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66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10 12:32
第六十六章 荊州南陽的牛(二)
“說真的將軍,您真的不在意么?”


在成央、枯羊等人啞然失笑的目視下,原枯羊軍年輕將領徐常小心翼翼地詢問坐在篝火旁烤野兔的廖立。


那是在廖立大軍尚未抵達冀州前的某一日黃昏,因為已經超額完成了當天的趕路,因此,廖立也不吝嗇放麾下的士卒們烤火歇息,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年輕的將領徐常一坐下來,就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因為枯羊當時只是一介百人將,而作為他曾經的部將,徐常在被編入冀州軍后,也只撈到了一個什長的職位。


“什么?”廖立聞言疑惑地望了一眼徐常。


只見徐常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了幾聲,尷尬地說道,“就是將軍您的稱號啊……如今費國將軍、馬聃將軍、再加上將軍您,便是我冀州軍三位帥下大將,無人出其右!可是,費國將軍號曰‘梁國之虎’,馬聃將軍號曰‘雁門之狼’,卻唯獨將軍……”


“怎么了?”撥了撥篝火,廖立似笑非笑地望著徐常。


望著廖立微笑的表情,徐常心中不知該怎么說,只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曾經的老上司枯羊。


本來嘛,枯羊對于這種誰誰闖出了什么稱號之類的事并不怎么感興趣,不過既然涉及到廖立這位他頗有好感的將軍,這倒是激起了他新中的好奇。因此,在注意到徐常求助的目光后,他亦忍不住說道。“荊州南陽的牛……怎么聽都感覺不如虎狼霸氣威風……”


話音剛落,附近成央等一批頗有資歷的將軍哄堂大笑。


“哈哈。牛……”


“確實不如老費跟老馬霸氣啊……我說將軍,您這稱號,著實將我三軍的威風都喪盡了……”


“回頭我去求求大人,看看是不是能讓我轉到一軍或者二軍去……這日后萬一有什么敵將說出亮出你家將軍的名號來,咱要是說個荊州南陽的牛,這還不得把別人給笑死?”


瞧著那一幫軍中將領哄笑揶揄的模樣,顯然,他們不止一次地打趣著廖立的這個稱號。


不過。廖立的表情卻依舊如一,一面轉動著串在樹枝上的野兔,一面慢條斯理地說道,“荊州南陽的牛……這個稱號不好么?我倒是覺得聽恰當的,你看,我本來就是出身荊州南陽……”


“關鍵在于后面啊!”見廖立絲毫不為所動,枯羊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牛……總覺得那么別扭……”


“呵呵呵!”廖立搖頭笑了笑,淡然說道,“原來如此……你是覺得牛太弱,是么?”


枯羊連連點頭,帶著幾分敬佩說道,“似將軍這般猛將。枯羊覺得應該取一個更霸氣的名號!”


他這話倒不是奉承,畢竟廖立可是連太平軍第四代主帥伍衡都甚感忌憚的猛將,曾在廣陵城內同時指揮三面作戰,以萬人兵力阻擋住了數萬太平軍的進攻,甚至于。還能反過來壓制地太平軍一方喘不過氣來。


似這等猛將最終卻落到一個‘牛’的稱號,枯羊實在替廖立感到不值。


而這時。成央走了過來,插嘴說道,“其實啊,你家廖將軍的稱號并非是牛,而是倔牛!——最開始,這可是長孫軍師這么叫的。”


“長孫夫人?”枯羊微微一愣,他自然清楚成央口中的長孫軍師指的究竟是誰。按照輩分來說,他也得稱呼長孫湘雨一聲干姐姐。


“另外還有,初生牛犢不怕虎!”走到廖立身旁,成央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地說道,“你等都不知道吧?當年咱這位廖將軍,那可是謝大人親自入洛陽勸降的,當時,咱這位廖將軍還氣急敗壞地欲與謝大人拼命,說什么要同歸于盡呢!幸虧當時身為洛陽軍主將的張棟將軍攔著……”


“還有這事?”枯羊吃驚地望著廖立,他實在無法想象,如今這般穩重的廖立,當年的脾氣竟是那般火爆。


“行了行了,一邊呆著去!”在枯羊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縱然是廖立亦感覺老臉無光,揮了揮手趕走了成央,口中沒好氣說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如今還提起做甚?”


似乎是注意到了老臉漲紅的廖立心中的尷尬,成央與附近那些位將領對視了一眼,得逞般地哄笑一聲,旋即自顧自烤肉吃肉去了。


“也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望著成央離去的背影,廖立有些恨恨地咬了咬牙。就如如今跟在謝安身前身后的茍貢一樣,隨著官職越來越高,廖立可是相當愛惜自己羽翼的,自然不情愿以往的老底被人翻出來,還是當著枯羊、徐常等十分傾慕他的年輕將領的面。


“別理那家伙,這個牛啊……”舔了舔嘴唇,廖立壓低聲音說道,“事實上嘛,其實我最初對這個稱號也頗有些意見的,憑什么老費與老馬都能撈到個霸氣威風的名號,結果到我這,就變成一個吃草的牲口了?不過,當時謝大人勸了我……”


“姐夫?”枯羊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下意識問道,“姐夫是怎么說的?”


只見廖立抬頭回憶了一番,學著謝安的口吻說道,“牛?挺好的啊,一種相當兇猛的猛獸嘛……”


“噗——”正在喝水的徐常冷不防聽到這句,一口水噴了出來。本來恰巧會噴廖立一臉的,可結果廖立也不知是直覺太強了,整個人稍稍往右一側,以至于徐常那一口水竟是沒沾到他分毫。


“不對么?”廖立疑惑地望著面色怪異的枯羊以及徐常二人。


與徐常對視了一眼,枯羊舔了舔嘴唇,艱難說道,“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種兇猛的猛獸吧?——廖將軍莫非不曾見過牛?”


“我當然見過!”廖立奇怪地瞧了一眼枯羊。


然而,枯羊卻還以更古怪的眼神。愕然說道,“那就對了啊。牛那種溫順的畜生,怎么能與虎狼相提并論?”


廖立聞言哈哈一笑,說道,“你所說的,只是一種溫順的牛,據大人所言,這世上還有一種極為好斗好狠的斗牛,恐怕虎狼也不見得一定能制服它!”


“斗牛?”枯羊歪著腦袋想了想。懷疑般說道,“不會是我姐夫嫌麻煩,胡編亂造的吧?”


“怎么可能!”廖立一聽頓時就急了,深感謝安知遇、提拔恩情的他,可容不得旁人說謝安的不是,若非枯羊是謝安的小舅子,恐怕他早就翻臉了。


“好好好。咱不提斗牛,就拿普通的牛來說,你有見過那什么所謂的猛虎敢正面沖向牛的么?”


枯羊心下一愣,啞然無語。


“沒有吧?”見枯羊啞口無言,廖立頗為得意地說道,“啊。就連猛虎也不敢正面沖向牛,那畜生若是敢這么做,下一息就會被鋒利的牛角刺穿身體!”說著,他頓了頓,用隱隱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口吻嘿嘿笑道。“謝大人曾說過,若牛不食草而食肉。兇猛絕對在虎狼之上!”


可能是他說的聲音有些響吧,以至于附近的冀州軍將領不約而同地將腦袋轉了過來,細細品味著廖立那番話。


“好像……有點道理?”一名冀州兵士卒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另外一名士卒低聲罵道,“廢話!謝大人說的會有假?”


“唔……”


“牛……若是長滿利齒,再憑借著它那一雙尖角……”


可能是確實閑著沒事,附近的冀州軍將士竟仔細推敲議論起來。期間,還有一名士卒娓娓道來一件牛被激怒后襲擊人的真事,從側面證明了廖立的觀念確實有他一定的道理。


也難怪,畢竟牛的力氣比老虎還要大,并且還有一雙尖銳的犄角,借助沖鋒開腸破肚絕對不在話下,要不然歷史中有一位名將想出了一招火牛陣破解了兵臨城下的危機呢?


眼瞅著那一幫人,枯羊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這算什么?剛才明明還說牛只是一種溫順的畜生,一提到這話是姐夫所說,牛頓時就變成比虎狼還要兇猛的野獸了?]


然而在瞅了一眼滿臉虔誠的廖立后,枯羊還是明智地閉上了嘴。


不過不可否認,謝安的話一定程度上得也影響到了他。


轉念一想后,廖立有些哭笑不得地發現,就連他好似隱隱也被說服了一些。


“還真是叫人無從反駁啊……姐夫的歪理!”


枯羊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真可怕啊,若牛是食肉而非食草的畜生……”


喃喃自語著,枯羊面色動容地望向遠處那手提北疆將領張望首級的廖立。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張望那兩千漁陽鐵騎便被擊潰,就連張望本人也被廖立所斬殺,冀州軍這份強大的武力,叫枯羊心中暗暗震驚。


要知道,這才是冀州軍第三軍團、只是冀州軍一個萬人偏師其中極少一部分而已……


枯羊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不遠處的廖立,他很清楚,此番若非有這位絕世猛將在,單憑他枯羊,是絕對無法將張望那支兩千人的漁陽鐵騎給徹底擊潰的,至少絕對不會贏地這般輕松。


而與此同時,廖立卻隨手將張望的首級丟給了一名冀州軍騎兵,冷聲說道,“莫要去理睬潰散的敗兵,我等的目標,可是那條大魚!”


“喔喔——”近兩千冀州軍騎兵振臂齊呼,正所謂兵乃將膽、將乃兵魂,跟著廖立這么一位逐漸展露頭角的絕世猛將,相信就算是龍潭虎穴,眾冀州兵亦怡然不懼。


“追!”


“喔喔——”


丟下了那千余因為失去了主將、打了敗仗而茫然失措甚至是四下潰敗的漁陽鐵騎分隊,廖立帶領著那幾乎沒有什么損失的原班人馬。迅速向前追趕佑斗的大軍。


“這些人……就這樣放過他們了?”在枯羊身側,徐常一面駕馭著戰馬一面暗暗咋舌地嘀咕道。


是的。若是以往的廖立,他鐵定會將這些潰敗的漁陽鐵騎都殺盡才會想到去追趕佑斗,然而那時候,佑斗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如今,廖立卻能舍得放手這份唾手可得的功勛,不可否認,他確實從齊植的那一樁事中改變了許多,逐漸開始著眼于大局的他。已不在死死糾結于支微末節,定要要求自己將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完美,從而延誤了戰機,反而出現差錯。


而與此同時,北疆五虎之一的佑斗似乎也意識到了殿后部隊的情況,心下愈發驚怒起來,他怎么也沒想到。廖立那個在眼里只不過是一介無名副將的家伙,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擊潰了他一支兩千人的漁陽鐵騎分隊。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敗的?冀州兵并不精通騎射,只不過是借助手弩,而在戰馬奔騰的時候裝填弩矢,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佑斗微微皺了皺眉,心下暗暗想道。看來這支廖立軍的殺傷力確實不同尋常,只憑兩千漁陽鐵騎……


腦海中忽然躍起的一個念頭,讓佑斗隱隱有些不快。正如費國、廖立所言,漁陽鐵騎因為近年來在草原上的戰無不勝,愈發將自己的定位定得頗高。毫不客氣地說,方才佑斗分出去兩千漁陽鐵騎去對付廖立。這已經是相當看得起廖立的做法。他本以為那兩千漁陽鐵騎能夠擊潰廖立軍,最起碼也要將其擊退,然而在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內,廖立軍那支兩千人的騎兵隊竟然又跟了上來。


而讓佑斗感覺極其不可思議的是,再度追趕上來的廖立軍,兵力上幾乎沒有什么減員。


這意味是什么?


佑斗的面色頓時變得極其陰沉。


在他看來,倘若廖立只是像先前馬聃甩開肖火那樣甩開了身后的追兵,這還則罷了,可若是……可若是這支騎兵擊潰了己方的那兩千漁陽鐵騎,而且還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


“武將……么?”好似想通了什么,佑斗喃喃自語道。


想想也是,佑斗雖說性格火爆一些,但不可否認他在領導騎兵上非常有才華,否則,燕王李茂也不會委他為北疆大軍的副帥,在他李茂不在的時候全權接管整支軍隊。


這不,細細一想,佑斗便意識到冀州軍之所以能戰勝他那兩千漁陽鐵騎分隊的最關鍵原因。


武將的差距!


將先前一概的輕視與不屑盡數拋之腦后,佑斗暗暗地告訴自己。


“全軍勒馬!”


佑斗高呼一聲,一萬八千正在奔馳狀態的漁陽鐵騎迅速地減緩了速度,隨即勒馬止步。這期間,前后不過十余息的工夫,可想而知漁陽鐵騎那扎實的騎術基本功。


而與此同時,廖立亦下令全軍勒馬,隔著大概三百丈的位置,遙遙地注視著前方不知為何停下來的漁陽鐵騎。


通過對比可以看出,廖立所率的冀州軍騎兵雖然在方才的戰斗中表現得非常出色,但是比較騎術,他們顯然還是遜色漁陽鐵騎一籌。也難怪,畢竟漁陽鐵騎可是將草原部落這個馬背上的民族都打潰了的大周至強鐵騎。


若不是東軍有炎虎姬這個名號撐場面,否則,在草原上,東軍是絕對不如漁陽鐵騎具有威懾力的。


“汰!對面那將可是冀州軍的廖立?!”


策馬來到了己方大隊人馬的后方,佑斗朝著廖立的方向喊了一句。


枯羊瞧見,皺眉對廖立說道,“將軍,那家伙似乎想跟您聊兩句。”


“嘿!”廖立聞言笑了笑,低聲吩咐道,“令全軍做好撤退準備,我去會會他!”


“得令!”


吩咐罷枯羊,廖立這才策馬上前幾步,大聲喊道,“何事?”


隔地老遠,佑斗仔細地打量了幾眼廖立,忽而沉聲喊道,“本將軍與貴軍無冤無仇,何故頻頻騷擾我軍?”


“好笑!”廖立冷笑一聲,絲毫不留情面地斥道,“燕王李茂率兵南下,攻打我大周國都,意圖謀朝篡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等乃叛賊李茂麾下軍隊,而本將軍乃護京之王師冀州軍中將領,狹路相逢,豈可坐視你等從本將軍眼皮底下離開?自然是竭盡全力,剪除叛王茂周身羽翼咯!”


“好膽!”見廖立出言不遜,佑斗心中大怒,咬牙罵道,“好個賊將,氣焰何等囂張!你真以為憑借你區區兩千人馬,便能剪除我兩萬漁陽鐵騎?”


“啊,廖某就是這么想的!”嘴角揚起幾分冷笑,廖立淡淡說道,“方才不就吃掉了閣下兩千精騎么?讓本將軍算算……啊呀,看這天色,前后這還不到半日嘛,這么說來,只要十個半日,即五日光景,本將軍便能將你這兩萬漁陽鐵騎……全數吃掉!”最后四個字,廖立忽然面色一沉,用極其陰冷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道。


“豈有……此理!”縱然佑斗這幾年來性子改變了不少,卻也被廖立此番話氣地肝火大氣,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本將軍倒是要看看,你區區兩千騎兵,如何吃我!”


說著,他手中長槍一指廖立,咬牙罵道,“先誅廖立,再滅馬聃!——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亦要將此二獠千刀萬剮!”


“喔喔——!”近一萬八千漁陽鐵騎士卒振臂大呼,旋即掉轉方向朝著廖立軍沖去。


而此時,廖立卻早已下達了撤兵的命令,在一抖馬韁叫胯下戰馬奔跑之余,他轉頭瞧了一眼顯然已被他激怒了的佑斗。


“追吧……不怕你追,就怕你不追!——走!”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13 12:16
第六十七章荊州南陽的牛(三)
按理說來,佑斗身為北疆之主燕王李茂身邊最器重的將帥,斷然也不至于被廖立幾句話就撩撥地火冒三丈,想來,這件事與前一陣子馬聃率領萬騎狠狠地羞辱了北疆大軍一番有關。


虎落平陽被犬欺,恐怕這正是佑斗此刻心情的最真實寫照。


想他堂堂漁陽鐵騎,那可是制霸了草原的王者,草原上的那些部落民族號稱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天生的戰士,哪怕是十幾歲的孩子,其馬術也要比大周的騎兵精湛。可結果呢?那些曾經被大周視為無法根除的毒瘤的草原人,還不是被他漁陽鐵騎驅趕到了數百里之外的貧瘠之地,再難對大周造成任何的威脅。


這就是他們這一支制霸了草原的錚錚鐵騎,竟然在大周內部的征戰中頻繁地顏面大失,先是被一個叫做馬聃的雁門混蛋沖亂了大隊人馬的本陣,還順帶地損失了唯一的幾座井闌,以至于本來可以攻克的冀京,就仿佛煮熟的鴨子一般飛了。


這還不算,就在他佑斗追擊那個混賬馬聃的期間,途中又遇到了一個叫什么廖立的冀州軍混賬,一樣的囂張,一樣的狂妄,竟說什么要憑借那僅有的兩千冀州騎兵將他佑斗一支兩萬的漁陽鐵騎一口吞掉。


豈有此理!這幫冀州軍的雜種們!


縱使佑斗當年被梁丘舞狠狠地教訓了一番后,在這些年里逐漸收斂的性子,此番亦是氣地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即將廖立挑死在長槍的鋒利槍尖上。


幸虧他不知,冀州軍另外一支由費國率領的偏師。在四千兵對兩萬漁陽鐵騎的情況下,依然將他漁陽鐵騎的曹達與張齊二位大將殺敗,甚至于,連曹達與張齊二人也分別受到了輕重不等的傷勢,否則,恐怕佑斗早已氣炸。


心中揣著諸般惡意的想法,此時的佑斗哪里還顧得上去追擊馬聃,在他看來。遠方那支兩千人不到的冀州軍騎兵將領,那才是他非殺不可的!


漁陽鐵騎的殺意,不死不休!


記得曾經在草原上,有一支人數在二十人左右的漁陽鐵騎在草原上巡邏,期間遭遇了一個似乎正打算向北方遷移的草原部落。


那支草原部落并不大,人口大概在五千人上下,其中老弱婦孺占據了其中的近七成。精壯的男子僅僅一千多人。


按理來說,在一般情況下,草原上的部落是不敢主動加害漁陽鐵騎士卒的,畢竟坐鎮北疆漁陽的項王李茂——當時尚未加冠燕王——對待外戎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暴君,比之其父李暨年輕氣盛時在江南造下的殺孽毫不遜色,論心狠。原在前前東鎮侯、北疆之虎梁丘恭之上。


但是呢,由于這支部落正打算向北方遷移,因此,部落中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戰士對那支人數僅僅只有二十上下的漁陽鐵騎巡邏兵起了別樣的想法。


反正我們整個部落都要向北遷移了,漁陽那頭叫做李茂的兇狼日后也找不到我們。臨走前滅了他一支巡邏騎,也算是為這些年頻繁被他打壓出一口惡氣。


這個想法一傳十。十傳百,最終就連部落的首領竟也默許了。于是乎,就當那二十余名漁陽鐵騎巡邏騎兵策馬站在遠方監視著這支正準備北遷的部落時,部落里沖出五百名騎馬的勇士,這些草原上的勇士騎著馬追逐了那二十名左右的漁陽鐵騎近三十里地,將那二十名漁陽鐵騎全部殺死。


期間,只有一名重傷的漁陽鐵騎殺出重圍,咬著牙撐到了漁陽,將這件事匯報給了李茂。


得知此事,李茂氣地面色通紅,二話不說提漁陽鐵騎八萬,出征塞外。


不是不知道那個部落的名字、遷移方向以及位置么?


沒關系,霸王李茂有他自己的一套辦法。


那就是沿途打過去,但凡是遇到的草原部落,要么對方合作地告訴那支部落的情報,并且臣服于北疆漁陽,否則,便是漁陽鐵騎無情的踐踏。


就這樣,威懾草原的霸王李茂率領著北疆五虎以及八萬漁陽鐵騎,沿途向北,期間臣服了十余人大小不一的部落,滅了數個萬人以上的大部落,終于得知了那支膽敢加害他漁陽騎兵的部落。只不過,那支部落早已遠在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


得知了這件事的李茂冷笑一聲,叫麾下的漁陽鐵騎們只帶十日的口糧,就這么朝著那支部落的方向追了過去。


十日后,在距離大周國境近兩千多里的地方,李茂終于找到了那支部落,傾八萬漁陽鐵騎,將整個部落誅滅,但凡是身高在車輪以上的男丁,盡數殺死。


雖遠必誅!


便是從那個時候起,李茂再次打出了北疆之虎梁丘恭當年喊出的口號,也正是從那日起,漁陽鐵騎真正成為了草原上來去自如的王者,再沒有任何一支部落膽敢去加害漁陽鐵騎的巡邏騎兵,哪怕是能夠匹敵月狼部落、蒼狼部落這樣的幾萬人的大部落。


因為那些草原人已經深刻的領悟到,坐鎮漁陽的李茂與當年叫他們草原心驚膽戰的北疆之虎梁丘恭不同,梁丘恭是虎,他大多數情況下只會守著自己的地盤,即北疆幽燕,只要不去觸怒這頭猛虎,那么對方也不會閑著沒事就出征塞外;而李茂則不是,他是一頭狼,他非但守著自己的地盤,更僭視著大周國境以外那些不屬于他但是卻分外肥沃的土地,若想要繼續留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便只有臣服于這位北方的霸主,反之,若是將其激怒,哪怕你遁出千里之外。他照樣會率領著可怕的漁陽鐵騎傾巢追出來,叫你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


犯北疆者。雖遠必誅!


