標并非是城內的太平軍守衛,而是暗助伍衡拿下廣陵的廣陵刺客,架空的秦可兒的廣陵刺客之首萬里所率領的刺客們。

不得不說,當夜的戰斗景象簡直堪稱是激烈而慘烈,多達六七百名的雙方刺客從南城打斗到北城,從東城廝殺到西城,論戰斗激烈程度,毫不遜色萬人的軍隊廝殺。

登高放眼望去,在那漆黑而僅有一絲絲月色的夜晚,不計其數的黑影唰唰在廣陵城內的民居屋頂上跳躍、奔跑,不時有一具具溫熱尸體從半空摔下來。或摔落在街道上,驚得在街道上巡邏的太平軍士卒連吹警報;或砸落于民居,嚇地那一家的男人摟著妻兒縮在屋內角落瑟瑟發抖。

匕首、吹箭、手弩、毒藥,無所不用其極,這等刺客間的廝殺,絕非是尋常士卒能夠插手干涉其中的。

期間,其實不乏有一隊隊的太平軍士卒接到命令幫助己方的廣陵刺客,然后結果卻是,就算是太平軍主力軍的士卒,在這等刺客間的廝殺中亦起不到絲毫幫助。一隊士卒整整二十人,轉眼工夫便被一隊刺客殺死,手法利索甚至刺客們連身影都不曾暴露。

而這便是謝安之前幾番考慮要東嶺眾刺客以及金陵眾刺客隨軍的理由,相比較尋常士卒而言,刺客們簡直就是黑夜里的王者,尤其像漠飛這位幾乎已是天下第一刺客的兇人。

“唰唰唰——”

十幾道在漆黑的夜里肉眼難見的細線從漠飛手中射出,噔噔幾聲射入了街道兩旁的建筑墻壁,樣子酷似一張巨型的蛛網。

這便是漠飛當初為了狙殺梁丘皓而從金鈴兒手中學到地壓箱底絕技,盡管因為某些變故不曾在梁丘皓面前展現徹底,但是這回,這招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在占據了絕對地利優勢的情況下,漠飛獨自一人應戰二十來名廣陵刺客絲毫不怵,反觀那些廣陵刺客,卻因為害怕被那些堅韌如鐵絲的細線割傷,惶惶而不敢擅自移動,結果卻被漠飛逐一殺盡。

盡管漠飛從始至終不曾

,那他冷漠的眼眸中所表露的神色,卻瞞不過旁人。

忽然,漠飛眼神一凜,他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的小巷內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冷哼一聲,漠飛神乎其神地飛越檐壁,悄然來到那人身后,手中的匕首反向探向來人的脖子,只待他稍稍一拉扯,那人顯然便要斃命當場。

而就在這時,漠飛忽然停下了手中動作,因為,他

來人手中反手亦握著一柄利刃,劍刃尖端緊緊貼著他的前胸。

“要殺我么?漠都尉?”來人低聲輕笑道。

那熟悉的聲音,讓漠飛波瀾不驚的眼眸中不禁露出幾許異色。

“小舅爺?”(
pcayu700 發表於 2014-4-30 22:49
第三十七章 決意

[家弟親啟……姐自知難以肩負家門之恨,是故久久不敢恢復本身姓氏,但倘若阿羊心中尚有姊姊,還望阿羊聽姊姊幾句勸說……大周李氏皇族與梁丘家,雖與我公羊家有血海深仇……你姐夫曾對姊姊言道,你乃公羊家最后子嗣,黨務首要豈非是延續公羊家血脈?又豈是不惜性命亦要報仇,最終將身家性命也陪上?

湘雨姐,即公膝下孫女,你也得喚她一聲從姐,她曾言道,國與國之間的殺伐,不存在仁慈、正義可言,歸根到底無非是成王敗寇四字。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你姐夫所說的,姊姊雖未徹底理解其中深意,但大意姊姊還是

的。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大周與南唐間的殺伐,難以避免,我公羊家雖遭滅門慘禍,然終歸不過當時亂世中一小戶罷了。

人不可以被回憶左右,更不能被仇恨蒙蔽雙眼,你姐夫當初叫你南下尋訪江南各地,了解在大周治下的百姓可算得安居樂業,時到今日,你心中想必大致也有了頭緒。

江南人痛恨北方人,姊姊即便在冀京亦有所了解,只不過,他們憑

來痛恨朝廷?朝廷近三十年陸陸續續給予江南的稅收減免,即便是居住在冀京這天子腳下的百姓,亦是頗為眼紅的……

你姐夫曾經校對過戶部,得知冀京的集市菜蔬大抵是十文,鮮肉九十文,而江南集市,菜蔬大抵在四文上下,鮮肉五十文……你姐夫當時搖頭說,江南人吃飽了撐著……

而現今。連年戰亂,冀京集市菜蔬上漲維持在四十文,鮮肉竟要五百文……]

望著開篇洋洋灑灑一大篇文字,饒是枯羊眼下其實心情不佳,亦忍俊不禁,搖頭笑出聲來。

他的腦海中不禁幻想著親姐伊伊坐在府上書房內的書桌后。咬著筆頭苦思冥想,不時皺眉皺鼻的模樣。

,他的親姐伊伊可以說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類

,讀的書不多,認的字也不多,更何況是作這樣的文,不難猜測,這封信究竟花費了伊伊多少

相比于那些飽讀詩書之人所寫的文章,伊伊在信中所寫的句子顯得極為樸實。用市集上葷菜與素菜的價錢來從側面反映大周對待江北與江南兩個地域的政策,同時亦從側面襯托出戰亂導致物價高漲、給各地百姓帶來的不利。

盡管伊伊在信中未曾使用過哪怕一個華麗的辭藻,但正是那些樸實無華的句子,讓枯羊不禁感觸頗深。

正如伊伊在信中所些,早在三年前,謝安便叫枯羊這位小舅子尋

尋訪江南各地,探查探查各地百姓的生活情況,借此以證明江南百姓在大周朝廷治下可算是安居樂業。

對于這樁事。枯羊無言以對,畢竟他在江南所路過的城鎮、村落。實在挑不出有

所謂的大周苛政暴政,可以說,江南百姓一邊樂悠悠地過著安居樂業的日子,一邊嘴上咒罵著大周,套用姐夫謝安的話說,當真是吃飽了撐著。

不過話說

。江南人這般痛恨大周其實也在情喇中,畢竟誰叫李暨在位時二度南伐江南,非但在金陵下達過屠城的殘酷命令,更有甚者為了控制流言,行文字獄。捕風捉影地捉拿太平軍,而當時受到此事牽連的無辜江南百姓,實際上要比真正被捕的太平軍士卒多數倍。

就拿金鈴兒來說,就算她眼下嫁給了謝安這位大周朝廷的權貴,她對大周朝廷依然沒有絲毫好感。

而這,恰恰就給了太平軍死灰復燃的機會。不過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江南百姓都支持太平軍,也有一小部分百姓有感于八賢王李賢屢次下江南尋訪各地災情、困難的恩情,堅定地站在大周朝這邊,不過終歸只是少數,大部分人依舊還是很盲目地痛恨著大周。

他們天真地以為,只要他們曾經的南唐皇室后裔能夠復辟南唐,他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加美好,可事實上呢?伊伊在信中一言戳破了眾人的美夢,包括枯羊在內。

[打天下易,守江山難,姊姊乃婦道人家,只憑個人臆測。然而在姊姊看來,太平軍內的將領,大多只是懂得上陣殺敵,能有幾人懂得治國之道?民生、國防、水治、稅收,我弟真覺得那些只擅廝殺的將軍們下了馬握住筆一樣能夠勝任?]

“……”望著信中所書,枯羊默然不語,臉上原先的笑容也逐漸收了起來。

不可否認,伊伊此言字字戳中枯羊軟肋。

是的,太平軍不乏勇武戰將,它所欠缺的是飽讀詩書的有才之士,不可否認江南亦有不少精通此道的文人,但是,真正有眼光的文人,又豈會選擇太平軍投身?真正有眼光的文人,想必能夠看清太平軍得勢所帶來的利弊,就如枯羊的

伊伊在信中套用八賢王李賢的話。

朝廷得勢,則江南致亂,然禍不及北方;而太平賊得勢,則江南更亂,禍及全國。

太平軍內部大多都是像魏虎、徐樂這種不懂治國的莽夫,若是叫他們擔任一方民治長官,可想而知整個江南將會變得何等的混亂。

就算太平軍第四代主帥伍衡僥幸擊敗前來討伐的周軍,順利復辟了南唐,那么隨后呢?

若是伍衡貪心不足,繼續聚兵攻略大周,則天下動蕩,民不聊生;若甘心守成,叫大周勢力退至兗、豫、徐、揚,毫不客氣地說,大周損失的僅僅只是錢糧、國土以及百姓,朝廷的運作依舊完善,而太平軍呢,他們將如何在治理攻占的土地?如何發展當地的經濟?難道就靠那些未讀過多少書、只

打仗的莽夫?

毫不客氣地說,就算江南選擇了太平軍,大周依舊是大周,而江南則不再是眼下的江南,畢竟太平軍太缺乏善于治國的有才之士了,單憑一些只能在戰場上耀武揚威的將領。如何保證江南在太平軍治下依然還是能像在大周治下一樣繁榮?

如果說年前的太平軍或許還能勉強做到這一點,那么眼下的太平軍,在這方面的底力顯然是不足的,畢竟太平軍失去了劉晴這么一位足以媲美長孫湘雨與李賢的聰慧

。而相比較劉晴,伍衡雖然心狠手辣、頗有權謀,但充其量也不過只是一方霸主罷了。因為他懂的

并不夠多。

平心而論,伊伊在信中所些的這些事,其實枯羊早前也曾想過,只不過他不愿提及罷了,畢竟他對太平軍也不乏有深厚的感情,但是不可否認,當他看到親姐在信中的字字句句時,那些曾經報以的擔憂,不禁又開始在他腦海中盤旋。壓抑地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幸運的是,伊伊在這方面其實懂地也不多,用詞用句別說樸實無華,甚至連通順都成問題,有些句子枯澀難懂到枯羊反復看了好幾遍這才看明白。說到底,她只不過是將謝安、長孫湘雨、李賢所說過的那一番話,以及她的所見所聞寫在了信中而已。

不過就算這樣,亦洋洋灑灑地寫了三大通篇。只看得枯羊滿頭冷汗。直到最后一頁那暖暖的家人般的問候,這才讓枯羊如釋重負地長吐一口氣。

[……姊在冀京一切安好。你遙在江南可是順當?望愛惜身體……天冷記得多著衣……姊別無所求,只求我弟安康……]

那簡簡單單幾句話,卻仿佛比之前那幾頁都有分量,讓枯羊反復觀瞧,不忍釋手。

“大帥,尊姐在信中寫了些

呀?”

從旁王建與徐常忍不住問道。其實他們多少也能猜得出來。他們只不是想從枯羊的口中驗證某些事罷了。

比如說,在看過了家姐的書信后,枯羊是否便改變主意,投誠于周軍。

倒不是說王建與徐常貪圖投降周軍后將會得到的榮華富貴,只不過是有些時候。一旦踏出了某一步,就只能一往直前了。早前在金陵時已下定決定待救出枯羊后便投誠于周軍的他們,此刻再讓他們安安分分地效忠于太平軍,他們二人心中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還能說些

?老樣子唄!”輕笑一聲,枯羊緩緩收起了家書,將其

折疊好放入懷中,搖搖頭說道,“這三年來,本帥已記不清收到過

多少封家書,每次都說

莫要給姐夫制造麻煩,莫要一

,千萬要愛惜

的,唉……”

盡管他用的是嘆息的口吻,但是眼眸間那濃濃的溫馨,卻是瞞不過王建與徐常二人的。

與王建對視一眼,徐常低聲說道,“那大帥的意思是?——說句不恭的話,末將以為尊姐說得不

,咱太平軍都是一些只知打打殺殺的將領,談

治理國家啊?再者,如今的太平軍,末將感覺已不如陳帥與公主殿下在時那樣團結……”

“……”枯羊聞言皺了皺眉。

徐常說的不

,想當初陳驀、即太平軍三代總帥梁丘皓與名義上的領袖天上姬劉晴尚在時,太平軍內部豈會發生像衛莊為了謀取兵權而設計害死魏虎的事?王威與陸雍又豈會間接以及直接地冤死在

手中?

絕對不可能!因為梁丘皓的名字便是威懾,他一人成軍的名號可不是白起的。哪怕是如今在廣陵城外逞勇,以一敵二屢屢挫敗太平軍中軍天將趙涉與右軍天將杜芳的冀州軍主帥費國,此人最初亦畏懼于梁丘皓的勇武而不敢背叛。

而繼梁丘皓之后成為太平軍第四代總帥的伍衡,其威懾力就遠遠不如梁丘皓這位前任。

再者,兩人的品性也有極其差異。梁丘皓為人仗義義氣,雖是主帥然身先士卒,戰況不妙時親自留下斷后,從未放棄、拋棄過任何一名太平軍士卒;反觀伍衡,為了排擠梁丘皓與劉晴,成為太平軍真正的掌權者,竟私下向周軍泄露情報,欲借周軍之手鏟除二人。

二人品性如何,立判高下。

如果說梁丘皓是人人敬重的英雄,盡管下場悲情些卻依然受到不少人的敬重、追捧以及效忠,那么伍衡純粹就是一介心狠手辣的梟雄罷了。凡是重利益,而不講情面。

而這一點,枯羊已有了清楚的認識。

明明魏虎對伍衡死心塌地、忠心耿耿,而伍衡呢?在魏虎生前,他倒是對魏虎頗為信賴,可當魏虎戰死之后。伍衡卻當即下令撤掉了金陵軍與天權軍的編制,甚至連魏虎的白事也不曾出席,薄情寡義到這份上,縱然伍衡為了拉攏他枯羊而將其麾下天樞軍擴編為兩萬人,卻也再難叫枯羊對他心生哪怕一分效忠之心。

想到這里,枯羊忽然壓低聲音問道,“有辦法聯絡到城外的周軍么?”

王建與徐常聞言一愣,旋即面上露出幾分喜色,在對視一眼后。王建壓低聲音說道,“只要有大帥這句話就夠了!——暫時雖然沒辦法聯絡到周軍,不過,卻是可以想辦法聯絡到那一位……”

“那一位?”枯羊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說道,“漠飛!——東嶺眾的殺人鬼!”

廣陵可是太平軍主力所在,只要能拔除這里,余下的太平軍便再也構不成威脅。因此,不難猜測周軍會大肆猛攻廣陵。徹底殲滅這支太平軍主力。至少,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與他的嫡系心腹必須死。

而正因為這樣,周軍眼下正在忙碌于督造各種大型工程器械,比如說沖車、井闌等等。

但在此之前卻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暗助太平軍的廣陵刺客……

刺客戰!

在周軍與太平軍的戰事在這廣陵打響前,雙方的刺客們相比會率先展開一番血拼。這就像周將費國與馬聃熱衷于在廣陵城外野與太平軍爭奪制霸權一樣。只要哪一方的刺客勝出,那么就意味著,哪一方便能在戰事打響之前便占據上風,而對方則將會遭到來自陰影面的襲擊。

比如說對于將領的暗殺。

雖說這顯得有些不光彩,但正所謂成王敗寇。又豈有

仁義不仁義的說法?就算是謝安,只要能減少戰時己方士卒的陣亡人數,那么,謝安就會派出麾下的刺客去暗殺太平軍的將領,因為這才是身為一軍主帥所應該擔當的。而至于太平軍士卒是否會因此在戰時損失過多,那應該是戰后再來考慮的是,因為在目前,太平軍,那是敵人!

正如枯羊所料,在大周景治五年五月十一日,就在城外的數萬周兵尚且忙碌于打造攻城器械時,由漠飛以及丁邱率領的東嶺眾刺客與金陵眾刺客,已率先對廣陵進行滲透與襲擊,目標并非是城內的太平軍守衛,而是暗助伍衡拿下廣陵的廣陵刺客,架空的秦可兒的廣陵刺客之首萬里所率領的刺客們。

不得不說,當夜的戰斗景象簡直堪稱是激烈而慘烈,多達六七百名的雙方刺客從南城打斗到北城,從東城廝殺到西城,論戰斗激烈程度,毫不遜色萬人的軍隊廝殺。

登高放眼望去,在那漆黑而僅有一絲絲月色的夜晚,不計其數的黑影唰唰在廣陵城內的民居屋頂上跳躍、奔跑,不時有一具具溫熱尸體從半空摔下來。或摔落在街道上,驚得在街道上巡邏的太平軍士卒連吹警報;或砸落于民居,嚇地那一家的男人摟著妻兒縮在屋內角落瑟瑟發抖。

匕首、吹箭、手弩、毒藥,無所不用其極,這等刺客間的廝殺,絕非是尋常士卒能夠插手干涉其中的。

期間,其實不乏有一隊隊的太平軍士卒接到命令幫助己方的廣陵刺客,然后結果卻是,就算是太平軍主力軍的士卒,在這等刺客間的廝殺中亦起不到絲毫幫助。一隊士卒整整二十人,轉眼工夫便被一隊刺客殺死,手法利索甚至刺客們連身影都不曾暴露。

而這便是謝安之前幾番考慮要東嶺眾刺客以及金陵眾刺客隨軍的理由,相比較尋常士卒而言,刺客們簡直就是黑夜里的王者,尤其像漠飛這位幾乎已是天下第一刺客的兇人。

“唰唰唰——”

十幾道在漆黑的夜里肉眼難見的細線從漠飛手中射出,噔噔幾聲射入了街道兩旁的建筑墻壁,樣子酷似一張巨型的蛛網。

這便是漠飛當初為了狙殺梁丘皓而從金鈴兒手中學到地壓箱底絕技,盡管因為某些變故不曾在梁丘皓面前展現徹底,但是這回,這招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在占據了絕對地利優勢的情況下,漠飛獨自一人應戰二十來名廣陵刺客絲毫不怵,反觀那些廣陵刺客,卻因為害怕被那些堅韌如鐵絲的細線割傷,惶惶而不敢擅自移動,結果卻被漠飛逐一殺盡。

盡管漠飛從始至終不曾

,那他冷漠的眼眸中所表露的神色,卻瞞不過旁人。

忽然,漠飛眼神一凜,他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的小巷內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冷哼一聲,漠飛神乎其神地飛越檐壁,悄然來到那人身后,手中的匕首反向探向來人的脖子,只待他稍稍一拉扯,那人顯然便要斃命當場。

而就在這時,漠飛忽然停下了手中動作,因為,他

來人手中反手亦握著一柄利刃,劍刃尖端緊緊貼著他的前胸。

“要殺我么?漠都尉?”來人低聲輕笑道。

那熟悉的聲音,讓漠飛波瀾不驚的眼眸中不禁露出幾許異色。

“小舅爺?”(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6 12:32
第三十八章圖謀

終於更新了!!

——大周景治五年五月十二日卯時,廣陵城外周軍主力師大營帥帳——


暮春時節的卯時,天『色』已然大亮,周軍中的士卒們早已起來繼續勞作,忙碌于打造井闌、沖車等眾多大型攻城器械,以應付即將到來的廣陵之戰,而在軍中帥帳內,身為一軍主帥的謝安也已起身,面『色』古怪地向帳下心腹大刺客漠飛詢問著一些事。


“哦?你是說,枯羊主動與你聯系,是麼漠飛?”


