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妻乃上將軍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 (已完成)

   
mk2258 2013-3-23 11:40: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4 2523367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28 12:36
第七十六章驅虎吞狼
——大周景治五年七月三十日,北疆軍大營帥帳——


雄雞報曉、日起雞鳴,就當北疆軍的士卒們一個個打著哈欠從各自的營帳中走出來,準備著埋鍋造飯時,他們所效忠的主公,北疆之主燕王李茂,正提著那柄龍虎重戟在校場與麾下大將佑斗展開一輪武藝上的切磋。


相比較梁丘皓與陣雷,李茂充其量也就只是一個比較有天賦的人罷了,除了很幸運地拜入了梁丘一門,成為了梁丘公的弟子外,他今時今日所得到的成就,與他平日里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誰會想到,已成為北疆霸主的李茂,依舊沒有絲毫的懈怠,依舊保持著曾經習武時的習慣,每日天未曾亮便起身鍛煉武藝。


單從這一點說,李茂確實有著不遜色梁丘舞的努力,當然了,這與梁丘公的教導是分不開的,畢竟梁丘一門便是極其注重根基。


“呼呼呼——”


盡管只用了七分力,然而燕王李茂手中的龍虎重戟依舊還是揮舞得颯颯作響,風聲大起。可能與李茂的性格有關,他所施展的招式也都是大開大合、極為霸氣的招式套路,但那霸氣凌厲的招式中,卻又不乏細膩之處,這令擔任陪練的北疆大將佑斗心中暗暗叫苦。


平心而論,李茂的臂力其實不強,就算比費國、廖立等人強上一線,但也強得有限,畢竟似陣雷、梁丘皓這等數十年乃至數百年不出的奇才,縱觀天下之大,卻也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事。


李茂的武藝其真正厲害之處,在于他的招式,在于他那學自于梁丘一門。隨后又融匯貫通,將其轉變為自己所有物的招式。


盡得梁丘一門槍法之精妙,李茂說這番話可不是自吹自擂,自打四歲起便拜入梁丘家門下,至今為止已練了二十余年槍招的他,絕對有資格說這番話。


正如世人很少有人知道梁丘舞在武藝超群、冠以盛名的同時,她背后卻付出了比之常人數倍的努力與汗水一樣。同樣也很少有人知道,李茂這位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他之所以能走到今朝這個地位,也并不是因為天賦有多么得出色。


這一點,恐怕也只有正與燕王李茂切磋槍法的北疆大將佑斗心中最為清楚。


“汰!”


一聲厲喝,燕王李茂手中龍虎重戟狠狠斬落在地,旋即重戟橫掃,很是不可思議地將激的泥石碎塊拍向正準備趁機偷襲的佑斗,硬生生打斷了后者的進攻套路。


“唉!”搖搖頭嘆了口氣。佑斗向后躍了一大步,滿臉苦澀地說道,“殿下的槍戟之術,實在是四平八穩、滴水不漏,末將還以為方才殿下露出空門會是一個好機會呢……”


“哈哈哈哈!”瞧著佑斗那張苦瓜臉,李茂哈哈一笑。激將道,“怎么這樣就不行了你可是本王的副手啊,佑斗!——來來來。再陪本王走上百招,保不定你有機會勝過本王呢!”


“不打了不打了。”佑斗連連擺手,有些氣餒地說道,“殿下莫要誆末將了,末將雖武藝遠不及殿下,可好歹也與殿下切磋了數年,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與末將交手時,殿下從來都是只用七分力,留著三分力以防突兀,既如此。末將哪來的機會——反正末將已經看開了,這輩子恐怕也不會是殿下的對手。”


李茂聞言頗有些無可奈何,搖搖頭沒好氣說道。“這便是我北疆的將軍么,端得這般沒志氣!”


“無論殿下說什么,末將卻也是沒力氣了……”攤了攤手,佑斗很是干脆地仰躺在地上,一副死活都不再起身的模樣,看得李茂直搖頭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佑斗是北疆中武藝最出色的猛將,只有此人在他面前尚有一戰之力,至于像張齊、曹達、樂續等人,比較武藝都相差李茂較遠,更別說肖火那個年輕而莽撞的酗子了,要打贏他在李茂看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好了好了,本王也算是出了一身汗,就到此為止吧,莫要倒在地上裝死了,叫士卒們瞧見白白辱沒了你三軍副帥的將職……”嘴里說著,李茂走到佑斗身旁,用腳踢了踢佑斗的大腿。


聽聞此言,佑斗這才起身,而這時,在旁伺候的李茂親衛們很有眼力地遞上了干燥的毛巾,讓李茂與佑斗擦拭身上的汗水。


“殿下,末將覺得,遼東遠征軍有點不靠譜……”


趁著李茂擦拭身上汗水的機會,佑斗猶豫一下,說出了他心中的顧慮。


“唔”李茂詫異地望了一眼佑斗,一面擦拭著身上的汗水,一面慢條斯理地說道,“放心,那幫人鬧騰不出什么事來的,他們還沒有這個膽子敢對本王遞刀子!”


佑斗聞言搖了搖頭,說道,“末將并不是擔心遼東遠征軍有膽量心懷不軌,加害殿下……殿下難道不曾聽說么,前兩日,那幫人被冀京守兵刷得團團轉。”


“……”李茂擦拭身上汗水的動作頓了一頓,微微一頷首,輕笑說道,“啊,聽說了,怎么了”


“殿下真以為遼東遠征軍能替殿下攻下冀京么”佑斗毫不臉紅地埋汰著自己的同胞,畢竟在如今的他看來,那些與他一樣出身草原的同胞,確實是缺乏教化,打仗只知道拼盡胸腔那股熱血,連最粗淺的疲兵之計都看不透,被冀京小小詭計耍得團團轉,連帶著他也倍感丟臉。


“本王……本來就沒指望那些人能替本王拿下冀京啊!”望了一眼佑斗,李茂毫不掩飾心中的想法,笑呵呵地說道,“本王只是叫他們去拖著冀京的守兵罷了,無論是哪一方損兵折將,對我北疆而言,都算是一個好消息……好好歇息,休養精神。這冀京,還是要我等來攻克!”