這句話前后出自梁丘恭與李茂二人之口的話,在此之后逐漸被所有的北疆士卒記在心中,尤其是作為北疆標志的漁陽鐵騎。


記得前些日子,冀州軍副帥之一的馬聃心中還極為納悶,何以他帶著佑斗、張齊、曹達在安平國繞了半個月的圈子,那幫人還是死命地追趕著他,一副不殺他誓不罷休的模樣。


事實上,別說馬聃帶著那些漁陽鐵騎在安平國繞了半個月的圈子。哪怕是他逃到江南去,哪怕是繞上幾年的圈子,他身后那些漁陽鐵騎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日日夜夜追殺他,直到馬聃授首,或者燕王李茂因為別的變故將他們召回。


也正是因為漁陽鐵騎睚眥必報,因此。在這些年來,草原上的部落們都不敢得罪任何一名漁陽鐵騎,而如今,面對著冀州軍前后給自己難堪,眾漁陽鐵騎們豈能咽下心中這口惡氣?


雖然這么說不太合適,但是。漁陽鐵騎們在草原上確實是作威作福慣了,任何一個部落都將他們奉為上賓,絕沒有膽敢忤逆他們的意思,于是乎,當他們乍然遇到冀州兵這么一支膽大妄為的軍隊。他們心里頓時不平衡了。


就好比眼下的佑斗,他此刻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廖立必須為他自己作為作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而在此之前,無論那廖立逃到何處,漁陽鐵騎必定如影隨形、如蛆附骨。


而廖立顯然也是感受到了佑斗那股不殺他誓不為人的強烈意志,用略帶驚訝的目光掃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喃喃說道,“這家伙……氣勢好強啊!”


憑借著不可思議的直覺,廖立當即便感覺到,那個叫做佑斗的北疆大將絕非善茬,武藝甚至能與他比肩,這讓他感覺游戲詫異。


畢竟廖立號稱冀州軍第二猛將,武藝在他之上的就只有身為冀州軍主帥的費國,而如今,他卻從佑斗的身上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原以為北疆就只有燕王李茂,不想其麾下將領中,亦有這般武將……等等,這家伙方才自稱是佑斗,莫非就是那個數年前在冀京皇宮金殿之上,敗給梁丘主母的狂妄小子佑斗?]


想到這里,廖立心中更加驚訝,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后方。


不可否認廖立的的心中十分詫異,畢竟當年的佑斗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武藝不凡但沖動、魯莽的莽夫,而且為人十分囂張、狂妄,這樣的家伙,竟也能成為一軍統帥?


不過心中雖這么想,但廖立絲毫也不敢小瞧這佑斗,畢竟在他的記憶中,佑斗當年在與梁丘舞的較量中,曾趁梁丘舞還未拔刀時,搶先出手攻擊,一度讓梁丘舞屈居下風。而梁丘舞這位大主母的武藝,廖立心中更是清楚,哪可是就算他與費國綁在一起,也不見得能戰勝的女中豪杰。


當一個人武藝強大到一定程度時,甚至能夠以一人之力扭轉整個戰局!


這個道理,廖立在見識過梁丘皓與陣雷后,心中早已是大徹大悟。


說到這里順便提及一句,若是說費國心中敬佩的武人是梁丘皓的話,那么撇開曾經的敵對關系不談,廖立則希望自己能成為像陣雷那樣的大豪杰,統則為帥、戰則為將,無論是從統帥還是武藝,徹底打垮對方。


“將軍!”


見廖立頻頻地轉頭觀瞧身后的漁陽鐵騎,枯羊倒是會錯了意,湊近過來,朝廖立比劃了幾個手勢。


他這是在詢問,是否要將身后這隊漁陽鐵騎,引入成央的埋伏圈。


心中想了一想,廖立搖了搖頭,抬起右手,用食指畫了幾個圈。


枯羊當即會意,明白廖立這是要先帶著漁陽鐵騎繞幾個大圈子,待其精疲力盡時,這才將其引入埋伏點。到那時,在埋伏地守株待兔的成央分隊,便可以以逸待勞地伏擊這支漁陽鐵騎,縱然不能使其全軍覆沒,至少也能令其元氣大傷。


于是乎,在雙方并無照面接觸的情況下,廖立軍接替了馬聃軍之前的活。勾引著那如今只剩下一萬七千余騎的漁陽鐵騎朝著東北,朝著佑斗的來路撤退。


或許幾日之后。馬聃會感覺莫名其妙:之前明明身后跟著四萬漁陽鐵騎,卯足了勁恨不得捏死他,怎么突然間全然沒了蹤影?


馬聃多半會以為這支漁陽鐵騎是見追趕不上他而中途放棄,直到后來三支冀州軍在安平國內會師,他這才醒悟,是另外兩支友軍替他解了圍,不過這已是后話了。


連接兩日,廖立軍與佑斗軍就這么在安平國境內繞著圈子。


不可否認。如果說馬聃軍騎兵的騎術只比佑斗軍遜色一線的話,那么廖立麾下的騎兵士卒,論騎術就要比漁陽鐵騎遜色多了,以至于在這短短兩日內,竟有五六次險些被佑斗追上,幸虧冀州軍長久以來都在安平國境內演習訓練,熟悉安平國境內的山勢地形。否則,廖立軍恐怕多半會被佑斗所率的漁陽鐵騎迎頭趕上。


啊,佑斗以及他麾下的漁陽鐵騎,吃虧就吃虧在不熟悉安平國境內的地形,以至于每每當有機會追到廖立軍時,卻見對方角度一拐。便拐入了某些偏僻的山澗小道,或者直接遁入林中,這使得佑斗這兩日里肝火大旺。


不過最為關鍵的,還在于領兵的將領,要知道廖立可不比馬聃。或許論兵法、論騎術廖立不及馬聃,可若是論武藝。十個馬聃綁在一塊,也不見得是廖立的對手。


這不,每每到麾下士卒逃脫不及的情況下,廖立便會選擇一處狹隘難行的地方,然后叫麾下士卒先行一步,自己則帶著小股的士卒們留下斷后。


也正因為這樣,佑斗這兩日來沒少與廖立交手,起初是因為佑斗想要親手殺了這個口出狂言的家伙,至于后來,在與廖立交過手之后,佑斗這才意識到,除了他以外,他這一萬七千漁陽鐵騎中,再無一人是這個廖立對手。


“你這家伙……真的只是副將么?”


在交手的時候,佑斗終于忍不住問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畢竟在他看來,廖立的武藝比起他毫不遜色,這樣的猛將在冀州軍中只是副將?是冀州軍太過于人才濟濟,還是說身為統帥的謝安雙目太過于渾濁?


“鏘——”


用手中的長槍架住了佑斗的長槍,廖立銳利的雙目中閃過一絲迷惑,旋即不知怎么得好似明白了什么,朗笑說道,“啊,廖某在冀州軍中,不過只是一介副將罷了,倘若此番你遇到的是費國將軍,恐怕你首級早已不知在何處了!”


說實話,雖然平日里關系不錯,可若是要這般借自己來抬高費國這個日后與他競爭大將軍職位的勁敵,提高費國的名望,平心而論廖立多少還是有些介意的。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能用這番話叫對方心神大震,好叫他斬殺了這位北疆大將,廖立還是頗為樂意的。


果不其然,在聽到了廖立故意貶低自己、抬高費國的話后,佑斗顯然是吃了一驚,不善于掩藏心事的他,臉上頓時露出了驚駭之色,讓廖立心下暗暗好笑。


佑斗哪里知道廖立這是故意在用話讓他分心,聽聞此言后心神大震,下意識地,他手中長槍出現了一個破綻。


頓時,廖立虎目一亮,一桿長槍如靈蛇吐信,霎時間戳向佑斗面門,遺憾的是,佑斗終歸是武藝除燕王李茂之外的北疆第一人,發覺危險,整個人向后一傾,避開了廖立這一槍。


“嘁!”見自己錯失了良機,廖立心中暗暗道了一聲可惜,倒也不敢再過多停留,護著與他一起斷后的騎兵士卒從,從一條山澗小道徐徐撤退。


倒不是說他怕了佑斗,他只是不想與佑斗過多的糾纏罷了。事實上,這幾日他們雖交手了數回,但每回也只有寥寥一兩回合的時間而已,因為若是留得時間過長,廖立自己就會陷入那一萬七千余漁陽鐵騎的包圍中無法脫身,就連與他一道斷后的士卒也要因此受到牽連。


啊,廖立之所以斷后,只不過是為了阻擋佑斗罷了,雖說佑斗軍中除佑斗本人以外無人是他對手,可反過來說難道不也一樣么?除了他廖立以外,還有何人是佑斗這位北疆猛將的對手?


眼瞅著廖立帶著斷后的人從山澗小道逃走,佑斗氣惱之余,心中頗有些無可奈何。


說實話,他真有心不想再追趕追趕廖立了,因為這個廖立與馬聃不同,個人武藝相當扎實,就算追上去,也不見得能夠將其斬殺。雖然說他身旁有一萬七千余漁陽鐵騎相助,可倒是瞧瞧這廖立這幾日都挑了些什么地兒,盡是些無法讓他一萬七千漁陽鐵騎能夠盡情顯露實力的險峻道路。


可話說回來,若是不追吧,保管廖立這廝又會自己送上門前,像之前那樣死死咬住他大軍的尾巴不放,徐徐吞掉他漁陽鐵騎士卒的性命。


心中大罵了幾句,佑斗硬著頭皮追了上去。反正就算他有心要罷兵,那廖立多半也不會放他走,與其被這廝攆著追趕,還不如去追趕這廝,只要運氣好,不是沒可能吃掉這支冀州軍的分隊。


然而就在佑斗率領著那一萬七千漁陽鐵騎正準備穿過這條山澗小道時,突然山澗小道臨山一側的林中射來無數箭矢。


“嗖嗖嗖——”


數以萬計的箭矢如蜂如蝗般射向那些毫無防備之心的漁陽鐵騎。


也難怪,畢竟這些日子,廖立帶著漁陽鐵騎橫穿了許許多多堪稱險峻的地形,就算佑斗與他麾下漁陽鐵騎一開始有戒心,可隨著次數多了,他們倒也不在意了,滿腦子都想著如何殺掉廖立,卻忽略了前方是否會有伏兵。


“殺——”


在佑斗面露驚愕表情之余,苦守在此地數日的廖立軍副將成央,率領著不計其數的冀州軍士卒朝著漁陽鐵騎的側翼殺了過去。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14 00:14
第六十八章醒悟的北疆

正如張齊、曹達、佑斗等北疆五虎絲毫沒有想過他們有朝一日竟被敗北,燕王李茂也未曾想到過,他麾下雄武的漁陽鐵騎,某一日竟被敗在冀州兵這支他以往素來看不起的軍隊手中。


按理來說,以燕王李茂喜愛軍旅、喜愛武人的性格,說實話並不會對冀州軍這支也堪稱是大周國內勁旅的軍隊心生輕視與輕蔑,其原因就在于,冀州軍最早,那是依附于前太子李煒的軍隊,滿編制為十萬人的冀州軍中,有大概六七萬人投靠了前太子李煒,而前太子李煒那又是何人?那可是與他李茂爭奪大周皇帝之位的勁敵!


恨屋及烏之余,燕王李茂將對前太子李茂的憎恨,遷怒到了冀州軍身上,畢竟李茂與李煒、李承兄弟二人的恩恩怨怨,早他們兄弟幾人尚在冀京時便已結下,盡管如今李煒、李承二人早已過世,但李茂依然對冀州軍沒有絲毫的好感,哪怕當年他與梁丘舞一同率軍北伐驅除大周北方的外戎時,冀州軍也曾鼎力相助。


“報!——張齊將軍求見!”


就當燕王李茂在軍營帥帳內思索著如何一鼓作氣地拿下冀京時,帳外忽然傳來了一聲通報。


“張齊吶……進來吧!”眼瞅著擺在帥帳中央的沙盤,李茂漫不經心地說道。


當即,帳幕一撩,張齊走了進來,瞧見正站在沙盤旁模擬戰事的李茂,咬了咬牙。忽然撩袍跪倒在地。


因為身上穿著甲冑,因此,張齊跪倒的同時,不免發出一陣 啷聲,而正是這一陣異樣的動靜,驚醒了正在沉思中的燕王李茂。


“唔?張齊,你這是做什麼?”回過頭詫異地望了一眼張齊,燕王李茂皺眉說道。話剛說完。他這才注意到張齊那渾身的鮮血。


“叫馬聃那廝跑了?”李茂狐疑地問道,畢竟他從未想過他漁陽鐵騎有朝一日竟被敗給另外一支騎兵,一支無論是在裝備還是訓練上都遠遠不及他漁陽鐵騎的軍隊。


听聞李茂詢問,張齊沉默了一下,忽而腦門磕地,低聲說道,“末將有罪!非但跑了馬聃,更導致麾下將士死傷慘重……”


“唔?”李茂聞言心中不免詫異起來,將手中那幾顆用以借代軍隊的木質棋子放到沙盤中。疑惑問道,“死傷幾何?”


咬了咬牙,張齊硬著頭皮回答道。“戰死……五千騎!”


“什麼?”燕王李茂聞言一雙虎目猛地睜大。難以置信地望著張齊。


要知道,五千漁陽鐵騎,這若是在草原上,足以掃蕩一支萬人的大部落。


“那馬聃……當真這般厲害?!”燕王李茂一臉震驚地問道。


可能是注意到了李茂口中語氣的改變,張齊只感覺腦門冷汗直冒,硬著頭皮解釋道。“非是馬聃,而是費國……我軍在追擊馬聃的途中,遭遇到了冀州軍另外一支……”說著,他便將追趕馬聃途中如何佑斗、曹達二人商議,如何分兵兩路。如何遭遇到費國所率的四千步兵與四千騎兵,以及最終如何又敗給費國。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茂,只听得李茂面色陰沉,虎目微轉,露出一副難以琢磨的神色。


“費國……麼?”負背著雙手,李茂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皺著眉頭喃喃說道,“曹達果真一招便敗于那費國之手麼?”


“回稟殿下,據曹達的親兵所言,當時他專注于如何擊潰費國所率領的那四千冀州騎兵,一時間不曾注意到費國單槍匹馬地來殺他,因此戳手不及,不過據曹達本人所言,即使他心有防備,也不會是那費國的五招之敵!”出于自尊心,張齊並沒有透露他絲毫不是費國對手的這個事實,要不然,費國的實力如何,他又豈會不清楚?


“能五招擊敗曹達,那費國相當了不得了,不過……”話風一轉,燕王李茂震怒地瞪著張齊,沉聲斥道,“兩萬漁陽鐵騎尚不能對付八千冀州兵,且在對方的突襲中敗下陣來,張齊,你要本王如何說你才好!”


張齊聞言渾身一震,腦門死死貼著腳下地面,全身上下冷汗淋灕。無他,只因為燕王李茂說此番話時氣勢太過于迫人,隱隱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哼!”眼瞅著戰戰兢兢的張齊,燕王李茂重哼一聲,斥道,“念在你跟隨本王日子已久,多年以來勞苦功高,此事本王暫且按下……下去吧,好好反省一番!”


“多謝殿下……”心下暗暗吐了口氣,張齊面帶愧色地退出了帳外。


瞥了一眼張齊離去的背影,燕王李茂雙眉緊緊皺起,或許他直到眼下還不敢相信吧,兩萬漁陽鐵騎,竟會敗在八千冀州軍手中,並且損失了整整五千騎。


那個費國相當了不得啊……


李茂心中暗暗想道。


根據張齊的口述,他李茂大概也了解了那一仗的前後經過,得知那費國是使用了一些小伎倆這才擊敗了張齊與曹達,因此,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畢竟,張齊與曹達二人所損失的五千漁陽鐵騎中,有近乎四千是死在最初冀州軍的那個槍兵兵陣中,而且還不是死在冀州軍士卒手中,而是死在戰馬摔倒後自相踐踏而死,換而言之,張齊與曹達真正損失的,僅僅只有一千來騎罷了。


而反觀費**,那一回卻是損失了兩千余步兵以及數百騎兵,換算下來,北疆一方倒也不算敗得太慘。只能說,張齊與曹達小覷了費國以及其麾下冀州軍步兵們的意志。


想到這里,李茂的心頓時平復下來,可幾息之後,當他轉念一想,卻又氣得面色漲紅。


開什麼玩笑。區區冀州兵步兵,豈能與我漁陽鐵騎相提並論?!


因為心中氣憤得不到發泄,李茂這一宿都沒有睡著。


原本指望著佑斗能帶給他什麼好消息,可結果次日,李茂便見到了戰敗回營的佑斗。


“你……佑斗,你……”


瞧著佑斗渾身上下的甲冑一片殷紅,李茂難掩心中驚駭,急聲問道。“連你都敗了?”


在燕王李茂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佑斗默默地低下高傲的腦袋,硬著頭皮說道,“廖立那廝甚是狡猾,而且武藝也頗為高明,以至于,末將……不慎中他詭計,遭遇埋伏……”


“說來听听!”李茂皺眉問道。


于是乎,佑斗便將自己經歷的一切通通告訴了燕王李茂。只听得李茂一臉的震怒與憤懣。


要知道,自從當年被梁丘舞狠狠教訓了一番後,佑斗一改最初的狂妄與囂張。身為外族人的他。卻苦學大周的兵法,如今也算是頗有建樹,再加上他過人的武藝,李茂這才將其提拔為三軍副帥,作為他燕王李茂的副將。很難想象,這樣一位猛將竟會敗于一支兩千人的冀州軍騎兵手中。


“並非兩千人。大概有七八千……”也不知是否是猜到了李茂心中所想,佑斗硬著頭皮替自己辯解道。


“行了!”李茂一聲大喝打斷了佑斗的話,旋即深吸一口氣,對帳門外的親衛喊道,“叫張齊、曹達、樂續、肖火四人來!”


“是。王爺!”帳外的士卒當即應命。


不多時,張齊、樂續、肖火以及渾身上下裹著繃帶的曹達便一眾來到了帥帳。當他們瞧見跪在地上的佑斗時,他們臉上明顯是愣了愣。


尤其是張齊與曹達二人,一臉難以置信地互相望了一眼,心說不會吧,莫非連佑斗都吃虧了?


見眾將皆來到帳內,頗有些氣急敗壞的燕王李茂似乎這才注意到依然跪在地上的佑斗,揮揮手說道,“行了,佑斗,你先起來!”


“謝殿下!”抱了抱拳,佑斗這才起身,回到自己的隊列,即燕王李茂左手側首位。


此後在長達數十息的時間內,整個帥帳一片死寂,李茂自然是掃視著這些帳下的猛將們,反觀佑斗、張齊等人,則是眼瞅著腳下的地面,絲毫也不敢抬頭。


終于,燕王李茂的一聲重哼打破了帳內的寂靜。


“你們看看,看看你們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一個小小的冀京都攻打不下!”


“……”樂續面紅耳赤地低下了頭。


“七八萬人的陣型,卻被馬聃率領區區萬人騎兵沖得七零八落不說,還被耍得團團轉……”


“……”年輕將領肖火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不敢偷眼觀瞧李茂的面色。畢竟李茂口中那個被馬聃耍得團團轉的蠢蛋,無疑就是他。


“兩萬漁陽鐵騎,竟被四千步兵、四千騎兵共計八千冀州軍所擊敗!”


“……”張齊與曹達不約而同地低下了腦袋。


“同樣是兩萬漁陽鐵騎,卻被兩千冀州冀州耍得團團轉,最終還一頭撞入了對方的埋伏地……”


“……”佑斗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要本王說你們什麼才好?!”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將整張案幾拍得粉粉碎,燕王李茂一雙虎目凌厲的掃視著帳下這五位陪伴他征戰草原的猛將,心中又怒又氣。


怒的是,這些深受他器重的大將們,竟然接二連三地吃了敗仗,冀京攻不下,冀州兵打不過,這叫他燕王李茂如何成就霸業?!


而氣的是,佑斗、張齊等人不是沒有本事,想這幾人在草原上時,那是何等的可靠,在當初最艱難的時候,他李茂還有曹達、張齊以及後來背叛的伍衡,幾個人從一支僅僅只有幾百人的騎兵隊做起,一步一步這才走到如今,堪稱是同甘共苦的部將,若非如此,此番遭遇這等敗仗,依著李茂的性子早將吃了敗仗的將領推出去砍了。


在長達半柱香的工夫內,燕王李茂在帳內破口大罵,倒不是他對部將們有何偏見,只是他希望能借這份怒罵,罵醒這幫這些日子不知在做什麼的將領。


從始至終。佑斗、張齊、曹達、樂續四人低頭沉默不語,默默地承受著來自自家主公的怒火,唯有肖火時不時地偷偷觀望李茂的神色,抓耳撓腮地暗自希望自家主公早些消氣。


而就在這時,帳口處傳來一聲輕笑。


“茂王爺,在下以為,茂王爺還未說到點子上!即便是似這般怒罵,恐怕諸位將軍也不會醒悟他們究竟敗在何處……”


“什麼?”燕王李茂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想看看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敢在他呵斥部將的時候插嘴。結果一抬頭,他卻瞧見了楚由,這位被稱之為布衣劍神的安邑豪俠,正環抱著寶劍站在帳口附近,似笑非笑地望著那幾名戰敗之將。


“楚由,你這話什麼意思?”佑斗陰沉著臉瞪了一眼楚由,要知道,他的武藝與這位劍神不相上下,因此。佑斗絲毫不怕這個家伙對他發難。


見佑斗等人面露怒色,楚由愣了愣,旋即連連擺手說道。“諸位將軍切勿惱怒。在下只是就事論事,萬萬沒有詆毀諸位將軍的意思!——諸位將軍效忠茂王爺,欲助王爺成就千秋霸業,在下亦投茂王爺,你我互為同僚,在下又豈會出言奚落?”