從旁,八賢王李賢端著茶盞瞥了一眼謝安,他很明顯地看出了謝安臉上的古怪表情,但卻並非說破,一副雍容華貴姿態地品著杯中的茶水。瞧他那看似頗為享受的神態,恐怕沒有幾個人能猜到他手中的僅僅只是一杯普通的白水罷了。


“是的,大人!”抱了抱拳,漠飛簡單明了地說道。


“這可真是……意外!”還不待謝安有所表示,李賢搖搖頭發出一句感慨,旋即轉頭對謝安身旁的苟貢微笑問道,“苟少卿,你的私藏中當真就沒什麼香茶了麼?”


“這個……”苟貢歉意地望著李賢,攤了攤手。


“這可真是……可惜!”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李賢將手中的茶盞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旋即轉頭望向謝安,似笑非笑地問道,“謝尚書怎麼說?”


“殿下不是已經替本府說了麼?”謝安聞言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李賢。妻乃上將軍38


不得不說,枯羊主動與漠飛聯絡一事,非但李賢感到意外,就連謝安亦不禁詫異。盡管謝安早已預料到枯羊在失去魏虎後必定無法在太平軍內久呆,但是即便如此,漠飛帶回來的消息亦有些叫他難以抉擇。


“里應外合……麼?”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謝安負背著雙手在帳內來回踱步,搖頭苦笑道,“滿滿的莫名即視感吶……”


帳內眾人聞言疑『惑』地望向謝安。多半是琢磨不透謝安所說的這個詞的含義。


見此,謝安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不,沒什麼。——諸位覺得,這件事可信麼?漠飛,你先說!”


漠飛聞言愣了愣。旋即低頭說道,“卑職不知!——諸事,一切听從大人論斷!”


正如漠飛的『性』格,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單明了,畢竟他乃執行者、暗殺者,至于什麼計謀、策略。向來就不是他所熱衷的。


“你啊……”謝安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要知道他詢問漠飛的本意,本來是想讓漠飛結合他所看到的情報作以判斷,但遺憾的是,漠飛是純粹的執行者,他不善于謀劃、也不喜歡這種勞心勞神的事。于是乎,謝安只好將原先的問題詢問地更加仔細。


“唔……以你的『性』子。按理也不至于枯羊說什麼就信什麼吧?——可曾盯梢?”


漠飛點點頭,低聲說道,“與小舅爺告別後,卑職悄悄跟了他一路,一直跟到小舅爺入住的宅子,不過,並未發現有絲毫的異相。”


“不曾被察覺到吧?”謝安緊聲問道。要知道雖說漠飛乃天下屈指可數的潛行追蹤的好手,但這並不表示他能夠在任何人眼皮底下來來去去。但凡是直覺過人的武將,都能察覺到漠飛的存在,比如說廖立。


用廖立的話說,就算漠飛悄然無聲潛伏在黑夜里,就算可以遮蓋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與肅殺之氣,也無法屏蔽他身上那種仿佛致命野獸般的壓迫力,那種會叫人不禁『毛』骨悚然的莫名恐懼。而這種匪夷所思的壓迫力。使得漠飛在廖立的感官中猶如黑夜的巨大篝火那樣顯眼。


當然了,廖立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擁有著超常的野『性』直覺,比之梁丘皓、梁丘舞、陣雷那些天下的大豪杰亦不遜幾分的直覺。並不表示周軍內的其余將領們能夠辦到,哪怕是費國與馬聃。


“小舅爺眼下應該還不具備廖將軍那般的才能!”搖了搖頭,漠飛平靜說道。盡管昨夜他因為大意險些被枯羊反偷襲得手,但那只不過是他的大意而已,只不過是他漠飛錯將枯羊當成了尋常的廣陵刺客罷了。不像在廖立面前,至少稍稍『露』出幾分氣息,哪怕是呼吸沉重些,都會被廖立在一瞬間捕捉到藏身的位置。


若用一句話來表示,那就是兩者間的等級不同。破而後立的廖立,絕對是梁丘舞之下直覺感官最強烈的武將,凌駕于費國之上,酷似半年前讓周軍幾度感覺束手無策的秦王李慎麾下白水軍總大將陣雷。


“你確定?”謝安正『色』問道。妻乃上將軍38


“是,大人!”漠飛點頭應道。


見此,謝安滿意地點了點頭,要知道漠飛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刺客,既然他說得這般篤定,謝安自然也沒有必要懷疑,畢竟漠飛的忠誠謝安還是相當肯定的。


“怎麼說?”謝安將頭轉向八賢王李賢與其幕僚季。


李賢依舊端著他那盞茶品著,聞言與謝安對視了一眼,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很相信枯羊的主動投誠,更別說枯羊還提議里應外合奪下廣陵。


尋常城池也就罷了,要知道廣陵城那可是城牆高達六七丈的重城,萬一此事有詐,作為先鋒的周軍士卒一旦貿然闖入城內,那可是絕對再也難以逃出來的。


這招請君入甕之計,向來就是給守城一城為了有效殲滅城外攻城勢力而設,就連謝安也屢次施展,在不出差錯的情況下,效果地好的無以倫比。


究竟是好意還是歹意?


究竟是真心歸降還是詐降誘敵之計?


帳內眾人低頭思索著。


“六成吧,小王以為……”思忖了半響,李賢終于回答了謝安之前的問話,不過看他神『色』,卻感覺他依舊有些猶豫不決。


而話音剛落,他對坐的席位中傳來一聲冷言冷語。


“八成!——本軍師以為!”天上姬劉晴斜眼觀瞧著李賢,一副憤憤不平的神『色』,不過在謝安、苟貢、季等人看來,卻頗似賭氣的孩童。


“八成……麼?劉軍師何以這般肯定?”李賢輕笑著望向劉晴,他自然瞧見了劉晴眼神中那份針對他的不滿。但是他的表情卻依舊平和而溫柔,絲毫不為劉晴眼中的敵意所動。





“無他!——出自本軍師的直覺罷了!”瞥了一眼李賢,劉晴帶著濃濃嘲諷意味說道,“智者的直覺……跟賢王殿下當初覺得本軍師有可能會再度倒向太平軍的直覺可是截然不同的!”


“……”李賢聞言哭笑不得,連連搖頭,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也難怪,畢竟當初在歷陽橫江水域時。確實是李賢懷疑劉晴有可能再次倒向太平軍,因而執意不帶上劉晴先一步前來這廣陵,而如今,劉晴依然是好端端地坐在周軍主帥帳內參與著對付太平軍的軍事會議。這件事就算不提,李賢亦感覺面上無光、尷尬不已,又何況是劉晴三番兩次地提及故意戳他肺管子。


好在李賢『性』格溫文爾雅。倒也不在意劉晴故意為之的奚落與嘲諷,然而很是誠懇地道歉道,“好好好,前番確實是小王量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劉軍師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王如何?”


李賢說得確實是誠懇。只可惜劉晴絲毫不買賬,冷哼一聲便撇開了頭,弄得李賢很是尷尬,只得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謝安。


見此,謝安微微搖了搖頭,沒好氣說道,“還得理不饒人了?——怎麼對坑人……不,賢王殿下說話的?適可而止啊。小晴。”


起初李賢在又听到那個哭笑不得的綽號時搖頭不已,旋即,當他注意到謝安對劉晴的稱呼的改變時,他愣了愣,頗有些驚愕地望向劉晴。


可能是注意到了八賢王李賢的目光,劉晴的一張俏臉頓時變得通通紅。


她當然有注意到謝安對她的稱呼的改變,從起初涇渭分明的劉晴、劉軍師變成了如今听起來就頗為親近的小晴。倒不是說謝安對她有什麼企圖。這只是謝安為了向劉晴感激她曾替他擋了詐降的太平軍將領徐樂一刀而已。


盡管當時有漠飛在,謝安不覺得徐樂能夠傷到他,但即便如此,劉晴舍命保護他的舉動也讓他感到極為感動。哪怕劉晴想救下他的心意中亦摻雜著某些小心思。


不過話說回來,當謝安第一次用小晴來稱呼劉晴時,劉晴著實是吃了一驚,心口處砰砰直跳,還以為謝安突然間對她產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直到她轉念一想,這才明白那僅僅只是謝安針對她救他而做出的親近舉動罷了。


而匪夷所思,當想明白了這件事後,劉晴雖說心安了許多,但隱隱地竟亦有些失落。


莫非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了這個混賬家伙?


劉晴心中堅決不承認這一點,哪怕她熱衷于謝安時而鼓搗出來的新奇事物,哪怕她頗為『迷』戀與謝安在一起時那種仿佛親情般的溫馨感覺。


但是不可否認,最近劉晴一瞧見謝安的目光,哪怕只是最最尋常的目光,亦會不直覺地臉紅。


真是強悍吶,謝大人……某種意義上……


帳內但凡是注意到劉晴面紅耳赤模樣的人,心中不禁躍起一個莫名的想法。


也難怪,畢竟從梁丘舞到長孫湘雨,從金鈴兒到秦可兒,再到如今的劉晴,這些位絲毫不比男子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紅顏英豪,仿佛上天早有安排般,紛紛聚攏在謝安身旁,非常地,不可思議。


“命耶?運耶?”早已成為大周朝廷吏部尚書的季搖搖頭玩笑般地說了句,話雖听著玄玄,可也不難推斷,他這是在揶揄謝安的強運罷了。


眼瞅著帳內眾人臉上那詭兮兮的笑容,謝安倍感無語,揮揮手當即岔開話題道,“行了行了,莫要再打岔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要驗證清楚枯羊是否是真心實意投誠于朝廷!——漠飛,你想辦法再去趟廣陵,盡量監視枯羊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是!”


不得不說,即便是謝安,亦不敢在這種事上疏忽,畢竟身為主帥的他一旦做出了錯誤的抉擇,無疑將會葬送數以萬計的周軍士卒『性』命。


或許有人會覺得。既然謝安等人這般猜忌枯羊,那就直接將枯羊的話忽略不就得了?但是事實上,抓住每一個可給己方帶來勝算的機會,那才是身為主帥的職責。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謝安對枯羊的懷疑確實是沒有必要,畢竟後者這次確實是真心實意地想歸降周軍,或者說。結束這場戰事。


——與此同時——


就在謝安、李賢等一干人針對枯羊是否真心實意投誠于大周朝廷而做以議論、推斷時,在廣陵城內枯羊的居所密室中,枯羊亦與王建、徐常這兩位心腹愛將商議著。


“……情況就是這樣,我昨夜已與東嶺眾的漠飛順利接觸,將我欲投靠我姐夫的意思告訴了他,托他轉告于我姐夫……而眼下的問題是。我等如何想想辦法,到時候放周軍入城!”


凝視著兩員心腹愛將,枯羊壓低聲音說道。


“放周軍入城……”王建與徐常對視一眼,一縷憂愁攀上了他們的眉宇。


要知道,廣陵城雖說有諸多大小城門,數量甚至有七八個之多,但是這其中卻沒有一個歸牛渚軍、或者說天樞軍守衛。換句話說。就算枯羊此刻就呆在廣陵城內,但是要私下放周軍入城,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伍衡可不比魏虎,守衛城門的雖說不是像衛莊、趙涉、杜芳、張洪這樣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但亦並非尋常之輩,要知道廣陵城內所屯扎的軍隊,那可是太平軍的主力師,就算守衛城門的太平軍將領擁有著比擬魏虎的武藝。枯羊亦不會感到多少詫異。


“不如就故技重施?”望了一眼皺眉沉思的枯羊,王建壓低聲音說道,“前些日子在金陵,我與徐常還有張奉亦是驟然發難,帶兵搶奪金陵西城門,魏虎大帥麾下的金陵天權軍倉促應戰,難擋我軍攻勢。頃刻之間便被我等奪了城門……這次可以再試一回!”


“不可!”枯羊聞言搖頭說道,“廣陵城內乃太平軍主力,軍中精銳之士皆被伍衡抽調到此,實力與我等以及阿虎相比層次相差頗多……你若是帶兵攻城門。彼派一員將領一支兵,十有**就將你堵在城牆下,到時候再來一支兵攻你身後,你是進不得進,退不得退……”


王建聞言頗為懊惱地嘆了口氣,從旁徐常低聲說道,“大帥的意思是,不采用力奪,而采用巧取麼?”


“不錯!——我等只有一次機會,力奪不見得能打贏太平軍的主力師,唯有采用巧取,想辦法騙來一處城門的控制,放周兵入城……”


“這可不易!”徐常皺眉說道,“別的暫且不說,關鍵是,我等與那些守城門的將軍,平日里實在沒有什麼交情可言啊,若是貿貿然上前搭建關系,這反而顯得有些惹人懷疑吧?——萬一被伍衡懷疑,其派廣陵刺客監視我等……”


說到這里,徐常面『色』微微變了變。


仿佛是猜到了徐常心中所想,枯羊擺了擺手,低聲說道,“放心,這間密室的隔音效果頗佳,要不然,本帥也不會在此與你等商量這般大事……”



听聞此言,徐常這才釋然般松了口氣,緊接著方才的話題說道,“大帥,不知伍衡派遣守衛此廣陵各處城門的將領名字,大帥可曾打探到?”


“有列名單在此!”枯羊從懷中『摸』出一張紙平鋪于桌案上,低聲說道,“這是我這兩日借巡查各處城門名義打探所得,其中大部分將領我也曾見到過……”


“不會惹人懷疑吧?”徐常緊聲問道。


“不至于!”枯羊聞言搖了搖頭,頗有些自負地說道,“伍衡至今還未撤我的職,我枯羊好歹還是六神將的天樞神將,與那五方天將平起平坐,如何不能上城樓查探守衛情況?”


“這倒是……”徐常信服地點了點頭,眯著眼楮觀瞧著名單上的將領名字,想從中挑一個比較好誆騙的下手。但是,因為不了解這些將領的『性』格以及生平,這使得徐常有些猶豫不決。


而就在這時,忽听王建發出一聲輕呼。


“咦?王……亮?”


枯羊與徐常聞言對視一眼,下意識地將頭轉向王建。


“怎麼了,王建?——你認得此事?”枯羊壓低聲音問道。


只見王建臉上泛起幾許莫名的古怪之『色』,『舔』『舔』嘴唇喃喃說道,“不是認得與不認得的事……王亮,那是末將堂兄……”


枯羊聞言一愣,繼而萬分欣喜地說道,“當真?!”


“千真萬確……”


“好!”大喜過望的枯羊忍不住『露』出幾許笑容,然而待他細細一瞅那份名單後,這份欣喜頓時升級,只見他強忍著喜悅連聲說道,“南城門,竟然是南城門……王建,你的堂兄竟然守南城門!——太好了,太好了!”


“南城門好麼?”徐常不解地問道。


枯羊一臉喜『色』地解釋道,“周軍在廣陵西側偏南立營,是故,伍衡對西城門的守衛最為上心,一般情況下我等絕對沒有機會。而撇開西城門不談,南城門是距離周兵所立營寨最近的城門……”


“原來如此!”徐常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枯羊興奮地搓著雙手,當即抬頭對王建說道,“王建,試著與你那位堂兄接觸看看,如能策反最好,若是不能,我等便按照計劃,設計巧取城門……”


“是!”王建點了點頭,眼中不禁『露』出幾許不解之『色』。


堂兄武藝與我相仿,此前只知他一直在後軍督糧,怎麼突然搖身一變變成守城門的大將了?奇怪了……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7 17:56
妻乃上將軍 第三十九章 圖謀(二)

心中謹記著臨行前枯羊所叮囑的,王建揣著兩壺美酒來到了廣陵城的南城門,見到了他那個已有年逾不曾見面的堂兄,王亮。


在王建的印象中,他的堂兄王亮雖說有幸被編入太平軍主力師,但一直以來在后軍忙碌。何為后軍?說得好聽是后續軍隊,是當前軍以及左右兩營受創嚴重時需要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的軍中最后力量,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后軍說白了就是負責后勤的編制。


當前營以及左右兩營士卒在戰場上與敵軍浴血奮戰時,后軍士卒卻負責著糧草的儲備、押運,甚至是籌備全軍所需的食材。一軍之中掌管伙食的火頭兵,編制亦隸屬于后軍之中。


毫不客氣地說,任何一支軍隊在不是特殊情況下,那是絕對不會動用后軍將士的,畢竟后軍將士明日里忙碌的是軍中包括全軍將士伙食在內的繁瑣事物,幾乎沒有上過幾次戰場,將這樣一支軍隊推上前線,簡直就是叫他們去送死。


而王建的堂兄王亮,便是后軍諸多位掌管著米糧的將領之一,雖然職位不低,但因為甚少參與沙場廝殺的原因,難免在平日里遭人看輕,甚至于,有些時候王建對比自己這對堂兄弟二人的處境,亦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我要見王亮將軍,麻煩這位兄弟上去通報一聲。”


在廣陵南城門的城門口底下,王建朝著那些守衛城門地段的素不相識的太平軍士卒打著招呼。


“伍帥吩咐,近期全城戒嚴,任何人不得靠近任何一處城門!——不知這位將軍隸屬于何軍?來自城門重地又所為何事?”


守衛城門地段的士卒不留情面地說道,若不是看在王建身背后亦披著將職專屬的披風,或許這些士卒早已將王建逐退。


“幾位兄弟通融一下嘛……”臉上堆著笑,王建走上前幾步,在朝著四下望了望后,趁人不注意將幾塊碎銀子塞入那士卒手中,低聲說道,“我亦知城門重地不可擅闖,不過你們王亮將軍乃我年逾不曾見面的堂兄……按理來說我不該在此時與堂兄相見,不過,過些日子周軍大肆攻城,刀劍無眼,實在說不好我堂兄弟二人是否還有再相見的機會,是故……”


“王亮將軍乃將軍堂兄?”那士卒吃了一驚。雖說隸屬于太平軍主力師的他不屬王建管轄,是故也沒有必要跟王建客氣,但是,倘若王建與他家將軍有這么一層關系在,那就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了。


想到這里,他慌忙將手中的銀子推還給王建,但卻被王建一把握住了手。


“拜托幾位兄弟了!——小小意思,兄弟且留著吃酒……”王建壓低聲音笑道。


見王建態度誠懇,那名士卒心中大喜,瞧瞧左右壓低聲音說道,“將軍少歇,待小的上去稟告!”


“有勞。”


“不敢!”


眼瞅著那名士卒噔噔噔跑上城墻通知王亮,王建不動聲色地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四下觀瞧著,打探著南城門的守備情況。


僅僅掃了幾眼,王建便意識到他家大帥枯羊所言不需,單單他視線所及之處,便有成百上千的太平軍士卒守衛,這還不包括城墻上的士兵。


心中估算著南城門守衛的數量,王建不禁皺了皺眉。在他看來,城門上的眾多守衛尚在其次,關鍵在于,城內到處都是來來回回巡邏的衛隊,一旦哪一處城門有任何異動,那些衛隊能夠在短短一炷香內陸陸續續趕來援助,這才是最為棘手的。


甚至于王建還聽說,那位唯一留在廣陵城內的五方天將之一,后軍天將張洪,便親自領兵一日十二個時辰在城內巡邏,巡查各個城門的守備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倘若王建他們牛渚天樞軍有膽量倒戈反叛,恐怕還不等他們攻下一處城門放周軍入城,十有便會被后軍天將張洪前后堵死,活活殲滅在城中。


王建暗自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自己身前方傳來一聲充斥著驚喜的呼聲。


“小福?”