“是!”佑斗精神抖擻地抱拳應道,說完他話風一轉,好奇問道,“且不知眼下冀京何人指揮兵馬,出謀劃策”


李茂眼中閃過幾分困擾,一臉不解地說道。“指揮兵馬的,應該就是謝安吧……雖本王素來看不起那家伙,不過不可否認,此人也算是一個將將之才,統帥將領、招攬人手確實有些本事,像費國、馬聃、廖立等善戰之將皆被他網羅到麾下,如今的冀州軍,也算是人才濟濟了……至于出謀劃策,應該是本王的八弟李賢……不對。可能是鴆姬長孫湘雨!”


“便是殿下曾經提過的,助殿下與炎虎姬將軍擊敗了我兄咕圖哈赤那十萬騎軍的幕后軍師”佑斗有些驚詫地問道。


李茂腦海中不禁浮現起那一幕幕回憶,點了點頭說道,“對,正是此女!你兄咕圖哈赤確實乃不世之強者,其勇武。當年本王與小舞皆不能敵,若沒有長孫湘雨……多半難勝!”


佑斗聞言沉默了,說實話。他起初很是看不起他那位親哥哥,即十一年前率領草原十萬外戎騎軍入口大周的首領,蒼原之狼咕圖哈赤,因為他的哥哥戰敗了,敗在了一個女人手中。


炎虎姬梁丘舞!


直到三年前,佑斗也同樣敗在了此女手中,他這才逐漸開始正視自己已過逝的兄長,兼之又從燕王李茂這位當事人口中聽來了許多有關于他哥哥的事,他這才意識到,他兄長咕圖哈赤的敗亡。并非是因為他弱,相反地,他的兄長相當的強悍。一度堪堪打到大周的王都。


遺憾的是,炎虎姬梁丘舞比他更強悍,所以他敗了,僅此而已。


甚至于,他兄長咕圖哈赤的敗北,是建立在燕王李茂、炎虎姬梁丘舞、以及鴆姬長孫湘雨這三位當世人才的攜手合作上,不得不說,他兄長敗得不冤,畢竟這三位無論是哪一位都不是好對付的。


不過話說回來,燕王李茂的實力佑斗相當清楚,炎虎姬梁丘舞的恐怖,他早在三年前也已見識到了,至于最后一位,鴆姬長孫湘雨……說實話佑斗對此女并沒有一個籠統的概念。


“長孫湘雨……那個女人當真有那么強么”佑斗有些納悶地問道。


“強,十分的強!”深吸一口氣,燕王李茂正色說道,“冀京雙璧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小舞因陣斬了你兄咕圖哈赤而名震天下,但長孫湘雨不同,此女不喜重名累身,因此除了在冀京因貌美而出名外,世人皆不知此女正是十一年前冀北大捷的最大幕后功臣……有此女在,出謀劃策的人選,恐怕連本王的八弟李賢也得靠邊站。與小舞以及本王不同,她的厲害之處,在這里!”說著,李茂指了指自己的心,壓低聲音說道,“城府、心計、謀略,這才是此女最可怕的地方!”


“當真”佑斗聞言又驚又疑,古怪說道,“既然那長孫湘雨有如此能耐,何以遠征軍還能活蹦亂跳的”


“哦此話怎講”李茂好奇問道。


“難道不是么”隨手將手中的長槍丟給了李茂的親衛,佑斗帶著幾分不解說道,“前兩日,冀京那些家伙雖說將遼東遠征軍那幫莽夫耍得團團轉,但卻并未對遠征軍造成任何兵員上的傷亡……”說到這里,他臉上露出幾許自得之色,接著說道,“若是末將的話,哼哼,既然見遠征軍已疏于防范,在夜里白跑幾次后就連城門再次打開也已不理不睬,就應該找尋時機悄然打開城門,偷襲疏于防范的遠征軍……連這種事都想不到,那長孫湘雨算什么算無遺策的奇才”


李茂聞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只笑得佑斗一臉的不解。


“你錯了,佑斗,她并不是想不到,只是權衡利害后,她不敢這么做罷了!——看來不單是遠征軍的那幫人被長孫湘雨耍得團團轉,就連你亦被她給騙了!”


聽聞此言,佑斗面色微微一變,愕然問道,“殿下,此話怎講”


李茂緩緩收住了笑勢,忽而望著佑斗正色問道,“佑斗,你覺得若是冀京一方選擇死守城池的話,本王能贏么”


“能!自然能!”在稍微一遲疑后。佑斗斬釘截鐵地說道。


“為何”李茂眼中閃過幾許笑意,卻故意說道,“你可要知道,冀京才增添了冀州軍這七八萬的新力軍!——告訴本王你認為我軍必勝的理由!”


“糧草!”抬頭望了一眼李茂,佑斗正色說道,“無論冀廄內究竟有多少兵馬,可他糧草已被我軍截斷……在草原時。只要截斷對方糧草,就算是再強大的部落,也難逃覆滅的結局!——眼下冀京雖新得冀州軍這支援兵,實力大增,可糧草卻并未因此而增長,相反地,因為冀州軍的到來,冀廄內的糧草消耗會愈加劇烈,若冀京只想著死守城池。不消數個月,我軍甚至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拿下此城!”


李茂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贊許道,“說的不錯,看來你確實有聽從本王的話,好好研讀我大周的兵書……”說到這里。他忽然話風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本王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你。長孫湘雨是本王見過的最厲害的謀略家……既然連你都曉得冀京久守必失,她會想不到么退一步說,就算像你說的,那個女人其實并沒有多大本事,可就算如此,城內尚有本王的八弟李賢,他會想不到么但為什么冀京一方還是那一副安逸的樣子,仿佛絲毫未察覺到城內的糧草正在日復一日地大肆消耗……”


“這……”佑斗無言以對。


“她當然想得到趁機偷襲疏于防范的遠征軍,但是她不敢下達這個命令,因為一旦偷襲了遠征軍一次。遠征軍便會提高警惕,再次時刻關注冀京的動靜,這就違背了她針對遠征軍行疲兵之計的初衷了!”