楚由這麼一解釋。佑斗等人的面色頓時好看了許多,連帶著燕王李茂的面色亦轉好了些許,抬手說道,“楚由,你有什麼建議。說來听听。”


只見布衣劍神楚由朝著燕王李茂欠身行了一禮,恭敬說道。“殿下,恕在下方才在旁竊听。在下以為,諸位將軍此次連番遭遇敗仗,並非諸位將軍本領不濟,或者說漁陽鐵騎實力太差,應該說,是漁陽鐵騎實力太強了……”


“你這家伙瞎說什麼?當我等听不出其中的諷刺麼?”年輕氣盛的肖火忍不住罵道。


“閉嘴!”狠狠瞪了一眼肖火,李茂皺眉望向楚由,不解說道,“楚由,此話怎講?”


楚由聞言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正色說道,“所謂猛虎搏兔亦用全力,勇猛如老虎,在狩獵時,每每亦用盡全力,不叫獵物有絲毫逃脫或者反抗的可能。然而這些日子,在下瞧我北疆大軍這頭猛虎,卻似乎不是這般……首先,當那馬聃率一萬冀州騎兵在旁挑釁時,何以只有肖火小將軍率著萬騎追趕呢?當時其余三萬漁陽鐵騎也只是在旁候命,不是麼?”


“這個……”摸了摸下巴,李茂以及帳內眾將無言以對。


搖了搖頭,楚由正色說道,“倘若當時是四萬漁陽鐵騎一起出動,即使那馬聃乃北地雁門的名將,也難在四萬漁陽鐵騎的追擊下有何作為,更別說毀了我軍數架井闌……”


“猛虎搏兔亦用全力……麼?”李茂臉上露出了恍惚的神色,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過往的事。


“其二,據張齊將軍所言,當時張齊將軍與曹達將軍瞧見費國那八千兵,便當即下令進攻……在下並不擅長統軍,但卻忍不住要問一句,騎兵作戰,不是講究追殲的麼?用不厭其煩的騷擾叫敵軍心煩意亂,退不得退,進不得近,士氣大跌,這才率全軍突擊麼?何以張齊與曹達兩位連最基本的騷擾也不做,就這麼直接殺了過去呢?——無他,兩位將軍並未竭盡全力!”


“……”張齊與曹達對視一眼,面色為之動容。他們好歹也是身經百戰的將軍,得楚由稍加點撥,便頓時明白過來。


“其三,佑斗將軍,在下不解,何以將軍見那廖立僅僅只有兩千騎,便下意識派出兩千漁陽鐵騎斷後呢?在下雖不通軍事,但也明白,倘若將軍當時留下萬人斷後,那廖立又豈敢放肆?”


“這個……”佑斗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總得來說,在下以為,諸位將軍雖連番吃了敗仗,皆因為諸位將軍未用全力……包括茂王爺,諸位都輕敵了!——驕兵,必敗!”


抱了抱拳,楚由正色說道。


帳內眾人聞言渾身一震,燕王李茂更是神采奕奕地瞧著楚由,驚聲說道,“高論!——楚由,非你一番話,本王險些誤了大事!”


見李茂出言稱贊,楚由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謬贊了……說什麼高論,在下只是說了幾句人人皆懂的話而已,只不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殿下與諸位將軍皆是制霸了草原的大豪杰,百戰百勝,因此不知覺地以為天下英雄不過如此,這份心態可要不得……”


“唔!”燕王李茂面色陰晴不定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一點他早前也已有所察覺,畢竟若是他當初太高估了自己,有何以會攻不下冀京,使得他北疆大軍被阻擋在冀京不得寸進?


見此,楚由又說道,“梁丘舞將軍確實乃天下少有的女中豪杰不假,比之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殿下若是因為設法困住了梁丘將軍而心存輕視,認為可不費吹灰之力地成就霸業,這未免有些太小覷天下豪杰了!——殿下明鑒!”


“唔……”李茂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听得帳外傳來急報。


“報!——冀京城南六十里,發現大隊人馬蹤跡,疑似冀州軍主力師!”


“謝安麼?來得好快啊!”小小吃了一驚,李茂眯了眯雙目,舔舔嘴唇喃喃說道,“也好,便用那謝安的冀州軍主力師,來洗刷我漁陽鐵騎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傳令下去,軍中各營好生歇息,待冀州軍全軍抵達時,再行廝殺!本王要當著冀京城上守軍的面,將謝安這支朝廷寄托希望的援兵,徹底擊潰!”


大周景治五年七月二十六日,南征的冀州軍主力師,終于在謝安的率領下,得勝凱旋,返回了冀京。


截止該日,偏師的費國、馬聃、廖立,以及主力師的謝安,冀州軍共計八萬兵馬,全員抵達京師。


這場圍繞著京師、圍繞著大周天子寶座的內亂,這才算真正拉開帷幕。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16 12:04
第六十九章 理所當然的豪言
大周景治五年七月二十六日,這對于被北疆大軍兵臨城下包圍攻打了足足數月的大周王都冀京而言,絕對是一個堪比重大喜慶節日般的日子。


因為在這一日,冀州軍這支保衛大周京畿之地的京畿之師,終于在時隔兩年后,得勝凱旋,返回了京師。


當然了,此時返回京師的冀州軍,早已不再是兩年前由八賢王李賢帶離冀京,前往荊州南陽之地威懾三王勢力的冀州軍了,在這長達兩年的光景里,冀州軍在保家衛國、奮勇殺敵同時,又吸收了大梁軍、各地方官府的城衛兵、白水軍降卒、太平軍降卒等中的精銳士卒,曾經那些冀州軍士卒的老面孔,在那一場又一場殘酷而艱辛的戰事中數以萬計地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從各勢力中吸收的新鮮血液,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恐怕就要數枯羊的牛渚軍與羅慶的原魏虎軍,以及八賢王李賢從江南招募的綠林豪杰。


這些人,被冀州軍的主帥謝安善加運用,調派到了費、馬聃軍、廖立軍三支偏師以及其本人親自統帥的主力師當中。毫不客氣地說,盡管冀州軍連年征戰,盡管期間陣亡了無數熱血男兒,但是這一支精銳軍隊的實力,卻是絲毫不遜色兩年前,更甚至,隱隱有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勢頭。


這一點,僅看整支冀州軍中那濟濟的人才,便不難窺見一二。甚至于,即便冀州軍一分為四,軍中各部的將領依舊不缺。不可否認,冀州軍已具備了成為一支至少四十年內絕不會衰敗的強軍的潛力。


當然了。前提是冀州軍能夠挨過北疆軍以及漁陽鐵騎這一道難關。別看之前費國、馬聃、廖立三人各自率領著麾下偏師打了不錯的成績,但這并未能挫傷北疆大軍的實力。畢竟至少燕王李茂還未親自出面,那么,北疆便有其底蘊在。


將那些被稱之為馬背上民族的草原部落徹底摧毀的可怕底蘊!


冀京城頭上,響起了守城兵將們歡天喜地的呼喊。這兩萬余士卒忘乎所以地高舉著手中的武器,發出一聲蓋過一聲的、發自肺腑的吶喊。


就算是南軍陷陣營這支被人戲稱為死氣沉沉的軍隊的將士們,此番亦是忘情地高呼出聲,借此來抒發這數月來守城的艱難。


“終于來了么……”


南軍三大將之首林震,這位年過三十而立之齡的豪爽漢子,死死握著手中的長槍激動地熱淚盈眶。


這位地位好比是東軍的嚴開的猛將,在這場圍繞著京師的防衛戰中,被一支流矢射中右眼。以至于永遠地失去了一雙眼睛中的其中之一。


可即便如此,當時的林震依舊是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地指揮著麾下南軍士卒抵擋北疆大軍的攻城,仿佛他的右眼上,根本就不曾插著那一支依然還在滴血的箭矢。


似這等猛將,也難怪會受到呂公與謝安的信任與支撐,以原本只是呂家家臣的身份,督率整支南軍。


像這樣一位穩重而堅毅的猛將。竟也會因為援軍的到來而激動地熱淚盈眶么?


會的,他當然會。要知道在過去那數個月里,冀京之所以能夠在北疆大軍的猛烈攻勢中死守到底。全賴他南軍士卒浴血奮戰,死死堵在城墻上,不放任何一名企圖攻上城樓的北疆士卒攻上來,已數不清有多少位英勇的南軍兒郎,就算是死,亦死死地釘在城頭上。用那重達數百斤的厚實鎧甲,用那體溫逐漸變得冰涼的身軀,哪怕是在死后,亦不忘為這冀京再添一道鋼鐵壁壘。


“啊,終于來了……”


微吐一口氣,南軍將領衛云亦附和著說道。這位曾經與羅超一樣被稱為俊美郎的年輕將領,這會兒仿佛憑空老了十歲似的,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不負我南軍……死傷過半吶!”同為南軍將領的樂俊牽了牽嘴角,勉強露出幾分笑容,但這份笑容,怎么看都只能算是苦笑。


繼五年前漢函谷關一役后,南軍再次遭到了仿佛腰斬般的噩夢,但是這一回,林震相信,那些犧牲的南軍兒郎們,是心懷著滿腔熱血與希望,慷慨赴死。


南軍,四鎮中唯一裝備了大盾與精鐵鎧甲的軍隊,他們終于成為了友軍迎擊來敵的盾牌,用自己的血肉身軀替友軍抵擋了一波又一波的傷害,而不是像五年前那樣,在友軍盡數崩潰的情況下,無奈而又無助地,被潮水般涌來的叛軍徹底吞沒。


他們這回可以自豪地說,我軍的犧牲,奠定了整場戰役的勝勢!


苦澀的表情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名南軍士卒露出仿佛后悔般的神色,因為,他們是大周的盾,為友軍吸收盡可能多的傷害,這正是這支軍隊最初創立時的根本。


而相比南軍的三位將軍,北池侯文欽這位北軍背嵬的上將軍,他的表情顯然要鎮定地多。


掃了一眼那面“謝”字帥旗,文欽的嘴角泛起幾分莫名的笑容,回頭恭順地對天子李壽稟道,“陛下,援軍到了!”


“啊,朕……瞧見了!”


深吸一口氣,大周天子李壽邁步走向城墻邊沿,手扶著墻垛,遙遙望著遠方的冀州軍主力師。


李壽心下估算著謝安離京的日子。


在他的記憶中,謝安從景治四年的三月離京,奉皇命南下江南,暗訪太平軍,直到今日,景治五年七月二十六日,這才凱旋而回,歷時近一年零五個月。


而在這一年零五個月里,謝安先是與八賢王一道合謀逼出了太平軍這顆深埋在大周根基陰影下的毒瘤,隨后在湖口、江夏、夏口連續三場戰役大戰太平軍。緊接著火速趕到江陵,成功替八賢王李賢解圍。之后。謝安又在李賢的配合下滅了楚王李彥,并將劉晴一支太平軍徹底鏟除,甚至于還迫降了天上姬劉晴。


在此之后,謝安又在襄陽逼死了秦王李慎,再率得勝之軍迅速回援江東。一路上大破太平軍各地方勢力,最終將太平軍第四代主帥伍衡逼死在廣陵城中。


毫不夸張地說,謝安在這一年多以來幾乎沒有什么停歇的空閑,而他做創下的功勛,亦足以封王拜侯。


李壽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了弘武二十二年臘月,那大年之前的最后一夜,兩個年僅相仿卻無甚親人的家伙。在別家別戶全家齊聚慶賀新春的大年之夜,像兩個沒教養的潑皮無賴般扭打在雪地里,陰招爛招齊出。


“呼……”長長吐了口氣,李壽嘴角揚起幾分笑容,頗有些驕傲地環首望向那依舊還在他掌控之中的冀京王都。


想到這里,李壽猛地舉起了右手。


剎那間,城樓上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李壽那緩緩捏成拳頭的右手。


“祭我在此戰中無數英勇為國捐軀的大周兒郎們,我等……終究守住了這座都城,不至于叫無數英勇同澤的鮮血白流!我等……等到了援軍!——我冀京安平國的京畿之師。回來了!”


在長達數息的死寂過后,城樓上爆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歡呼。


“喔喔——!”


冀京城頭守兵那異常的士氣,非但驚住了城外的北疆大軍,就連冀州軍的將士們亦有些傻眼。


尤其是謝安,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眨巴著眼睛死死盯著冀京城樓上那一位似君似友。既熟悉又感覺有些陌生的身影。


“這……厲害啊!”舔了舔嘴唇,謝安一臉震驚地喃喃說道,“李壽那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幾句話就叫守城的兵將士氣提升到這種地步……”


旁邊,冀州軍主力師副帥唐皓聽聞謝安直呼大周天子李壽的名諱,心下又是恍然又是震驚,心說咱這位謝大人不愧是傳言中與陛下最為交心的莫逆權臣,直呼當今天子名諱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不過心中雖這么想,唐皓還是當即岔開了話題,畢竟,謝安這番看似目無君父的言論,若是被朝中的御史大夫抓到把柄,那可不太妙。


“難以置信……被圍了數個月,還以為就連南軍以及北軍都已被北疆軍擊潰,最起碼在士氣上已受到重創,可眼下……”咂了咂嘴,唐皓不由地嘖嘖稱奇。


遺憾的是,唐皓說這番話的用意最終也并未能如愿。因為就在謝安目瞪口呆地說出了那番話后,八賢王李賢便用極其無語的眼神瞥了一眼他,漫不經心地說道,“謝大人當著本相的面口無遮攔,莫非是覺得御史臺的茶比較醇濃,欲往之過幾日么?”


謝安驚詫的表情頓時僵住了,他這才想起,身邊這位八賢王李賢,那可是掌控著御史臺的男人,位至大周朝廷左丞相。


記得過去,謝安就沒少因為作風、禮數的問題,被招到御史臺吃茶,受這位八賢王殿下循循教誨。


“咱倆關系都這么鐵了,不至于因為這種小事再叫我到御史臺吃茶吧?這三番五次的,怪不合適的……”謝安擠眉弄眼地瞅著李賢。


李賢頗為無奈地瞅著謝安,說實話,李壽這位小九弟在時隔兩年后竟蛻變地如此具有威嚴與氣勢,李賢心下暗暗震驚之余亦十分歡喜。將心比心,他當然也能理解謝安的心情。


但問題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似李壽與謝安那種君不君、臣不臣的摯友關系,說實話李賢心中是有些抵觸的。在他看來。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輔佐李壽,那么,李壽就必須成為一位有道明君,澤披天下,而謝安這種哪怕只是無心的言論。亦會挫傷李壽身為天子的威嚴,這是李賢所不能姑息的,哪怕他與謝安當了足足兩年的好搭檔,共同鏟平了南方兩支反叛勢力。


而就在這時,忽見二人身后的馬車徐徐駛上前來,窗簾撩起,探出一位美婦的俏容,繼而。這位美婦用她那琉璃般的美眸斜瞅著李賢,戲謔笑道,“喲!這不是三番兩次被妾身的夫君所救的八賢王大人嘛……”


李賢一聽,他那本來就顯得瘦弱的身板仿佛頓時就矮了一截,滿臉尷尬,訕笑著望向車窗內那位美婦。


眾所周知,憂國、憂民、憂社稷、憂天下的八賢王李賢,被稱之為極具古之君子遺風的他。從未因為小義而向人低頭。倘若說這天底下還有一位讓他無法淡然處之的話,那便只有她了。


前丞相公的孫女,長孫家的孫長女。謝安府上的二夫人,鴆姬長孫湘雨。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在這位從小便飽受其欺凌、戲弄的梟姬面前,縱然是從未畏懼過任何一方勢力的八賢王李賢,卻也只有點頭賠笑的份。


說實話,難得看到八賢王李賢這般作態。謝安心下暗暗好笑,不過看在這位殿下日后會是他謝安府上長子的授業老師的份上,謝安總算是替他說了幾句好話。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就算謝安不說話,長孫湘雨亦不會過分地為難李賢,畢竟他二人是自幼的發小,撇開李賢對她的愛戀不談,他們的友情亦遠在謝安與李壽之上。


說白了,長孫湘雨只不過是在幫自家夫君的同時調侃調侃李賢罷了,誰叫梁丘舞此刻不在場呢,長孫湘雨還不得抓緊時間鞏固她在夫君謝安心目中的地位?


雖然希望不大,不過,這位有足夠能力令天下動蕩的女中梟姬,可還未徹底放棄謝家長婦的位置呢!


就在謝安、李賢、長孫湘雨各持不一神色,無視遠方嚴正以待的北疆大軍談笑說話時,在謝安左側的那位可忍不住了,重哼一聲冷笑說道,“當著數萬北疆大軍的面談笑風生,三位好是閑情逸致!可否打斷一下三位的閑情逸致,留待破敵之后?”


毋庸置疑,膽敢如此對長孫湘雨說話的,也只有堅定地站在梁丘舞那邊的她了,冀州軍另外一位女軍師,天上姬劉晴。


“……”長孫湘雨一雙秀目咕嚕轉向劉晴,牽了牽嘴角笑瞇瞇說道,“右軍師有何賜教呀?”


“哼!”劉晴冷笑一聲,冷冷說道,“無他,不過是見左軍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希望左軍師能分我些那不知所謂的自信!”


“不知所謂的自信……么?”長孫湘雨一雙美目中泛起濃烈的冷色,哼哼笑了幾聲,忽然張嘴做了幾個口型。


“你說什么?!”劉晴見此勃然大怒,一張小臉氣得通紅,手持馬鞭指著長孫湘雨怒聲說道,“你再說一遍!”


“妾身說什么了呀?這孩子……真會無理取鬧!”臉上露出一副很是無辜的表情,長孫湘雨咯咯一笑。


“無理取鬧?誰無理取鬧了?敢說不敢承認?!怪不得比不過小舞姐姐……”


“你說什么?”長孫湘雨不悅地皺緊了雙眉,畢竟劉晴那句話那可是戳中了心中痛處。


“我就說了,怎么著?”


“好……”


“我還說,你就不如小舞姐姐!”


“你……妾身不與一般見識!”


“我還不跟你這女人二般見識呢!”


“哼!”


“哼!”


眼瞅著長孫湘雨與劉晴二女像斗雞一般朝著對方怒目而視,謝安與李賢相識苦笑,無力地扶了扶腦門。


“這仗……不好打啊……”


“啊,還沒打自己人就內訌了……”


旁邊,茍貢聽聞謝安與李賢二人用無奈口吻的對話,心下暗暗好笑。


或許絕大多數的冀州軍士卒都覺得,只要有長孫湘雨與劉晴這兩位支持著他們斬獲了一件又一件赫赫功勛的名軍師在,冀州軍無疑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然而,只有一小部分才清楚,長孫湘雨與劉晴之間的關系,那可遠比水火不容更加劇烈,簡直就是燒紅的鐵鍋中那油與水的對峙,旁人若有插手干涉之心,那絕對是連皮肉都會被燙傷。


不過……


很詭異地,絲毫不覺得會敗呢……


眾冀州軍將領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嗚嗚——”


幾聲號角響起,冀州軍主力師的左側、右側以及后方,同時出現了三支同樣懸掛著冀州軍旗幟的軍隊。


梁國的虎、雁門的狼、南陽的牛,費國、馬聃、廖立同時率領著麾下的偏師,在冀京城下與謝安的主力師匯合。


啊,此時此刻的冀州軍,擁有著有史以來最鼎盛的文謀武略陣容!


但是,面對著冀州軍這強大的軍勢,北疆軍的士卒們卻絲毫未見動搖。


因為,他們有一位天下的大豪杰坐鎮!


燕王李茂!大周李氏皇族古今以來第一勇將!


“爾等猜猜,此戰本王斬獲敵首幾何?!”


用仿佛看待砧板上魚肉的眼神掃了一眼遠方的冀州軍,燕王李茂手持著那柄盤龍虎的精鐵重戟,在陣前朗笑著向麾下的冀州軍問道。


“殺盡敵軍!”眾北疆軍士卒高聲喊道。


李茂聞言哈哈大笑,揮手說道,“殺盡敵軍?爾等欲累死本王不成?這樣吧!”說著,他面色一沉,鏗鏘有力地說道,“殺夠一百,鳴金收兵!”