措不及防之下,王建被自己口中唾沫給嗆住了,連連咳嗽不已,畢竟那個叫他尷尬不已的稱呼,正是他的小名。


抬頭觀瞧,王建無奈地望著遠處那位小跑著朝他而來的將領,即他的堂兄王亮。


“不是叫你莫要那般稱呼我么……亮堂兄!”


正所謂血濃于水,盡管王建起初的話中滿是抱怨的語氣,但是最后一聲稱呼,卻充滿了親人間的關切。


“哈哈哈!”王建的堂兄,那位看起來比他高了半個腦袋的漢子爽朗地笑了笑,一把將堂弟僅僅抱在懷中。


足足過了數息,這對堂兄弟二人這才松開擁抱,身為堂兄的王亮上下打量著王建,笑著揶揄道,“我聽說了哦,你們牛渚軍被周軍打的頗為凄慘,灰溜溜地逃回了廣陵,哥哥還以為你小子沒臉來見我呢!”


“放屁!”王建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我家將軍當初可是將周國的八賢王李賢都打贏過,那時在橫江,李賢幾次強渡長江都被我家將軍給打回去了!”


“那怎么逃到廣陵來了?”


“什么逃?這叫有計劃的撤退,懂不?不做無意義的廝殺!”王建辯解道。看得出來,他的確對枯羊忠心耿耿,不許任何人說枯羊的不是。


“哈哈哈!”王亮聞言哈哈一笑,繼而重重一拍堂弟的肩膀,語氣沉重而誠懇地說道,“無論如何,能活下來就好!——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走,你我上城樓再細說!”


“好!”


點了點頭,王建跟著王亮上了南城門的城樓。這次因為有王亮這位守城將領親自帶領,因此,沒有任何一名守兵站出來阻攔。


不多時,王亮便領著王建來到了南城門城樓上的一個房間,在抬手請王建入座后,王亮從桌上翻出兩個杯子,摸了摸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了,兄弟,哥哥這邊不讓飲酒……以茶代酒如何?”


王建聞言詭異地笑了笑,在王亮目瞪口呆之余從懷中摸出兩壺酒水,擺在桌案上。


“酒?”王亮面色一喜,急忙上前拿起一壺,嘴對著壺嘴連灌了足足好幾大口,這才心滿意足地長長吐了口氣,坐在王建對面抱怨道,“不滿兄弟你說,哥哥這兩日可算是遭了罪了,以往在后軍時,哥幾個聚在一起吃吃小酒那不叫事,眼下好了,城門守將不得沾酒!”


“呵呵呵……”王建輕笑一聲,抬手拿起一壺酒,替堂兄王亮斟了一杯,期間不動聲色地問道,“說起來,亮堂兄何以變成守城門的將領了?——我記得亮堂兄以往是負責監督糧谷儲備的呀……”


“這不是眼下缺人么?”舉杯一飲而盡,王亮小聲說道,“想必你也知道了,伍帥麾下五方天將,左軍天將衛莊傳言密謀取代伍帥,因此遭伍帥下放,對,就是下放到你們牛渚去了……前些日子聽說他死了,對吧?”


“唔!”王建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那賊子挑唆我牛渚軍與魏虎將軍的金陵軍互相殘殺,事敗被枯羊大帥所殺!”


“好端端的一員天將大人吶……”王亮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撇開已死的衛莊不談,廣陵此間還有四位天將大人,分別是中軍天將趙涉,右軍天將杜芳,前軍天將穆廣,與后軍天將張洪……哦,對了,哥哥我便是隸屬于后軍天將張洪將軍麾下!如何?”說到這里,王亮不禁眉開眼笑,好似揚眉吐氣般說道,“當初見你被六神將的天樞神將枯羊將軍提拔,哥哥我可是羨慕了好一陣子,如今哥哥我也算是追上兄弟你了吧?”


“呵呵呵!”王建輕笑不語。


終歸是年逾未見,王亮、王建堂兄弟二人趁著這來之不易的時間暢聊著,以至于兩壺酒水在不知不覺中便被二人飲盡,而即便如此,二人仍然感覺有些意猶未盡。


“話說,”摸了摸沾著幾分酒漬的下巴,王亮笑著說道,“你小子怎么突然想起來看哥哥我了?”


“那不是聽說亮堂兄高升為守城門的大將,因此前來祝賀嘛!”


“什么大將!”王亮笑著擺了擺手,自嘲說道,“臨時升任的守將罷了,待日后有了合適的,我多半還是要回到后軍去……哥哥可不比你小子,受枯羊將軍器重!”


“呵……”王建聞言不由笑了笑,旋即,他深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說實話,亮堂兄,小弟這次來,是有事要拜托你……”


“哦?”王亮眼眸中不知為何閃過一絲異色,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屋內的屏風,朗笑說道,“說什么拜托,這也太見外了!——究竟是什么事啊,倘若是借錢,哥哥丑話說在前頭,哥哥手上可沒幾個閑錢!”


“瞧你說的!”王建聞言翻了翻白眼,旋即壓低聲音正色說道,“亮堂兄,你我兄弟一場,小子也不瞞著你!——觀我太平軍近況,伍衡所作所為,我家將軍甚是心寒……”


“伍衡……兄弟,慎言!”王亮面色一緊,低聲提醒道,同時眼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焦急之色。


眼角余光瞥向屋內那面屏風,王亮自然清楚那面屏風后究竟藏著哪位大人物,那便是他們后軍的直屬大將,后軍天將張洪。


記得在一刻辰之前,后軍天將張洪突然造訪他王亮所值守的南城門,當時王亮一頭霧水,但是眼下,他隱隱已經猜到了張洪來此、并且故意藏身在屏風之后的用意。


王亮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作為主力軍的將領之一,王亮知道的顯然要比堂弟王建更多,包括左軍天將衛莊為何會心生反意,欲取伍衡而自代。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位南唐劉氏十三殿下,劉言。


這位明明身具南唐皇室血脈、卻無意于問鼎九五的皇儲爺,曾在一次酒宴中有意無意地表露,太平軍中何人日后功勛最高,他便以劉氏子嗣的名義支持該人成為南唐皇帝,這使得當時在場許多大將心生遐想。


毫不客氣地說,不單單只是衛莊,事實上,這段時日內,太平軍主力師內不乏有人心懷二意,甚至有人去暗殺伍衡,只不過,伍衡比那些人更有心計、更有城府罷了。


王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堂弟王建,平心而論,枯羊如何如何與他無關,但牽扯到王建這位唯一的堂弟,這就容不得王亮置身事外了。


“亮堂兄,可否待與周軍戰時,開啟城門,放其入城?”王建壓低聲音說道。


“周軍?”王亮愣了愣,他原以為枯羊不過是想效仿衛莊,卻不想竟是與周軍搭了上線。忽然,他猛地想起直屬上司后軍天將張洪還躲在屋內屏風后,故作動怒地低聲斥道,“放周軍入城?小福,你究竟在說些什么?!”


“亮堂兄稍安勿躁,容小弟徐徐相告!”說著,王建便將枯羊對伍衡的不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堂兄王亮,包括枯羊已與周軍東嶺眾的漠飛接觸之事。


“魏虎將軍才死便打散其麾下掌軍……”王亮聞言微微嘆了口氣。


平心而論,他也覺得伍衡此舉頗為叫他們一干部將心寒,可擺著后軍天將張洪尚在屋內屏風后,他又如何好表露心聲?


他不是沒想過提醒王建,終歸王建是他唯一的堂弟。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越是危機四伏的地方,就愈發需要可以信任的人支持,然而,還有什么關系比血濃于水的親情更加堅固牢不可破?


但是,他不敢。


天知道那位后軍天將張洪此時是否在屏風的縫隙觀瞧著他們這對堂兄弟,雖說瞧不見他王亮的舉動,但是王建他卻是瞧得清清楚楚,一旦堂弟王建露出絲毫異樣,只要一聲令下,埋伏在屋外的士卒就會一擁而入,將王建作為叛徒扣押。倘若王建膽敢反抗,那更是不堪設想。


而這些,是王亮所不敢想象的。


遺憾的是,王建卻不知堂兄王亮心中的諸多矛盾想法,猶壓低聲音滔滔不絕地說道,“亮堂兄恐怕不知,周軍主帥謝安,乃我家將軍的親姐夫,因此,絲毫不需擔憂周軍是否會過河拆橋!——而據漠飛那個大刺客所說,周軍最想要的,只是伍衡以及那個劉言殿下,至于五方天將,可恕可不恕,就看那四人如何看待此事。而至于我等……小卒罷了,周軍豈會費心費力去計較?”


“枯羊將軍竟搭上了周軍這條線么?”王亮似乎顯得很吃驚,右手一移不慎將桌上的杯子推到了桌外,只聽啪嗒一聲,那只陶瓷的杯子當即摔碎。


“我來我來!”見王建準備幫忙,王亮搶先一步彎腰將碎片都拾了起來,一臉驚色地說道,“小福,你瘋了么?竟然勾結周軍?”


“亮堂兄,說句不好聽的話,你覺得太平軍能打得過周軍么?——當初在橫江水域的小舟上,小弟與枯羊大帥會見了他那位親姐夫,即周軍主帥謝安,此人明確地告訴我等,我太平軍之所以眼下能與其斗地平分秋色,那不過是因為北疆有燕王李茂在罷了!正是因為有那頭北方的猛虎在幽州虎視眈眈,這才使得冀京四鎮不敢擅動,像梁丘舞那般天下無雙的周國戰力亦不敢擅自離開京師……否則,不需冀京四鎮齊至,單單是梁丘舞親率東軍神武營南下,我太平軍如何抵擋?——當年覆滅我南唐的東路周軍,一日內連克三城,三月內破四十余大小城縣的前東鎮侯梁丘恭,以及二十年前追殲我初代太平軍,在蕪湖逼死初代大帥薛仁的后東鎮侯梁丘敬,可正是梁丘舞的伯父與生父吶!”


“……”王亮聞言默然不語。


不得不說,梁丘恭、梁丘敬兄弟二人,在江南人尤其是太平軍士卒心中的地位確實是猶如惡虎般的存在,畢竟二人前后分別以不及弱冠的年齡闖下赫赫威名。在其父梁丘公的帳下,這對兄弟一位參與了覆滅南唐的盛事,一位則親手險些將初代太平軍全盤葬送在蕪湖。以至于至今江南還有不少人將這對堪稱天下大豪杰的兄弟當成門神供奉,用以震懾妖邪。


“說什么周國殘害我江南百姓,那只是伍衡故意放出的話罷了,亮堂兄難道沒瞧見,金陵、廣陵等諸多城縣,其百姓在周國治下也是安居樂業么?何以非要再起兵禍?——助我等一臂之力吧,亮堂兄!”王建低聲懇求道。


王亮聞言沉思了半響,忽而一咬牙罵道,“從小到大,你小子就是這般叫人不省心!”


聽著那熟悉的話,王建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喜色,抱拳說道,“多謝亮堂兄了!”


“你啊……”搖了搖頭,王亮站起身來,說道,“我送送你吧……”說著,他拉住了王建的袖子。


“不必不必……”王建連連擺手。


見此,王亮也不堅持,目送著王建走遠。


而就在這時,后軍天將張洪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將軍!”王亮抱拳喚道。


“做得好!”張洪點了點頭,旋即微笑說道,“不出伍帥意料,那枯羊果然準備瞄準南城門下手……不枉費本將軍提拔你!”


“……”王亮默然不語。


“怎么?因為是堂兄弟是故下不了手么?”張洪冷笑說道。


“不!——末將對太平軍忠心耿耿!”王亮低著頭說道,然而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頻頻望向桌上那一小堆碎瓷。


“那就好!”張洪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揮揮手頗為隨意說道,“你先下去吧!——既然你已是此城門的守將,就應當忠于職守,謹記不時到城頭上查看,莫要叫枯羊察覺出不對勁……那小子可狡猾得很!”


“是!末將告退!”再次望了一眼那一小堆碎瓷,王亮抱拳而退。


瞥了一眼王亮離去的背影,張洪冷哼一聲,用手撥著桌上的碎瓷,將其再次拼成茶杯的形狀。但是,他發現那些碎瓷中卻不知為何少了一塊。


“忠心耿耿……嘿!”隨手將那些碎瓷撥到一起,恢復最初的樣子,張洪冷笑一聲,拂袖離開了屋子。


而與此同時,已步下城樓的王建望了望左右,緩緩攤開右手,在其右手手心處,竟有一小片茶杯的碎瓷。


王建記得,那是他堂兄王亮在送別時偷偷塞到他手心的。


瞇了瞇眼,王建仔細觀瞧,卻那片碎瓷上潦草地刻著一個字。

[詐!](。)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8 12:17
第四十章 圖謀(三)
在自己居所的密室內,枯羊聚精會神地瞧著面前桌案上所擺放的那片瓷杯的碎片,瞅著瓷杯碎片內側那個潦草而模糊的“詐”字。


詐者,詭計也!


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這顯然王建的堂兄王亮為了提醒并且警告王建而偷偷塞給他的。


深思了片刻,枯羊舉起那片瓷杯碎片把玩著,搖頭說道,“王建,你堂兄可是個機警而聰明的人呢!”


王建聞言一愣,疑惑問道,“大帥莫非已經參透末將堂兄在瓷杯碎片上所刻之字的含義?”


聽聞此言,枯羊搖頭說道,“無非就是報警訊于我等罷了,還有何含義可言?——多虧了王亮乃你堂兄,你二人堂兄弟之情堅不可摧,否則,此番我等必死無疑!”


“……”王建與徐常面面相覷,面露不解之色。


“此番可真是大意了!”緩緩站起身來,枯羊負背雙手在密室內踱步,口中冷冷說道,“真是想不到啊,我原以為可設計助周軍一臂之力,鏟除伍衡結束這場戰事,卻沒想到,那伍衡竟然早已預料到此事……等等!”說到這里,枯羊面色微微一變,瞇了瞇眼繼續說道,“如此說來,伍衡之所以要拆散阿虎的金陵天權軍,全是因為我枯羊么?——那個家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信任我,將我留在帳下聽用!”


與徐常對視一眼,王建一臉不解地說道,“大帥,末將越聽越糊涂了,伍衡何以變成要加害大帥了?——雖然這么說有些不合適,但伍衡確實是給我牛渚天樞軍擴編到了兩萬人。這難道不是伍衡想拉攏大帥的舉措么?”


“拉攏我?他巴不得我死!”冷笑一聲,枯羊壓低聲音說道,“自從我與姐夫謝安的關系暴露,伍衡那廝便不再信任我,全賴阿虎從中周旋,幾番懇求那廝。甚至用他自己項上首級為我擔保,這才叫我得以避免被閑置……如今阿虎已故,伍衡又豈會再信任我?——他巴不得我死,但是他不敢貿然殺我!”


“因為大帥乃名門公羊家后裔?”徐常試探著說道。


“不錯!”冷笑一聲,枯羊搖頭說道,“賴我公羊家祖輩陰澤,我公羊家乃南唐舊臣,先父更是力助初代太平軍總帥薛仁大帥攻克金陵,雖最后落得個滿門皆被誅的凄慘下場。但也因此獲得赫赫賢名。陳帥與公主殿下尚在時,伍衡之所以招攬我,無非也就是想借我公羊家賢名助漲聲勢罷了……而眼下他羽翼已豐、爪牙齊備,自然不再需要我公羊家的聲望……”


“過河拆橋么?還真是附和那家伙的作風!”徐常在一旁低聲罵道。


“過河拆橋也好,鳥盡弓藏也罷,他伍衡要殺我,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瞥了一眼徐常與王建二人,枯羊低聲說道。“你二人以為我何以有膽量來這廣陵?——來此之前,我斷定伍衡十有不敢殺我。牛渚之敗非戰敗之過,而金陵又非因我而失陷,若伍衡一意孤行要殺我,勢必會叫手底下的人寒心……楊姓的楊峪、衛氏的衛縐,太平軍初代時延續至今的有名望的老卒血脈,如今早已戰死七七八八。因此。若無重大罪名,伍衡絕不敢殺我,哪怕他心中清楚我枯羊有意投向周朝!”


“哦哦,原來如此……”王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話音剛落他面色微微一變。驚聲說道,“什么?大帥的意思是,伍衡那廝已知我等有意要投誠于周軍?”


“啊,他心知肚明!”瞇了瞇一雙虎目,枯羊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總算是想明白了……早前伍衡那般寵信阿虎,可為何阿虎死后我在廣陵替他辦身后事時,他卻連來都不來一下。——原來他是故意做給我看的,為的就是叫我枯羊對他寒心,一怒之下投向周軍……他這是在逼我投向周軍啊!”


“這……”王建聞言面色微驚,詫異說道,“恕末將難以理解。——伍衡下令擴編我天樞軍,又幾番盛情厚意對待大帥,何以不是拉攏反而是逼迫大帥離開太平軍而投向周軍?”


“這便是伍衡做事的高明之處!”點點頭輕贊一聲,枯羊冷哼說道,“那家伙看樣子已摸透了我枯羊性子,知我不在乎權柄而重情義,因此故意薄情虧待阿虎,叫我心中憤懣……”


“即便如此還是有些說不通啊……”徐常詫異問道,“若伍衡當真要逼反大帥,何以還要擴編我天樞軍,在我等手中多塞兵力呢?——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么?”


枯羊聞言搖了搖頭,忽然正色問道,“平心而論,你二人覺得究竟有多少人肯跟我等一同歸降周軍?”


“這個……”與王建對視一眼,徐常遲疑說道,“大概……不,至少也得有個三五成的吧?”


枯羊輕笑著搖了搖頭,壓低聲音正色說道,“投靠周軍僅僅只是你我三人的想法罷了,再有就是加上犧牲的張奉,以及你我身邊一干親信護衛,至于底下的將士們……他們應該還是認為自己乃一名太平軍士卒。按我的估計,跟隨我等者超過三成這已經是了不得了……”


王建聞言皺眉說道,“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抬斷了王建的話,枯羊低聲說道,“此事與在金陵那夜,那是截然不同的!——當時麾下將士們云從,那只是因為阿虎設計扣押了我,又傳言要接管我天樞軍,因此我軍的將士們心中氣憤,故而反了阿虎。聽清楚了,是反了阿虎,而不是反了太平軍!”


“……”王建、徐常聞言一臉恍然大悟之色,信服地點了點頭。


“多給我等一萬兵在伍衡看來無大所謂,因為只要他給我等冠上密謀造反的罪名,保不定最先向我等亮出兵刃的,相反還是我等麾下的將士們……只要我等在謀事失敗后無法逃離這廣陵,我等手中的兵力。最終還不是得落到他手中?——不可否認,伍衡確實乃心機深重之輩!”


面面相覷之余,王建與徐常只聽得心驚膽戰。待半響之后,王建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照大帥這么說,伍衡那廝豈不是希望我等反叛?——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當然有莫大好處!”輕笑一聲。枯羊頗為篤定地說道,“我若是有意要謀反,則必定會設法聯絡城外的姐夫謝安。旁人暫且不提,若我枯羊真心實意要歸降周軍,姐夫勢必深信不疑,而這,便是伍衡所希望的!——他希望借我枯羊的手將周軍引入城內,一舉殲滅!到那時他再以勾結周軍的罪名將我枯羊收監處斬,保管沒有一個人會提出異議!——于是乎。周軍除掉了,我枯羊也除掉了,我等手中的兵力,最終還是落到他手上!”