“違背了針對遠征軍行疲兵之計的初衷”佑斗越聽越糊涂。滿臉不解地瞧著李茂。


“不錯!”轉頭望了一眼冀京的方向,李茂壓低聲音說道,“她那是在鋪路啊!看似仿佛是在戲耍那些舉止低俗的遼東遠征軍,可實際上,她卻是在為不日之后的突圍做準備,那一次又一次地在夜里開啟城門,叫遠征軍從最開始的時刻關注到如今的不理不睬,也只是為了在突圍當日開啟城門時,遠征軍不至于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此事,破壞了她率眾突圍的計劃……”


佑斗只聽得心中大震,驚聲說道,“突……突圍殿下的意思是說,那個女人計劃著在遠征軍的眼皮底下,讓冀京那將近十萬的大軍悄悄溜走”


“要不然呢”輕笑一聲,李茂眼中寒芒一閃,沉聲說道,“長孫湘雨,那可是一個會將機會一一抓在手中的女人,哪怕那個機會再渺小,也不容其在眼前消逝而過……很難想象這個女人會因為別的原因而放棄趁機偷襲遠征軍,放棄衰弱我軍勢力的機會!除非她正策劃著一個更龐大的計劃!比如說,叫此刻冀廄內那將近十萬的大軍,悄然無聲地從我軍眼皮底下溜出城,逃之夭夭!——此女最擅長權衡利害,她很清楚,就算她設法偷襲了遠征軍,損本王數千人馬,對整個戰局而言卻無關輕重,除非她能想方設法叫冀州城內的大軍脫離我方的包圍……”


佑斗聞言心中一驚,他這才意識到長孫湘雨用計之深,但同時,亦對看破了長孫湘雨計劃的燕王李茂心生了更濃的佩服之情。


“殿下英明!——怪不得殿下這些日子反而不急了……前些日子明明還迫不及待地想攻下冀京。”


“咳咳!”頗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李茂淡淡說道,“既然對方已打算拱手將冀京讓給本王,本王又有什么好急的”


佑斗恍然地點了點頭,旋即低聲問道,“殿下,那我等該怎么做要不要末將派一支鐵騎埋伏在外,待其出城時偷襲”


“莫要多事!”李茂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長孫湘雨與李賢皆是仔細謹慎之人,若是得知我軍有伏兵埋伏在外,必定縮回城內……憑借著冀京這座易守難攻的城池,說實話個把月本王亦沒把握將其拿下!——就讓他們走!”


“讓他們走”佑斗驚聲說道,“除惡務盡啊殿下!”


“大呼小叫什么不是還有遠征軍么”瞥了一眼佑斗,李茂嘴角泛起幾分笑意,輕笑說道,“待其盡數撤出冀京后,就叫遠征軍去追擊吧,我等只管坐收冀京便是!遠征軍內雖都是一些缺謀少智的莽夫,但若是追擊一支敗逃的兵馬,呵呵,恐怕就算是長孫湘雨胸中有萬千成計,亦難阻擋遠征軍的鐵蹄踐踏……”


佑斗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畢竟自李茂組建遼東遠征軍起,這支窮兇極惡的軍隊已不知踏破多少草原上的大部落。


“替本王告訴遠征軍的那些家伙們,本王的承諾依舊有效,只要他們能擊潰冀州軍,將其殺個片甲不留,記住,是片甲不留!此后,無論他們索取我大周任何一座城池,本王就能做主將城池交予他們三日,任其施為!”


說到這里,燕王李茂一雙虎目中閃過一絲寒芒。


“只要他們還能活著回來……”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6-30 12:12
第七十七章 攻守互換
“你說,遼東遠征軍那幫外族孫子不會察覺到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


深夜里,南軍大將林震狠狠瞪了一眼口不擇言的衛云,旋即用擔憂而顧慮的目光望向了西面。


在那個方向,多達六七萬的遼東遠征軍士卒正屯扎在該處歇息,距離冀京僅數里之遙。這個距離,幾乎所有的冀州軍騎兵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策馬跑一個來回,更何況馬術精湛不次于漁陽鐵騎的遼東遠征軍士卒,畢竟人家出身馬背上的民族,草原部落。


“咚咚咚——!咚咚咚——!”


冀廄樓上,傳來了響徹天際的擂鼓聲,此聲飄飄蕩蕩,晃晃悠悠,毫無意外地傳到了距離冀京僅數量外屯扎歇息的遼東遠征軍士卒耳中。


“那幫混賬東西半夜不睡覺又瞎折騰什么”一名睡熟的士卒被吵醒了,翻身坐起來懊惱地瞧著冀京的方向,用草原語嘰里咕嚕地咒罵著,以此來表達心中的怒火。


不單單只是這名士卒,其實有幾乎大半的士卒皆被吵醒了,他們恨不得此刻就殺到冀廄內去,但同時他們也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發生。


大國周朝的王都,城墻太高,護城河太深,除非城內的人主動出城與他們決戰,否則,別說燕王殿下許諾他們一座城池,就算是十座,他們也難在短時間內攻上城頭,因為城內皆是一幫窩囊的軟蛋!


“繼續歇息,休要去理睬,待明日天亮,你我再去城下搦戰!”


一位看似頭領般的外族騎兵將領頗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旋即拉過蓋在身上的羊絨毯來,徹徹底底地蓋住了耳朵。


見此,其余士卒有樣學樣,紛紛用御寒的羊絨攤子蓋住了腦袋,希望以此阻斷那來自冀京的吵鬧聲。


他們哪里曉得,就在他們以為冀京又打算整出什么來戲耍他們時,在冀京。有一支軍隊正打算從城內撤離。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巨大的聲響,冀廄南側的永定門緩緩打開了,緊接著,一支步兵從城內徐徐走了出來。


是南軍!