眾北疆大軍激動地面色漲紅,舉著兵器大聲吶喊。


與此同時,無論是冀京城頭的守兵還是冀州軍,頓時鴉雀無聲,仿佛是被李茂那強大的氣勢給震懾了。


眼瞅著那單槍匹馬朝著己方大軍而來的燕王李茂,謝安不由地瞇了瞇雙眼。


“又來?一人軍……”


下意識地,謝安腦海中浮現出了梁丘皓、陣雷、以及梁丘舞的身影。
pcayu700 發表於 2014-6-17 22:03
第七十章 理所當然的豪言(二)

一人軍……

又見一人軍……

當望見那燕王李茂目無旁人地,單槍匹馬朝著己方近八萬冀州大軍而來,謝安的心情不可謂不復雜。畢竟似這種并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戰術,更是他的大舅子梁丘皓生前所極為推崇的。

不自覺地,謝安想到了那位頂天地里的大豪杰。

“大人,大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有些走神,主力軍的副帥唐皓壓低聲音提醒著謝安。

“末將觀那李茂,似乎有意欲單槍匹馬殺入我軍中,不知……”

“再等等!”仿佛是猜到了唐皓心中所想,謝安搖了搖頭,正色說道。

要知道,梁丘皓雖個人實力強得讓人感覺絕望,但是說到根本上,這位本該是梁丘家嫡子的豪杰,由于長年顛沛流離在外,并未能有機會學到真正的兵法,以至于這位大豪杰所能靈活運用的戰術極為單一,無非就是他自己先殺一陣,嚴重挫敗敵軍的銳氣,隨即再叫大軍全軍突擊罷了,談不上是什么所謂的兵法。

但是遠處那位燕王李茂則不同,那可是梁丘公的得意門生,盡得梁丘公畢生的兵法、武藝傳授,或許他在個人武藝上不及梁丘舞,但若是比較起戰略層次上的東西,以梁丘舞那將戰略、戰術全權交托于大將嚴開思忖設計的舉動,很顯然的,兩者并不存在相提并論的可能。

李茂是帥才,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是他與梁丘皓、梁丘舞堂兄妹二人最大的不同之處,而似這等精于戰陣的帥才。竟然獨自一人單槍匹馬地前來挑釁,這讓謝安隱隱有種又驚又喜的感覺。

驚的是,這位大周李氏皇族中用兵的奇才,制霸了草原的王者。果然不愧是名聲響徹天下的大豪杰,單槍匹馬來到冀州軍面前,將多達八萬的冀州軍視若無物,這份膽氣,絲毫不在梁丘皓與陣雷這兩位已過逝的大豪杰之下。

而喜的是,若是他謝安此番能很是幸運地殺掉了燕王李茂。那么,大周來自于北方的威脅頓時瓦解,不排除北疆中有對燕王李茂忠心耿耿的猛將會繼續與大周周旋的可能,但是,那時的北疆,論實力已不足以與冀州軍抗衡。

擒賊先擒王!眼下正是運用這個戰術的最佳時刻!

既然那李茂自負到這份上,那么,就順水推舟,一戰將整支北疆軍在此瓦解也不錯!

想到這里,謝安朝著副帥唐鷯了揮手。做了幾個手勢。

唐皓頓時會意,令掌旗的士卒向麾下士卒以及那三支偏師傳達了將令,于是乎,近八萬冀州兵毫無異動,眼瞅著那單槍匹馬緩緩向他們靠攏的燕王李茂,嚴正以待。

“這皇四子還真有膽量啊……”在金鈴兒與秦可兒的攙扶下。長孫湘雨換乘了本該屬于謝安的主帥戰車,而此時,劉晴亦棄馬上了戰車,二女在相視冷哼一聲后,便將注意力都放在遠方的北疆大軍身上。

“你在想什么”目視著遠方的北疆大軍良久,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詢問道。

此時主帥戰車上尚有金鈴兒、秦可兒以及謝安在廣陵認的干妹妹王馨在,這三名女子正哄著長孫湘雨的兒子沫沫,聽聞長孫湘雨那句話,懷抱著長孫湘雨之子沫沫的秦可兒下意識地抬起頭,旋即她這才恍然。長孫湘雨那句話,并非是對她所講的。

瞥了一眼身邊這位容貌姿色甚至讓自己也感覺暗暗嫉妒的女人,劉晴勉強壓下對此女的種種不滿,冷冷說道,“你呢”

“呵!”長孫湘雨笑了笑。她哪里會看不出劉晴眼神中那濃濃的戒備之色,搖了搖頭,毫不隱瞞地說道,“妾身在想,李茂脫口而出的那番豪氣的話,其中是否有什么陰謀在……以一人扭轉整場戰局的不利,就連梁丘家已過逝的當代嫡孫也辦不到,不是么”

“……”劉晴聞言一雙秀目微微一凜,她當然清楚長孫湘雨口中所指代的那究竟是何人,那正是她視為父兄的梁丘皓。

劉晴深深望了一眼長孫湘雨,見后者眼眸中并未什么刻意戲弄的神色,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冷靜說道,“但凡是人,總會有力窮之時,那燕王李茂……本軍師對此人不甚了了,不過據說,此人乃是坐鎮北疆的猛將,按理來說,不至于做出這等自尋死路的舉動……”

“他,有所依仗,對么”接上了劉晴的話,長孫湘雨笑瞇瞇地說道。

“……”劉晴皺眉掃了一眼這位年輕貌美的少婦一眼,盡管對此人偏見極深,但也不可否認,跟這等聰慧人物說話,確實要省力許多。

想了想,劉晴低聲說道,“不提醒一下你丈夫么”

“妾身的夫君,你不也是喚作兄長么”不再關注劉晴的長孫湘雨,盡可能地觀望著北疆大軍的軍勢,口中淡淡說道,“你喚作謝大哥的男人,可不會如此輕易便叫李茂得逞……與其去擔憂這件事,倒不如與妾身一道合計合計,妾身總覺得……北疆軍在兵力數量上,與傳聞的有婿入……”

“誰叫他謝大哥了”劉晴有些心虛地還了句嘴,可是見長孫湘雨這會兒顯然沒心情與她在這種小事上爭論,她當即亦改口說道,“你懷疑李茂會有援軍”

“理所當然的吧”長孫湘雨聞言輕笑一聲,淡淡說道,“早前他是自視甚高,以為若是他揮軍南下,所到之處無不望風而降,可沒想到,他卻在冀京被李壽那家伙阻擋了整整數個月……用以攻城的三萬北疆士卒,如今也僅剩下不到兩萬,憑他手頭這點軍隊。如何攻占冀京依妾身看來,他若是聰明,當日在見到馬聃軍時,就應該意識到我冀州軍不日即將回援冀京……”

“你的意思是”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劉晴一雙美眸微微轉動,喃喃說道,“馬聃將軍到此差不多已有一個多月,倘若當時李茂便已招來援軍的話,差不多那支援軍在安平國附近已潛伏了多達半個月……”

“他這是在坐等我軍的到來啊!”瞇了瞇眼睛,長孫湘雨壓低聲音說道。“今日之戰,絕非像李茂所言,他殺夠一百人便會撤軍,今日,乃是他立威、雪恨之戰!”說著,她伸手招來主帥戰車旁一名騎馬小校,低聲叮囑了幾句。

“得令!”那名小校抱拳領命,朝著馬聃軍的方向而去。

瞥了一眼那名小校離去的背影,劉晴再次將目光落在不遠處那身著金甲、坐跨赤兔寶馬的的燕王李茂身上。

不得不說,與謝安一樣。劉晴也不免從李茂這份膽氣中回想起了梁丘皓,但不知為何,她望向燕王李茂的眼神中卻隱約泛起一絲輕視。

兩只胳膊倚在戰車的木欄桿上,劉晴目不轉睛地望著距離她冀州軍越來越近的燕王李茂。

而就在這時,燕王李茂卻在距離冀州兵大概只有一百來步的時候停下了戰馬。隨后從戰馬的背囊中取出一柄精雕細琢的鐵胎弓。

“唔”劉晴微微皺了皺眉,不解地望著李茂從箭袋中取出一枚箭矢,搭上弓弦,不經瞄準便將那枚箭矢射出。

霎時間,只聽“嗖”地一聲,一名前排的冀州軍士卒當即中箭,箭矢的強勁力道輕松地洞穿了他并不怎么厚實的皮甲,連帶著他的身軀一起射穿,并牽連到了后面的士卒,一連穿透了兩人后。箭矢的力道這才消退。

“嘶……”無論是冀廄樓上的守兵還是冀州軍的士卒們,在瞧見這一幕后皆是驚地目瞪口呆,被燕王李茂那強勁的臂力所震驚。

然而這一幕落在謝安、李賢、費國、廖立等人眼中,卻是叫這幫人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算什么”謝安見此一臉驚愕,不知為何。他眼中甚至隱隱有些生氣。

也難怪,畢竟謝安本以為燕王李茂會像大豪杰梁丘皓似的,單槍匹馬殺入他八萬冀州軍之中,按照他所放出的豪言,殺夠一百人,再從容退卻。

毋庸置疑,若是謝安的大舅子梁丘皓的話,他絕對能夠辦到這一點!

可是眼下這李茂,他的做法卻大大出乎了謝安的意料。

感情你方才那份豪言就是這么履行的啊

在一箭之地外,朝著我軍射出一些箭矢,殺夠一百人,這就完事了

謝安頗有修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心下暗暗后悔將這燕王李茂與他那位頂天立地的大舅子梁丘皓相提并論。

而與謝安抱持著相似想法的,在冀州軍中絕非少數。

至少,費的副將歐鵬便瞪大著眼睛一副不可思議地瞧著遠處。

“搞了半天不殺過來啊光是這般放放箭誰他娘的不會啊!——這一人軍的稱號也太好搞了吧”

費國聞言笑而不語,但不可否認,他看待燕王李茂的眼神中,亦難免泛起了幾分輕視。

正如副將歐鵬所說的,倘若李茂之前的那句霸氣的豪言僅僅只是局限于似眼前這般在陣外放放箭,并不是親身殺入數萬大軍之中的話,那么,冀州軍中能做到這一點的,絕對不少于五位。

費國心下暗暗說道。

而此時,燕王李茂似乎并未察覺到他已被冀州軍中一干將領所看清,依舊是一箭一箭不慌不忙地收割著冀州軍士卒的性命。

盡管每一箭只帶走兩三名士卒的性命,可是似這般毫不反抗地挨打,這對士氣可是一種無法估量的挫傷。

想到這里,唐皓右手一揮,喝道。“弓弩手準備,目標前方……叛王李茂……”

齊刷刷地一陣響動過后,在冀州軍主力師的隊伍中,有數以萬計的士卒舉起了手中的弓弩。瞄準了正前方的燕王李茂。

三支冀州軍偏師的將領們面帶驚詫之色地瞅著主力師的方向。

“放箭!”

伴隨著唐皓一聲令下,冀州軍主力師的弓弩手們將那尖銳的箭矢宣泄了出來,一時間,仿佛憑空下了一場暴雨般。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那燕王李茂從容不迫地戴了那頂上紋有虎頭的頭盔。旋即,棄弓取戟,雙腿一夾馬腹,手提著那柄龍虎重戟,竟當真朝著冀州軍主力師殺了過去。

“什么”謝安見此大吃一驚,而在他身旁指揮戰事的冀州軍主力師副帥唐皓更是滿臉的驚詫之色。

他們原以為燕王李茂也就只是在遠方放放箭罷了,沒想到,對方竟然當真有膽量孤身一人殺將起來。

不過……闖得過么這瀑雨般的箭矢……

唐皓暗自思忖著,聚精會神地望著己方射出的數以萬計的箭矢,在天空劃過一個弧形后。密密麻麻地射向了李茂。

見此,唐皓下意識地捏緊了韁繩。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燕王李茂絲毫不理睬射向自己的箭矢,徑直朝著冀州軍的方向沖了過去。

而不可思議的是,那數以萬計的箭矢落在他以及他胯下戰馬的身軀上,竟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旋即無力地掉落在地。

“這是……”唐皓驚地倒抽一口冷氣,而在他身旁,謝安以及李賢二人的眼神亦變得凝重起來。

說實話,因為有南軍陷陣營在,因此,謝安倒不驚訝大周還有這連箭矢都無法洞穿的精致鎧甲,畢竟任何一名南軍陷陣營的戰士都能憑借著他們重達數百斤的重型鎧甲,在密集的箭雨下毫無損失地站上一整天。

“類似于南軍的鎧甲么……”謝安微微皺了皺眉,他毫不懷疑李茂有能力打造一套比南軍戰士的鎧甲更加優秀精良的甲胄,畢竟人家可是北疆的霸主。控制著北疆幽燕之地外加草原這絲毫不遜色大周一半版圖的巨大地盤,怎么可能連一套甲胄都打造不起呢

問題是,燕王李茂在穿上了那套金甲后,尋常的弓箭對其便失去了效用,這才是謝安所最擔心的。因為這意味著冀州軍無法再像對付梁丘皓與陣雷那樣對付燕王李茂。

而此時。燕王李茂這位威震北方幽燕之地的霸王,已然借助赤兔馬的強勁腳力順時來到了冀州軍士卒們的前方,舉起手中那柄頗為沉重的龍虎重戟,僅僅一記橫掃,便收割了數名冀州兵的性命。

可憐有許多冀州兵士卒還依然握著長弓,在燕王李茂跟前連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頃刻之間便被殺死。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冀州軍士卒都傻傻地任由燕王李茂屠殺,只可惜,他們揮出的戰刀,面對著李茂一人一騎那堪稱武裝到牙齒的重甲,簡直就是無力到了極致,一刀下去竟然連個白道都沒。

重重捏著馬韁,唐皓心中咯噔一下。眼瞅著燕王李茂在己方陣中大殺四方,他這才意識到,李茂方才在陣外取弓殺了十幾名冀州兵,那只是李茂誘使他唐皓下令全軍射箭的伎倆罷了。因為,李茂擁有著一套防御力極強的甲胄,中、遠距離下,弓弩絲毫也上不了他。

想到這里,唐皓有些不安地望了一眼身旁的主帥謝安,幾番欲言又止。

似乎是注意到了唐皓的表情,謝安微微一笑,看似輕松地說道,“好心機啊,將我等都給耍了,看來,李茂確實并不能用莽夫來形容,不過……只要擒殺了叛王李茂,則此戰到此終結!”

“不惜一切代價!”八賢王李賢接上了謝安的話,沉聲對唐皓說道,“另外,需時刻警惕對面那數萬北疆大軍……殺夠百人便撤的話,不可信!”

“末將明白!”唐皓拱手抱拳接過了將令,開始下達命令圍殺燕王李茂。

因為李茂身上穿著一身寶甲的關系,因此唐皓并沒有下令弓弩手前往圍殺,畢竟當年梁丘皓已不止一回地給冀州軍上了堂課:以弓弩手圍殺一位武藝非凡的武將時,若箭矢后繼無力,那么,必將遭到那位猛將猛烈反撲。

“咦叫我軍去圍殺燕王李茂么”

在費中,副將歐鵬有些意外地瞅著主力師方向的令旗,喃喃自語道。

轉頭望了一眼在遠處振臂吶喊的北疆大軍,費國抬手接過了從旁士卒遞過來的長槍,沉聲說道,“我去會會那李茂,歐鵬,你在此督領全軍,張棟,你來輔佐他,需警惕北疆軍驟然發難!——本帥以為,今日李茂即便殺夠一百,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得令!”歐鵬與張棟兩位副將拱手抱拳,目送著費國策馬奔遠。

而與此同時,主力軍右側的廖立軍也注意到了來自于主力軍的將令。

“成央,委你暫代主帥之職,在此好生戒備,枯羊,你就跟著成央。——你二人需警惕對過的北疆軍,陣型切不可有絲毫的紛亂!”

“是!”

“得令!”成央與枯羊二人點頭抱拳。

見此,廖立便像費國那樣,暫時離開了麾下的偏師,前往主力軍方向,準備聯合圍殺燕王李茂。

至于他二人麾下的近兩萬偏師,他二人卻不敢輕動絲毫,畢竟北疆大軍此刻就在數百丈外嚴正以待,若是冀州軍這邊出了什么簍子,北疆大軍顯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機會的。

數百丈的距離,對于漁陽鐵騎而言,也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眼瞅著燕王李茂肆無忌憚地在己方軍中大肆屠殺冀州軍的將士們,謝安心下疑之又疑。

因為對皇四子燕王李茂根本就不了解,謝安實在是猜不透,這位被奉為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的猛將,心中到底在盤算些什么。
pcayu700 發表於 2014-6-18 20:17
理所當然的豪言(三)