“嘶……”徐常聞言驚地倒抽一口涼意,喃喃說道,“虧我等還沾沾自喜,自以為伍衡不知我等密謀之事,沒想到……”


“因此我才說。此番多虧了王亮!——不,應該是多虧了王建。若不是王建,王亮又豈會暗報我等如此機密之事?”枯羊贊許地望著王建說道。


“不敢不敢……”瞧著枯羊心中的贊許,王建心中歡喜,忽然,他愣了愣,疑惑問道。“等等……若此事當真如大帥所言,那堂兄何以不明確告訴我?”


枯羊聞言詭異一笑,壓低聲音說道,“那是因為,當時屋內多半還有外人……而且還是一個身份了不得的家伙!——是故你堂兄不敢明說。只能通過這種辦法警告你!”說到這里,枯羊想了想,冷笑著繼續說道,“依我看來,若不是伍衡本人親臨,那就是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應該是張洪!若伍衡親臨南城門,則城門上的將士們勢必會雀躍不止,如此一來極有可能被我等看出不對勁;而若是后軍天將張洪……張洪本來就負責著整個廣陵的城防,你堂兄王亮亦是他麾下將領,他親臨南城門,理所應當,不至于橫生枝節!”


不得不說,枯羊雖然才智比不過長孫湘雨、李賢、劉晴那等堪稱妖孽的世間奇才,但絕對稱得上是心智聰敏之輩,稍稍一想,便推斷出了當時躲藏在屋內的人乃后軍天將張洪。也難怪謝安曾說,此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當時屋內并無外……”說了半截,王建面色微微一變,他忽然想起當時堂兄王亮在與自己交談時曾幾次用眼瞥向屋內的屏風,神色亦有些不自然。


“屏風!——那張洪躲在屏風之后!”明白過來的王建驚聲說道,“怪不得我勸說堂兄與我等一同投誠周軍期間,堂兄曾幾次打斷我的話,當時我還以為是他不想聽,原來是屋內有外人!”說到這里,王建懊惱說道,“可堂兄為何不提醒我呢?若早知道屋內有那張洪在,我也不至于將大帥的計劃全盤暴露……這下好了!大帥的計劃被那張洪聽得清清楚楚!”


“你堂兄那是在保護你!”瞥了一眼滿臉懊惱的王建,枯羊正色說道,“毋庸置疑,你堂兄當時很明顯是想提醒你,只怪你不夠仔細罷了!——難道他還能手指屏風直說張洪躲在此處?只要被張洪瞧出破綻,非但你堂兄性命難保,你也絕對無法活著離開南城門!”


“可……”皺了皺眉,王建懊惱說道,“可大帥的計劃已被那張洪得知,那張洪得知便意味著伍衡那家伙早晚也會知曉,這可如何是好?”


“急什么?”橫了一眼王建,枯羊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方才不是說了么?此番并非是我等打算密謀造反,是那伍衡非要逼著我等這么做,因此,泄密不泄密,無關緊要……眼下我等與伍衡好比就是在對坐下棋,雙方的棋勢皆能瞧得清清楚楚,關鍵在于下一步,即我等的想法,與他伍衡的想法!——相比此事,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更叫我吃驚……我原以為伍衡會死盯著廣陵西城門,而松懈對南城門的防備,沒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到我等打算在南城門動手……這份機謀,實在是了不得。不愧是將陳帥拉下總帥寶座的梟雄!——與這等家伙對弈,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怕是結局難料啊!”


王建聞言笑道,“大帥何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末將以為,大帥亦是世間難得奇才,這不。伍衡那廝設下的詭計,輕輕松松就被大帥給破解了。”


枯羊終歸是年輕氣盛,聞言臉上不由露出幾許自得之色。


在旁,徐常亦恭維了幾句,旋即正色問道,“大帥,既然如此,我等還在南城門動手么?”


“唔……”枯羊聞言深思了片刻,理清楚思緒的他。不禁對伍衡的深謀遠慮感到佩服。


說實話,軍中誰都納悶之前只是后軍一名督糧將領的王亮何以搖身一變成為了南城門的守將,王建納悶,枯羊納悶,包括當事人王亮亦百思不得其解。


而現今,枯羊總算是明白了,他終于明白,伍衡之所以提拔王亮為南城門的守將。無非就是誘引枯羊在投靠周軍后準備行里應外合之計時,選擇在南城門下手。理由很簡單。因為王亮與枯羊的部將王建乃堂兄弟,不出差錯的話,王亮多半會選擇與堂弟共同進退,而不是大義滅親。


畢竟堂兄弟間的親情可要遠比如今已無幾分大義的太平軍重要地多,更何況眼下太平軍的局勢又不是如何的強盛,有幾個不想預先留一條退路?既然他枯羊這邊能夠搭上周軍主帥謝安這條路子。王亮又豈會置若罔聞,毫無意義地與太平軍一同覆滅?


而在看清楚這件事的前提下,伍衡設下了釣鉤食餌,將王亮破格提升為南城門的守將,坐等枯羊乖乖咬鉤。不得不說這一招極為高明。就連枯羊亦忍不住要贊嘆伍衡的謀略。


枯羊的嘴角掛起幾許得意笑容,對王建與徐常二人說道,“看樣子,伍衡是打算誘引我等在南城門下手,他好將計就計,將我等以及貿然闖入城內的周軍一網打盡……既然如此,我等就給他一個驚喜!——西城門,我等取西城門!”


王建與徐常聞言面色大變,后者驚聲勸道,“大帥,西城門可是駐守著多達兩萬的士卒啊,比其余三面多整整一倍……”


“只是‘暫時’駐守罷了!”打斷了徐常的話,枯羊低聲說道,“伍衡算到我等會選擇南城門放周軍入城,因此故意提拔王建的堂兄王亮為該城門守將,好方便我等行事……你等真以為,到時候南城門就單單只有那萬把人么?”


“大帥的意思是,到時候其余三面城門口的兵力會轉移到南城門?”徐常若有所思地說道。


“必然的!——除非他伍衡早已全盤放棄,打算眼睜睜看著周軍入城!否則,必然會從其余三面城墻抽調兵力!”冷哼一聲,枯羊低聲說道,“既然他欲將計就計,我等就不妨來個順水推舟!——他不是要我等取南城門么?到時候我等就虛晃一槍,待西城門的守兵前往南城門支援時,我等便趁機強攻西城門!西城門距離周軍的營寨最近,只要我等順利打開城門,伍衡絕對來不及回援!”


王建與徐常聞言心悅臣服,由衷稱贊道,“大帥英明!”


——與此同時——


就在枯羊得知密謀之事泄露,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得知伍衡欲逼他在南城門反叛,里應外合與周軍圖謀廣陵時,五方神將的后軍天將張洪,亦從南城門返回,來到了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的住所。


“果然不出伍帥所料!——枯羊準備圖謀反,已按照伍帥所想的那樣,派其部將王建與接觸其堂兄,即現城南門守將王亮……”


推開門走入屋內,得見伍衡正用雙手支撐著身軀站在桌案旁,聚精會神地瞧著桌案上的廣陵附近地理行軍圖,后方神將張洪懷著由衷敬佩的心情,喜悅說道。


“呵!”伍衡聞言輕笑一聲,抬頭瞥了一眼張洪,旋即目光再度望向桌上的行軍地圖,淡淡說道,“魏虎一死,枯羊在我太平軍就呆不長了……雖說他公羊家與周國朝廷、皇族李氏、將門梁丘家有滅門之血海深仇,可奈何這世間他還有一個親姐姐,更不妙的是,這個親姐姐非但落腳在梁丘家,更嫁給了刑部尚書謝安這根高枝。——有這么個大權在握的親姐夫在,枯羊能忍得住再留在我太平軍,也算是異數了!”


“大帥不信任枯羊么?”張洪好奇問道。


“本帥不信任任何人!——頭腦簡單的魏虎倒還好說,似腦筋活絡的枯羊,那就另當別論了!”瞥了一眼張洪,伍衡淡淡說道,“本帥以為,忠誠不過只是背叛后能獲得的好處不夠罷了,若周國朝廷給你一個兵部尚書,你可愿意繼續留在本帥帳下?”


張洪聞言面色微變,正要說話,卻見伍衡一改之前表情,笑呵呵說道,“當然了,方才那些話只是針對枯羊、衛縐等一干受不起誘惑的年輕人而言,對于你張洪,本帥又豈會不信?否則又豈會將廣陵的城防全全交予你?”


張洪聞言大喜,抱拳說道,“多謝伍帥寵信,末將愿誓死跟隨!”


“呵呵,好,好!”伍衡眼中閃過一絲淡然,但是臉上卻露出了滿意的表情,聞言點了點頭。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問道,“對了,張洪,話說那王亮……如何?”


聽聞此言,張洪走上前一步,抱拳拱手,低聲說道,“正如伍帥所料,王亮與王建這對堂兄弟關系頗好,當時王亮見其堂弟時,末將在屏風后雖未察覺到王亮有私下提醒王建的地方,不過……”說著,張洪便將王亮在談話期間打碎了瓷杯,事后又莫名其妙少了一塊碎片的事通通告訴了伍衡,只聽得伍衡連連點頭。


“五方天將中,也唯有你與衛莊最是謹慎、仔細!”伍衡點頭贊道,隨即又搖頭嘆息道,“衛莊能力不差,只可惜心懷二意,不能為我所用……可惜,可惜!”負背著雙手背對著張洪,伍衡長吁短嘆,然而瞧他眼神,卻無半分遺憾惋惜之色。他的眼神,如死水般寂靜而令人心悸。


“伍帥……衛莊,背信棄義小人,伍衡何以要憐惜,念念不忘?”張洪哪里看得到伍衡的真實目光,聞言感動不已,心中暗罵衛莊背信忘義。


“說得是吶……罷了!”故意嘆了口氣,伍衡轉過身來,輕笑說道,“王亮果然如本帥所料,私下告密于其弟,換而言之……”


舔了舔嘴唇,張洪低笑一聲。


“西城門!——枯羊必取西城門!”


ps:話說,我可沒寫那杯子是立體拼起來的,腦補太過了吧?


另外,好吧,這些日子確實有點沉迷于女色,咳咳,不過最大的原因應該是寫這本書的時間吧,本來年后就該寫完的,堅持寫了一年所以沒啥動力與激情了,不過我還是會完本。


賤宗出品,必須完本。


至于加更……積累一年的疲勞外加沖著這訂閱,說實話實在沒啥動力,靠這養家糊口非得餓死不可。


總之,咱慢慢來,好么?(。。)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9 12:12
第四十一章 圖謀(四)
在自個屋內,枯羊用手支撐著額頭,眉宇間匯聚著濃濃憂慮之色。


“吱嘎——”


屋門輕啟,部將徐常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兩名全身緊裹著黑衣的男子。


“大帥,東嶺眾的人到了。”


見枯羊坐在屋內一副若有所思之色,徐常輕聲提醒道。


“唔。”輕應一聲,枯羊轉頭望向徐常身后那兩名東嶺眾的刺客,上下打量著他們。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審視的目光,那兩名刺客不約而同地抱了抱拳,用低沉的嗓音沉聲做了自我介紹。


“刃五,刃九,奉三首領之命,前來向小舅爺匯報當前城內局勢。”


他二人口中所說的三首領,指的便是東嶺眾的老三、大周朝廷北鎮撫司司都尉、殺人鬼“鐮蟲”漠飛。


想想也知道,刃五與刃九僅僅只是代號而已,畢竟東嶺眾在管理行館內部人員的規章方面,要比金陵眾嚴格地多,幾乎行館內所有的精英刺客都舍棄了本來的名字。也難怪,畢竟他們雖說隸屬于朝廷,但終歸還是難免要做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用代號總比用本命更讓他們感覺舒坦些。


枯羊心中略有些詫異,要知道廣陵城內可到處都是太平軍士卒以及廣陵刺客,原以為漠飛怎么著也得派個十幾人來與他接觸,要不然萬一被廣陵刺客撞見,一番廝殺下來無法逃脫導致使者雙雙犧牲,這豈不是誤了大事?然而漠飛卻僅僅只派來兩人,這實在有些出乎枯羊的意料。


壓下心中的詫異,枯羊低聲問道,“向我匯報城內的現況……換而言之,貴行館與廣陵刺客還在相互廝殺么?”


“這是謝大人吩咐的!”那名代號為刃五的刺客抱了抱拳,低聲說道,“刺客。耳目也!在大戰之前,我東嶺眾必須肅清城內的廣陵刺客。失去了廣陵刺客充當耳目,伍衡便無法監控整個廣陵!”


“唔!”枯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對于姐夫謝安的做法十分肯定,畢竟在選擇反叛伍衡投靠周軍的當下,他心中最忌憚的并非是各城門的太平軍守將,而是那些混跡在黑暗中的廣陵刺客。要知道,只要被其中一名刺客察覺他的真正意圖,那么在這場他與伍衡的博弈中,他便會死地很慘。


“有把握么?——肅清整個廣陵刺客行館?”枯羊下意識問道,問完他才注意到面前這兩名刺客眼眸中露出幾分不悅之色。擺擺手笑著解釋道。“枯羊絕非小看貴行館的實力。只是我覺得,廣陵刺客相傳有三五百之眾,而貴行館大部分人員卻仍然在冀京,留在周軍中的不過寥寥百余人。這人數,未免有些懸殊……”


聽枯羊這么一說,刃五這才釋然,用極為自負的口吻正色說道,“小舅爺放心,廣陵刺客……不過是一幫依靠著館內女人的身體賺錢運營行館的懦夫罷了,論真刀實槍拼斗,以一敵三,綽綽有余!”


枯羊聞言為之驚愕。要知道天下五大刺客行館,其中便有鴻山東嶺與江東廣陵,很難想象鴻山的東嶺眾刺客竟如此看不起這邊的廣陵刺客。


不過話說回來,不可否認廣陵刺客在天下五大刺客行館中排名最末,畢竟早前“蜃姬”秦可兒掌大權時。廣陵刺客基本上只向人出售珍貴的情報,很少有借任務殺人的事發生;而反觀鴻山東嶺刺客,卻專門干那些接任務殺人的勾當,惡名昭著,使得大周朝廷曾一度將其視為毒瘤,欲除之而后快。


有時候枯羊實在有些難以理解,畢竟據傳聞中說,東嶺眾皆是一些桀驁不馴的家伙,很難想象這幫兇徒竟會被他姐夫謝安收拾地服服帖帖,要知道單純的威脅可無法控制這幫兇徒一輩子。


只能說,枯羊對于東嶺眾內部的事還是了解地過少,比如說,東嶺眾的老大狄布最佩服的其實不是謝安,而是在拜入梁丘家學武后得稱呼為師姐的梁丘舞;再比如老三漠飛與老四錢喜最敬畏的也并非是謝安,而是他的二夫人,那位“若能為男兒身則勢必能叫天下英豪黯然失色”的“鴆姬”長孫湘雨;數來數去,恐怕也只有老二茍貢算是謝安的鐵桿心腹,但這也并非是出于謝安的口上威脅,而是因為他的個人魅力,畢竟兩人臭味相投嘛,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指的便是這個。


“百余人……”輕聲念叨著,枯羊站起身來屋內來回踱步,口中猶豫問道,“所謂夜長夢多,這件事我不欲耽擱太久,明日夜里,我當設法開啟廣陵一處城門,迎合周軍入城……”


刃五聞言眼中露出幾許疑惑,不解說道,“這件事小舅爺前兩日便已……”


“不!”仿佛是猜到了刃五心中疑惑,枯羊打斷了他的話,壓低聲音正色說道,“我的意思是,在明日入夜之前,貴行館可否將廣陵刺客徹底壓制,免得我這邊的動作被其探得,匯報于伍衡!”


“徹底壓制?”刃五聞言眼眸中泛起幾許恍然大悟之色,壓低聲音說道,“換而言之……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枯羊心中微微一驚,因為分明感覺到刃五在說那番話時周身滲透出一絲殺氣,盡管只是一絲一縷,但是卻叫他遍體生寒。


枯羊暗暗咋舌,雖然這種感覺不及漠飛帶給自己的強大壓力,但是,這已然能夠證明,眼前這個代號為刃五的東嶺眾刺客,絕非是善與之輩,必定是東嶺眾內的精英,而且很有可能是領隊級的大刺客。


不得不說,枯羊的直覺絲毫不差,要知道東嶺眾不比金陵眾那樣和諧,盡管行館內兄弟情誼也是頗深,但是爭強好勝也是屢見不鮮,代號的排名越是靠前,則代表著該名刺客的實力越高。而代號在十以內的刺客們,則相當于金陵眾的蕭離、徐杰等領隊刺客。當然了。在實力上,東嶺眾的人顯然要力壓金陵眾一籌,若早前沒有鬼姬金鈴兒這位堪稱天下無雙的大刺客替金陵眾撐場子,金陵眾如何敵得過東嶺眾?


“趕盡殺絕,斬草除根……”被對方刃五殺氣所懾而深感自己失態的枯羊深深吸了口氣,搖頭正色說道,“那倒是不至于的,不過嘛,希望貴行館能夠保證待我等行動時,廣陵刺客難以探查到我軍的真正目標……”


眼下的枯羊還不知他準備從西城門迎城外周軍入城的打算實際上卻是伍衡精心設計的陷阱。


刃五聞言笑了笑。低聲說道。“事實上。前幾日交鋒過后,廣陵那幫膿包已不敢再與我等正面沖突,像臭溝里的耗子那樣躲藏起來了……若是小舅爺希望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不是辦不到。只是做起來頗費一些手腳……”


“咦?——這么快?”聽聞此言枯羊為之動容,他當然清楚這幾日夜里,東嶺眾每每混入城內與廣陵刺客廝殺血戰,但他著實沒有想到,明明在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的廣陵刺客,竟然這么快就敗北了,拱手將廣陵的黑夜里的控制權出讓給東嶺眾刺客。


“因為……”刃五苦笑一聲,頗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因為此番并非是我東嶺眾單獨行動。金陵眾那幫人也出了不少力……當然了,大頭還是我東嶺眾,尤其是三首領……哦,話說這次就連二首領也破天荒地加入了,二首領本來不喜這種混戰廝殺的……乖乖。一把毒粉下來,廣陵那幫膿包個個氣絕斃命……”


“……”眼瞅著刃五眼中那不經意流露出的敬畏之色,枯羊不由想起了那晚他借徐樂攻打周軍時的情景,當時,東嶺眾的二首領、影蛇茍貢,孤身一人面對他兩萬余牛渚軍,叫后者不敢越雷池一步,萬夫莫敵也不過如此。果不其然,能成為漠飛這位堪稱舉世無雙的大刺客都為之忌憚的結義二兄,果然并非泛泛之輩。


枯羊心中不免有些納悶。


事實上,茍貢與金鈴兒在相繼結識謝安之前確實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過節,畢竟二人都精于藥術,只不過茍貢善于用毒,而金鈴兒善于解毒,而引發沖突的問題就在于,茍貢迄今為止也沒配制出一劑能夠難倒金鈴兒的毒藥,再加上漠飛與金鈴兒當時一樣惦記著天下第一刺客的名號,這才使得東嶺眾與金陵眾變成了宿敵,若非如此,這兩大刺客行館一個在山東鴻山東嶺,一個在江南金陵,八竿子都打不著,哪里會有什么爭端。


而至于茍貢為何會與廣陵刺客結下恩怨,那就不是枯羊能夠得悉的了。這段恩怨,一直要回溯到謝安去年暗訪江南的前后,當時,廣陵刺客的二首領萬立借下了暗殺謝安的任務,派了上百名廣陵刺客暗殺謝安,為了掩護謝安安全撤離,茍貢獨自一人留下斷后,險些因為毒粉用盡而死在廣陵刺客手中。


而如今,報這大仇的機會到了,茍貢哪里還能按捺地住,當即與東嶺眾還有金陵眾刺客來此一報當日之仇。再加上丁邱這位金陵眾的二代當家與諸多精英刺客,如何是僅僅只在人數上占據優勢的廣陵刺客可比。


恍然大悟之余,枯羊心下暗暗吃驚,雖說他也知曉姐夫謝安帳下東嶺眾與金陵眾刺客頗為兇猛,但是如此輕易就將在人數上占據絕對上風的廣陵刺客打得好比只會四處躲藏的老鼠,這的確出乎枯羊意料。


但不管怎么說,廣陵刺客這根心頭刺可以說已經拔除,盡管廣陵刺客之首萬立尚未伏首,但是只要他不露面,不壞他枯羊好事,枯羊也懶得理睬此人。畢竟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迎接城外的周軍入城。


想到這里,枯羊請刃五與刃九來到桌案旁,手指桌上行軍地圖,正色說道,“既然城內隱患暫時已清除,那么。如今剩下的,就只有城外的威脅了……”說著,枯羊手指在行軍圖上連點了幾下,壓低聲音說道,“中軍天將趙涉,右軍天將杜芳,前軍天將穆廣……此三人分別在這里、這里、以及這里立營,距離廣陵頂多也不過二十里之遙,若姐夫欲一戰而定,則勢必要派遣三員大將分別咬住這三支兵力。余下兵力則攻入這廣陵。如此一來。城內城外皆可安定!”