為了能方便行軍趕路,此時的南軍已卸下了全身大部分的厚重鎧甲,尤其是胸甲,他們將各自厚重的鎧甲用步包裹起來,背在身后,這使得本來因為裝備而防御力極強的南軍。眼下變得極為脆弱,倘若遼東遠征軍察覺到南軍意欲撤出冀京的舉動,率眾來襲,這對南軍而言,無疑是覆滅性的災難。


而正因為這樣,才有了方才林震與衛云的對話。


領頭的將領。乃南軍的大將樂俊,不可否則這位猛將此刻的心情亦是極為緊張,一雙虎目死死盯著西面。生怕那里出現什么變故。


好在前些日子遼東遠征軍已被長孫湘雨的疲兵之計騷擾得再不在夜里對冀京有何關注了,這才使得南軍有機會抓到漏洞,從遼東遠征軍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溜離。


向城樓上的林震點頭示意了一番,樂坑了揮手,仿佛這是什么訊號似的,南軍士卒在城樓上那響徹天際的擂鼓聲的掩護下,開始悄無聲息地朝著南面撤離。


摸黑趕路,尤其是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這可是一件極其考驗意志力的事,因為保不定什么時候遼東遠征軍就會察覺到這邊的變故。率眾來襲。


正是因為這樣,謝安選擇了南軍作為第一支從冀痙離的軍隊,一來是南軍乃重步兵。行軍速度不快,若是留做最后幾支撤退的兵馬,很有可能因為行軍速度緩慢而被北疆一方的士卒追上,到那時候,南軍難免會重蹈當年漢函谷關下的覆轍;二來,南軍的意志力過硬,比較能夠肩負這等考驗意志的事,只要他們能成功從敵軍的眼皮底下悄然撤離,這對后續軍隊士卒的撤離顯然有著鼓舞作用。


不得不說,此刻的南軍,簡直就是如履薄冰,每一名兵將都繃緊了神經,時刻關注著四周的任何風吹草動,但話說回來,即便軍中的氣氛已近乎凝結,南軍中依舊是寂靜無聲,沒有任何一名士卒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這讓人不禁由衷贊嘆南軍士卒意志上的堅韌與紀律上的嚴明。


他們不敢舉著火把,因為火把的光亮會招來遼東遠征軍的注意,因此,他們只能摸黑趕路,盡可能地在最短的時間內遠離冀京,跑得越遠越好。


但是,就連林震、樂俊、衛云三將也沒想到,就在他們以為這招瞞天過海已然得逞之際,只見在冀京遠處西南側的林子里,一小簇人正潛隱在樹林身后,神情凝重地注視著從冀廄內撤離的南軍。


首當其沖兩位大將,正是佑斗與張齊。


“不愧是殿下,那個長孫湘雨的這招瞞天過海,絲毫未能騙過殿下……”


佑斗的眼中,浮現出了對燕王李茂的濃濃欽佩之色,壓低聲音用帶著幾分針對冀京已經長孫湘雨的譏諷,喃喃說道。


“呵!”張齊聞言淡淡一笑,權當是附和地應了一聲,隨即目視著遠方的南軍,舔舔嘴唇說道,“倘若殿下允許我等此時出兵伏擊那該多好!若是此刻出兵,那支步兵必死無疑,甚至于,運氣好還能將冀京的南城門攻下來……”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佑斗給打斷了。


“不可!”右手一拍張齊肩膀,佑斗壓低聲音正色說道,“冀京之所以能抵擋我軍長達數月光景,全賴城墻為助力,若是我等此刻伏擊,對方必定改變主意,死守冀京……雖說如此一來我等最終亦能攻下冀京,但恐怕要多費個把月的光景,而眼下殿下可是迫不及待地要拿下整個河北呢!——眼下我等的首要乃是攻下冀京,莫要橫生枝節,打草驚蛇驚動了冀京的人馬!”


“我知道。我這不是隨口說說嘛!”見佑斗一板一眼地教訓自己,張齊心中稍稍有些不悅,抬起右手拍開佑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聚精會神地打量著遠方的南軍,似笑非笑地說道,“第一支撤離的軍隊,果然是步兵吶。看來殿下說得沒錯,那個長孫湘雨,果然是心思謹慎之人……”


“無妨!”毫不介意自己的手被拍掉,佑斗甩了甩手腕,低聲說道,“無論騎兵也好,步兵也罷,反正冀京那些人要走,咱就讓他走。咱只要坐等接收冀京便可……殿下言道,冀窘那些兵馬唯有兩處去向,一是越過黃河到濮陽,憑借黃河天險阻擋我軍繼續南下;二便是撤到朝歌,重組陣型……無論是濮陽還是朝歌,距離冀京都至少有半個月的路程。半個月,足夠遼東遠征軍追上去將其殺個片甲不留了!我就不信在被追殺的同時,那長孫湘雨還能想出什么詭計來挽回局面。”


看得出來。佑斗對燕王李茂口中算無遺策的軍師人物長孫湘雨依舊有些不服氣,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李茂看不起文謀之士,他麾下的那些猛將們,又豈會太將長孫湘雨、李賢、劉晴這等文謀之士當回事


“嗯!”而聽聞佑斗之言,張齊卻是重重點了點頭,笑嘻嘻說道,“既然如此,我等只需在此看著便可……”


佑斗點了點頭,接口說道。“一旦冀窘的人馬全數撤出京師,我軍便即刻入駐城中,至于追擊。就先交給遼東遠征軍,待其二者拼得兩敗俱傷之際,我漁陽鐵騎再行出馬,坐收漁翁之利!”