“八十六——”
    “八十七——”
    “八十八——”
    不同于冀州軍大部隊與北疆大軍那滿含緊張氣氛的對峙,那位燕王李茂似乎早已忘卻他乃北疆之霸王,只身匹馬闖入冀州軍當中,大殺四方。
    說實話,其實謝安也想過叫大軍壓上的,到那時,別說那李茂也算是天下少有的大豪杰,就算是他有梁丘皓與陣雷兩位大豪杰臨凡附身,也難逃過這場劫厄。
    謝安之所以沒有這般下令,無非就是顧及著遠處的北疆大軍,北疆的布卒暫且不論,但是那兩萬余漁陽鐵騎,卻是不由得謝安不心生警惕。
    兩軍相隔那僅僅只有兩三百丈的距離,實在是離得太近了,近得任何一名騎兵轉眼間便能沖到敵軍面前,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謝安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眼下,他冀州軍乃是擊退北疆軍的最后希望,若是連他冀州軍也敗了,那么,燕王李茂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地奪取至少大半的大周版圖,至少整個河北毫無疑問會全線淪落。
    [莫非是以自己為誘餌,迫使我方卯足全力擒殺,好叫其北疆軍趁虛而入?]
    眼瞅著李茂在己方冀州軍中橫行無阻的霸氣模樣,謝安微微皺了皺眉,心下暗暗思忖著。
    “這樣下去,可不太妙啊……”從旁,八賢王李賢皺眉說道。
    “唔!”謝安聞言點了點頭。
    其實他心中也清楚地很,雖說他冀州軍眼下連十分之一都未出動,說白了,陪李茂廝殺的,也只有那么寥寥幾千人罷了,至于主力師的其他幾支部隊。則始終未見有何動靜,更別說費國、馬聃、廖立那三支偏師。
    可是,盡管他冀州兵為了要摸清燕王李茂的意圖而暫時并未動真格的,然而似眼下這般,數千冀州軍士卒被只憑借一人之力的李茂大肆屠殺,這對士氣而言。無疑是一種無法估量的損傷。
    “狄布!”思前想后了一番,謝安抬手指了指燕王李茂的方向,沉聲說道。
    話音剛落,謝安與李賢身后眾騎中,那位大獄寺重牢典獄長狄布策馬走了出來,朝著謝安與李賢二人拱手抱了抱拳,旋即提著一柄孩童手臂粗細的長槍,朝著燕王李茂馭馬而去。
    嚴格來說,與漠飛一樣。狄布并不屬于冀州軍,也不屬于軍方體系,他們隸屬于大獄寺轄下,說白了就是執法官員,但不可否認,狄布是謝安手底下唯二能與冀州軍第一猛將費國抗衡的猛將。至于另外一人,理所當然便是廖立。
    “單單大哥一人,恐怕力有不逮……”
    望著狄布離開的背景。他的結義兄弟,同為東嶺眾四天王之一的茍貢皺眉說道。
    “……”謝安沉默不語。事實上他也清楚得很。狄布雖說已經是天下少有的猛將,但是比起李茂、梁丘皓、陣雷、梁丘舞這個層次的武將而言,還是差了不少的,要不然,他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像在廣陵對付太平軍一樣。直接叫麾下的冀州軍碾壓過去不就完了。
    “先看看吧!”注視著李茂的方向,謝安略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聽聞此言,茍貢便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在嘆了口氣后,頗有些不甘地說道。“若是大人與賢王殿下不介意那燕王李茂的死法的話,卑職倒是……”
    茍貢并沒有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對于精通毒物的他來說,無論是要行刺誰,都不是沒有可能的,除非那人像金鈴兒那樣也精于藥理。
    可能是聽到了什么誅心之言吧,八賢王李賢忍不住轉頭望了一眼茍貢,苦笑說道,“茍少卿的提議雖好,不過,卻又失大義!——李茂再怎么說也是坐鎮塞北漁陽的邊陲之將,頗有功勛,深得幽燕之地軍民支持,與之前的三王動亂大不相同……眼下,李茂身為臣子,卻逆行倒施,將不義之兵,攻打我大周王都,失卻仁義者在他;而倘若我等按照茍少卿的提議行事,鴆殺李茂,一旦此事傳開,于我朝廷威嚴亦有大為影響……總而言之,李茂興不義之兵,做不義之事,朝廷切不可以牙還牙,相反地,還要多多地施加仁義,如此一來,天下民心必定逐漸歸于我朝廷,而不是北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么?”茍貢聞言喃喃說道。
    有些驚詫地望了眼茍貢,李賢點頭說道,“不錯!興仁王之師,行仁義之事,以正御亂,則此戰我軍必勝!”
    茍貢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大獄寺重牢典獄長狄布已駕馭著戰馬來到了燕王李茂跟前,揮手喝退了正與李茂對峙的眾冀州軍士卒。
    “九十……七!”
    手中龍虎重戟一甩,將一名冀州軍士卒攔腰截斷,李茂四下望了望,似乎在詫異方才還如潮水般涌來的冀州軍士卒,何以突然間又退了回去。
    抬頭一瞧,李茂終于瞧見了狄布這位騎著高頭大馬的壯漢,縱然是他,虎目中亦閃過一絲驚詫。
    [好家伙,這廝……何其雄壯!]
    李茂心下微微一驚。
    要知道,在冀州軍中,身高九尺左右的費國已經算是一位要讓人仰望的壯漢,比尋常人高了一個腦袋,而狄布卻比費國還要碩壯,竟比后者更高半個頭,這使得狄布單單只是勒馬站在那里,就給了燕王李茂不弱的威懾。
    “來將通名!”收起了手中的龍虎重戟,燕王李茂沉聲喝道。
    倒不是說他被狄布的賣相給唬住了,事實上,李茂只是發自內心地偏愛武人罷了,越是實力高強的武人,便越發深得他歡喜。或許這與他從小在梁丘公教授武藝、混跡在東軍軍營一事有關。
    而狄布雖然是刺客窩子出身,如今又擔任著大獄寺重牢典獄長的職位,但是骨子里倒是頗有些武將氣度,持槍抱拳。嗡聲說道,“大獄寺,重牢牢頭,狄布!”
    “大獄寺重牢牢頭?”李茂聞言愣了愣,要知道他本來還有招降之心,可一聽對方的話。他頓時就拋開了招降的想法。畢竟,誰不清楚大獄寺乃是謝安發跡的府衙,而如今這狄布既然能在大獄寺內擔任重牢牢頭這個身份不同尋常的職務,毋庸置疑,這個叫做狄布的壯漢必定是謝安的死忠心腹。
    [原來是謝安的心腹,既然如此,我先殺你,斷謝安一臂!——只可惜了此人這般賣相……]
    微微一哼,李茂虎目猛地一睜。揮舞著手中龍虎重戟殺向了狄布。
    要知道,李茂與謝安可是有著不同戴天的奪美之仇,謝安不但奪走了八賢王李賢心慕的女子,亦奪走了李茂這位北疆霸主私下內定的女主人,唯一的區別是,李茂顯然不如李賢胸襟開闊,無論旁人如何勸說依然是固執己見,說白了。就是特別的小心眼。
    或許,這便是先帝李暨并不滿意李茂這位他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的原因之一吧。因為李茂,雖然有著武人的豪爽性格,但是,他亦有著武人睚眥必報的偏激。論胸襟開闊遠不如前太子李煒、秦王李慎、安陵王李承,更別說是八賢王李賢。
    “呼——”
    重戟未至,勁風先到。饒是狄布自打拜入梁丘公門下后,時而與梁丘舞以及費國等人切磋武藝,更何況還見識過了梁丘皓那位無雙豪杰的可怕,此番心中亦猶如怒濤拍礁。
    來不及細想,狄布便下意識地使出渾身力氣。狠狠地將手中那柄如孩童手臂般粗細的長槍甩了上去。
    [我就不信你的臂力能勝過大主母!]
    虎目泛紅,隱隱帶著幾分殺意,狄布暗自說道。
    然而就在這時,狄布卻注意到李茂的雙目中竟流露出了一副輕蔑。
    還沒等狄布明白過來,只聽鏘地一聲輕響,燕王李茂手中那下劈的龍虎重戟,竟被狄布的力量震得高高彈起。
    [什么?難道這李茂只是一個空架子?]
    狄布心中更加糊涂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見李茂輕哼一聲,右手手中那柄被彈起的龍虎重戟,因為重力作用垂落他右側肋下,而就在這時,李茂的左手反手背到了背后,抓住了那柄龍虎重戟,而在同時,他的右手改正握為反握,一使勁,那柄龍虎重戟神乎其神地在肩膀附近轉了一圈,再次朝著狄布的胸前來了一記上撩。
    原來,李茂先前的那一記重劈只是佯攻而已,這招從下往上的上撩,才是真正的殺招。
    “嚓——”
    狄布哪能預料得到,根本來不及收回長槍,胸前的甲胄便被燕王李茂徹底劃開,旋即,殷紅的鮮血頓時流淌了出來。
    “怎么可能……”狄布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胸口的殷紅,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愣神地注視著身前那金盔金甲仿佛戰場武神般的男人,燕王李茂。
    “哦?”似乎是注意到了狄布的走神,燕王李茂竟也不急著趁勝追擊,淡淡說道,“本王聽說,你與冀州軍的主帥費國一同拜入了梁丘家門下習武,怎么,本王師座與小舞師姐不曾交過你等么?這梁丘家的槍法……車輪火!”
    “車輪……火?”狄布驚地無以復加,要知道,雖說他名義下拜入了梁丘家門下,但是,梁丘公事實上并沒有傳授他與費國多么精妙高深的招式,更多的只是一些基礎中的基礎而已。
    比如說馬步以及出拳,據說梁丘皓與梁丘舞堂兄妹二人,光是個馬步就足足扎了兩年,再說謝安,在他習武健身的三年里,梁丘舞也就只教了他一招如何出拳而已。
    并非是藏私,這只是梁丘家的祖訓罷了,正如最初學步的嬰兒一樣,你走都還不會,還妄想著要學會跑?老老實實從爬學起吧!
    也難怪,畢竟梁丘家的世代族人都必須掌握霧炎這門堪稱雙刃劍般的家門絕技,而要掌握這門絕技,就要求那些位梁丘家的子弟們有著極為扎實的基礎,否則,恐怕連七歲到十歲這一道關都邁不過。
    別看費國與狄布走出去好似能以一敵百。可在梁丘公看來,他們二人充其量也就只是憑借著自己過人天賦胡亂運用罷了,除非是像梁丘皓那般的奇才,否則,單憑一人之力,任何能與梁丘家傳承了數百年的智慧相提并論。
    于是乎。在梁丘家的那些日子,狄布與費國只是遵照著梁丘公的指示,逐步修改著以往對于力量的運用習慣,雖說這一點十分艱難,但卻亦叫他們受益匪淺。
    不過這也導致,狄布如今竟連燕王李茂所使出的梁丘家的槍法也認不出來,一招就掛了彩。
    一招,制敵!
    別說眾冀州軍頓時嘩然,就連謝安亦是滿臉的驚駭之色。
    平心而論。他不止一次地聽妻子梁丘舞說過,李茂師承她梁丘家,一桿槍法使得出神入化,但是因為以往從未見過梁丘舞施展槍法,因此謝安下意識地以為梁丘家是注重刀劍而不是注重槍戟。
    而事實上,梁丘舞最初也是用槍的,只是后來她在冀州戰役時繳獲了“狼斬”這柄蒼狼部落窮盡部落打造出來的寶刀,能憑空生出火焰來加強殺傷力。因此,梁丘舞這才該用刀劍。
    其實謝安也可以多想想。倘若梁丘家當真是注重刀劍而不是槍戟,當初梁丘皓回冀京暫居在他府上時,梁丘公為何會教他槍法,而不是別的。
    想想也是,梁丘家世代統帥著東軍神武營這支騎兵,按理來說。應該是槍戟這種長兵器的運用更有經驗、更有心得才對。
    “不太妙啊……”左眼跳吉,右眼跳兇,謝安本能地感覺自己的右眼皮噗嗤噗嗤跳個不停。
    [梁丘家的槍法……么?]
    謝安微微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腦門隱隱有些作痛。
    梁丘皓、陣雷、李茂,在這三位同樣可以稱做是名聲響徹天下的大豪杰中。若問其中誰是最容易對付的。
    此前的謝安的毫不猶豫地便會選擇李茂。
    畢竟梁丘皓乃梁丘家最杰出的當代嫡子,在沒有授業恩師、并且武藝荒廢了至少七年的情況下,猶能憑借著記憶、憑借著匪夷所思的天賦,一度壓制堂妹梁丘舞。
    這份天賦,絕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堪稱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而陣雷,這是謝安南征時唯一一位死不見尸的敵軍大將,畢竟為了狙殺此人,數千名冀州兵忘命的拉扯著他,拉扯著此人一同歸入了深不見底的沼澤深淵。
    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當時的謝安當然也想用刀劍這更實際的途徑殺死陣雷,但是,陣雷卻叫冀州軍見識了一番,當這等天下的大豪杰在沒有外物負累的情況下,會是多么地可怕。
    冀州軍應該感到慶幸,若非決勝谷戰役梁丘皓為了要救劉晴,又不忍殺死堂妹夫謝安,只能選擇突圍;若非襄陽外草林中冀州軍明智地先殺光了陣雷身旁的白水軍士卒,恐怕戰局便不會是像眼下這般。
    不過話說回來,無論僥幸抑或非僥幸,梁丘皓與陣雷這兩位非人力可敵的大豪杰也已相繼戰死,按理來說,剩下的燕王李茂會是比較輕松對付的。
    確實,在此之前謝安確實是這么想的,直到燕王李茂僅用一招便叫狄布掛了彩。而這時謝安這才意識到,或許燕王李茂沒有梁丘皓那般的驚艷天賦,也沒有陣雷那般匪夷所思的強大直覺,更沒有梁丘舞那般隨時可激發霧炎這項家門絕技的血脈,亦或者像金鈴兒那樣,可以借助金針刺激穴位從而在短時間擁有媲美霧炎的才能,但是,李茂卻是梁丘公的學生,自幼在梁丘公的細心教導下學習武藝與兵法。
    換而言之,此刻謝安所面對的燕王李茂,好比就是一位無法開啟霧炎絕招的梁丘家族人,而除此以外,李茂精通梁丘家所有的招式,尤其是槍術。
    [不會吧……]
    想到這里,謝安抬起頭,再次將注意力投注在遠處的燕王李茂身上。
    而此時,費國與廖立二人也已來到了狄布身邊,一臉敵意地掃視著李茂。
    “就來三個么?”金盔之下,李茂臉上浮現出幾分淡淡的嘲諷,他勾了勾手指說道,“來者通名!”
    費國與廖立對視一眼,遵照陣前斗將的規矩,拱手抱拳,自述身份。
    “冀州軍偏師一軍主帥,費國!”
    “冀州軍偏師三軍主帥,廖立!”
    “哦?就是你倆么?”燕王李茂聞言虎目綻放幾分毫光,冷哼著說道,“前一陣子阻截我兩支漁陽鐵騎的,就是你二人吧?本王還尋思著何日才能替麾下漁陽鐵騎將士們一雪前恥呢,不想你二人還敢出現在本王面前!——還那馬聃呢?為何不來應戰本王?叫本王在今日一并斬殺了你等豈不是更好?”
    “……”費國聞言心中大怒,只是礙于李茂成名已久,故而勉強忍耐。
    至于廖立,當年極為沖動的他,如今早已心性大改,見李茂出言不遜,也不想與其多費口舌,只是心中暗自憋著勁,待會兒定要叫其好看,就算是擒殺不了此人,也定要叫其顏面大損。
    心中各持所想,費國、廖立以及狄布三人對視一眼,策馬緩緩將李茂圍住,尋找著伺機而動的時機。
    而與此同時,在冀州軍主力師的本陣,東嶺眾的頂尖刺客漠飛卻猶如水中游魚般靈活地穿過眾士卒,來到了謝安身側,附耳對他說了幾句,只聽地謝安雙眉一抖,旋即緊緊皺起。
    “什么?鋪天蓋地的騎兵隊?”(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20 19:31
第七十二章迫近的另一支騎兵
鋪天蓋地的騎兵隊伍……


謝安的雙眉緊緊皺了起來,在他看來,能讓見多識廣的漠飛親口說出鋪天蓋這個詞,無疑表示,那支朝著此地迅速靠近的騎兵部隊,在人數上至少超過三萬,甚至是五萬、十萬。冰火中文


在冀京以北的朝廷勢力中,不可能會有如此數量的友軍,更何況還是騎兵,莫非是燕王李茂的人?


可是依傳聞所言,燕王李茂麾下也就那么近二十萬的兵力呀,除開留守北疆的必要軍隊,此番能帶領出征的,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三四萬而已。而這十三四萬北疆大軍中,有接近八萬尚屯扎在博陵一帶,牢牢困著大周朝廷針對北疆最具威脅的強大戰力,那便是謝安府上的長婦,東軍上將軍,東鎮侯、炎虎姬梁丘舞。


這么算下來,此番燕王李茂帶來冀京的兵力,也就只剩下三四萬的步兵與三四萬的騎兵了,與當前的局勢相符合。


可事實倘若當真如此,漠飛口中那正朝著冀京京郊而來的、鋪天蓋地的騎兵部隊又是怎么回事?


“鋪天蓋地的騎兵部隊……么?”將這件事與八賢王李賢一說,李賢頓時便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眼眸中精光一閃一閃,隱隱泛起幾分異樣神色,時而狐疑,時而驚詫。


見李賢表情有異,謝安皺了皺眉,又是驚詫又是愕然地說道,“李賢,這幾年你可沒少往北疆派遣細作密探呀,你可別告訴我,李茂在你眼皮底下。還藏起來一支精銳騎兵……”


“不至于,”李賢勉強地笑了笑,搖搖頭很是篤定地說道,“漁陽乃幽燕之地首屈一指的重城。可贍養十萬漁陽鐵騎已經是極限了……準確地說,這十萬漁陽鐵騎中,平日里至少有一半是屯扎在其他城池的,比如說北平、薊縣等地,因此,漁陽不可能還藏有什么精銳騎兵!”


“那漠飛口中的鋪天蓋地的騎兵隊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會想說是我方的援軍吧?”謝安帶著幾分沒好氣調侃道。


只可惜。李賢好似全然沒有注意到謝安眼中的調侃,只顧著望向胯下戰馬的馬鬃,目光飄忽、神色不定,顯然是在沉思著什么。


“難道是那支……”李賢喃喃自語著。


“什么?”謝安一時間聽不真切,忍不住詢問道,只可惜李賢此刻全部心神都在思考,竟不曾關注謝安的困惑。


而就當謝安打算再次詢問時,遠方的那由四個人組成的戰圈,忽然爆發出一陣沉喝。


謝安下意識地轉過頭來,旋即驚地倒抽一口涼氣。


他瞧見了什么?他瞧見費國、廖立、狄布三人竟然被燕王李茂一人被逼退了!


以三敵一。尚且被對方一人逼退?!


倘若是尋常士卒還則罷了,可那三位,分明是己方武藝最為高強的猛將啊!


就在謝安瞠目結舌之余,費國、廖立、狄布三人心中亦是倍感焦躁。


盡管除了狄布的胸膛因為方才大意之下而負傷外,費國與廖立從始至終也未見掛彩,可話說回來。對面的燕王李茂也是絲毫無恙啊。


三個打一個,打了半響還不分勝負,即便對方是燕王李茂這等成名已久的大豪杰,費國、廖立、狄布三人面上亦不好看。


他們哪里知道,此時燕王李茂心中亦是暗暗吃驚。


正所謂猛將對決,一交手便知對方實力深淺,心高氣傲的燕王李茂曾自以為是天底下最強的武人,哪怕是有朝一日超越他的授業恩師梁丘公,對他而言也不是不曾想過的事。


當然了,梁丘舞這位師姐必須排除在外。畢竟她是女人,更何況是李茂自幼便傾慕的女人。


但是這一回,李茂卻連續碰到了三名有資格與他一戰的豪杰。


梁國的虎、費國,南陽的牛、廖立,再加上大獄寺重牢牢頭狄布。可以說打遍北疆無敵手的李茂,此番竟一連碰到了三名實力直追他的猛將。


“冀州軍果然是人才濟濟……”


撇開敵我關系不談,燕王李茂心下亦忍不住贊道。


從方才的交手李茂察覺到,眼前這三位冀州軍的猛將,不可否認要比他麾下北疆五虎更強,除了佑斗尚能應付外,其余四名虎將,恐怕多半不是對方的敵手。


尤其是費國,此前李茂一直心下納悶,何以梁丘舞會默許費國的梁國之虎稱號。要知道在大周,虎所代表的,就是梁丘家,據說這是初代大周皇帝金口御封的,如此也難怪梁丘家歷代的豪杰,其響徹天下的名號中都冠名以虎,比如梁丘公的河內之虎、梁丘恭的北疆之虎、梁丘舞的炎虎姬等等。


關公門前耍大刀,雖說大周沒有這類揭后語,但是在世代出虎將的梁丘一門跟前自稱是什么什么虎,其意思恐怕也差不多了。


要不然,當初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梁丘舞對北疆五虎的態度也不會那般惡劣。


而如今這費國竟被人號為梁國之虎,并且梁丘舞對此還沒有什么表示,這就讓李茂隱隱有些稱奇了。


莫非是因為此人也拜入了梁丘家門下習武,并且是謝安的心腹愛將,因此也算得上是半個梁丘家門人,是故,小舞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李賢暗暗思忖著。


直到他與費國交手過,這才驚覺,此人恐怕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簡單。


“鏘鏘鏘——”


費國與李茂連續拼了三記,看上去竟是平分秋色。


硬拼期間,李茂詫異地望了一眼費國那粗壯結實的臂彎,心下暗暗納悶。因為在他看來,似這等臂力超群的猛將。理所應當選擇長矛、大刀之類的兵器,為何要選擇長槍呢?


就在李茂分神思忖之際,廖立與狄布二人亦一同搶攻,手中連番朝著李茂面門招呼。


可惜。李茂那是何等人物,那可是梁丘公的得意弟子,槍術精湛堪稱天下無雙,又豈能會廖立、狄布二人輕易得逞?一撩一撥,李茂便擋下了二人的兵器。


“砰砰——!”


縱然是天賦神力的李茂,卻也不禁被砸得雙手酸麻不已。


賣了一個破綻,趁廖立與狄布搶攻之際,李茂雙手握緊重戟一記橫斬,將其二人逼退。


“這個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撇開憨厚倔強的狄布不談,費國與廖立已隱隱察覺到了什么,暫時罷了攻勢,互相望了一眼。


說出來有些可笑,不知為何。他二人隱隱感覺李茂并沒有全身心地投入戰斗,雖然談不上心不在焉吧,但總感覺他被什么疑問所困惑了,以至于有幾次明明能夠反擊將他們三人逼得手忙腳亂,他卻并沒有追擊。


就在費國與廖立心下暗暗疑惑之際,忽聽對面的燕王李茂正色說道。“幾番交手,本王也看出來了,你三人天賦果然奇佳,不過,似乎并未學過槍法……至少在這方面涉及不深!”說著,李茂搖了搖頭,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單憑蠻力,你等是敵不過本王的!”


一番話說得費國與廖立面紅耳赤,想他們自從在廣陵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了太平軍后。心中多少難免有些傲氣,自認為與梁丘皓、陣雷、梁丘舞、李茂這些位大豪杰實力也已頗為接近,可是誰能料想,他費國、廖立、狄布這謝安麾下實力最強的武人聯手,竟也不能傷到燕王李茂分毫。


不得不說。盛名之下無虛士,燕王李茂確實不愧是北疆的霸主。


“到本王這邊來吧!”


在費國與廖立愕然的目光中,燕王李茂左手倒持著龍虎重戟,朝著他二人攤開右手,用頗帶幾分誘惑的口吻說道,“梁丘公年事已高,小舞棄槍用刀,論槍法,當今天下應當數本王造詣最深!你三人若肯歸降,本王定當將用槍心得傾囊教授,并重用你三人為一路兵馬大將軍,遂本王西征羌族、北討草原,立赫赫不朽之功,流芳千史!”


“……”費國與廖立愕然地對視了一眼,他們怎么也沒想到,李茂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想著要招攬他們。


“如何?”李茂微笑著問道,而下一息,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因為回答他的,竟是費國、廖立、狄布三人手中那輕重不一的長槍,三人同時出手,分別取他面門、胸膛、以及腰腹。


見費國三人竟如此無禮,即便燕王李茂再是愛惜武人,此番下手也不再留情,手中龍虎重戟先是蕩開了費國的長槍,隨即又借力打力,輕輕松松讓廖立與狄布的長槍扭到了一塊。


“汰!”一聲重喝,李賢使勁全力,竟是憑借一人之力,將費國、廖立、狄布三人聯手壓制的長槍彈開,驚地三人連連后退。


而這一幕,亦恰恰叫轉過頭來的謝安看在眼里,只驚得他目瞪口呆。


要知道,費國與廖立已經是他麾下最強的猛將了,更別說還有力氣與費國不相上下的狄布,這樣都打不過燕王李茂?


謝安心下暗暗震驚。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當初在他與李賢巧妙設計,將伍衡那個太平軍的奸細從北疆五虎中揪出來時,李茂曾攜怒一拳打向伍衡,可結果,卻被伍衡一招四兩撥千斤給推到了墻壁上,顏面大損,這使得謝安下意識地就將李茂的實力大大地劃低了。而如今見李茂以一敵三竟將費國、廖立、狄布等人打地難以還手,謝安又豈能不驚?


不得不說,謝安確實是小看李茂了。當年燕王李茂之所以在伍衡手中顏面大失,無非只是李茂輕敵了而已,盡管是攜怒出拳,但李茂多少還是留著幾分力的。畢竟他只是想教訓一下伍衡這個魚目混珠的混賬,并非是有心要殺他,因為他還要從伍衡口中審問出有關乎太平軍的情報。


可伍衡又是何許人物?赫赫的六神將之一,武藝可與天府軍二代總帥楊峪比肩。豈是易與之輩?


因此,這件糗事其實也不怪李茂,畢竟誰能想到,混跡在北疆之虎當中的伍衡,竟會是太平軍二把手的大人物?謝安沒想到,李賢沒想到。長孫湘雨也沒想到。


或許有人會說,就算李茂是因為大意而叫伍衡給逃了,那么之后他在梁丘舞手中身受重傷又是怎么回事?