刃五聞言微微一笑,低聲說道,“這件事,鄙下亦受謝大人囑咐報之小舅爺!——小舅爺放心。那三個所謂的五方天將,在那三位將軍面前那是翻不出什么花樣的!”


見刃五眼眸中泛起幾分不屑之色,枯羊皺了皺眉,提醒道,“這位兄弟可莫要小覷伍衡帳下的這五方天將……雖然枯羊不想承認,但是,那包括已故的衛莊在內的五人,可是伍衡帳下最為勇武的大將,比之枯羊亦勝一籌……當屬天下猛將之列!”


“天下猛將?”刃五笑了笑。搖頭說道,“小舅爺放心,我冀州軍亦是猛將如云,在那三位將軍面前,那五方天將絕對無絲毫勝算……”


枯羊聞言一愣。旋即細細數道,“在枯羊看來,冀州軍雖稱猛將如云,但可獨當一面的,也唯獨費國與馬聃二人,除此之外,張棟守成有余進取不足,唐皓雖文武兼備,然武藝卻僅與枯羊相當,并非是那五方天將對手,至于歐鵬等人,更是勇武有余、智計不足,實在想不出還有哪位將軍可擔當此任。”


“小舅爺難道忘了廖立將軍么?”刃五低聲提醒道。


“廖立?”枯羊微微一愣,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當日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衛莊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周軍猛將,點頭說道,“廖將軍名聲不顯,以至于枯羊竟忘了廖將軍……據我所知,廖將軍好似并未獨自在外領兵過吧?”


刃五聞言搖頭說道,“廖將軍此前并未獨自領兵在外,絕非是能力不足,只是謝大人與長孫軍師不欲此人涉險罷了……二首領是這么說的,具體的鄙下也不得而知。——而在鄙下看來,廖將軍勇武、計略不次于費國將軍!”


“唔,但愿如此……”點了點頭,枯羊沉聲說道,“好,既然如此,勞煩這位兄弟回去稟告姐……唔,稟告謝大人,明日子時,便是共謀伍衡,共謀廣陵之時!”


“鄙下明白!”刃五點了點頭,抱拳說道,“既然如此,鄙下暫且告辭,至于刃九,則留在小舅爺身側作為護衛,以免有何差池。”


枯羊略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在旁不說話的刃九,說實話心中頗有些不以為然。畢竟,若是他枯羊當真在這次行動中出現疏漏,并且因此引來殺身之禍,又豈是一名東嶺眾刺客可以護衛周全的?


似乎是看出了枯羊心中的輕視,刃五微笑著說道,“刃九雖一人,足抵小舅爺身側十員護衛!”


枯羊詫異地打量了一眼刃九。


見枯羊依然還是有些不信,刃五也不再解釋,拱手抱拳便轉身離去,回去向謝安轉達枯羊的話,只留下枯羊、徐常、刃九三人在屋里。


“大帥,看來謝大人那邊也是早有應對啊……”


刃五走后,方才一直在旁傾聽的徐常忍不住面露喜色地說道。


“呵!”枯羊輕笑不語。不過在心底,他卻頗為附和徐常的話,他原本打算對周軍提出一些建議,可沒想到,周軍早已派人牽制住了廣陵城外中軍天將趙涉、右軍天將杜芳以及前軍天將穆廣這三支兵力。


不過轉念一想,周軍有李賢與劉晴這兩位算無遺策的軍師在,枯羊頓時覺得自己的提醒實在是多此一舉。


果然,次日凌晨,部將王建滿心歡喜地傳回喜訊,說昨日入夜時分,一直以來穩如泰山坐踞要地的冀州軍主帥費國、十余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冀州軍副帥馬聃、以及新任的周軍一路偏師主帥廖立,分別與中軍天將趙涉、右軍天將杜芳、以及前軍天將穆廣展開野戰,其中費國與趙涉戰平,馬聃先是失利隨后伏擊得手、重創冒進的杜芳軍,而至于廖立,竟將前軍天將穆廣打得節節敗退。這還不算,廖立在掃蕩了穆廣的營寨后,還配合馬聃伏擊了右軍天將杜芳,幾乎將杜芳軍打殘。


在那般混亂的深夜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把握戰機,這實在有些出乎枯羊的意料。


“這么說,城外的那三位天將大人的兵馬,已無力回援廣陵咯?”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饒是素來不開玩笑的枯羊亦忍不住開起了玩笑。


“可不是么!”舔了舔嘴唇,王建興致勃勃地說道,“此事,末將這是聽堂兄所言,那個后軍天將張洪,眼下還在猶豫是否要派遣援兵呢!”


“你堂兄?”枯羊聞言愣了愣,那陣莫名的不對勁感再次籠罩在他的心頭。


時間一瞬一息地過去,轉眼便堪堪臨近起事的時辰,甚至于,徐常與王建已在為此做完全準備,然而枯羊卻感覺自己心頭始終有一片疑云揮之不去。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枯羊趕忙將王建與徐常喚了回來,急聲詢問王建道,“王建,伍衡可知王亮乃你堂兄?”


與同樣感覺莫名其妙的徐常對視一眼,王建疑惑說道,“應該是知曉的吧?——大帥不是說,伍衡是因為得曉王亮乃末將堂兄,因此這才故意將他提升為南城門守將,好坐等我等一頭撞入他預先設下的陷阱的么?”


“這就不對了……”瞇了瞇眼睛,枯羊只感覺后背泛起陣陣涼意,喃喃說道,“明知王亮乃你堂兄,卻還要提升他為南城門守將,目的就是讓我等以為可以從南城門便宜行事……因此,我選擇了西城門作為起事的目標。但反過來一想,伍衡難道就想不到,既然王亮乃你親近的堂兄,按理來說也會通風報信于你……比如說,那日張洪就躲在屋內屏風后……換而言之,沒有王亮,我等便不會得知伍衡一方已得知我等密謀反叛的事,也不會得知南城門其實是個陷阱,因而改變目標為西城門……”


“大帥的意思是……”


聚精會神細細思忖了一番,枯羊忽然面色大變,失聲說道,“原來如此……那廝是何等的狡猾!”


“大帥?”


“該死的!——快,刃九,你即刻匯報我姐夫,西城門才是伍衡設下的真正陷阱所在!”
pcayu700 發表於 2014-5-12 21:46
第四十二章不眠之夜!

——大周景治五年五月十五日,廣陵某街道——

時辰正值戌時三刻前后,夜幕籠罩大地,盡管夜空高懸著通圓而明亮的皓月,但由于陰云的關系,使得滿月的光輝并不能播撒到地面,反而給人一種陰沉、壓抑的滯重感。

“咔咔咔……”

在一條小巷的路口附近,有一條灰黃的土狗伏在地上咔嚓咔嚓地啃咬著一塊骨頭,啃咬地津津有味。

忽然,土狗的耳朵豎了起來,微微帶有幾分綠芒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小巷的遠處。只見在小巷遠處,依稀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或許是依稀瞧見了人影,土狗猛地站了起來,左前爪一把按住那塊骨頭,兩條后腿微曲,蓄勢待發,嘴里牙縫間亦發出嗚嗚的低聲咆哮。

終于,它看清了,它看清了對面小巷急步走來的那一行人。

那是一隊佩戴著兵刃的男人……

“嗚嗚——”

土狗那條尾巴小幅度地擺動,牙縫間迸出的低聲咆哮亦愈發響亮,它顯然是想嚇走對方。然而,那一行人領頭的年輕男子僅僅只是掃了它一眼,右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那種冷冽的眼神,以及該男子的動作所帶來的殺氣,讓土狗的身軀微微一震。

“嗚嗚,嗚嗚……”

被來人冰冷的目光一掃,土狗低聲的咆哮頓時變成了咽嗚聲,它低垂下頭顱,迅速用嘴咬住爪下的骨頭,夾著尾巴一溜煙逃到了自家院子里,躲在門后的陰影中用畏懼的目光瞧著那那一行人從家門前經過。

它,本能地感覺到了威脅。

自嘲地搖了搖頭,枯羊緩緩放松右手握著的劍柄,抬頭望向了一眼天色,壓低聲音問道,“眼下什么時辰?”

話音剛落,身旁部將徐常低聲說道,“方才路過時,街上有一更夫打三更天,大概是戌、子時辰……”

枯羊皺了皺眉,低聲說道,“先頭部隊呢?”

徐常猶豫了一下,低著頭低聲說道,“若按照原先的計劃……先頭部隊多半已在千人將吳赳率領下準備佯攻南城門……”

枯羊聞言臉上眉頭緊皺,但是他也明白這件事不能怪罪徐常或者王建,畢竟那起初的謀劃,也是出自他枯羊之口,若要較真起來,也只能怪他枯羊未能及時參透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的險惡詭計,以至于眼下他雖然可以說已想到伍衡的整個計劃,但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挽回之前的疏忽。

徐常偷偷地打量著枯羊,見自家大帥雙眉緊皺,他低聲說道,“大帥放心,末將以為王建定能及時將消息傳給吳赳,另外,那個刃九亦能及時通知周軍改變原先的計劃……”

“但愿吧……”枯羊微微嘆了口氣,旋即甩了甩腦袋,沉聲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走!”

“是!”

一行人急匆匆地朝著小巷遠處走去,在他們身后,那條土狗咬著骨頭又悄悄從自家院子溜了出來,站在小巷中不明所以地瞧著枯羊等人離去的背影。

瞬息之后,它迅速地又竄回了院子,即便是家養,然而獸類的本能卻提醒著它:今天,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廣陵南城門——

就在枯羊與部將徐常從城內那些不起眼的小巷前來南城門附近的同時,他二人口中牛渚軍千人將吳赳,已準備按照枯羊之前的命令,對南城門展開佯攻。

所謂佯攻,實際上就是起到吸引敵軍注意的效用,并不求要攻下這廣陵的南城門,但至少要讓那些已成為敵軍的太平軍守兵這么認為。

拍拍自己臉頰深吸一口氣,吳赳心下暗暗祈禱著自己此行的順利。

但凡準備偷襲的將領,大多都很討厭在明晃晃的圓月下行動,畢竟皓潔的月色會將他們的行跡暴露無遺,恐怕也只有周軍的大將馬聃反其道而行之,愈發喜歡在月圓之前前后偷襲敵軍。因為月圓之夜守兵的視野比之其他夜晚更為廣闊,而由此換來的,他們的警惕心卻也愈發地薄弱。畢竟人的習性,決定著人在漆黑的夜晚會愈加感到不安與惶恐,從而提高心中的警惕,反之,則會在不知不覺地松懈下來。

而吳赳,顯然沒有周將馬聃的本事,至少他缺乏馬聃敢在月圓之夜偷襲后軍天將杜芳的膽魄,于是乎,他只能向天上不知名諱的過往神靈祈禱,借此助長自己膽氣。

幾番換氣之后,終究吳赳也下定了決心,朝著身后的曲部將士們使了一個眼色,一咬牙從隱藏身影的小巷中顯了身形。

其實說實話,針對南城門附近的布局而言,有沒有天上那輪時而被陰云遮蓋、時而又變得明晃晃的圓月,事實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南城門附近到處都是燃燒著分外旺盛的篝火,這些篝火所散播的光亮,能夠輕易叫城墻上以及城門位置的太平軍守兵察覺到附近的異常。

比如說,帶著一票人急匆匆走向南城門的吳赳一行人……

“止步!——城門重地,不得擅闖!”

注意到吳赳一行人的靠近,廣陵南城門下的守兵中走出一員將領,估算職位大概亦是個千人將。此人,當即便喊住了吳赳。

“你等隸屬哪一支軍?深夜聚眾在此究竟所為何事!——速速道來,否則別怪本將軍視你等舉眾作亂!”說話時,那員千人將已按住了腰間的佩劍,而同時,他身旁數以百計的士卒已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嚴正以待。

“呃?”強壓著心中不安與惶恐,吳赳故作疑惑地說道,“不是叫我等過來守城門么?”

“守城門?”那員千人將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帶著幾分疑慮與懷疑,詫異說道,“荒謬!南城門守將乃王亮將軍帳下曲部,你是何人?”

“可是……確實有命令下達,令我等過來換防啊……”吳赳故作驚愕地說道。

“什么?竟有此事?”那千人將一臉迷惑,上下打量了幾眼吳赳,狐疑問道,“你叫什么?隸屬于哪一支軍?哪位將軍帳下?何人叫你過來換防?”

見此,吳赳抱了抱拳,低聲說道,“末將吳赳,原本隸屬于金陵天權軍……奉后軍天將張洪大人命令,來此值守!”按照枯羊之前所吩咐的,吳赳假冒了魏虎的金陵天權軍名義。

“金陵天權軍……”那千人將聞言愣了愣。

眾所周知,六神將之天權神將魏虎乃他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最為寵信的愛將之一,委其駐守要城金陵。可在魏虎死后,伍衡卻毫不留情地下令將金陵天權軍打散,將近乎兩萬的兵力充入各軍,其中就包括后軍天將張洪的軍隊。

畢竟后軍天將張洪眼下負責著整個廣陵的守備,而在周軍主帥謝安步步緊逼的當前局勢下,廣陵又已成為了太平軍的最后一道堡壘,因此,伍衡自然會優先擴充廣陵的守備兵力。而枯羊之所以教吳赳這么說,也是為了打消守城太平軍士卒的疑心。

“原來是天權軍……可能是誤報的命令,你等回去吧!——此地由我家王亮將軍值守!”那名千人將的銳利眼神變得緩和了許多,目光中充斥著嘲笑、輕視、同情、憐憫等諸多神色,畢竟天權軍前后的地位,的確能夠用世態炎涼四字來形容。

“回去?”吳赳聞言臉上露出幾分惶恐,急聲說道,“我等回去自是容易,可若是并非誤報的將令,天將大人豈非要治我等一個不尊上將之令的大罪?——勞煩這位大哥向王亮將軍通報一聲,看看王亮將軍是否也得到了消息,若當真是誤報,我等便回去睡覺了……這些日子,說實話沒睡過幾個舒坦覺……”

“這個……”那千人將臉上露出幾許猶豫之色,可在吳赳的百般懇求之下,他終究是點頭答應了。

“叫你的部下止步于百步之外,不得擅闖!”警告了一句,那千人將招招手喚來一名傳令兵,命他上城樓向守將王亮稟達此事。

“好的好的……”吳赳連聲應下,朝著身后揮了揮手,頓時,他身后三五百號人陸陸續續地坐了下來,竊竊私語不說,有不少人竟唉聲嘆氣起來,甚至于,連手中的兵器都丟在了一旁。

“喂,你們這些家伙,誰叫你等坐下了?!”吳赳面紅耳赤地罵道。

不過這個景象瞧在那員千人將眼里,卻不由叫他打消了幾分懷疑,甚至于,不由自主地同情起眼前這支軍隊起來。

想當年魏虎在時,天權軍那是何等的地位,可如今,魏虎死了,天權軍也完了……

是的,徹底完了,在那員千人將看來,眼前那幫懶散的兵卒,仿佛在金陵喪失了全部的斗志與士氣,就連烏合之眾也不如。

“喂,你們幾個,給我起來!”面色漲紅的吳赳毫不留情地踹著那些坐在地上歇息的士卒。

眼瞅著那些被吳赳踢踹依然不想從地上起來的士卒們,那員千人將暗自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喝止吳赳道,“住手!——城門重地,不得喧嘩!”

“我……”吳赳不知所措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千人將,再轉頭望向身旁的士卒,一副怒其不爭之色。

那員千人將心下又是鄙夷又是同情,非但是他,就連他麾下的守城兵卒也是一副好笑不屑之色。

也不知怎么想的,那員千人將竟朝著吳赳走了過去,可能是他覺得吳赳以及其麾下那些連烏合之眾都不夠格的士卒,不足以危及到他吧。

當然了,但這并不表示這員千人將就信任了吳赳,僅看他左手始終按著劍柄就不難看出。

“這幫混賬!”故作氣憤地罵了一句,吳赳看似這才消氣,轉頭詢問那員千人將道,“這位大哥怎么尊姓大名?”

“免尊姓周,單名一個晃字。”

“哦,原來是周晃大哥……”吳赳頗為親熱的喚道,看似有些套近乎地的意思。

“哪里哪里……”千人將周晃一臉笑呵呵表情地擺了擺手。

可能是因為吳赳刻意套近乎的關系吧,二人閑聊幾句后,倒也逐漸親近起來。但遺憾的是,周晃的左手依然還是虛扣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不難看出,他對吳赳多少還是有些懷疑的。

嘴角不易察覺地露出幾許輕笑,吳赳微笑著與周晃低聲交談的面色忽然微微一變。

“怎么了,吳赳兄弟?”注意到了吳赳異常的周晃下意識握緊了劍柄,望向吳赳的目光亦變得警惕起來。

然而讓他頗有些意外的是,吳赳不知為何瞇著眼睛望向城墻方向,壓低聲音遲疑問道,“周晃大哥,那些人……是你麾下的兵么?”

“哦?哪些人?”周晃望向吳赳的眼神變得愈加警惕起來,有意無意地走開了幾步,旋即這才轉頭望向吳赳所指的方向。

說實話,其實這會兒周晃對吳赳已經產生了濃濃警惕與懷疑,畢竟在歷來戰事后,因為轉身而被身旁邊人所殺的例子數不勝數,天知道這吳赳是否有加害他的心思,終歸人心隔著肚皮嘛。

然而叫周晃大吃一驚的是,順著吳赳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竟然果真瞧見有一票人鬼鬼祟祟貼著城墻根向這邊摸來。

“來人何人?!——城門重地,不得擅闖!”