“妙哉!妙哉!”張齊嘿嘿輕笑幾聲,由衷在心中稱贊燕王李茂的謀略。


不過讓佑斗與張齊感到鬧心的是,南軍的撤退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仿佛那些人腳邊皆是萬丈深淵,一個個走得極為小心,以至于佑斗與張齊實在是等著心中煩躁,恨不得跑出去大聲告訴對方:你們趕緊逃,我等絕不追擊。


然而為了自家殿下的大計,佑斗與張齊也只能勉強壓下心中的煩躁,耐心地等待冀窘兵馬向南側撤退,為了不“打攪”對方,佑斗與張齊甚至暗中出了一把力,暫時接管了騎兵隊巡邏的任務,免得遼東遠征軍這會兒便察覺到了冀京的異動,壞了他家殿下李茂的好事。


繼南軍之后,從城內撤離的便是北池侯文欽的北軍背嵬,緊接著便是衛尉寺轄下城防司的士卒,這一日,冀京一方一共撤離了三支軍隊。


眼瞅著天邊逐漸亮起一絲微光,而冀京的城門又徐徐合攏,佑斗與張齊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因為他們知道,為了小心起見,恐怕冀京今日只會撤離這三支軍隊,至于其余的軍隊,多半便留到明后日。


但令佑斗與張齊感到不解的是,之后三日,冀京竟然絲毫沒有要撤兵的意思,這讓他二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說冀京那些人其實沒想著撤軍逃離


可既然如此,他們為何要減少守軍的數量


就在佑斗與張齊暗暗納悶之際,終于在第四日,即八月四日夜里,冀窘再次故技重施。


與佑斗對視一眼,張齊頗有修笑不得,盡管心中暗暗埋怨冀京一方的兵馬撤退得實在太慢,但是他們又不好對人家明說,只能強忍著心中的郁悶,繼續監視著冀京的一舉一動。


步兵,依舊是步兵!


在八月四日從冀痙離的,依然是步兵,不過看旗號,似乎依稀是前不久這才來援冀京的冀州軍。


舔了舔嘴唇,佑斗與張齊打起了精神。


“步兵全撤了,剩下的就只有騎兵了吧”


“啊,”點了點頭,佑斗壓低聲音說道,“冀京軍大概有三萬左右的騎兵……而這,便是冀廄內如今僅存的兵馬!”


“三萬騎兵啊……”張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若咱此刻攻打冀京,冀京一樣能攻下來……”


佑斗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殿下的意思是,此戰務求穩妥,莫要驚動到冀京一方的兵馬,可以的話,叫遠征軍與他們死磕去,盡量減少我北疆軍的損失!”


“原來如此……”張齊這才恍然大悟。


可是就在之后。事情發生了變故,不知道什么原因,冀廄內所僅剩下的三萬左右冀州軍騎兵,竟然死活也不離開冀京了,以至于佑斗與張齊連接在城外小樹林中守了幾夜,皆是一無收獲。而從其他幾處城門的監視地點傳來的消息,冀州軍的騎兵分明還停留在城中。


潛隱在小樹林的背后,張齊懊惱地注視著冀京的方向,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臉古怪地說道,“喂,佑斗,你說……冀州軍的那些騎兵會不會是不敢出來了”


“不敢出來了”佑斗聞言一愣,轉念一想這才醒悟過來。


對呀。要知道冀京一方先前幾支步兵撤離的時候,冀廄上都會大聲擂鼓,以此掩飾那些步兵在撤退時發生的動靜。而作為最后一支從冀廄內撤離的軍隊,當那些冀州軍的騎兵在撤離冀京時,卻再沒有人幫他們敲鑼打鼓混淆視聽。更糟糕的是,之前撤的是步兵,那些人只要管好自己便可,而眼下冀廄內正準備撤離的卻是騎兵,那些人不但要管好自己,還要管好胯下的戰馬,畢竟一佃下的戰馬發生了任何聲響,這都會使得先前的努力前功盡棄。


想想也是。三萬多匹戰馬同時撤離,遼東遠征軍又不是聾子,怎么可能聽不到


毋庸置疑。只要冀州軍騎兵甩開馬蹄忘命奔跑,與冀京僅隔數里地的遼東遠征軍保管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旋即展開一場騎馬與砍殺的追擊戰。


換句話說,當冀州軍騎兵正式從冀痙離的時候,便是他北疆軍不會吹灰之力拿下冀京,并且,其主燕王李茂的驅虎吞狼之計亦已成功施行。


“怪不得那些騎兵久久不敢出城呢,看來他們也意識到了,一釣城,就會遭到遠征軍日復一復的追殺……”嘴角泛起幾分殘忍的笑容,張齊臉上滿是仿佛大仇得報的痛快,畢竟在前一陣子,冀州軍主帥費國的確是給他留下了一個極其深刻的教訓。


事情仿佛正如佑斗與張齊所預料的,在八月九日夜里,拉后了其他軍隊數日的冀州軍騎兵究竟是按捺不住了,于夜里打開了城門,在一陣轟鳴不絕于耳的馬蹄聲中,近乎三萬的冀州軍騎兵正式撤離了冀京,朝著南方撤退。


根本不必張齊或者佑斗去通風報信,遼東遠征軍的外族騎兵們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什么,氣急敗壞率眾追趕了上去。


眼瞅著遼東遠征軍這支尾大不掉、如今可有可無的外族騎兵追趕著冀州軍騎兵的屁股而去,佑斗與張齊對視一眼,心下暗暗佩服其主燕王李茂的高招。


反正草原如今也已臣服,遼東遠征軍這支尾大不掉的從屬軍已然是可有可無,就叫這幫人去追趕冀州軍,去狗咬狗好了!


懷著心中諸般思量,佑斗與張齊有些欣喜地返回了北疆軍大營,向李茂報告冀京的變故。


而于次日,即大周景治五年八月十日,燕王李茂率領著五萬北疆大軍正式入駐冀京,宣告冀京這座大周傳承了數百年的王都,終于落入了李茂手中。


盡管前后總共花了十日光景,但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冀京,縱然是燕王李茂,亦不禁有些得意,畢竟是他看穿了長孫湘雨的瞞天過海之計,避免了與冀州軍的不必要的沖突,至于前往追趕冀州軍的遼東遠征軍的損失,那顯然不在李茂的衡量范圍之內,就算這支外族騎兵盡數覆滅,李茂也不會有絲毫的心疼。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嘛!