其實很簡單,梁丘舞本來就比李茂更強一籌,再加上李茂因為對這位師姐存有愛慕之意,不忍狠下殺手,這才使得李茂這位北疆霸主,在梁丘舞面前跟個沙袋似的。


而更主要的是,李茂乃騎將,他從梁丘公那里所學的武藝。無一不是服務于馬上廝殺的,要不然,李茂又何必打造一柄丈二的紋龍虎的重戟呢?在平地上,似這等長兵器遠不如刀劍更有威脅。


可不是么,眼下的燕王李茂,簡直就是沙場上不敗的武神。深入敵軍腹地,以一敵三壓制住費國、廖立、狄布三人,單憑這份能耐,已足以列入一人軍行列。


“果然還是要請小舞來對付這李茂么?”收斂了心神,謝安凝神注視著遠處的廝殺,喃喃自語道。


平心而論,謝安不是沒有想到身后主帥戰車上那兩位多智近妖的謀士,長孫湘雨與劉晴。事實證明,只要計謀運用得當,就算是梁丘皓、陣雷那等天下大豪杰。亦能叫其將星隕落,但是,這其中卻有諸多的風險。


首當其沖,就是要提防對方率一支奇兵直插本陣,就如同當年梁丘皓在長安戰役中所做的一樣。倘若如今燕王李茂照搬照抄,且不說這場廝殺勝敗幾何,至少他謝安十有會死在李茂的重戟上,只要李茂一門心思地逮著他殺。


而他謝安一死,冀州軍就算是精銳之師,軍心亦難免產生動蕩,而一旦軍心動搖,這場仗便可以說是輸了大半了。


這也正是謝安明明很想叫麾下大軍圍殺燕王李茂,卻不敢真正是實施的原因,畢竟北疆大軍就在對面數百丈距離下,一旦冀州軍的陣型變換出現紕漏,北疆軍是絕對不會坐視戰機消逝的。


思前想后了一番,謝安暗暗嘆了口氣。曾幾何時,無論是他還是長孫湘雨,都曾對劉晴使用過一招,這讓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時,他卻感覺有些頭疼了。


左右為難吶……


如何在盡量不動用大隊人馬的情況下,將燕王李茂斬殺……


面對著燕王李茂所拋出的、以自身作為的誘餌,謝安恨不得一口將其吞下,但是又怕一口吞不掉對方,反而被對方咬上一口。


“大人,那支旗號不明的騎兵,距離此地僅十里之遙了……”


不知何時出現在謝安身旁的漠飛,再一次用極為凝重的口吻說道。


謝安的心情不禁有些急躁,他這邊還不知道怎么來處理燕王李茂呢,又有一支旗號不明的騎兵跑出來添亂。


想到這里,謝安將唐皓叫了過來,將迫近的不知底細的騎兵隊與唐皓說了一遍,旋即沉聲說道,“聯絡冀京朝廷方面,開城門,我軍暫且入城!”


為了謹慎起見,謝安終究還是選擇了暫時先退到冀京城內。


唐皓一聽頓時點頭,旋即又遲疑問道,“大人,暫且退至冀京城內,叫麾下將士得以有空歇息,這倒是好,可是,李茂那邊……”


“叫費國、廖立、狄布三人拖著他!不求斬殺李茂,只要拖延時間便可!”


“是!”


“另外,三支偏師留下斷后,我主力師的弓弩手先退到城內,協助冀京的城防,倘若北疆軍膽敢趁機進攻,弓弩招呼!”


“得令!”


唐皓抱拳領命,不消片刻,冀州軍便成功與冀州城頭取得了聯系。


“什么?冀州軍要入城?”


聽聞這個消息,城樓上眾人面面相覷。


尤其是梁丘公與呂公,對視一眼,均對此感覺不解。


要知道眼下冀京已是孤城一座,冀州軍不在外面立營,與冀京互成掎角之勢,入駐城中做什么?


這倒是北疆大軍援軍一至,四面圍定,豈不是白白挨打,連逃走的希望都沒有?


“援……軍?”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呂公面色微微一變,喃喃說道,“莫非是謝小子得知北疆軍或有援軍將至?”


梁丘公聞言面色亦是微變,撫摸著胡須喃喃說道,“唔,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小安也就只有退入城中這一條出路了,如若不然,還未立好營寨的冀州軍,勢必會被北疆一口吃掉……奇怪了,北疆還有什么兵力么?”


不說梁丘公、呂公、文欽等人針對此事苦苦思忖,這邊大周天子李壽得知謝安欲率軍進城,二話不說便令人打開了西側的阜成門。


“轟隆隆——”


那重達千斤的城門緩緩打開,饒是燕王李茂正與費國、廖立、狄布三人廝殺,卻也瞧得清清楚楚。


[冀州城門打開了?怎么回事?是城內的守軍欲配合冀州軍攻打我軍,還是冀州軍準備退入城內?前者倒是無所謂,可若是后者……]


從始至終面色從容的燕王李茂,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而這份異色,卻被直覺超強的廖立捕捉個正直。


“果然有鬼!”虛晃一槍借機退后了幾步,廖立轉頭瞥了一眼傳來隆隆巨響的阜成門方向,再次望向燕王李茂時,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原來如此……原來燕王殿下至今為止都還藏著一支精銳!”


“什么?”燕王李茂不動聲色地說道,可心中卻是極為震驚,被廖立那不可思議的直覺與機敏所震驚。


而與此同時,在謝安身旁沉思不語的八賢王李賢猛地抬起了頭,眼眸中露出幾分駭色。


“倘若小王所料不差的話,李茂……還有一支騎兵!”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24 12:20
第七十三章 暴徒之軍
“李茂……還有一支騎兵么?”


總算是安然無恙地全軍入駐了冀京,謝安在登上城樓的時候,忍不住再次詢問八賢王李賢,他實在很難想象,燕王李茂在擁有漁陽鐵騎這么一支精銳鐵騎的同時,竟然還藏著另外一支騎兵而不為世人所知。


聽聞謝安的詢問,李賢微微嘆了口氣,看得出來,這位丞相大人的面色不是太好看,仿佛是被什么心事所困擾著,在足足沉默了數十息后,這才以嘆息的口吻吐出一個名詞。


“遼東遠征軍!”


“哈?”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謝安下意識地愣住了,停下腳步詫異地望著李賢,疑惑問道,“什么?什么遠征軍?”


“遼東遠征軍!”沉聲重復了一遍,八賢王李賢竟也不著急前往大周皇帝李壽所在的那段城墻,手撫墻垛,望著城下那尚未退卻的北疆大軍,以及他那位持戟勒馬以漠然神色觀望城頭的、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燕王李茂。


謝安正打算追問,忽然東北面塵沙大起,踏踏踏馬蹄聲不絕于耳,并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隱隱約約地,謝安仿佛聽到了幾陣怪叫。


“喲呼——!喲呼——!喲呼——!”


“果然……”在聽到那怪聲后,八賢王李賢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甚至于,他的臉上隱隱閃過一絲怒意,咬著牙恨恨說道,“做得太過了,李茂!”


“……”謝安不解地打量了一眼八賢王李賢,并不能理解這位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君子人物何以會因為一支對方的援軍而面色大變,直到他的雙眼瞧清楚那支北疆方面的援軍騎兵。


“呃?這是……”縱使謝安這些年心境已得到磨練,此番竟也是一臉的愕然,因為他瞧見,那支從遠而來的騎兵隊,似乎并不像是大周的兵馬。


要知道。但凡是大周的軍隊,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軍隊制鎧甲,配以相應的軍隊帥旗,然而那支怪異的騎兵隊倒是好,別說旗幟亂七八糟,就連軍中騎兵的穿著亦是各不相同,有的穿皮甲、有的穿鎧甲。而有的,竟然以粗布裹著身體,要不是這些人坐跨著戰馬,謝安還真以為是不知從哪里跑出來的蠻族人,缺乏教化。


可不是缺乏教化么,只見那些人一邊騎著戰馬飛奔。一邊揮舞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揮舞兵器的,有揮舞馬鞭的,還有的竟然光著膀子揮舞自己上衣的,并且,這些人口中不知叫喚著什么,喲呼喲呼的。叫人打心底里感覺煩躁。


謝安心底忽然浮現一個念頭,皺了皺眉,轉頭望向李賢,等待著他對此的解釋。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的異樣,八賢王李賢長長吸了口氣,隨即將攥緊的拳頭緩緩放松,如喪考妣地說道,“謝大人猜測不錯。這支外族騎兵,便是小王方才口中所指的遼東遠征軍,或者又稱之為……狼騎兵!”


“狼騎兵?北戎狼騎?!”謝安聞言心中一震,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李賢,一副難以置信之色。


也難怪謝安面色頓變,要知道。十三年前冀北一役,那可是舉國皆知的國殤之役,那一年,草原上一個大部落的首領。即如今燕王李茂麾下五虎之一的佑斗的親哥哥,蒼原之狼咕圖哈赤,糾集了數十個草原上的部落,組建起了一支由十萬草原兒郎所組成的騎兵,如狼似虎地南下掠寇大周,在短短數月內,覆滅了當年北疆之虎梁丘恭組建并傳承下來的漁陽鐵騎,還一度攻下了整個幽燕之地,此后兵指冀京,一度將戰火燒到冀京北方的門戶,即如今謝安的妻子梁丘舞被圍困的地方,博陵。


而這支來自草原的外族侵略騎兵,便稱之為北戎狼騎,或者說,狼騎兵。


并非說這些來自草原的騎兵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樣,是騎著可怕的狼群而來的,之所以這樣稱呼,是因為那些狼騎兵大多數信奉狼作為他們的神靈或者祖先,而且性格兇殘,所經之地就好像狼群經過一樣,寸草不生。


無數的城鎮村莊被他們摧毀,而村中的百姓,男子皆被殺死,女人則淪為他們發泄獸欲的工具,連奴隸都不如。


據說,當年那支北戎狼騎在侵略大周,攻打大周王都冀京北方的門戶博陵時,每個狼騎兵馬背上甚至還綁著一個從大周幽燕之地虜來的女子,以待入夜時發泄獸欲所用。


那時,數以百萬計的幽燕百姓被戰火牽連,甚至于,就連大周朝廷也被這支外族騎兵所震懾,商議遷都以避這支騎兵的鋒芒。


而當時,冀京的京畿之師尚在前太子李煒掌控之中,那時的李煒雖說已年近弱冠,但膽氣與氣魄卻無法與后來的他相提并論,面對著那支如狼似虎的狼騎兵,太子爺當即便膽怯了。


就連李煒這位后來的雄主也膽怯了,更別說本來就小心謹慎的三皇子李慎以及當時還只是太子李煒身邊一個乖順弟弟的五皇子李承這兩位日后的梟雄,于是乎,除卻那時嘗試代替父親李暨前往江南安撫百姓的八賢王李賢外,其余皇子清一色地倒向了贊成遷都的保守派。


當然了,其中不包括如今的大周皇帝李壽,畢竟以李壽當年的身份與地位而言,似這等國家大事根本輪不到他有開口的權利。


話說回來,其實就當年大周的軍方而言,其實也不需要眾皇子出面力挽狂瀾,畢竟那時的朝中尚有梁丘公與呂公這兩位能征善戰的名將,但是問題是,四鎮終歸不算真正的軍方體系,而當時軍方的最高位,是大將軍吳邦這位日后死在梁丘公嫡孫梁丘皓手中的倒霉鬼,連這家伙都倒向了保守派,梁丘公與呂公就自然不好再說什么了。而最為關鍵的一點是,當時的大周皇帝李暨沒有任何的表示。


后來梁丘公反復思量,覺得李暨當時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露出種種傾向于遷都的舉動,極有可能是為了磨練皇四子李茂,畢竟當時李茂每日都在朝中大吵大鬧,不止一次地主動請纓,愿提兵北上阻擋北戎狼騎。


終究,李茂得償所愿,爭取到了北上討伐外戎的任務。而領悟到了天子李暨用意的梁丘公,亦假以托病辭去了北伐軍副帥的職務,推薦了自己的孫女梁丘舞,并正式退居幕后,將東軍神武營交付給了尚未及笄的孫女。


不得不說梁丘公與天子李暨想到了一塊,在天子李暨培養李茂的同時。梁丘公亦將此戰視為了對梁丘舞的磨練,因為梁丘舞本來就是武學天賦極高的驚艷之才,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在梁丘皓大難不死歸順太平軍潛伏在江南、不曾浮現于世的那時,梁丘舞可以說是梁丘一門唯一的后嗣與希望,梁丘公希望她能夠在歷經磨練后,肩負起傳承、甚至興旺梁丘家的職責以及義務。


但很遺憾的。當時的李茂與梁丘舞雖說武略、兵謀都不差,但總歸缺乏經驗,很難想象這兩位日后的戰場武神竟會在一幫外戎狼騎兵面前束手無策,連連戰敗。


而這時,身在江南的李賢用一紙書信給李茂以及梁丘舞求來了一位經世奇才,即長孫家的長孫女,日后鬼謀無雙、算無遺策的冀州軍軍師之一,鴆姬長孫湘雨。


正如后來長孫湘雨對謝安所說的。這位擁有覆手可傾天下的奇才,當時早已厭倦了冀京和平安泰的生活,向往刺激與新奇的她,應下了李賢這位發小的請求,在胤公這位清楚她才能與本事的老人的支持下,入主兵部,以胤公的名義代兵部發號施令。足不出冀京,卻遠程指揮著李茂與梁丘舞的北伐軍,以狠毒、凌厲的手段,用高陽城八萬軍民為誘餌。終于幫助李茂與梁丘舞扭轉了局面,然后才是梁丘舞在冀北一役斬殺蒼原之狼咕圖哈赤,奠定了北伐軍此戰勝利的根基。


可以說,是長孫湘雨、李茂、梁丘舞這三位經世之才聯手,這才打敗了當時叫大周舉國震動的北戎狼騎,反過來說,這亦足以證明,北戎狼騎的強大。


而這樣一支強大的外族軍事力量,為何會在李茂掌握之中呢?


望了一眼身旁長吁短嘆、明顯陷入回憶當中的八賢王李賢,謝安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


微微嘆了口氣,李賢右手撫摸著城墻,目光望向城下那支奇服怪飾的狼騎兵,皺眉瞧著那幫人在城下掠過,口中喲呼喲呼地怪叫著。


“小王也只是道聽途說……李茂在受父皇之命入駐漁陽后,厲兵秣馬,欲效仿當年梁丘公膝下大爺、北疆之虎梁丘恭宏偉事跡,將草原變為我大周訓練騎兵的校場……”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可聽李賢這么說,謝安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驚詫歸驚詫,他卻并未打斷李賢的話。


“小王的四哥,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在漁陽鐵騎組建完畢的次年,他便將兵鋒指向了當年我大周國殤之役的罪魁禍首,蒼狼部落!但當時,由于在我大周國內大敗而退,蒼狼部落的處境并不樂觀,被草原上眾部落視為戰敗的罪人,從曾經的大部落淪為其他大部落的附庸……以至于四哥兵發草原之后,蒼狼部落為了借助四哥的力量向那些年逼迫他們的草原部落報復,竟然向四哥臣服……”


謝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此前他一直很奇怪,為什么蒼原之狼咕圖哈赤的親弟弟會在李茂帳下,成為李茂的心腹愛將,經李賢這么一說,他這才意識到,當年蒼狼部落在敗北后,他們在草原上的處境必定是相當的不樂觀,不難想象會有許許多多的草原部落將戰敗的罪責都推到他們頭上。


“蒼狼部落,是第一個向四哥臣服的草原部落……四哥并不是一個窮兵黷武的莽夫,在梁丘公座下學習多年的他,如何不知以夷制夷、以蠻制蠻的道理?在覆滅了一個大部落后,他對那個部落中的戰士們許以賞賜,將那些外族戰士變成了他的私兵,助他攻略草原……”


“攻略草原?”謝安詫異地望了一眼李賢。


似乎是注意到了謝安詫異的神色,李賢淡淡一笑。平靜說道,“四哥的心很大,他不滿足媲美北疆之虎梁丘恭的豐功偉績,也不滿足僅僅將草原變成我大周的練兵之地,父皇南征北戰的赫赫戰功,自小便是四哥心中所向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將旭日照耀之地,便變作我大周的國土。這才是小王的四哥心中的志向!”


“好家伙……”謝安驚得倒吸一口冷氣,他怎么也沒想到,燕王李茂的志向竟是這般的巨遠,怪不得當年老皇帝會冊封他為項王,號曰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相比于這個志向,大爺梁丘公的功勛反而不算什么了。


“但是。初具成形的漁陽鐵騎卻并不能支持李茂攻略草原,因此,李茂需要一支敢死隊,他需要一支軍隊無時無刻地騷擾草原上的各個部落……”


“就是遼東遠征軍?”謝安接口問道。


“唔!”李賢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李茂將大量被覆滅了部落的草原戰士組織在一起……在草原上,每日都有大部落覆滅小部落的事發生。而一旦部落被覆滅,小部落的戰士便會成為大部落的奴隸,為那個覆滅了他們部落的大部落效力,因此,忠誠在草原上是一件非常難見到的事,可能一名草原戰士今日還與你一同殺敵,明日就會成為你的敵人……強大的力量,豐厚的賞賜。李茂用兩樣東西,將一群窮兇極惡的暴徒們收歸在麾下,唆使他們對曾經的同胞舉起屠刀,無時無刻地騷擾、襲掠那些大部落,削弱那些大部落的實力,以方便漁陽鐵騎出塞討伐……就這樣日復一日、日復一日,那些狼騎兵……不。應該說是遼東遠征軍,已成為李茂麾下一支毫不遜色漁陽鐵騎的勁旅!”


“好家伙……”謝安驚詫地望了一眼城下尚未退兵的燕王李茂,驚訝于李茂竟能想到這種滾雪球的方式在攻略草原,并且。這種方式竟然能夠順利施行。


不過一想到燕王李茂所擁有的個人武藝與強大軍事力量,謝安倒也不感覺奇怪了。


“遼東遠征軍……那些狼騎兵很難對付么?”謝安試探著問道,因為他看出,李賢似乎對這支軍隊極為忌憚。


似乎是猜到了謝安心中所想,李賢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實力與漁陽鐵騎相仿,唔,可能單兵實力還不如漁陽鐵騎……”


“那你那么擔心做什么?”謝安納悶了,要知道他麾下冀州軍正面對上漁陽鐵騎亦不遑多讓,更何況是實力還不如漁陽鐵騎的遼東遠征軍。


“謝尚書你不明白!”李賢搖了搖頭,加重幾分語氣說道,“遼東遠征軍與漁陽鐵騎不同,漁陽鐵騎乃正規軍,紀律嚴明,而遼東遠征軍……就是一幫暴徒,窮兇極惡的暴徒!若是可以的話,小王實在不希望那幫暴徒再次踏足我大周的國土!”說到這里,他幽幽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觀方才遼東遠征軍從東北方向趕來,小王實在擔心,那群暴徒所經之地,我大周的百姓是否安好,村落是否安好,城鎮是否安好……”


謝安聞言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八賢王李賢簡直就是將這支遼東遠征軍當成了蝗災般的災難,也難怪,畢竟李茂當初就是把他們當成是蝗蟲使,叫他們去騷擾迫害草原上的部落,好方便漁陽鐵騎后續的征討,而如今這支蝗蟲軍隊竟然踏足了大周的國土,也難怪李賢長須短信、心中憤慨。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吶!”搖了搖頭,李賢頓足捶胸,嘆息不已。


而與此同時,在冀京城下,燕王李茂猶自望著冀京城樓上,尋找著謝安以及李賢的身影。


“只差一線呢……”


伴隨著一聲低語,北疆五虎之一的樂續以及張齊二人來到了李茂身旁,方才說話的,便是樂續。


“唔……”李茂輕聲應道,也不言語。


見此,樂續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冀州軍也不簡單吶,竟能猜到殿下從遼東調來了援軍……”


“……”李茂繼續望著城頭。沉默不語。


望了一眼李茂,樂續再一次開口道,“不過想來也難怪,畢竟冀州軍中有李賢以及鴆姬長孫湘雨兩位智謀超群的軍師……”


“……”李茂聞言轉頭瞥了一眼樂續,不悅說道,“樂續,你究竟想說什么?直接了當地說吧。莫要拐彎抹角的,你應該知道,本王最是厭惡說話拐彎抹角!”


樂續聽罷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旁邊張齊忍不住了,皺皺眉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何以要招那幫暴徒?”


說罷,張齊忍不住轉頭觀瞧那支遼東遠征軍,只見那幫人圍聚在冀京城下,用極其低俗的方式挑釁著城內的守軍,甚至于有的士卒非但脫光了上衣,連褲子亦脫了大半。對著冀京城頭的方向撒尿,口中哈哈大笑地嘲弄著城上的守軍。


挑釁的效果如何暫且不說,單單是這種做法,張齊便感覺面上無光,深感恥辱的他恨不得當即撤兵,免得叫人知道那幫缺少教化的北戎亦屬他北疆的兵馬。


啊,有這么一幫友軍,實在是太丟臉了!


丟臉至極!