下意識地,周晃厲聲喝道。

而讓周晃更為氣怒的是,那票人得見行跡暴露,竟然當即抽出了兵刃,向城門口方向殺了過來。

“事已至此,諸弟兄死戰,拿下城門!”那一票人口中大呼著。

周晃又驚又怒,連忙下令麾下士卒抵擋,心下暗自僥幸,若非吳赳出言提醒,或許果真會被那票賊子得逞,被其殺一個措手不及。畢竟因為吳赳一行人的關系,附近的城門口的守兵都在瞧這些原天權軍士卒的笑話,竟沒有察覺到悄悄摸近的賊兵。

“莫非是周兵么?——他們怎么進得城來的?”一邊指揮著麾下的士卒抵擋來敵,周晃一邊驚聲自言自語道。

“好似不像是周兵……”不動聲色地靠近周晃,吳赳故作驚訝地說道,“這些人……這些人不是天樞軍么?”

“天樞軍?”周晃聞言面色微變,吃驚問道,“枯羊麾下牛渚天樞軍?”說罷,他瞇了瞇眼睛,喃喃說道,“城內傳言枯羊不滿伍帥,欲起兵反叛,不想竟是真的……”說到這里,他忽然一愣。

想到這里,周晃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吳赳,疑惑問道,“你怎么知道……”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猛然瞧見面前閃過一道劍影,旋即,他感覺自己眼中的世界忽然莫名地旋轉起來。

“噗通……”

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掉落在地翻滾。

甩了甩手中寶劍劍身上的血跡,吳赳方才滿是奉承迎合目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他瞥眼瞧著面前那具無頭的尸體翻倒在地,淡淡說道,“真蠢材!——這不很簡單么?老子亦是牛渚天樞軍!”

說罷,只見他一揮手,只見方才那些坐在地上長吁短嘆、連烏合之眾也談不上的士卒,竟然一個個身手矯捷地從地上竄了起來,趁著城門口那些守兵將注意力放在城墻方向的偷襲者時,從其背后殺了過去。

兩面夾擊之下,南城門城門下附近的守兵頓時大敗,幾乎被殺盡。但同樣的,這陣廝殺聲亦引起了城墻上守兵的注意。

“有人襲城門!有內亂者偷襲城門!”

南城門城樓上頓時敲響了警鐘,旋即,城墻上的太平軍守兵猶如潮水般涌了下來。

“真要命……”

眼瞅著那些襲來的不知數量的敵軍,吳赳只感覺頭皮發麻,他甚至來不及為用計殺了周晃而沾沾自喜,一來是此乃其大帥枯羊的計謀,二來嘛,城墻上的太平軍守兵反應實在是快,迅速下城墻支援,以至于他根本就沒有得意的時間。

此時此刻,吳赳這才明白枯羊當時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全軍結陣!——派二十人去開城門,其余人……死守此地,以待后援!”

臉上露出幾許猙獰之色,吳赳厲聲大呼。其實他很清楚,根本就沒有什么所謂的后援,因為他只是佯攻,他牛渚軍真正的打擊目標,是西城門。

眼下的他,還不知枯羊已察覺到了伍衡的真正險惡用計因而改變了策略。

非但他想不到,就連城樓上某位大人物也想不到。

“漂亮,當真是干得漂亮!——小小一個千人將,按理來說不應該具備這等計謀……應該是枯羊親授吧?了不起!竟能想到這等計謀來轉移守將的猜忌!”

太平軍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站在城墻邊,撫掌輕贊。因為方才吳赳的所有舉動,他都瞧在眼里,只不過并未喝破罷了。畢竟他的目標是枯羊,而不是吳赳。

“要發訊號求援么,天將大人?”身旁一名護衛低聲問道。

“發!當然要發!——尤其是西城門……”嘴角揚起幾分笑意,張洪似笑非笑地說道,“若是不將西城門的守兵調來大半到此地,枯羊又豈會露面去襲西城門呢?”說著,他瞥了一眼右側不遠處。

只見在城墻角落,南城門守將王亮滿臉鮮血地靠著城墻癱坐著,目光憤怒而驚恐地望著張洪。

“意外么?呵!應該要感覺理所當然才對!——你真以為你等的小伎倆,能夠瞞得過伍帥與本將軍么?蠢材!”

王亮聞言又驚又怒,起初莫名其妙被張洪打成重傷時他還有些迷惑,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已然明白過來。

暴露了……無論是枯羊還是他王亮暗地里向堂弟王建通風報信一事,其實都已被識破了。

只不過,這后軍天將張洪的目標是枯羊本人,而非是其部下那些蝦兵蟹將罷了。

“身為南城門守將,卻與反叛兵通風報信……要殺了此人么,天將大人?”瞥了一眼王亮,那名護衛寒聲問道。

“呵!”張洪聞言輕笑一聲,淡淡說道,“確保此人死在天樞軍手中!——至少我張洪麾下,不可出現叛徒,否則影響我軍士氣!”
pcayu700 發表於 2014-5-12 21:46
第四十三章 不眠之夜(二)

“鐺鐺鐺——!鐺鐺鐺鐺——!”

“牛渚軍叛亂了,牛渚軍叛亂了!”

廣陵城南城門,已然是一片動蕩混亂景象,盡管牛渚軍的千人將吳赳遵從主帥枯羊的妙計,設計殺了南城門的守備千人將周晃,因而在這場偷襲戰中占盡了先機,但是,由于南城門附近城墻的太平軍守兵反應迅速,大批守兵從城墻上涌下,這使得吳赳的處境亦不覺有多少樂觀。

而糟糕的是,盡管南城門城墻上的守衛起初被吳赳帶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太平軍守兵已逐漸探明這支反叛內亂的軍隊乃六神將之天樞神將枯羊麾下牛渚天樞軍,這使得太平軍一方士卒原本驚慌失措的軍心逐漸平息下來。

要知道,許許多多的太平軍士卒一開始都以為是周軍攻入了城內,用一種他們無法想象的計謀,在他們眼皮底下越過了廣陵城高達七八丈有余的城墻,這才是對他們打擊最大的。而后來一旦得知是牛渚軍作亂,軍中那份sāo動頓時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被友軍背叛的憤怒與對待叛徒的殘酷。

背信棄義、犯上作亂者,殺無赦!

懷著滿腔的憤慨,太平軍主力師的士卒們對牛渚軍士卒那些原本是友軍、是同澤的戰友揮起了屠刀。

八千人,負責南城門城防的張洪軍有整整八千人,就算撇開那些早已在城內軍營帳篷以及征用的民宅安歇的士卒們,值守的人數也多達三四千人,而牛渚軍千人將吳赳麾下,卻僅僅只有千余人。

在如此懸殊的兵力差距下,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內,吳赳所率領的軍隊便被那些憤怒的張洪軍打地節節敗退。被迫一次又一次地收攏防線,以至于最終被圍死在南城門城門下。

眼瞅著麾下一名又一名的士卒戰死倒在血泊當中,吳赳急地雙目充血,但正所謂軍令如山,應當履行的將令,依然還是要履行。不管付出何等沉重的代價。

“打開城門!打開城門!”

揮劍砍死一個又一個的敵軍,吳赳嘶聲力竭地大吼著。盡管本來同屬于太平軍,但是,眼下他牛渚軍顯然已被太平軍所除名,這意味著,曾經的戰友與同澤搖身一變成了敵人,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的死敵。

遵照千人將吳赳的命令,數十名牛渚軍士卒合力抱下城門那兩扇巨大門板后的門栓,齊心合力地往外推。

“轟隆隆——!”

在無數太平軍士卒的怒罵聲中。廣陵南城門的城門緩緩打開了。然而,牛渚軍千人將吳赳的眼眸中卻并未因此露出半點喜色。

因為,廣陵城外有護城河,若是不能以及放下可供通行的城門吊橋,就算開啟了城門又能如何?

'而至于那座城門吊橋是否能順利放下,說實話吳赳并不報以絲毫希望。

要知道,單單只是為了開啟城門,吳赳便整整損失了三百余人。那僅僅只是一炷香的工夫,他所率領的千余人偷襲軍隊便損失了三分之一。而此刻在他面前的,那是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太平軍敵兵。

“殺過去!奪下吊橋輪鎖!休要叫牛渚軍賊子放下吊橋!”

那無數太平軍兵卒中竄出一員將領,手指控制吊橋起落的輪鎖,厲聲吼道。雖然無論是伍衡的算計還是枯羊的計謀這員將領都不清楚,但是身為太平軍中一員,他自然不會坐視牛渚軍士卒在開啟城門后再放下吊橋。

盡管今天月色還算是明亮。可終歸這是夜里,雙目不如在白rì里瞧得遠,瞧得清楚,天知道牛渚軍是否有勾結周軍?天知道城外的陰暗處是否藏著準備里應外合的周軍奇襲軍隊?

“殺——!”

無數憤怒的太平軍士卒如潮水般涌向吳赳軍,頃刻之間將其淹沒。兩支軍隊廝殺之慘烈。令人很難想象今rì之前這兩支軍隊還是友軍。

而在距離南城門大概三五里之外的偏僻地方,在幾間民居的屋頂上,卻有幾名全身裹著黑衣的人半跪半伏著,用略顯冷漠的眼神平靜地凝視著遠方的動蕩。

這些黑衣人中,唯獨有一人顯得格外不合群,雙臂環抱站在屋頂上,眼神冰冷的雙目不時地掃著四周,冷冷注視著從四面八方涌向南城門方向的城內太平軍守兵。

憑借著幾分照在此人身上的依稀月色,不難發現,此人便是周軍主帥謝安帳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刺客,東嶺眾四天王之一的鐮蟲漠飛。

“目標是南城門,而非是之前的西城門……么?”嘴唇輕動,漠飛喃喃自語著,旋即皺眉問道,“西城門乃伍衡設下的詭計……枯羊當真這么說么?”

“是的,三首領!”

在漠飛身側,刃九半身叩跪,抱拳沉聲說道,“從種種跡象,枯羊推斷出伍衡早已得知其有反叛之心,并且yù借此事達到重創我軍的目的……”

漠飛聞言雙眉微微一皺,狐疑說道,“可觀城內太平軍守兵對此的應對……西城門的守兵不也迅速去支援南城門了么?”

刃九低著頭一聲不吭,畢竟他只是負責將枯羊的話帶給漠飛,至于漠飛如何決定,并非是他所能干涉的。要知道,東嶺眾內部雖然對外團結,可階級觀念亦是相當嚴格的。

而漠飛顯然也沒指望刃九或者身旁其余的刺客們能解釋他心中的疑惑,在說出心中疑團后,他微微思忖了一下,說道,“去!無論如何,將這件事及時稟告大人……若途中撞見我軍將士,則優先通知!——全員皆去!”

“是!”

“刃九,你且返回枯羊處,護衛其周全。但倘若枯羊使詐陷害我軍,收而殺之!”

“是!”

瞬息之間,屋頂之上,包括臨近的幾片民居屋頂。數十條黑影唰唰朝著西、南兩個方向躍進,速度好比飛奔一般,仿佛那參差不齊的屋頂磚瓦對于他們來說有如平地。

而至于漠飛,則繼續站在原地,用冷漠的眼神望向南城門方向。

或許,無論枯羊的計劃改變與否。其實對漠飛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因為他要做的事情實際上很簡單。

殺,盡可能地狙殺太平軍中的領兵將領。

僅此而已。

而首當其沖的,漠飛腦海中頓時躍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

用平緩的語調喃喃念叨著這個在刃九的稟報中出現了好幾次的太平軍大將,漠飛的眼中閃過濃濃殺意。

“唰!”

身形一閃,這位堪稱當今天下最可怕的刺客加入了戰局。

而與此同時,已被漠飛列入心中的狙殺之黑名單上的目標,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帳下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則早已帶著諸多護衛來到了西城門。并且下令該城門的守將孫緒帶著大半的守兵前往南城門支援。

當然了,僅僅只是假裝支援而已,張洪在孫緒出發前暗暗囑咐后者故意在途中延遲救援南城門的時間,并且,一旦西城門遭到攻擊,則即刻返回支援。

此時的張洪哪里會想到,枯羊早已識破了伍衡設下的圈套。

“南城門……情況如何了?”

站在西城門的城墻上,張洪眺望著南城門的方向。不徐不疾地詢問道。

“回稟天將大人,方才有傳令兵來報。南城門尚在廝殺……”

“哦?那支佯攻的牛渚軍賊兵還在堅持啊?真是了不起!”張洪聞言哈哈大笑,然而眼中卻露出幾分不屑之色。

也難怪,畢竟牛渚軍的吳赳之所以能憑借著千余人支持到今,除了吳赳以及其麾下士卒自身奮戰的因素外,更主要的在于,張洪暗中下令那些圍攻南城門的部將們。提醒他們莫要著急著將吳赳那千余人殺盡,只要奪回控制吊橋起降的輪鎖,哪怕南城門大開也無關緊要。如若不然,吳赳又如何抵擋得住那般眾多的太平軍士卒。

而至于他張洪為何要這么做,理由無非就是枯羊以及其麾下牛渚軍主力至今未曾露面罷了。

“真是謹慎吶。枯羊!——還在觀望戰況么?再觀望下去,那個叫吳赳的千人將可支撐不了多久哦……”說著,他詢問身邊親信道,“南城門的牛渚軍反賊還剩多少人?”

“五、六百人左右!”

“是么……”張洪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不得不說,枯羊能如此沉得住氣,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再者,南城門的牛渚軍千人將吳赳在明知自己僅僅只是佯攻,只是棄子的情況下依然奮力反抗廝殺,亦叫張洪有些不解。

他實在無法理解,僅僅只是弱冠之齡的枯羊,何以會在牛渚軍中享有那般崇高的地位,以至于哪怕是叫部下前往送死,其部下亦心甘情愿。

張洪暗自猜測著。畢竟當初枯羊在數場戰事中戰平了大周朝廷的八賢王李賢后,他在太平軍軍的聲望的確是高得不可思議,或許也正是這樣,伍衡才不好收拾這位既是南唐將門后裔出身、又有大功勛于太平軍、并且有一身本事的年輕將領。

而就在這時,一聲急促的報訊打斷了張洪的思緒。

“報!——城門下守兵遭到偷襲!”

張洪聞言心中大喜,幾步走向城墻邊。果不其然,在他閑著無聊猜測枯羊為何能叫牛渚軍誓死效忠的期間,他所在西城門城門下,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支軍隊,正在與守城門的守衛廝殺。只不過雙方看似才剛剛接觸,因此廝殺聲還不至于讓他從思緒中驚覺。

“那枯羊果然中計……”張洪心中大為暢快,方才因枯羊遲遲不來偷襲的迷惑頓時如煙云般消散,此時此刻的他,不禁對他太平軍之首伍衡萬分佩服。

畢竟這可不是算到枯羊的計謀,而是伍衡潛移默化地誘導著枯羊成為反叛者,這份在智計上的造詣。確實并非常人所能具備。

揚起右手,張洪輕笑說道,“按照計劃,叫他們開啟城門放周軍入城!”說著,他瞥了一眼城外那些視線難以涉及之處,在他看來。倘若枯羊果真與周軍里應外合yù謀取廣陵,那么周軍的偷襲軍隊此刻便潛伏在城外不遠處。

突然,張洪面色微微一變,神色不定地凝視著城門外前來偷襲的牛渚軍,因為他注意到,前來偷襲的牛渚軍數量并不多,僅兩三千人罷了。

盡管西城門的守兵有大半已陸續調走,可單憑那兩三千牛渚軍,便足以攻克此處城門?攻克依然有七八千守兵守衛的西城門?

張洪不覺得枯羊有這般膽氣!因為這根本不叫有膽氣。而是無謂的送死!

“好家伙……”微微吸了口氣,張洪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幾分饒有興致的神色。

在他看來,城門內那支前來偷襲的牛渚軍,應該是枯羊投石問路的棋子,想借此試探這西城門的真正守兵數量。甚至于,試探該地是否是個陷阱。

“差點就被他給騙了……小小年紀,心機倒是頗重!”張洪輕笑著搖了搖頭。

啊。遵照伍衡的妙計,事實上西、東、北三面城墻的守兵。都不是真正支援南城門的,張洪只是吩咐那些帶兵假裝支援南城門的將領們在城內溜達一圈罷了,一旦枯羊果真率領牛渚軍主力趁著西城門兵力空虛而展開強攻,這那幾支軍隊當即趕來西城門,四面為定,將牛渚軍一網打盡。

當然了。前提是在將周軍的主力軍誘入城內之后,待周軍自以為詭計得逞蜂擁殺入城中,他張頜收起西城門吊橋,再關閉城門,斷了周軍退路。到那時。集東、西、北三處兵力圍殺周軍與牛渚軍,在兵力優勢以及地理優勢下,牛渚軍與周兵就好比兩頭困獸,被活活困死在廣陵這座牢籠中。

然而眼下,枯羊卻給張洪出了一個難題。

“怎么辦,天將大人?”

從旁,一名守備將領低聲詢問道。

張洪聞言皺眉不已,雖說他巴不得牛渚軍殺退西城門處守兵,開啟城門、放下吊橋,迎城外潛伏的周兵入城,甚至于,他張洪暗中助枯羊一把也不是不可。但眼下,枯羊叫那兩、三千牛渚軍投石問路,這卻是難倒了張洪。

畢竟再怎么樣,張洪也不能在僅僅只有三兩千牛渚軍攻打的情況下,按照伍衡的計劃做出詐敗之勢。別說枯羊不會信,任何一個但凡是有點腦子的將領都不會相信。

“傳令下去,按兵不動!”

思前想后半響,張洪唯有選擇按兵不動,待看清楚局勢后再行發難。

“那東、西、北三面的圍殺軍隊……”

“不是說了按兵不動么?!”張洪不悅地瞪了一眼說話的部將,旋即思忖道,“派人通知三軍,令其緩緩靠近西城門,但是,未得訊號之前,不得擅動!”

“得令!”

瞥了一眼接令而去的部下,張洪皺眉凝視城下的兩軍廝殺。

不可否認,城門下那支僅有兩、三千人的牛渚軍也堪稱是作戰英勇,在張洪暗中叫人故意放水的前提下,越殺越勇,可問題是,單單這些兵力,實在不足以攻破城門處的守衛。

瞇了瞇眼睛,張洪眼中閃過幾分驚色。

點了點頭,張洪暗自安慰著自己,平心靜氣地等待著牛渚軍主力的到來。

可這一等,卻是足足半個時辰,只等著張洪焦躁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敢擅動。

只不過在心中,他隱隱已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此時在城下,負責偷襲西城門的牛渚軍將領王建依然帶兵與城門處的守衛廝殺著。與其說是強攻、偷襲,倒不如說是防守、糾纏,一副穩扎穩打之勢。按理來說,這種戰術是不應該應用在偷襲戰當中的。

廝殺時抽空抬頭望了一眼城樓上,王建嘴角揚起幾分詭異的笑意。

“什么時辰了?”他詢問身旁親衛道。

“差不多了,將軍!”