這便是燕王李茂,盡管重武輕文,但亦不可否認此人亦是一位世間梟雄的事實。


攻下冀京后,李茂并沒有急著揮軍南下,追趕李壽與謝安等人,相反地,他在冀京設宴犒賞了三軍。可能是冀州方的人走得匆忙的關系,以至于城中尚有大批的物資來不及銷毀,其中就包括大批的美酒。


一面在腦海中幻想著遼東遠征軍與冀州軍鷸蚌相爭的景象,一面大肆飲酒慶賀己方北疆終于攻克了冀京這座代表著皇權的王都,說實話燕王李茂心情極佳。


然而,這份好心情僅僅只維持了不到兩日而已……


大周景治五年八月十二日,就當燕王李茂因為連日的犒軍,宿醉未醒,在皇宮養心殿這座只有大周皇帝可以入住的宮殿內歇息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動了他。


睜開眼睛一瞧,入眼處卻是樂續焦急莫名的表情。


“殿下,大事不好了……”


“什么”捏了捏鼻梁,盡可能地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燕王李茂疑惑不解地問道,“什么不好了”


“城內……城內的水井皆被下了瀉藥,軍中士卒不查,飲下后一個個上吐下瀉,甚至于還連累了戰馬,以至于昨夜到今日凌晨,大部分的戰馬皆拉稀到虛脫了……”


“什么”燕王李茂聞言面色大變,正要說話,忽然殿外佑斗、張齊、曹達三將聯袂走了進來,便走便大聲說道,“殿下,那些從冀痙離的軍隊……南軍、北軍、冀州軍,又回來了!”


“……”燕王李茂的面色變之又變,二話不說抓起衣衫,胡亂穿戴好帶著眾人登上了城樓,旋即放眼望向城外。


只見在城外,明明準備撤退向南逃離的原冀州軍眾守兵,此刻竟然在城外列隊整齊,有恃無恐地挑釁著城內的守兵。


攻守互換!


燕王李茂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詞,旋即,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氣得那張俊秀的臉龐都為之扭曲。


“這幫狗娘養的!”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1 12:20
第七十八章攻守互換(二)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冀京城頭上,在得知警報隨后趕來的北疆年輕大將肖火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著冀京城外那數以數萬計的朝廷軍隊。


要知道昨夜慶功宴席上他還在向燕王李茂請求,主動請纓,希望能夠接受追擊朝廷軍隊的差事,沒想到第二日的這會,他正準備去追擊的目標,竟然自個兒又回到了冀京城下,在已屬于他們北疆的冀京城外列好了陣型,并且放肆挑釁。


“豈有此理!”心中大怒的肖火當即按捺不住了,蹬蹬幾步來到李茂跟前,抱抱拳氣沖沖地說道,“殿下,末將愿出城好好教訓這幫無禮的家伙!”


出人意料的是,向來行事霸道張狂的燕王李茂,此番竟然沉默了,只是眼眸中仿佛跳躍著那名為憤怒的火焰。


“退下,別再給殿下添堵了……”曹達小聲地警告著肖火,將他拉到了一旁,旋即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出城應戰?拿什么應戰?眼下城內三萬多的漁陽鐵騎,已然與步兵無異!若是出城應戰,豈不是會被朝廷兵馬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偷偷瞧了一眼燕王李茂那陰沉的表情,眾將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同時他們亦深恨,深恨朝廷軍的行徑竟如此的卑鄙無恥,竟然在城內的水井下毒,以至于他們一不小心著了道。


“阿嚏!”


就在冀京城頭上眾兵將咬牙切齒地在心中大罵那在冀京城內眾水井下毒的兇手時,在城外的朝廷軍中,在主帥戰車旁,大獄寺少卿茍貢猛然打了幾個一連串的噴嚏,將從旁不遠的家主謝安嚇了一大跳。


“罵得這么狠?”可能是注意到了謝安古怪的眼神。茍貢連忙用袖子擦掉了口鼻處那些粘液,旋即面紅耳赤地自嘲著,以此來緩解心中的尷尬。


“能不恨你么?”好笑于茍貢狼狽的模樣,冀州軍主力師的副帥唐皓輕笑著接口道,“茍少卿那一劑藥,可是讓北疆的戰力至少消亡了六成吶!”


話音剛落,謝安身旁的李賢搖搖頭。微笑著糾正道,“并非只是六成,至少九成!北疆軍中最難對付的,便數漁陽鐵騎,如今漁陽鐵騎已然是變成步兵,實力自然是大打折扣。更關鍵的是,自打李茂坐鎮漁陽以來,北疆軍攻伐居多、防守寥寥,以至于北疆的步兵在攻城拔寨之事上頗為兇猛。但其中大多士卒卻不知該如何守城……北疆步兵尚且如此,更何況漁陽鐵騎?謝長孫氏這招攻防互換,而已說幾乎將北疆軍的戰力瓦解了八九成。”說罷,他轉頭望了一眼主帥戰車上抱著兒子末末的長孫湘雨。


“不過,要促成此事,茍少卿亦是居功至偉!”李賢轉頭微笑著望向茍貢。借此向茍貢表達他的善意。


平心而論,能得到八賢王李賢這位國之大賢的贊許,那可不容易。數來數去,滿朝文武恐怕也只有掃平了三王與太平軍兩股反賊勢力的謝安被李賢這般贊揚過,除此之外,就算是讓北疆漁陽鐵騎吃盡苦頭的費國、馬聃、廖立三員大將,李賢也不曾用這種激動的語氣稱贊過。


如此,也難怪茍貢會受寵若驚,干笑幾聲,啪嗒啪嗒搖著手中金扇,訕訕說道,“當不得賢王殿下這般美譽。似卑職這等下三濫的事,如何當得起賢王殿下這般美譽?”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搖了搖頭。李賢一臉正色說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心中存有仁義信念,不傷民、不作亂,為國家社稷、為黎民百姓,在戰場上,有些時候,縱然是不擇手段那又如何?”