“暴徒……么?”深吸一口氣。燕王李茂抬頭觀瞧冀京城頭。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言以對,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他也不想征召遼東遠征軍這支與窮兇極惡暴徒沒有絲毫區別的軍隊,甚至于,他也隱隱擔心此番會不會引狼入室。


反噬其主倒不至于,在李茂看來。就算給這幫人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反過來咬他,可問題是,這幫人實在難以馴服。雖說不至于與他燕王李茂對著干,但是在他李茂不注意的情況下,私底下攻滅幾個城縣村落,這幫人還是干得出來的,畢竟他李茂最初組建這支遠征軍的目的,就是叫這幫暴徒去為禍草原,只不過如今情況特殊,李茂無奈之下這才將他們征召而來。


而說到這件事的根本,還是在于費國、馬聃、廖立這三位冀州軍的偏師主帥上。前一陣子,他們所率的冀州軍,與李茂麾下漁陽鐵騎一戰,最終竟然是他李茂一方三戰皆負,撇開漁陽鐵騎久經勝仗難免有輕敵之心這件事不談,冀州軍的實力亦是可見一斑。


畢竟,倘若只是尋常的軍隊,就算漁陽鐵騎再怎么掉以輕心,也不可能輸地那么慘。


因為已經意識到冀州軍今非昔比,已不再是前太子李煒手底下那支軟腳蝦軍隊,李茂這才急著需要援軍,否則當謝安的冀州軍大部隊一至,雙方軍事陣容的強弱恐怕會整個轉掉過來。


雖說博陵尚有李茂七八萬的兵力,可是李茂卻不敢調用,畢竟那些軍隊負責圍困著一頭兇猛的雌虎,一旦讓她掙脫牢籠,威脅遠在冀州軍之上。


于是乎,在半個月前,當費國、馬聃、廖立前后在漁陽鐵騎面前耀武揚威了好一陣后,李茂無奈之下只好征召了遠在遼東甚至是樂浪的遠征軍,希望能借這支奇兵將冀州軍整個覆滅掉,哪怕是同歸于盡李茂亦在所不惜。


也難怪,畢竟就燕王李茂如今的威懾力與實力而言,有沒有遼東遠征軍這支軍隊已經無大所謂,畢竟最初組建遼東遠征軍的目的只是為了拖死草原上的那些大部落,以方便當時初具規模的漁陽鐵騎將其覆滅。而如今,漁陽鐵騎已成為草原上的霸主,如此一來,遼東遠征軍這支尾大不掉的軍隊,反而成了李茂麾下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發的毒瘤。


與其如此,還不如征召過來叫其與冀州軍同歸于盡,反正他李茂毫不心疼。


基于這個心思,李茂終究還是將遼東遠征軍這支外族狼騎兵調了過來。


正如謝安、李賢、長孫湘雨所料,李茂就算是閑著沒事做,也不至于會孤身一人殺到冀州大軍中,借此來挫敗冀州軍的氣焰。


這只是莽夫所為,而李茂卻是師承于梁丘公的北疆名將,豈會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事來?


他之所以裝著憤慨的樣子拖著冀州軍,無非就是等著遼東遠征軍那群如狼似虎的暴徒到來,但遺憾的是,他顯然是低估了謝安、李賢、長孫湘雨以及劉晴等人的心計。


事有反常必有妖,這種道理連謝安都明白,長孫湘雨、李賢、劉晴等人又豈會不懂?


于是乎。冀州軍終究在千鈞一發之際退入了冀京,以至于他李茂竹籃打水一場空。


“哼!果然還是我大周的那些所謂英杰更難對付吶,比草原上那些頭腦簡單的莽夫難對付多了……”望著城頭半響,李茂惡狠狠地吐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似乎稍微好看了一些。


見李茂明顯不愿再說有關于遼東遠征軍的事,張齊與樂續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對視一眼。很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岔開話題問道,“殿下,眼下該怎么辦?”


李茂沉思了片刻,忽然轉頭朝著遠處喊道,“佑斗。過來,到本王這里來!”


遠處北疆大將佑斗得見,駕馭著戰馬跑了過來,拱手抱拳。


“殿下!”


“唔!”點了點頭,李茂抬手一指那群舉止不堪的外戎狼騎兵,壓低聲音說道,“本王不甚清楚草原語。待會你去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攻下冀京,并殲滅城內的冀州軍,本王就將我大周國內任何一座城池交給他們三日……”


話音未落,張齊與樂續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殿下!”難以掩飾心中的驚駭,張齊瞪大著眼睛,一副難以置信之色地說道,“殿下不可啊!這種事……這種事萬萬不可啊!”


想張齊這位北疆大將何以會面色大變。也難怪,畢竟方才李茂那句話的言下之意,將大周一座重城交給那些遼東遠征軍的暴徒三日,這無疑就是默許了那些暴徒在那三日中可在城內殺燒搶掠無法無法,雖說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刺激那幫暴徒的士氣與斗志,可這種事,但凡是任何一個正直的大周子民。都無法容忍。


別說張齊與樂續又驚又急,弄得面色漲紅,就連出身草原的佑斗亦是露出了吃驚之色,無法想象李茂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而就在這時。卻見李茂瞥了一眼一臉著急的張齊,皺皺眉淡淡說道,“急什么?你覺得冀州軍是可供人隨意揉捏的軟柿子?再說了,除了冀州軍外,城內尚有南軍與北軍,豈是那么輕易就能攻下的?倘若當真那么輕易,數月攻不下此城的你我,豈不是無言存活于世,引頸自刎?”


“呃?”張齊聞言呆了一呆,旋即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之余壓低聲音說道,“殿下的意思是……驅虎吞狼?”


“哼!還不至于太蠢!”


盡管是被李茂喝罵了一句,可張齊與樂續二人臉上驚急的神色卻反而是平復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樂續訕笑著連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殿下英明!不過,遠征軍亦是騎兵,恐怕不利于攻城……”


“這會兒你反而替他們擔心了?”瞥了一眼樂續,李茂冷冷說道,“死那些人,總比死我漁陽鐵騎好吧?”


張齊與樂續會意地點了點頭,旁邊,佑斗淡淡瞥了一眼遠處冀京城下的遼東遠征軍士卒,表情亦是平靜不起波瀾。


也是,雖說同樣出身草原,可這并不代表佑斗會去關心他們,畢竟草原上最是不乏同室操戈。更何況他佑斗如今可是北疆的二把手大人物,豈會去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明白!殿下放心,末將自會想方設法激起那幫人的斗志,為我北疆鋪路!”抱了抱拳,佑斗斬釘截鐵地說道。


“唔!”李茂點了點頭,隨即,在望了一眼冀京城頭后遺憾說道,“雖說有點可惜,不過今日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如今的冀京不過是一座孤城,四面無援,不怕那些人逃出生天!——走,撤兵,這里的事,就交給你等口中的那群暴徒!”


“是!”面帶著微笑,佑斗、張齊、樂續三人抱拳應道。


最后一次抬頭瞧了一眼冀京這座大周數百年的王都,冷眼瞧著城頭上那些受到遼東遠征軍低俗挑釁,滿臉怒色卻不敢出城應戰的冀京守軍,李茂冷哼一聲,終于撥馬退走了。


而李茂這么一退,那多達五萬的北疆大軍亦徐徐退卻了,只剩下遼東遠征軍這支殘忍如狼、兇惡如虎的軍隊,毫無陣型可言地圍繞著冀京,時不時地用最低俗的方式挑釁著城內的守軍。


燕王李茂與北疆大軍的撤軍。這倒是叫冀京城頭上天子李壽一行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當然了,這其中亦有例外的,比如說梁丘公與呂公,這兩位不復當年勇武的名將,站在一旁低聲交談著,表情不容樂觀。


“李茂究竟想做什么?”


北池侯文欽皺眉望著北疆大軍退去的方向,神色復雜地注視著城下那一幫舉動低俗的外族騎兵。


在他身旁。大周天子李壽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分笑意說道,“無論他想做什么,這冀京終歸還是在我等手中……”


“呵!”聽聞此言,文欽微微一笑,正要說話。他只感覺眼前掠過一道人影,下意識地拔劍出鞘,神色凝重地望著墻垛上那名不知何時出現的小卒。


“閣下何許人?”隱隱護住李壽,文欽沉聲喝道,話剛說完,他忽然注意到了來人腰間所纏著的細細鐵索,以及鐵索一端那背在后背上的那柄鐮刀。


“誒?”瞧著那熟悉的兵器。文欽愣了愣,試探著詢問道,“漠……都尉?”


原來,那個掠了城頭的人影,正是北鎮撫司的長官,司都尉漠飛。


只不過漠飛此番并非是黑衣裹身、黑布蒙面,而文欽又未曾見過漠飛的真容,這才起了敵意。


朝著文欽點了點頭作為禮節。漠飛面朝李壽單膝叩地,抱拳沉聲說道,“微臣漠飛,叩見陛下!”


對于這位北鎮撫司的密探頭子的神出鬼沒,李壽早已見怪不見,不過對于漠飛此番竟然臉上沒有蒙面,李壽倒是足足地吃了一驚。


要知道。冀京圈子里的人,誰人不知北鎮撫司司都尉漠飛心有隱疾,不習慣以真面目示人。


“呃,漠飛啊……”輕輕拍了拍文欽肩膀。讓他退到一旁,李壽走上前去將漠飛扶了起來,望著他那俊朗且冷漠的面容干干說道,“漠飛,認識你三四載,朕還是初回瞧見你廬山真面目吧?做這般打扮,你……”


顯然,李壽也是清楚漠飛在沒有黑布蒙面的情況下實力會大打折扣的事。


可能是猜到了李壽心中所想,漠飛恭敬說道,“回稟陛下,江陵一戰,微臣心疾已消,自不必再黑布蒙面!”


“哦,原來如此……”上下打量了幾眼漠飛,說實話李壽很是好奇漠飛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不過眼下他卻無暇詢問,忍不住問道,“那小子呢?不是入城了么,怎么不過來見朕?”


漠飛冷漠的臉上微微浮現出幾分笑意,想來李壽口中的那小子,恐怕也只有謝安了,想了想,他恭敬說道,“回稟陛下,大人與八賢王殿下方才已入得城頭,想來,不消片刻陛下便能見到……”


這邊漠飛正說著,恰巧城頭另外一側謝安與李賢二人正徐徐走來。


見此,李壽難掩心中激動,疾步走上前去,口中喚道,“謝安!”


“啊?”那邊謝安正與李賢邊走邊交談著有關于遼東遠征軍的事,乍一聽這聲呼喚,他二人猛地轉過頭來,這才發現李壽正領著一大幫人朝他們走去。


“臣李賢,叩見陛下!”


“臣謝安,叩見陛下!”


謝安與李賢正準備施禮,那邊李壽緊走幾步,一手一個將他們扶住。


“八皇兄此來一路辛苦了!”


似乎是察覺到李賢氣勢上的變化,李賢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躬身說道,“不敢!臣身為李氏子孫,自當為陛下分憂,為我大周社稷盡心!”


“八皇兄高風亮節,實乃謙謙君子,世人楷模!”


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話,狠狠地將李賢贊譽了一番,李壽這才將目光轉向謝安。


冷不丁地,身為天子的李壽猛地抬起手,一把退在謝安胸口,后者措不及防,不禁后退了兩步。


城上眾兵將面面相覷,而就在這時,謝安的一番舉動,更是叫他們滿臉驚恐。


只見謝安在錯愕地瞧了一眼李壽后,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竟也抬起右手,推了李壽一把。


“嘶……”


眼瞅著天子李壽與自家大人謝安你推我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剛登上城頭的費國、馬聃、廖立等將驚地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都有些發白。


然而此時,李壽卻哈哈大笑地用雙手一把抓住了謝安的雙臂,滿臉激動地望著年逾不見的摯友。


城上眾人鴉雀無聲,饒是費國、馬聃、廖立等清楚李壽與謝安交情的將領們,此番亦是面面相覷,心下暗暗說道,謝大人不愧是陛下跟前最紅的權貴之臣,瞧瞧這份待遇……


而與此同時,在相隔不遠的城墻上,劉晴瞥了一眼遠處那君臣之間的鬧劇,再度將視線落在了城外的遼東遠征軍上,而在她身旁,長孫湘雨亦抱著兒子末末注視著城下的外族騎兵。


“那些舉止低俗的外族騎兵,便是那什么燕王的仰仗么?”


“暫時是吧,咯咯咯……”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25 17:47
第七十四章 謀定:兵分兩路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出去將近一年半不聲不響,除了捷報連封信都懶得寫給朕,豈有此理!你說,你該當何罪?”


“吾皇萬歲寬恕……得意了你?小爺這一年多辛辛苦苦在外奔波那是為誰啊?好幾次連小命都保不住了,還該當何罪,還是想想如何封賞小爺我吧!”


“嘿!”


“嘿嘿!”


在謝安的刑部尚書府上正廳,年逾不見的李壽與謝安這對相交于患難的莫逆之交,用常人難以理解的行動闡述著所謂男兒之間的交情,直叫廳內那一大幫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其中以冀州軍的將領們最為吃驚,費國、馬聃、廖立三人倒是還好,畢竟他們方才在城頭上已經瞧見過一回,可像成央、典英、鄂奕這等出身大梁軍的將領們卻又哪里知曉謝安與李壽的交情,眼瞅著謝安目無君主、沒大沒小地與李壽扯皮,他們一個個嚇得面色蒼白,坐立不安,生怕此刻笑哈哈的李壽突然間面色大變,治謝安一個欺君之罪。


不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天子李壽最終也不曾翻臉,相反地,這位大周君王竟然像個市斤小民般摟著謝安的脖子,在角落里低聲交談著什么。


眼瞅著當朝天子與當朝第一權貴之臣二人窩在角落私下議論,成央等人盡管也明白不該去偷聽,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一個個豎著耳朵,仔細傾聽著那二人的對話。


只可惜李壽與謝安交談的聲音實在是太輕,以至于這些心中好奇的冀州軍猛將們。隱約就聽到幾句“不厚道”、“女兒兒子”、“通家之好”之類的詞,其余的,卻是絲毫也聽不清楚。


而除了這些冀州軍將領外,八賢王李賢亦直視著那勾肩搭背的君臣二人。心下微微嘆了口氣。


說實話,他是極其不提倡李壽與謝安私交過密的,至少不能在有人的情況下過于親密,畢竟這樣一來。會有損于李壽這位大周天子的威嚴,只可惜,他雖說是李壽心中敬重的八皇兄,但終究遠遠不如謝安在李壽心中的分量。


大概是過了一刻辰工夫,李壽這才放開謝安,滿臉笑容地回到了大廳中央的席位中。瞧他滿臉春光的模樣,仿佛冀京之圍已解,北疆大軍已被徹底擊潰一般。


反觀謝安,卻是幾番搖頭嘆息、欲言又止。時不時偷偷觀瞧廳內一旁金鈴兒懷中的女兒妮妮。


而就在這時。屋內忽然傳來啪地一聲響動。眾人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錯愕地瞧見,劉晴的右手重重拍在桌案上的行軍圖上。滿臉慍怒地瞧著坐在桌案旁懷抱兒子末末的長孫湘雨。


“我不同意!”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兩位好似斗雞般的奇女子怎么又對上了。就連李壽與謝安二人亦是一臉的莫名其妙。畢竟他們方才正在商議著另外一樁事,而冀州軍的那些位將領們,方才亦是豎著耳朵偷聽著李壽與謝安的談話,還真沒注意到長孫湘雨與劉晴二人怎么又產生了矛盾。


直到北池侯文欽低聲對屋內眾人解釋了一番,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屋內眾人各敘交情的時候,長孫湘雨以及劉晴二人正圍繞著桌案上那張安平國的行軍圖商議著之后幾日的戰術。


期間,長孫湘雨提議將城外的遼東遠征軍設法鏟除,最好連帶著燕王李茂的北疆大軍、甚至是漁陽鐵騎亦重創一番,以一場勝仗打開僵持的局面。


而劉晴則主張派兵前往博陵,為梁丘舞以及她麾下的東軍神武營解圍,之后集結優勢力量,再與李茂以及北疆軍一決勝負。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各持己見的這兩位名軍師越說越急、越說越氣,當即便爭吵起來,于是乎才有了劉晴拍桌子發泄心中憤懣與不滿的一幕。


“她是……”似乎是這才注意到劉晴,李壽壓低聲音詢問著謝安,畢竟在李壽的記憶中,敢當這般對長孫湘雨這位狠辣女子橫眉豎目的,就算是在男人中卻也不多,很難想象一個看似只有十七八歲的半大女人竟然如此對待長孫湘雨。


說句毫不客氣的話,就算是他李壽身為大周天子,有時對長孫湘雨這位奇女子說話心中亦隱隱有些不安,畢竟那可是一位擁有傾世之才的智者。


見李壽詢問,謝安遂低聲在他耳邊解釋了幾句,只聽得李壽恍然大悟之余連連點頭。


“此女竟然便是太平軍曾經的領袖么……”李壽吃驚地打量著那看似年僅十七八歲的劉晴,很難想象如此年幼的劉晴如何統領一支十余萬人的軍隊。


而最最讓李壽感到震驚的,恐怕還是謝安那句評價,用兵用計才能不遜長孫湘雨。


“可不是么……”接過李壽的話茬,謝安正打算再詳細介紹幾句,卻忽然發現在屋內的旁側,梁丘公正用復雜的神色打量著劉晴,心下微微一動,當即走了過去。


也不知是否是注意到了孫婿謝安的靠近,梁丘公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說道,“皓兒,便是因為此女而執迷不悟么?”


“準確地說,大舅哥心中念念不忘的,應該是此女的生母……”摸了摸鼻子,謝安略有些訕訕地說道。


“……”神色怪異地瞥了一眼謝安,看得出來梁丘公很是吃驚,幾番欲言又止后,這位老人長長嘆了口氣,搖搖頭再不多說什么了。


也是,身為當事人的梁丘皓如今早已魂歸陰曹,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小安,此番你做得很好……”


梁丘公由衷地贊譽著謝安,盡管這話確實是出于肺腑,但謝安隱約還是感受到了梁丘公心中的濃濃哀傷。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來。


想想也是,作為爺爺輩分的梁丘公,那是多么希望梁丘皓這位自幼疼愛有加的嫡孫能夠安然無恙地返回冀京。只可惜天意弄人,梁丘一門在上天賦予了驚艷天賦的同時,亦注定家門人丁調零。


眼瞅著梁丘公眼中的悲傷,謝安于心不忍。正準備好好勸勸這位可憐的老人,冷不防屋內又砰地響起一聲拍案之響。


謝安略有些不悅地轉過頭去,卻發現此番拍案呵斥的,竟然是長孫湘雨。


“你說什么?”緊盯著劉晴面露不悅之色,長孫湘雨語氣冰冷地質問道。


“難道不是么?”對屋內眾人視若無睹,劉晴冷笑一聲,反唇譏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你根本就不想去救小舞姐姐。哼。說句不客氣的話。你恐怕是恨不得小舞姐姐再也莫要回來才好……”


“你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中有數!謝家長婦之位,你跟小舞姐姐爭了數年,卻終究未曾得償所愿。如今你生了個兒子,母憑子貴。若是小舞姐姐不幸在外遇害,這謝家長婦之位豈非是你囊中之物?但是我告訴你,沒有這么容易!就憑你這心腸惡毒的女人,也想跟小舞姐姐爭奪長婦之位?簡直是癡心妄想!”


此番一出,冀州軍眾將驚得倒抽一口冷氣,他們萬萬也沒想到,劉晴竟然如此不給長孫湘雨面子,一口一個惡毒女人。


“好膽!”長孫湘雨的一雙美眸中亦泛起濃濃怒意,心機深重的她,仿佛是被劉晴氣地連丈夫謝安此刻就在屋內這個事實也忘卻了,語氣冰冷地嘲諷道,“劉晴,你以為妾身不知你心中所思?當初你敗于妾身之手,心有怨恨,屢屢與妾身作對,平日里妾身念你年幼無知,不與你一般見識,可此番事關國家社稷,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血口噴人?!——漠飛,將這丫頭給妾身丟出去!”


話音剛落,正靠著棟柱坐在梁上閉目養神的漠飛猛地睜開了眼睛,飛身躍下,面色不善地望向劉晴,正準備伸手,卻瞧見冀州軍三位大將之一的廖立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劉晴面前,環抱佩劍的他盡管未露出敵意,可眼中的警告之色卻是清清楚楚。


一個是取代金鈴兒成為天下第一刺客的刺客,一個是實力直追當初白水軍總大將陣雷的猛將,當這兩位同屬一個陣營的猛人對峙時,還別說,雙方愣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劉晴也不知是否因為有廖立這位猛將護駕心生膽氣,目視著長孫湘雨譏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十一年前你可以為了冀北大捷將高陽八萬軍民當做棄子,誰能保證,你此番不會為了驅除北疆軍,將小舞姐姐拋棄?”


“妾身懶得與你爭吵!”長孫湘雨嬌斥一聲,冷冷說道,“漠飛,你還在等什么?”


漠飛聞言雙目一凜,右手摸向腰后,而與此同時,廖立的右手亦神色凝重地握住了劍柄。


還別說,這二人若是真打起來,還說不準究竟誰勝誰負。


而就在這時,一柄精致的金扇攔在了漠飛與廖立中間,這柄金扇的主人,東嶺眾四天王之一的茍貢微微一笑,說道,“二夫人息怒,劉軍師息怒,都是自家人,莫要生內亂才好……大人,您說是吧?”