“那就……”嘴角揚起幾分詭異的笑容,王建戲謔地瞧了一眼城樓上,忽而下令道,“全軍撤退!”

“得令!”

大呼一聲,殘余的千余牛渚軍士卒如潮水般退卻,這讓城門處的太平軍守兵大為驚愕。而城樓之上的張洪更是一臉的震驚。

就在張洪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忽然有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奔來。

“報!啟稟天將大人,大事不好,南城門失陷!——就在方才,叛賊枯羊親率牛渚軍主力襲了南城門!”

“什么?”張洪聞言面色大變,旋即怒聲質問道,“東、西、北三處城門那幾支援軍為何不援,坐視枯羊攻陷了南城門?!”

包括那名傳令兵在內,附近兵卒低著頭,一臉畏懼,半響才有人小聲提醒道,“天將大人方才不是下令那幾支徐徐靠近西城門,除此之外不得擅動么?”

“……”張洪聞言心中咯噔一下。

想來張洪也并非蠢材,事到如今哪里還會不明白,滿臉震驚之余,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猜測。

“這下糟了……”張洪喃喃自語一句,后背隱隱滲出一層冷汗。

要知道眼下城內太平軍的兵力,因為要計劃伏擊牛渚軍與周軍主力的關系大多數都集中在城西、城北一帶,卻沒想到枯羊技高一籌,趁機良機竟攻陷了南城門。倘若周軍此刻從南城門攻入廣陵,城內的太平軍如何抵擋?

最好的局面,恐怕也是在頃刻間便要失去半座城池。

想到這里,張洪一把抄起自己的兵器,轉身疾步奔下城墻上的階梯,口中急聲說道,“快!速速傳令下去,全軍救援南城門,休要叫周兵有一兵一卒殺入城中!”

然而就在這時,張洪忽然聽到一聲低語。

“找到了……”

陰冷的口吻,讓張洪下意識地感覺后背一寒,仿佛被毒蛇猛獸所盯上了一般。

猛地站住了腳步,張洪緩緩回過頭來,只見在城墻內側的墻垛上,有一名容貌頗為俊秀的男子正半蹲著,用漠然的眼神打量著他。

眼瞅著來人那一身黑衣的裝束,張洪下意識地瞇了瞇眼。

“有刺客!”

“保護天將大人!”

周遭的那些太平軍士卒仿佛此刻這才瞧見來人,紛紛拔出刀刃向那刺客殺了過去,然而卻見短短一瞬間,反被對方用怪異的鐵索鐮刀兵刃殺死了十余人。

“是你?——太平軍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

“……”仿佛是預感到了什么,張洪咽了咽唾沫,顫抖不停的右手死死握緊了兵刃,眼中流露出濃濃恐懼之色。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5-13 12:26
第四十四章 不眠之夜!(三)
“這個家伙……這個家伙……”


“竟然殺害了天將大人……”


在廣陵城西城門的城樓上,數以百計的太平軍守兵驚恐萬分地望著被他們圍住在當中的男子,那個手握古怪鐵索鏈刀的刺客。


從臨死前的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口中,這些太平軍守兵終于意識到了他們所面臨的怪物,一個背負性命血債不下于萬計的天下頂尖刺客。


大刺客,“鐮蟲”漠飛!


“圍……圍住他!”


“休要……休要叫他逃了!”


無數的太平軍士卒們遙遙地圍著那個他們怎么也不敢上前圍殺的怪物,只敢口頭表達著他們的憤怒。因為他們早已意識到,兩者絕非是一個等級的。


[不怎么強悍呢,這什么所謂的后軍天將……相比之下,還是費國與廖立強些……唔,馬聃也不行,只有費國與廖立了……]


無視周遭一雙雙充斥著憤怒與恐懼的目光,漠飛站在張洪的尸體旁,慢條斯理地用一條白布擦拭著鏈刀上的鮮血,仿佛周遭的太平軍士卒在他看里只是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


終于,漠飛將鏈刀上的血跡擦拭干凈了,他撇頭掃了一眼那些一副如臨大敵之色的太平軍士卒,旋即跳上墻垛,朝著城內一躍而下,繼而消失在夜幕當中。


從始至終,那些太平軍士卒非但不敢追趕,甚至不敢喊話留下漠飛,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漠飛在得逞后揚長而去。


因為兩者之間的等級,實在相差太遠了……


“怎……怎么辦?”


在慶幸漠飛這一位殺神的離開之余,眾太平軍士卒面面相覷。


最終,有一人站出來小聲說道,“報之伍帥吧,將這件事……”


眾太平軍士卒對視一眼,皆緩緩點了點頭。


“啊,就這么辦吧……一切聽伍帥定奪!”


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帳下五員大將之一,五方天將之后軍天將張洪,被隸屬于周軍的刺客,東嶺眾四天王之一的鐮蟲漠飛給殺了。


盡管西城門的太平軍守兵有心想要掩飾,但是這個消息依舊還是不脛而走,在太平軍內部散播。不得不說,張洪的死給太平軍帶來的打擊是頗為巨大的,畢竟張洪乃廣陵城城防的主將,受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之名掌控著整個廣陵的城防,很難想象,他竟會在眾多太平軍兵卒的保護中被刺客所狙殺,被一個凌駕于大多數刺客之上的大刺客。


不過話說回來,張洪的戰死只是對西城門附近的太平軍士卒造成了士氣上影響罷了,至少其余地方的太平軍士卒還是戰意濃濃,迫切想將南城門從牛渚軍的手中奪回來。


是的,廣陵城的南城門,已然落入了牛渚軍手中。就在張洪誤以為枯羊中了伍衡計謀,被王建那一支佯攻的軍隊所吸引注意時,枯羊親率牛渚軍主力強行攻陷了南城門。


這一招棋非但叫眾多知曉伍衡計劃的太平軍將領愕然,就連牛渚軍那個千人將吳赳亦是一臉的驚異與意外。


要知道,作為最初的計劃中負責佯攻吸引城內太平軍注意的棋子,吳赳早已做好了為自家主帥枯羊犧牲的心里準備,也正是因為這樣,哪怕戰斗至身旁只剩下寥寥數十人,吳赳依然頑強地釘死了那開啟的南城門下。


不可否認,當時吳赳確實心生絕望,畢竟南城門附近趕來支援的守兵實在太多了。也難怪,要知道就算撇開東、西、北三面城墻的守兵援軍不談,南城門依舊駐守著多達八千有余的兵卒,只不過那些兵卒換防歇息去了而已。


靜靜凝視著身前自家大帥枯羊的背影,吳赳的心情很是復雜。他依然記得,在他心生絕望時,枯羊親率大軍殺至時的威風景象,以及他當時心中那種難以置信的喜悅。


不過吳赳也明白,眼下,并非是表達忠誠的最佳時刻。


“唉……”


在吳赳的身前,牛渚軍主帥枯羊長長嘆了口氣,因為他在城樓上瞧見了王亮的尸體,那位為他牛渚軍通風報信、卻被后軍天將張洪所殺的部將王建的堂兄。


事實上,就在他枯羊想通伍衡的真正計劃,并且將強攻的目標從西城門再次改回南城門時,他心中也曾想過,這位向他牛渚軍通風報信的將軍王亮,他的性命是否會受到威脅。


因為是王建的堂兄,因為對他牛渚軍有恩,因此枯羊迫切趕來南城門,但遺憾的是,他終歸還是慢了一步。當他攻陷南城門時,王亮早已斃命,就連鮮血也已凝結。據投降的太平軍士卒所言,后軍將軍張洪在臨離開前殺害了王亮,并試圖打算將罪名嫁禍給他牛渚軍。


枯羊心中暗暗嘆息。嘆息太平軍雖然自我標榜乃擁護南唐的仁義之師,可軍中某些將領的所作所為,卻與仁義二字背道而馳。


而這一切,都是在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梁丘皓死后才逐漸暴露的。


仿佛梁丘皓一死,太平軍內的正氣也隨之殆盡了。不可否認伍衡是一位出色的領導者,是一位心機深沉的梟雄,比之前任主帥梁丘皓更有謀略。


在伍衡的率領下,太平軍確實一度呈現反撲周朝的鼎盛,但是,這光芒背后,枯羊卻陸陸續續瞧見了無數毒瘤。


如果說在梁丘皓時期,任何一名太平軍士卒皆是復辟南唐的兄弟的話,那么在伍衡手執大權后,基層的士卒已然成為上位者取得輝煌成績的棋子,隨時可以拋棄。


婦人之仁、優柔寡斷,在枯羊曾經看來,這是曾經的太平軍總帥梁丘皓最致命的缺點,仿佛那位天下無雙的大豪杰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一將功成萬骨枯,以至于到最后,如果親自出馬能減少哪怕一名士卒的犧牲,梁丘皓樂此不疲。


這件事,曾經不是被多少太平軍將士所詬病,包括他枯羊,但是眼下,枯羊卻覺得太平軍實在太缺乏這種意志了。在梁丘皓死后,團結已成為口頭上的空話,有的只是軍中各曲部間的勾心斗角,哪怕是魏虎的金陵天權軍此前亦難以幸免。


“報!——城內有數支援軍朝我南城門殺來!”


疾奔而來的傳令兵打斷了枯羊的思緒。


“這么快?”雙目瞳孔微微一縮,枯羊緊走幾步來到城墻邊,居高臨下凝視著城中即將到來的敵軍,亦是曾經的友軍。


“末將下城抵擋!”


抱了抱拳,徐常主動請纓,在得到枯羊的允許后提著兵刃疾步走下城墻,在城門口召集麾下牛渚軍士卒,準備抵擋即將而來的太平軍攻勢。


不多時,太平軍數支援兵殺到,論兵力的浩大,就連枯羊亦為之動容。


枯羊瞇了瞇眼睛,心中思緒萬千。


[按理來說,東、西、北三面城墻的太平軍兵力,應該會被王建所吸引才對啊……那張洪遵照伍衡的計謀,若我枯羊不路面,那張洪勢必會等下去……何以東、西、北三面城墻的守軍能這般快速的趕來支援?他們不應該在西城門附近等著圍殺我等么?]


想到這里,枯羊不禁皺了皺眉。


事到如今,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伍衡或者張洪已察覺到了不對勁,改變了策略。


“好快啊,明明我這邊才攻陷南城門……”


眼瞅著城下混亂的局勢,枯羊雙眉越皺越緊,因為他清楚瞧見,來自其余三面城墻的太平軍守兵,如潮水一般迅速朝著南城門涌來,估計人數至少在四萬人以上,實實在在是他牛渚軍的兩倍有余。


而不妙的是,他枯羊為了防守南城門不被太平軍奪走,不得已必須要收攏防線,以便于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比如說,來自于南城門城墻上兩側的突然攻擊……


“報!城墻上西側遭受攻擊!”


“報!城墻上東側遭受攻擊!”


急匆匆趕來報訊的傳令兵充分驗證了枯羊的先見之明。


啊,之所以派一半的士卒登上城墻,并非是為了居高臨下打擊城下向南城門殺來的太平軍援軍,更主要的是為了提防來自城墻上東、西兩側的突然襲擊。畢竟城池的四面城墻可以說是互通的,若是不在城墻上安置足夠的守兵,一旦被太平軍從東、西兩面城墻趕來,奪下了南城門地段的城墻,那么,整個牛渚軍都會陷入絕對的不利。


盡管眼下的局勢也不是太樂觀罷了。


捂著額頭,枯羊苦思冥想著。事到如今,他也猜到勢必是伍衡親自接掌了兵馬的指揮權,畢竟在他看來,張洪還不足以各支太平軍到達這般協同作戰、滴水不漏的地步。


“來不及么?”枯羊滿臉擔憂地望向了西面,心中暗暗希望東嶺眾能夠將最新的情報送到周軍主帥謝安以及麾下各將手中,確保攻打西城門的計劃得以改變。


“小心!”


“你……你沒事吧?”枯羊心有余悸地說道,若不是刃九及時將他推開,或許他枯羊已然死在這支流矢上。


“不礙事的……”刃九搖了搖頭,旋即瞥了一眼枯羊,正色說道,“時刻保持警惕吧,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


枯羊汗顏地點了點頭,旋即轉頭望向城下。


聚精會神凝視戰局的枯羊這才意識到,城內負責抵擋太平軍援兵的部將徐常,他所率領的曲部軍隊已逐漸崩潰。


倒不是說徐常能力不足,只是那些太平軍援兵實在是太多,如蝗如潮。


而更關鍵的原因……


瞇了瞇眼,枯羊凝神注視著城下,只見城下,有一名太平軍將領奮勇沖殺在前,口中大罵出聲。


“牛渚軍各軍士聽著,枯羊反叛伍帥,欲投靠周軍謀取富貴,你等亦欲跟隨耶?!”


“什么?大帥反叛伍衡欲投靠周國?”


“枯羊大帥欲投靠周軍?”


“怎么可能?!”


城下牛渚軍士卒們的士氣大為動蕩,畢竟他們先前只是聽從將領們的命令,卻不知真正的事實,如今聽說他們的主帥枯羊反叛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是為了投靠周國而謀求富貴,很大一部分人因此而心生迷茫。


枯羊再次皺緊了雙眉。


雖說他早就清楚,一旦他令麾下牛渚軍士卒反叛的真相被其所知,無論他在牛渚軍享有何等的威望,不難猜測將會有很大一批士卒放棄抵抗,畢竟在許許多多的牛渚軍士卒眼里,他們依然還是一名太平軍士卒。


果不其然,枯羊的不詳預感驗證了,在無數太平軍將士的口誅聲中,牛渚軍士卒的意志動搖了,一部分士卒在前者的呵斥下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而大多數士卒則依然還在太平軍的信念以及他們主帥枯羊兩者間搖擺不定。雖然暫時還未做出選擇,但不可否認,他們對太平軍的抵抗變弱了許多。


也正是因為這樣,枯羊麾下部將徐常陷入了苦戰,因為越來越多的牛渚軍士卒選擇了放棄抵抗本來同屬一支的太平軍,不參與枯羊反叛伍衡投靠周軍的行徑。


“大……大帥……”一名千人將顫抖著勸道,“撤吧?敵……敵軍太多了,若是繼續再糾纏下去,我軍恐怕要全軍覆沒在此……”


“撤?往哪撤?”依舊凝視著城內的亂戰,枯羊漫不經心地問道。


“可以撤到城外啊!”那名千人將抱了抱拳,急切說道,“城門已開啟,吊橋也已放下,我軍可以安然撤出廣陵,不必再與其廝殺……”


“……”瞥了一眼那名千人將,枯羊默然不語。


對,他牛渚軍還有退路,因為南城門眼下已全然落入了他枯羊手中,城門已開啟,吊橋也已放下,只要他枯羊下令全軍撤退,自然而然可以避免全軍覆沒的慘事。


但是,在此之后呢?


南城門會再次落入伍衡的手中,一旦其關閉城門,使得周軍無法進入城中,那么,這場廝殺又將要持續多久?


十日?


二十日?


一月?


三月?


而這期間,又將有多少無辜性命被牽連其中?


深吸一口氣,枯羊仰頭望著夜空,耳畔不自覺又回蕩起姐夫謝安的勸告。


是啊,衛縐、魏虎、王亮……


起初或許枯羊不甚察覺,可當那些身邊的人陸陸續續死在這場兵災中時,他這才意識到兵禍的可怕。


枯羊四下望著,望著城上城下無數尸體。那些尸體,有太平軍士卒,也有他牛渚軍士卒。


倘若沒有這場兵禍,這些人是否能活得好好的?


枯羊的心中充滿了悲傷。


他再次體會到,姐夫謝安對他所說的那些話的正確性。


曾經的枯羊覺得這句話十分可笑,但是眼下,他卻覺得這句話確實有它的道理。


為了生計鋌而走險,謂之悲壯;為了仇恨鋌而走險,謂之悲哀!


明明能活下去的,只要放下曾經的仇恨,明明能在大周的治下活地好好的,畢竟大周也并非是什么的朝廷,朝中也并非是奸臣、小人當道,為何要為了三十年前的恩怨而令江南再度陷入兵禍之中,叫數以萬計、數以十萬的無辜之人深陷這個泥潭而無法抽身呢?


枯羊暗自嘆了口氣,或許他之前對反叛伍衡一事多少心中還有些內疚,可眼下瞧著這滿地的尸體,他卻迫切希望這場浩劫能夠早日結束,叫整個江南再度恢復曾經的安定與祥和。


枯羊忽然想起了前幾日見南唐十三殿下劉言時,劉言喃喃自語時所說的那句話。


確實,太平軍作為南唐故人怨恨大周的凝聚,作為舊時代的遺留,同樣不應該繼續留在世上……


歲月流逝、朝代更替,這本來就是必然,再者,南唐真的就有像眾太平軍士卒所傳言的那般美好么?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因為擁有,所以不屑一顧。


[呵!]緩緩睜開雙目,枯羊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守!守到周軍來援!——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南城門安然無恙交割到周軍手中!”


說罷,枯羊抄起兵刃步下了城樓,身為一軍主帥的他,竟親自加入了混戰。


枯羊握緊了手中兵刃,一劍將一名殺向他的太平軍將領斬落馬下。


“大帥?”


“枯羊大帥?”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出現,那些并未倒戈到太平軍一方的牛渚軍士卒士氣一振;反觀太平軍一方,卻因為枯羊的露面而殺氣大盛。


“枯羊在此!叛賊枯羊在此!”


“殺——!”


無數的太平軍將士怒吼著殺向了枯羊,因為在他們看來,枯羊是背叛者,是他們太平軍的叛徒!


殺,無盡的廝殺……


隨著時辰的推移,枯羊逐漸記不得自己已經殺了多少本來是友軍的太平軍將士。


“攻陷城墻了!”


“城下的牛渚軍叛賊聽著,速速投降,等待伍帥發落!”


揮劍像一名普通的士卒廝殺于亂軍之中,枯羊來不及顧及城墻上的變故。


[啊,拜我所賜,周軍起初的目標是西城門,要他們改變打擊的目標從西城門趕到南城門,怎么說也需要一個時辰……再加上東嶺眾回去報信的時間……]


一劍斬殺一名督軍將領,枯羊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不難看出,他的體力已耗盡了,然而在他面前的太平軍,卻仿佛還是最初的那個數量,絲毫未見減少。


“枯羊叛徒受死!”


一名看起來頗為強壯的太平軍將領策馬朝著枯羊殺了過來,枯羊認得此人,那是北城門的守將陳通,一個據說能揮舞百斤大刀的猛將。


“砰!”


刀劍相擊,本來就已沒有多少體力的枯羊雖然擋住了陳通的揮刀,但也因此竟被打飛數丈有余。


“大帥?!”


“枯羊大帥?!”


“小心!”