瞥了一眼賢王李賢,謝安對著唐皓努了努嘴,后者忍不住輕笑一聲,旋即又好似是意識到這樣不太合適,遂咳嗽一聲裝模作樣地注視冀京城頭的舉動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盡管心下暗暗埋汰李賢這位名震天下的賢王殿下竟然會說出與長孫湘雨相似的話來,白白辱沒了他賢王的美名,但轉念想來,謝安倒也不覺得李賢的想法有什么錯,畢竟沙場征戰絕非兒戲,更別說是這種關乎著整個國家盛衰的、舉足輕重的重大戰役,若能以最小的損失擊敗北疆,那么對于大周的穩定無疑有著無法估量推動作用,畢竟只有大周的國力依舊強盛,大周國境四周的外族才不敢來進犯;反之,若是大周在與北疆的戰役中消耗掉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總算最終勝利屬于大周朝廷,恐怕外族亦會國力空虛、實力大損的大周虎視眈眈,說不好會不會再次上演類似十一年前那外族騎軍入寇大周的國殤之厄事來。


謝安只是感覺有點納悶而已,納悶李賢雖然是一位行事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是在涉及到大周社稷、天下安定時,亦會選擇這種比較難以啟齒的事來,不過話說回來,也正因為這樣,李賢才會成為謝安心中具有君子風的實干家,大周朝廷的棟梁、鼎石之賢臣。


可能是因為受到李賢贊許的關系吧,縱然是茍貢亦不禁有些飄飄然,興致勃勃地吹牛道,“說起來還真是可惜了,卑職手中并沒有多少見血封喉的烈性毒,否則,把這種至毒往城內水井那么一倒,我等也就不必再費力攻奪城池了,干等個幾日,直接去給那些北疆兵收尸便好!”


李賢淡淡一笑,他當然看得出茍貢這是有些夸得過頭了,聞言搖了搖頭,他正色說道,“那不可!在收復冀京后,城中尚要安置百姓,若城內水井皆投入了至猛的毒,豈不害了日后居住在這里的百姓?”


茍貢聞言面色微微動容,由衷贊道,“不愧是賢王殿下,果然是宅心仁厚……”說到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轉頭望向謝安,一臉恍然大悟地問道,“莫不是大人亦是這般考量,是故才叫卑職莫要在城內水井投毒?”


聽聞此言,謝安不禁有些心虛。


說實話,茍貢確實提議過在城內水井投毒的事。畢竟根據長孫湘雨的判斷,燕王李茂必定會猜到朝廷軍即將撤出冀京的事,心中大喜之余,多半不會提防什么。退一步說,就算提防,恐怕也不會想到朝廷軍會在冀京城內的水井大做文章。


而當時,謝安卻拒絕了茍貢的提議,因為他知道,茍貢所煉制的毒、毒粉。那可都是藥性極烈的毒物,若是在冀京城內的水井投下,雖說肯定會有許多北疆士卒因為飲用了水井內的水而中毒身亡,但是,這中毒身亡的畢竟只是少數。畢竟誰也不會那么傻,眼睜睜看著同澤在飲下水井的水當即中毒身亡后。還會傻傻地繼續飲用該水。


只是基于這個考量,謝安這才阻止了茍貢在城內水井投毒的提議,除非茍貢能研制出慢性毒。能夠將飲用該水的北疆士卒中毒身亡的毒發時間,控制在一個時間段之后,比如說是三日、或者五日,畢竟這段時間,足以北疆大軍的士卒全部都飲用過那些被下了毒的水。


但很遺憾的,茍貢終歸只是一個半吊子的醫師,除了壯陽藥就只會煉制毒的他,如何研制地出這種近乎神話般的奇毒?


于是乎,謝安叫茍貢用瀉藥取代了毒,畢竟瀉藥雖然藥性也是強烈。但終究不至于弄出人民而叫北疆軍人心惶惶,不敢飲用城中水井內的水。畢竟北疆士卒中又沒有誰能判斷得出那些拉稀的士卒究竟是吃壞了肚子還是誤飲了瀉藥,很容易便將這個征兆忽略掉。除非是大批士卒上吐下瀉。


至于此城日后還要居住百姓,說實話謝安當時并沒考慮到,以至于當眼下茍貢一臉敬佩地問出那話時,謝安心虛之余還真有些感覺臉上灼熱。


“嘛,算是吧……”


終究,謝安只是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


茍貢聞言心中更是欽佩,畢竟他本來就是謝安的心腹之士,得知自己所效忠的家主竟有著不遜色八賢王李賢的仁義之心,心下倍感喜悅,當即嘴里一股腦地倒出了眾多稱贊之詞,只聽得謝安心中尷尬不已。


“好了好了。”可能是受不了茍貢這種盲目的崇拜了,謝安揮了揮手,岔開話題說道,“盡管有茍貢的瀉藥這招奇兵之計,但我軍也不可掉以輕心,保不定城內尚有許多未飲用水井內水源的士卒呢!”


“末將明白!”唐皓恰逢時機地抱拳應道,畢竟他乃冀州軍主力師的副帥,是謝安的副將,是真正臨陣指揮這支冀州軍主力師的大將,理所當然的,謝安這番話無疑是對他說的。


深吸一口氣,唐皓策馬走出了陣列,仰頭望向冀京城頭,高聲喊道,“叛王李茂何在?!”


城樓上,燕王李茂雙目怒睜,不顧張齊、曹達等將的阻攔,大步走到城墻邊,朗聲喝道,“你何許人也,竟敢如此辱及本王?!”