說著,茍貢抬頭瞧了一眼謝安,只見謝安手扶額頭不住地搖頭嘆息著。


想來,長孫湘雨與劉晴之間的爭斗,謝安也不是第一次撞見了,說句毫不夸張的話,他甚至于有些司空見慣了。


在他身旁,李壽一臉啼笑皆非的表情,連連拍著謝安的肩膀,心中滿是幸災樂禍。


說起來,當年梁丘舞與長孫湘雨的矛盾,金鈴兒與梁丘舞的矛盾,那可是李壽為數不多的解悶法子之一,記得那些年,每當李壽疲勞于朝政時,他總是會到謝安府上坐坐,瞅著謝安在眾女中長吁短嘆的表情,心下暗暗偷笑。


只可惜后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梁丘舞、長孫湘雨、金鈴兒三女似乎漸漸懂得了如何平安無事地相處,這讓李壽隱隱感覺有些可惜。


而此番見劉晴頂替了當年梁丘舞的位置與長孫湘雨大吵特吵,他心中自是偷笑不已。又豈會加以阻攔?權當自己不存在,同時用眼神暗暗示意北池侯文欽莫要插手干涉。


很明顯,大周天子李壽這位損友,擺明了要看謝安的笑話。不過他不阻攔,并不代表就沒有人阻攔。


“三弟?廖將軍?”朝著謝安微微一笑,茍貢用略帶警告的眼神提醒著漠飛與廖立二人。


作為謝安身邊的頭號心腹,茍貢可不希望旁人看他家大人的笑話。雖說他不敢直接呵斥長孫湘雨與劉晴,但警告警告漠飛以及廖立,他還是有這個資格與底氣的,畢竟他一手用毒的本事,屋內就只有金鈴兒能解。


經茍貢這么一打岔,長孫湘雨倒是也意識到了什么,揮了揮手叫漠飛退下,而同時,廖立見此亦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才對嘛……”茍貢微笑著亦退了下來。他這話看似明擺著是對漠飛以及廖立二人說的。但實際上呢。他勸說的卻是長孫湘雨與劉晴這對水火不容的冤家。


而長孫湘雨顯然也聽懂了茍貢的勸說,一雙美艷的眼眸泛起幾分琉璃之色,掃了茍貢幾眼。可最終還是并多說什么。因為茍貢是少數不需受迫于她長孫湘雨淫威的,畢竟此人可是她夫君謝安身邊的頭號心腹。就算是看在謝安的面子上,長孫湘雨也需給茍貢幾分面子。


微微吸了口氣,長孫湘雨冷靜了下來,目視著劉晴屏神靜氣地說道,“虧你劉晴也自詡智計無雙,卻也不想想,小舞妹妹如今被多達七八萬的北疆大軍死死困在博陵……正是因為小舞妹妹在博陵,那七八萬北疆大軍亦在博陵,倘若不顧大局派兵替其解圍,且不說李茂是否會如我等心愿,就算僥幸成功,那又如何?到時候,那七八萬北疆大軍亦能騰出手來,介時,李茂麾下便有多達二十萬的大軍……”


見長孫湘雨主動開口,重新談起有關于戰事的事來,想來劉晴也明白這是對方暫時妥協了,倒也不至于過于放肆,畢竟就像茍貢所說的,她與長孫湘雨確實稱得上是自己人,一個是謝安與梁丘舞所認的妹妹,一個是謝安的妻室,她二人爭吵起來,說實話謝安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難怪他始終與李壽呆在一起,絲毫沒有要過來勸架的意思。


“堂堂鴆姬,卻也會心生畏懼么?”牽了牽嘴角,劉晴亦壓下先前的不快,就事論事說道,“左軍師著眼于敵我兩軍的兵力數量,可本軍師卻以為,兵力數量上的差距尚在其次……今日之事諸位亦瞧在眼里,燕王李茂單槍匹馬殺至我大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費國、廖立、狄布三位將軍尚不能擋!若不能想辦法將燕王李茂遏制,就算雙方兵力持平,又豈有幾分勝算?”


聽聞劉晴之言,費國、廖立、狄布三人微微有些尷尬,羞愧倒不至于,畢竟燕王李茂是成名已久的北疆大豪杰,名氣與炎虎姬梁丘舞不相上下,他們三人無法匹敵也在常理,只不過劉晴當著眾人的面提起,多少還是讓三人感覺有些尷尬。


但不可否認,劉晴的話確實也有其道理在,倘若今日有梁丘舞坐鎮冀州軍,燕王李茂顯然不敢那般肆無忌憚地沖闖冀州大軍的陣型,如入無人之境。


眼瞅著長孫湘雨與劉晴你一言我一語,各執己見,屋內眾人不禁感覺有些犯難,畢竟這兩位所說的都有道理,弄得他們實在不知究竟該支持哪一方。


最終,裁決此事的職責還是落在了謝安身上,盡管論身份屋內眾人明顯屬李壽地位最高,但很遺憾,李壽這位明君對戰略可不大精通,充其量也就是在守城上有幾分經驗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屋內眾人難以論斷,難道謝安就有好主意了么?毫不夸張說,針對長孫湘雨與劉晴二人的言論,他謝安亦是左右為難。


他何嘗不希望盡早地替梁丘舞脫困?可問題是,正如長孫湘雨所言,梁丘舞若是脫困了,此前圍困著她的那七八萬北疆大軍,無疑會回歸燕王李茂的麾下,這就使得原本相差極大的兵力變得更加懸殊。


可若是維持眼下既定的局面,暫時不替梁丘舞解圍,冀州軍中又無人能當燕王李茂的勇武。除非謝安故技重施,用當初遏制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梁丘皓以及白水軍總大將陣雷的辦法來對付燕王李茂,但問題是,燕王李茂雖然個人武藝不及梁丘皓與陣雷二人,但是在戰略與戰術方面,卻遠遠要超過前者,要使李茂中計,這簡直就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


在思前想后、權衡利害了一番后,謝安摘取一個折中的辦法,讓長孫湘雨負責這邊的戰事,設法殲滅圍著冀京的遼東遠征東,期間叫劉晴帶一支勁旅前往博陵替梁丘舞解圍。


但是如此一來,無論是長孫湘雨還是劉晴的壓力,都會變得很大,畢竟這無異于兩線開戰。當然了,倘若這個計劃能順利實施的話,那么所得到的回報也會相當的大,大有可能直接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面。


“兵分兩路呀……夫君大人真會給妾身出難題呢!”


長孫湘雨一臉幽怨地瞧著謝安,然而眼眸中的神色卻一如既往的鎮定,仿佛覆手間便能擊潰城外那多達六七萬的遼東遠征軍。


而劉晴,似乎也因為得償所愿帶兵去替義姐梁丘舞解圍,臉上的表情總算是好了許久。


“那就……這么辦吧!”


二女對視了一眼,仿佛用眼神交流著什么。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26 12:14
第七十五章 二姬之謀亂北疆
“突圍?”


謝安吃了一驚,與李壽面面相覷。


在謝安制定了針對此戰的首要戰術后,長孫湘雨與劉晴二人終究還是勉為其難地放下了對彼此的成見,雖然這種和平相處的局面只是暫時性的。


但是不管怎樣,這兩位算無遺策的軍師終歸還是商議出了一個最佳的辦法,只是這個辦法,讓屋內眾人有些難以理解。


“對,夫君大人,突圍!”見謝安表情有些迷惑,長孫湘雨重重地點了點頭,意在證明謝安方才不曾聽岔。


“謝長孫氏的意思是,放棄冀京?”李壽愣神地望著長孫湘雨,要知道他原以為長孫湘雨以及劉晴可助他們守住冀京,卻萬萬也沒想到,這兩位奇女子竟然在第一時間就將冀京這座傳承了數百年的王都給放棄了。


好似是從李壽茫然地目光中瞧出了些什么,劉晴冷笑著說道,“眼下你安平國全線淪陷,冀京這座城池不過只是一孤城罷了,不想方設法突圍,難道還在此枯守等死不成?!”


可能是因為劉、李兩家乃世代之仇的關系,劉晴雖然明知李壽這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乃大周皇帝,卻也難以對其有什么好感,當即譏諷冷笑起來,好在李壽的確有容人之量,摸了摸鼻子雖然感覺有些尷尬,不過倒也未曾因此嫉恨劉晴這位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女。


“好好說話!”謝安皺眉瞪了一眼劉晴,旋即轉頭望向長孫湘雨,希望她對此作出解釋。


長孫湘雨見此。亦不忤逆夫君的意思,會意地點了點頭。正色解釋道,“所謂窮則思變,變則通……眼下我方的處境,正如這丫頭所言,實在堪稱山窮水盡。唯一的出路便是變通,在僵持中設法打開局勢,改變局面,變得對我方有利……


眼下我安平國,唯獨冀京與博陵尚在我方手中,其余盡數被北疆拿下,指望地方軍來援,這只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連僥幸也談不上的期待,最好是莫要用在戰場上。”


李壽點了點頭,虛心接受,畢竟他心中確實有希望著地方軍能來解圍,但是他也明白,那只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愿望罷了,畢竟地方軍的兵力各地最多也不會超過三萬,而且大多都是城防軍。論實力根本不會是北疆大軍的對手,別說路程遙遠那些地方軍來不及支援京師,就算來了又能如何?不過是讓漁陽鐵騎多一份擊潰來敵的赫赫軍功罷了。


“突圍……么!”摸著下巴處的半寸胡須。李壽皺眉思忖著。


見李壽還在猶豫,長孫湘雨繼續說道,“陛下明鑒,妾身向來不喜歡守,因為守方很難把握戰場上的主動,就拿眼下來說。我方確實可以死守冀京,憑借著冀京高達七八丈的城墻,加上冀州軍這股新力軍,就算是守個一年半載,妾身亦不再話下,唯一的問題是,冀州城內的存糧,是否能夠支持到那一刻!若是不能,一旦冀京城內糧谷耗盡,我方又該如何面對?”


“這個……”李壽無言以對,盡管冀京作為大周的王都,國庫內的糧食儲量確實充沛,但問題是,冀州軍的入駐使得城內一下子多了七萬士卒,城內的人從前一陣子的三四萬頓時猛增至十萬。若在以往,朝廷的官商源源不斷地將糧谷從國內產糧之內運到冀京,的確可以支持冀京百姓以及冀京軍的消耗,可問題是眼下冀京的底蘊大多都已遷至朝歌,以至于冀京國庫內的糧草儲量,每日只會減不會增,因此,守得個把月尚可,可若是想憑借著冀京的城墻與北疆軍打消耗戰,如今的冀京可負擔不起。


原先,像南軍的林震、樂俊、衛云等將領,他們都是傾向于死守冀京的,可如今經長孫湘雨這么一點撥,他們的想法頓時就動搖了,畢竟糧草之事事關重大,一旦糧草耗盡,那么這場仗也就不用再下去了。


可問題是,如何突圍呢?


擺著燕王李茂一方北疆軍與遼東遠征軍這兩支龐然大軍在,冀京一方若是失卻了城墻的保護,在野外遭遇到敵軍,顯然易見,那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看來關鍵就在于如何突圍了……”八賢王李賢身旁,吏部尚書季竑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


屋內眾人一聽下意識地轉頭望向了長孫湘雨以及劉晴二人,在他們看來,這兩位奇女子皆是算無遺策的厲害謀略家,既然說出突圍這番話來,想來也早已經思前想后、想到了應對的方法。


但遺憾的是,無論是長孫湘雨還是劉晴,似乎都沒有要透露的意思。明明是一臉的胸有成竹之色,但是呢卻絲毫不透露任何相關的訊息,這讓屋內眾人心中仿佛千萬只螞蟻爬過一樣,瘙癢不已。


“那就先這樣……”瞥了一眼長孫湘雨,謝安咳嗽一聲,沉聲說道,“傳令全軍休整歇息七日,待七日后,按照兩位軍師的計劃,設法突圍!”


“得令!”除李壽、李賢、梁丘公、胤公、文欽等一些人外,屋內眾將當即抱拳領命。


當夜,一夜無事,盡管城外的遼東遠征軍時不時地用躍馬拋射騷擾城頭上的士卒們歇息,但是這種騷擾只要是了防備,也談不上會有多少損失。


城內的守兵們就當城外的遼東遠征軍不存在,亦冀州軍為首,城內數支兵馬美美地歇息了一宿。想來,辛苦趕路兩個月余,哪怕是久經戰陣的冀州軍士卒,也早已是心力憔悴,而至于死守了冀京數月的南軍、北軍以及衛尉寺城防司士卒,他們的精神更是不堪,以至于吃過晚飯,他們便已經回到各自的休息地熟睡去了。


至于城上的值守,則暫時由東嶺眾以及金陵眾共計數百名刺客接管了。


“李茂……應該不會突然襲城吧?”


雖夜幕降臨。可李壽這位大周的天子卻無幾分睡意,拖著謝安在城墻上散心。畢竟謝安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能夠交心的知己摯友,一切不方便對其他臣子述說的話,李壽可以毫無顧忌地向這位相交于患難的莫逆之交傾述。


“放心,不會的!”打了一個哈欠,謝安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么肯定?”詫異地望了一眼謝安。李壽一臉困惑地說道,“按照兵書所言,李茂不應該是趁冀州軍初歸冀京,尚未站穩腳跟便發動襲擊么?”


“咦?”謝安聞言心中困意減了幾分,扭過頭去瞅著李壽,一臉驚詫地笑道,“可以啊……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偷偷看的兵法?”


李壽面色微微一紅。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干嘛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朕就不能看看兵法么?朕雖然不及父皇英明神武,沙場沖鋒陷陣,可指揮指揮兵將還是說得過去的吧?別以為你小子此番掃平了三王以及太平軍便可以在朕面前炫耀功勛,朕亦守住了冀京長達數月光景!”


“這兩者能比么?”謝安一臉鄙夷地撇了撇嘴,出言打擊著李壽。不過他心中倒是肯定了李壽的話,畢竟能在燕王李茂的猛攻下死守冀京長達數月,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人正聊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仔細傾聽,那竟是城門開啟時的響動。


聽聞此聲。李壽眼睛一亮,臉上疲勞頓時一掃而空,輕笑著說道,“哦?要開始了么,你冀州軍那兩位軍師的妙計……”


“呵!”謝安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


就在阜成門開啟后不久,城外遠處亦出現了一陣騷動,隱約間伴隨著一陣嘰里咕嚕的外族語言。


“上鉤了吶……”李壽略感覺好笑地說道。


話音未落,城外遠方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不消片刻,便有一支騎兵來到了冀京阜成門外,嘰里咕嚕一陣議論紛紛。


城頭上,幾名東嶺眾的刺客們朝著遠處丟出了幾支火把,就著火把的光亮仔細一瞧,便知那支騎兵無疑便是燕王李茂麾下的另外一支虎狼之師,遼東遠征軍。


“耳朵可真靈啊……”饒是謝安也有些被遼東遠征軍這幫兇名赫赫的暴徒的機敏所嚇到。


“這也正是朕所擔心的吶……”微微嘆了口氣,李壽搖頭說道,“并非朕先前不支持長孫氏的建議突圍,問題就在于李茂麾下大多都是騎兵,而我方,南軍與北軍皆是步兵,就連你冀州軍中亦有六成乃是步兵,更別說南軍的兵將們那套鎧甲重達數百斤,若無冀京城墻庇護,在外野遭遇,我等恐怕很難會是北疆騎兵們的對手……”


謝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畢竟步兵在外野遭遇騎兵,這無疑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別看費國先前用四千步兵阻擋住了張齊六千漁陽鐵騎,甚至還反殺了張齊一陣,但那場勝仗只是建立在北疆軍不知冀州軍實力的基礎上,而如今對方早已有了防備,因此,謝安也就難以故技重施,用費國那時的招數去對付漁陽鐵騎了。


而這時,城外的遼東遠征軍中卻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罵聲,原來,阜成門早已在他們抵達的那時就已經關閉了,換句話說,他們原以為會有可趁之機,可實際上呢,卻是白白跑了一趟。


白跑一趟還不算,留守的冀州軍主力師還在副帥唐皓的指揮下向城外的遼東遠征軍展開了弓弩齊射,盡管可能并不曾有效地殺傷遼東遠征軍,但是從對面傳來的罵聲,那種語氣中明顯帶著氣急敗壞的口吻的外族語言,卻足以證明那些遼東遠征軍心中的憤懣。


想想也是,原以為有可趁之機,沒想到白跑一趟不說,還被對方射死了一些人,桀驁難馴的遼東遠征軍們如何能夠咽下這口惡氣,大肆叫囂著,對冀京城頭來了一輪躍馬拋射,借此作為報復。


但很可惜的,這種拋射只要是有經驗的士卒,并不會出現怎樣的傷亡。這不,城樓上的冀州軍主力師士卒。在射出了一輪齊射后便已將盾牌頂在腦袋上護住了全身,以至于除了幾個倒霉的家伙被流矢射穿了手腳外,并不人員上的傷亡。


用外族語言罵罵咧咧著,遠東遠征軍撤退了,在距離冀京大概兩箭之地下馬歇息。


“嗖——”


一支火箭從唐皓手中的強弓上射出。目標正是遼東遠征軍們歇息的位置,就著火箭的微弱光亮,那一片下馬歇息的遼東遠征軍士卒被冀京城頭上的守兵們瞧得清清楚楚。


“真有膽吶!”唐皓這位文質彬彬的儒將嘴角泛起了危險的冷笑,瞥了一眼身后寥寥不到千名的冀州軍弓弩手,輕笑著說道,“辛苦諸位弟兄了,恐怕我等一宿也沒什么機會合眼了……”


“唐副帥說得什么話……”


眾兵士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笑著。絲毫沒有因為唐皓的話而感到失望或者困擾,仿佛有什么比休息還要重要、還要有意思的事。


“疲兵之計……么?”


眼瞅著城外那片漆漆黑的外野,謝安臉上微微露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想來,他已稍稍能夠猜到長孫湘雨與劉晴二人所使的計謀了。


只不過,遼東遠征軍這些外族騎兵自是好騙,可是,此計能騙過燕王李茂那位精通兵略的北方名將么?


說實話謝安并不看好此事。


正如謝安所猜測的那樣。長孫湘雨所使的的確就是疲兵之計。見遼東遠征軍極其狂妄地在距離冀京僅有一箭之地的地方歇息,長孫湘雨叫唐皓、費國、馬聃、廖立四將按照時辰分別打開冀京四個方向的城門,旋即在聽到動靜的遼東遠征軍趕到之前又關上城門。同時賞他們一輪弓弩齊射。


還別說,這小小的疲兵之計,愣是將遼東遠征軍這支由外族戰士組成的騎兵耍得團團轉,一宿都睡不好覺。


“二夫人如何肯定那幫外族騎兵會中計?”


私下里,蜃姬秦可兒好奇地詢問著長孫湘雨。


鑒于秦可兒算是自己一派的,長孫湘雨倒也不吝賜教。聞言輕笑著解釋道,“可兒妹妹恐怕不知,遼東遠征軍盡管為燕王李茂效力,但后者要驅使前者,卻也不只是一道將令就能驅使的……以往李茂攻草原的大部落時,大多都是許以承諾,默許遼東遠征軍在戰后可肆意虜掠那個部落的財物、女子,后者這才欣然接受……遼東遠征軍,不過是一支擁有著編制的強寇罷了,為利所驅,無利而不往!


既然這幫人眼下死死盯著冀京,很顯然,李茂必定是對他們許諾了什么……”


秦可兒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低聲說道,“二夫人的意思是,燕王李茂莫非許諾了這些人,若是攻克了冀京,就任憑他們在城內大肆殺燒搶掠?”


“雖差亦不遠矣!”長孫湘雨淡淡說道。


“這可真是……”秦可兒腦門微微滲汗,難以置信地說道,“真想不到,李茂這個天下人口中的北方豪杰、國家英雄,竟會默許外族人來殘害己國人……”


長孫湘雨聞言搖頭輕笑道,“可兒妹妹若是這么想,那可就小看李茂了……”


“不是這樣么?”


“啊,若是李茂當真敢做出這樣的事,那可就真的成為國之罪人了,縱觀我大周天下之大,也不會再有哪方英杰愿意投他……倘若妾身猜得不錯的話,這不過是他驅虎吞狼之計罷了!在他漁陽鐵騎愈來愈強、已成為草原霸主的當下,遼東遠征軍這支當年用以騷擾草原部落的奇兵,已然淪落為尾大不掉的隱患……他想借遼東遠征軍的手除掉我等,反過來說,又何嘗不希望能借我方的手,替他除掉遼東遠征軍這顆不知日后何時將會爆發的毒瘤?無論是哪一方覆滅,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好消息!”


“原來如此……”秦可兒聞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原以為李茂不過是一介有勇無謀的武夫,想不到心中竟有那般多的彎彎道道……”


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若李茂只是一介有勇無謀的武夫,又豈能成為北疆乃至草原的霸主,威名更遠在北疆之虎梁丘恭之上?”


秦可兒默默地點了點頭,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試探性地問道,“奴以為,二夫人此計恐怕不止是針對遼東遠征軍的疲兵之計吧?莫非二夫人欲行瞞天過海之計,在遼東遠征軍的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去……”


長孫湘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淡淡問道,“何以見得?難道就不能只是妾身想教訓那般狂妄無知的外族騎兵么?”


“因為二夫人并未叫馬聃與廖立兩位將軍出城偷襲遼東遠征軍!”望了一眼長孫湘雨,秦可兒正色說道,“外族人雖不通我大周兵略,但亦并非十足蠢材,受騙上當幾次后,就算我方再開啟城門誘騙,恐怕他們也不會再當回事了……倘若二夫人當真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們,就應該叫馬聃與廖立兩位將軍伺機出城偷襲,誰都知道馬、廖兩位將軍皆是以騎兵偷襲的好手,可是二夫人卻沒有這么做,唯一的解釋是,二夫人不想打草驚蛇,不想那些遼東遠征軍士卒心存警惕……”


“聰明!”微微一笑,長孫湘雨毫不吝嗇夸獎。


但是,長孫湘雨的贊許卻并未讓秦可兒露出笑容,相反地,她臉上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有件事奴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


“唔……二夫人可曾想過,就連奴亦看得穿此事,燕王李茂是否也能猜到?”


聽聞此言,長孫湘雨忽然掩嘴咯咯笑了起來,只笑得花枝亂顫。


“咯咯咯咯……若是李茂看不穿,豈不是叫妾身與劉晴那丫頭白忙活一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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