噗地一聲,鮮血四濺,枯羊滿臉震驚地望著刃九張開雙臂,用本來就傷痕累累的身體擋在自己面前,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抗下陳通的一刀。


“刃九!”枯羊大吼一聲,盡管兩人接觸僅僅沒幾日,但朝夕相處又豈會無情?更何況刃九兩度救了他枯羊性命。


“唔?刺客?”陳通似乎頗為意外自己沒有一刀了結枯羊,一愣神之際,卻見刃九咬牙一轉身,手中的短刃竟扎入了陳通的手臂。


“你這廝……”吃痛的陳通勃然大怒,左手一拳打向刃九腹部,只見刃九噗地吐出一口鮮血,旋即身體緩緩倒下了。


啊,刺客很強,尤其是東嶺眾的刺客,但是,在沙場上,孤身一人的刺客所能起到的作用其實很小……


“陳通!”大吼一聲,枯羊一劍斬向陳通,夾雜著他心中的憤怒。但遺憾的是,早已精力疲累的他,哪里還有什么力氣揮劍。


“鏘!”輕而易舉地,枯羊手中的寶劍被陳通打飛了。


“什么六神將之天樞神將,不過如此!”眼瞅著無力摔倒在地枯羊,陳通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殺了你,老子就是天樞神將了……”


說著,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大刀,隨即狠狠劈下。


眼瞅著即將斬落自己身上的大刀,饒是枯羊眼中亦露出幾分不甘與驚慌之色,旋即,這些都被絕望所取代。


然而就在這時,他身后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唔?”似乎是注意到什么,陳通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旋即面色大變,因為他看到,有一名騎將正駕馭著戰馬急速而來。


頃刻之間,那員騎將的手中的長槍已架住了陳通的戰刀,似乎有意想救下枯羊。


心念一轉,陳通眼中露出幾許饒有興致之色,但是隨即,他臉上的從容便迅速被驚恐與難以置信所取代。


“砰!”在無數太平軍士卒與牛渚軍士卒驚駭莫名的目光中,碩壯的陳通竟被來將一槍擊飛數丈遠,不幸掉落在兩隊正在廝殺的士卒當中,很是不幸地被來不及反應的兩軍士卒亂槍戳死。


無論是太平軍還是牛渚軍士卒都驚呆了,畢竟那陳通怎么說也算是一員驍勇猛將,然而面對著這員來將,卻仿佛絲毫沒有還手余地,輕而易舉地就被擊飛。


這是何等的臂力!


“口出狂言,還以為有多強,原來不過如此……”對周遭那無數道震驚的目光置若罔聞,來將冷笑一聲,舉起長槍一指前方,無數周軍騎兵從城門口的吊橋涌入。


[廖立?來將竟是周軍大將廖立!他不是在城外與前軍天將穆廣廝殺么?怎么會在這里?難道說……此人已殺敗了穆廣?難以置信……]


枯羊暗自吃驚地望著身前不遠處那救了他一命的周將廖立。


“周軍……周軍殺入城中了!”


“周軍殺進來了!”


太平軍頓時大亂,反觀枯羊一方的牛渚軍,卻仿佛絕地逢生般露出了欣喜之色,一個個退后讓開了道路,放周軍殺入城中。


也不知即便是太平軍主力軍的實力也不如周兵,亦或是因為被廖立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面對著蜂擁涌入城內的騎兵,太平軍竟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意識到戰局天平終于朝著自己一方傾斜的枯羊暗自松了口氣,掙扎著站起身來。


“之后,就交給本將軍吧,小舅爺!”


“啊?啊……”(。)
ws9160412 發表於 2014-5-14 10:06
第四十五章 不眠之夜(四)

“逝者歸於土,太平軍又何如?”

在居所的後院花園,南唐後裔十三殿下劉言獨自一人在花園的石桌飲著悶酒,嘴裡喃喃念叨著那句讓枯羊咂摸滋味許久的話。

正如劉言此前所說的,他對太平軍的感情說起來的確是十分的復雜,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

三十年前大周覆滅南唐時,大多數人都以為南唐劉氏血脈除公主劉倩與其夫婿逃過一劫外盡皆覆沒,被大周皇帝李暨殘忍地殺害於江南虎林,但實際上,劉氏卻還有一絲血脈留存於世間,那便是當時年僅幾歲的劉言。

在南唐覆滅大概十三年之後,忠心於劉氏的南唐舊將薛仁在江南太平起兵,自命為大將軍,公然反叛欲復闢南唐劉氏,卻不想遭到大周的瘋狂圍剿,最終兵敗於蕪湖,險些全軍覆沒。

事後,薛仁的副將、即伍衡的父親伍衛繼承了這個遺志,但因為自覺能力淺薄不足以領導太平軍,遂費盡心機欲找到流落在外的南唐劉氏後裔。

終於,伍衛找到了劉倩,請她出面主持大局。要知道,當時的初代太平軍士卒已被東鎮侯梁丘敬嚇破了膽,若是沒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領袖領導全軍,恐怕整個太平軍便要支離破碎。畢竟當時的太平軍還沒有梁丘皓這位舉國無雙的豪傑坐鎮,楊峪、伍衡等年輕一代的將領也還未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面的地步。

不可否認,劉晴的生母劉倩雖然只是弱質女流,但是卻頗有謀略與遠見,她阻止了初代太平軍借助頻頻作亂來向大周報復的無謂兵禍,教其韜光養晦、靜待時機,於是乎,好鬥好狠的初代太平軍逐漸趨向於隱忍,由明面潛伏到了地下,徐徐蛻變為由劉倩所領導的二代太平軍,也同時被大周朝廷視為毒瘤般的存在,迫切想要鏟除。

比起鋒芒畢露的初代太平軍,二代太平軍底力有餘,進取卻不足,畢竟總覽大權的領袖乃是劉倩這位謙謙女子,因此,在她執大權的幾年中,太平軍幾乎不曾與大周發生沖突,風平浪靜地幾乎讓太平軍內部的人甚至以為他們將要放棄復闢南唐的壯志。

終於,劉倩機緣巧合將梁丘皓這位大周虎將門第梁丘家遺留在外血脈拉入了太平軍,終於,已逐漸習慣於平和的二代太平軍,這支雌伏於大周yīn影下的勢力終於得到了一位膽氣無雙、武力無雙的領袖,彷彿一頭沉睡的猛獸,逐漸展露了獠牙,迅速地對江南展開滲透。

收服願意歸順的人,將不願意歸順的頑石剔除,逐漸地蠶食大周在江南的勢力,這便是大豪傑梁丘皓所率領的三代太平軍。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其實在梁丘皓繼劉倩之後成為太平軍總帥的前後,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亦在機緣巧合下找尋到了劉言,找尋到了這位南唐劉氏在世間的唯一男丁。

何以劉言絲毫不驚訝伍衡能找到他?理由很簡單,因為劉言此前就與伍衡的父親,即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見過面,並且在當時,伍衛便勸過劉言接替劉倩的班底,但是,劉言拒絕了。

輕抿一口酒水,劉言緩緩閉上了雙目,曾經的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腦海中。

據他的了解,在國家覆滅的當晚,宮內那一干禁衛與太監護著包括他劉言在內的眾多皇子謀求生路,逃離了皇宮。

然而不幸的是,卻有一員無比勇猛的小將奉大周天子李暨之命尾銜追殺。

那員小將何許人也?

那正是梁丘公在遵從天子李暨之命征伐南唐時所帶的長子,即後來的前東鎮侯、邊陲猛將,一個叫草原部落畏懼了二十餘年,哪怕在其死後數年,在見到其帥旗飄揚之地猶不敢輕舉妄動的絕世猛將,亦是梁丘皓的生父,北疆之虎梁丘恭。

流淌著梁丘家血脈的武將,皆是舉國無雙的猛將,這句話放在梁丘皓與梁丘舞身上合適,放在梁丘恭與當時尚留在冀京學武的弟弟梁丘敬身上亦同樣合適。

梁丘恭、梁丘敬這一對兄弟,一個參與覆滅了南唐,一個則親手葬送了幾乎整個初代太平軍,使得梁丘家即便在江南亦威名遠揚,甚至於在幾十年後的江南,猶有百姓將這兩員猛將書畫成像,作為門神懸掛於門戶之上,藉此乞求庇護。

而面對著梁丘恭這樣一位猛將,那一干南唐皇宮內的護衛與太監又如何抵擋?終究,南唐皇帝劉氏的十餘個兒子皆被殺死,其中只有寥寥幾個老太監護著最年幼的十三皇子、即劉言逃脫了追殺,顛沛流離最終渡過長江來到了廣陵。因為廣陵是被梁丘公所攻克的眾多城池之一,東軍神武營嚴明的軍紀使得城內的百姓並未遭受欺凌,整個城池的治安與原先大致無異。說句不客氣的話,除了要膜拜的皇帝已更換了,除此之外其實並沒有多大區別。

於是乎,那幾個老太監便帶著劉言在廣陵落了腳,一面教授這位小主君學文習武,一面打探他們所效忠的天子劉生的消息。數月之後他們才知道,他們所效忠的天子劉生被大周皇帝李暨逼死於虎林。

國破君亡,山河破碎!

幾名老太監因憂心成疾陸續離世,最終只剩下了劉言一人。

當時劉言也不過七八歲,七八歲的孩童懂得什麼生計,只不過坐吃山空,靠那些從南唐皇宮內帶出來的珍寶典當所得的錢財過活罷了。

直到劉言十五歲前後,手頭的錢財用盡,他這才逐漸體會到為生活所迫的艱難。

而當時,初代太平軍總帥薛仁已在太平起兵反叛大周,因此也遭到了大周軍的瘋狂圍剿,並且,整個江南也開始維持了整整十年光景的浩劫:震怒的大周皇帝李暨下令捕殺太平軍。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這是當時整個江南官府的做派,為了討好天子、為了升官發財,不乏有當地的官府將無辜的百姓誣陷為太平軍,以至於在那個十年裡,江南的人口竟銳減了一成。

這是何等令人感到心驚的數字!

為了掩人耳目,劉言舍棄了尊貴的劉姓,改以墨家的墨字為姓。因為居住在廣陵的這些年,劉言亦在比較大周與南唐的國力強盛情況。

在劉言看來,他南唐之所以敗亡於北周,原因就在於國內儒家學風盛行,強壓其餘學派。

不是說儒家學術不好,如果說那是真正的儒家學術的話。問題在於,當時國內的學術氣氛太過於浮誇,但凡文人都鉆空心思想著如何用最華麗的詞藻書寫成文,來博得天子的親睞。當時舉國上下的官員皆可揮筆成書,但要他們去迎擊北周的入侵,抱歉,南唐朝廷已活在安逸的rì子太久了,以至於早已不知該如何抵禦北周的強兵。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未曾親身體會何為居安思危的南唐,終究覆滅了,敗在了北周皇帝李暨那位有宏才大略的霸主手中,使得兩個國家合二為一,北周也從此被改稱為大周。

而這一切,對他劉言來說卻離得頗遠,甚至於,在逐漸翻閱了越來越多的歷代史書野記後,劉言愈發覺得,他南唐的覆滅是必然的,因為他的國家已習慣了和平,失去了警惕心。他們忘了,忘了天下尚未一統,忘了長江以北還虎踞著一頭北周這頭兇猛的老虎,日日笙歌,鋪張奢華;反觀北周,盡管北有兇戎、西有強羌,歷代天子卻猶勵精圖治,時時刻刻希望著有朝一日開辟疆土,將長江以南的大片土地收歸囊中。

如此比較,劉言覺得他的國家敗地並不冤枉,因為那並非是敗在了北周眾多強兵猛將手中,而是敗在了自己手中。

不過話說回來,難道劉言身為南唐皇室後裔,難道就絲毫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復闢國家麼?

事實上,劉言起初確實也想過,因為他是南唐皇室劉氏最後的男丁,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負起身為亡國之君的責任。畢竟在其父親南唐皇帝劉生駕崩、他諸多兄長又死於非命的當下,只有他才有資格決定國家的走向。

然而,劉言放棄了。

這是當日初代太平軍副帥伍衛找到劉言勸說他接替劉倩的班底時,劉言反過來勸說伍衛的話。

在劉言看來,他南唐的百姓既然在大周皇室李氏一族的治理下生活得比原先在南唐劉氏一族治理下還要好,又有什麼理由反叛大周的統治呢?難道要犧牲無數無辜的百姓性命,與大周廝殺至生靈塗炭、民不安生麼?

當時劉言的態度十分堅決,他非但一口拒絕了伍衛請他出面主持大局的懇求,甚至還反過來勸說伍衛能夠解散太平軍,結束這場無謂的浩劫,叫江南百姓能夠安安生生地生活,畢竟若沒有人挑頭,百姓是不會有膽量與力量反抗大周朝廷的。

其實說實話,太平軍雖然是南唐舊臣所創的,但是劉言對它卻並沒有什麼好感,畢竟劉言生活在江南民間,見慣了太多太多因為太平軍一事受到牽連而被官府收監甚至處死的無辜百姓。比起被太平軍捧在手心的兩代天上姬,即劉倩與其女劉晴,劉言更多地能夠體會領略百姓的生活,無論是歡喜還是憂愁,要不然,也不至於對伍衛說出不可滋事造亂拖累百姓之類的話來。

幾番勸說無果,伍衛無可奈何地退去了,回去太平軍不久後便得了心病,一命嗚呼。在臨死前,他將南唐十三殿下劉言尚活在世間的隱秘告訴了兒子伍衡。

以至於當伍衡對劉晴偏信梁丘皓而感到絕望與憤懣時,當即便放棄了劉晴作為效忠的對象,將劉言這位隱居於民間的南唐皇室後裔給請了出來,用一種半強迫了手段。

夜,深了,然而劉言卻絲毫沒有睡意。

應該說,是他無心睡眠,因為他的全部心神,都投注在廣陵城內那些傳來無盡廝殺喊響的地方。

說到底,他也只是伍衡的傀儡罷了,雖貴為太平軍當下之首,但是卻無絲毫權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看著,看著太平軍是否會覆滅於今晚。

啊,他絲毫也不覺得伍衡能贏。在他看來,伍衡不可否認是一位頗有權謀的梟雄之主,但是,此人太過於yīn狠,人情味淡薄。而一般這樣的傢伙,若不能爬到至高處,那麼下場必定是無比的淒慘。

這種事在歷史上屢見不鮮。

站起身來,已喝得大醉的劉言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城守府最高的建築。因為是傀儡,伍衡根本不可能給予劉言絕對的zìyou,因此,當伍衡起初詢問他希望居住在城內何處時,劉言選擇了城守府中那座最高的樓閣。

因為那裡視野最好,能夠大致瞧見整個廣陵,算是所謂的縱覽全貌吧。而如今,那座閣樓的頂層,無疑已成為觀賞兩軍交鋒的最佳位置。

“呵,南城門打起來了……”

在牛渚軍千人將吳赳奉枯羊之命佯攻南城門的時候,劉言已登上高樓,便飲酒便觀賞整個戰況的經過。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因為他只不過是傀儡罷了。

“唔?西城門也打起來了……是枯羊的聲東擊西之計麼?”飲了一口酒水,劉言暗自皺眉思忖著,心下暗暗詫異以伍衡的謀略,為何會被尚且年輕稚嫩的枯羊偷襲得手。

直到劉言注意到城內東、西、北三處城墻的守兵調動,他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伍衡是打算借枯羊誘入周軍,好一網打盡麼?——咦?那支軍隊是……”

劉言靜靜地居高觀瞧著,從牛渚軍千人將吳赳佯攻南城門,到牛渚軍大將王建再度佯攻西城門,再到枯羊親率牛渚軍主力攻陷了南城門,最後到伍衡下令東、西、北三處城墻的守兵強攻南城門。

“精彩!實在是精彩!”

滿臉苦澀笑容,劉言苦中作樂般贊道。盡管他並不清楚伍衡與枯羊之間那種令人心驚的相互算計,但多少亦能體會到其中那份兇險。

踏錯一步,則死無葬身之地!

忽然,他的眼眸微微一愣。

“週軍……殺入城了?”

瞇了瞇眼,劉言驚訝地望著那一支由廖立所率的騎兵殺入城中,在城內大殺四方。

“終於可以終結了麼?”

劉言微微嘆了口氣,畢竟在他看來,一旦叫周兵殺入城內,就意味著太平軍已經失去了廣陵城城墻所帶來的優勢。

“話說回來……”

仔細打量了一番城內的局勢,劉言的眼眸中露出幾許疑惑之色,旋即被驚異所取代。

“與之前沒什麼改變啊……這局勢。——伍衡那傢伙……”

明明是廖立率騎兵、步卒數千人殺入城中,按理來說應該是周軍佔據先機才對,為何劉言會說出與之前沒什麼改變這樣的話來呢?

或許,也只有伍衡能夠解釋這一點。

“張洪……戰死了麼?——是何人殺了他?”

在城守府外一條大街上,伍衡帶著諸多侍衛策馬立於街頭,詢問著前來報訊的傳令兵。

“回稟伍帥,天將大人乃是被一刺客所殺……據天將大人來臨死前所說,應該是東嶺眾的漠飛!”

“哦?是那個漠飛而不是金鈴兒那個女人麼?”伍衡頗有些意外地瞅了那名傳令兵一眼,似笑非笑說道,“本帥先前還以為,既然那謝安在此,他那幾個惡婆娘多半也應該在此……原來是漠飛!——張洪太不謹慎了!”

從旁,有一名太平軍將領驚愕地望著伍衡,旋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忍不住上前提醒道,“伍帥,據報訊,週軍的大將廖立已殺入城中……不可放任此人在城內造次啊!”

“急什麼?”瞥了一眼那將,伍衡不徐不疾地說道,“廖立所率兵力僅數千人,我方有雄兵六七萬,還怕逮殺不了他?”

“可是……”那將領聞言急聲說道,“可是南城門尚且在周軍與牛渚軍叛賊手中啊!——若不能趁早奪回,待週軍後援陸續抵達,我軍恐怕……”

“嘿!”伍衡聞言搖頭輕笑說道,“本帥還巴不得周軍多多撞入城中送死!”說著,他轉頭望了一眼南城門方向。

想到這裡,伍衡嘆了口氣,頗有些失望地喃喃說道,“欲獵一虎,卻不想偶射一獐!——罷了罷了,總歸那廖立也算是周軍的大將……事到如今,就先解決了枯羊與那廖立好了!”

說著,伍衡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放訊號!——關南城門!”

“得令!”

幾名護衛抱拳領命,唰唰唰朝天射出五支火矢,破空而起。

“這是……”

因為廖立的到來而終於有機會在南城門附近歇息的枯羊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那五支破空而起的火矢。

而就在他思忖這五支火矢所代表的含義時,忽然間,他身背後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響。

“這是……”枯羊左顧右盼,尋找著那古怪的聲音。

忽然間,他面色大變,因為他發現,明明已放下的吊橋,竟然被收了起來,緊接著,原本已開啟的南城門,亦緩緩閉合。

“轟——!”一聲極為厚實的聲響過後,南城門終於再度閉合了。

“怎麼可能?!”枯羊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發現,那城門並非是被太平軍關閉,關門的,竟是他麾下牛渚軍的士卒。

明明方才還與太平軍誓死廝殺的他牛渚軍士卒,此刻竟然倒戈,將城門拱手讓給了太平軍。期間有一些不想這麼做的士卒,亦被那些叛徒無情地殺死。

枯羊又驚又怒,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面色頓變。

當時部將王建那句話,猛然間在枯羊的腦海中浮現。

“糟了……”

剎那間,枯羊額頭冷汗淋漓,臉上血色全無。

而與此同時,伍衡似乎也已聽到了那來自南城門關閉時所發出巨響,臉上泛起幾分冷笑。

“因為是好兄弟魏虎曾經的部下,愛屋及烏,所以對其也頗為信任,是麼?——這份信任,眼下將會要了你的命,枯羊!”

終歸,伍衡技高一籌!
本帖最後由 ws9160412 於 2014-5-14 10: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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