“我乃冀州軍主力師副帥唐皓!”出于禮數,唐皓遙遙拱手抱拳一記,旋即正色喝道,“李茂,你身為我大周北方邊陲守將,不思好好為國守罷北疆之門,造福大周百姓,竟驅北疆之兵反攻朝廷,兵指京師,妄圖染指九五之尊,更有甚者,你竟引外族騎兵入境……你可知罪?!”


“哼!”李茂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罵道,“小小一軍副帥,也敢對本王說三道四?——宵小無資格與本王說話,叫謝安與小八出來!”


說罷,無論唐皓再說什么,燕王李茂再不理睬。


見此,謝安與李賢對視了一眼,對投來詢問目光的唐皓點了點頭,二人駕馭著戰馬來到了城下,仰頭目視著城樓上金盔金甲、威風凜凜的燕王李茂。


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八賢王李賢深吸一口氣,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勸道,“四哥……小王再稱你一聲四哥,同是李氏兒孫,何以要同室操戈,致天下不安?不如此刻收手。求得天子赦罪!”


謝安聞言詫異地望了一眼李賢,他想不到,此時此刻,李賢竟然心中還存著勸說李茂的心思。


不過想想也是,燕王李茂既是他李氏皇族的一員,又是一位難能可貴的善戰之將,無論是于公于私。以興旺大周、傳承社稷為己任的李賢,都不會放棄任何一絲挽回的機會,哪怕這個機會太過于渺小近乎微不足道。


雖然沒有直說,但謝安心底難免還是暗暗嘆了口氣。


果然,正如謝安所想的,在李賢說完那番勸降的話后,冀京城頭上傳來燕王李茂的一聲冷笑。


“求得天子赦罪?”雙手一拍墻垛。燕王李茂冷笑連連,一臉不屑地說道,“這大周皇帝之位,本來就是屬于本王的!若沒有我李茂在北疆威懾草原,數十次出兵掃蕩草原,將我大周數百年來的隱患驅趕至大原以北。冀京能夠安生?天下能夠安生?普天之下,誰敢說功勛在我李茂之上?!”


“……”李賢聞言無言以對,畢竟從功勛來說。燕王李茂當之無愧是天下第一人,哪怕是謝安掃平了三王勢力與太平軍勢力,也難與李茂一較高下。畢竟燕王李茂非但保證了大周北疆這十年來的安定,甚至于,還從根本上徹底根除了草原部落這個讓大周頭疼了數百年的隱患,功績甚至還要在當初北疆的英雄、北疆之虎梁丘恭之上。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朝廷一方的眾人對如何處置李茂實在有些頭疼,想來想去也只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當著天下人的面,請天子李壽親自問罪李茂。細數李茂所犯的一條條罪狀,最終再將其處斬,整個過程要經一些天下聞名的儒士、賢者過目。決不能有絲毫的偏差。


畢竟朝廷此番準備處死的,那可是一位國家的英雄人物。


除此之外,倘若李茂一個不測死在亂軍之中,這對朝廷長遠之計而言也絕非是一件幸事,說不準日后是否會有李茂的擁護者打著這位國姓王爺的旗號與朝廷為難。


“怎么不說話了?小八,你倒是說啊!”見李賢啞口無言,城樓上燕王李茂氣焰更甚,連罵了幾句后,冷笑說道,“一個憑好運上位,得一幫妄臣擁護的家伙,也配做我大周皇帝?他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一個宮婢所生的雜種罷了!”


“……”城下,本來不打算插嘴李賢與李茂對話的謝安雙眉不由皺了起來,別的話他可以裝做沒聽到,哪怕李茂指桑罵槐地罵是他妄臣,但是既然李茂的話涉及到了李壽的出身,那謝安可就再沒辦法裝聾作啞了,畢竟他與李壽那可是相交于患難的莫逆之交。


“那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一聲平淡無奇的話,驚呆了城上城下數以十余萬的兵將,就連燕王李茂本人,聞言亦是呆了一呆,仿佛萬萬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李茂這位國家英雄也會被人這般辱罵。


“知道么,李茂,你不是個東西!”無視城上城下兩方兵將那目瞪口呆的呆滯表情,謝安冷笑著說道。


“好家伙,直接對燕王李茂發難吶……”唐皓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謝安竟敢如此對燕王李茂說話。


說實話,唐皓方才也被李茂所震懾了,要不然,也不會因為李茂一句話而轉頭咨詢謝安與李賢的意見。


話音未落,便見茍貢撇嘴說道,“大人說的對,這李茂算什么?仗著自己有點功勛,以下犯上,若不是大人與賢王殿下攔著,茍某要殺此獠,輕而易舉!”


軍中典英、鄂奕兩位將領聞言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在他們看來,這位茍貢茍少卿從某種角度說亦是一位可稱得上是一人成軍的可怕家伙,那一手用毒的本事,簡直就是神乎其神,但要對付燕王李茂,恐怕還是有點難度的,很有可能還未接近李茂就被射殺了,除非這位茍少卿也擁有著漠飛漠都尉那般的本事。


當然了,這些話典英與鄂奕兩位將軍是不敢說的,畢竟他們誰也不想自己吃飯喝水時,飯菜、水壺里多上那么些肉眼難見的粉末,天曉得此刻城內那些北疆軍士卒是不是連腸子都快拉出來了。他們二人才不想受這個罪。


無論是出于對茍貢的畏懼還是對謝安的支持,冀州軍士卒想來是站在謝安這一方的,反觀冀京城上的北疆軍聽聞此言卻是勃然大怒,尤其是燕王李茂本人,他瞅著謝安的雙目早已瞇了起來,虎目中兇芒一閃一閃,面色猙獰恐怖像是一頭欲擇人而噬的餓狼。


“謝安匹夫。你敢侮辱本王?!”


“難道不是么?”對燕王李茂那句殺氣騰騰的話視而不見,謝安冷笑著說道,“或許你李茂最初時亦是一位甘愿為國家社稷、為黎明百姓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本府敬佩你,天下世人亦敬佩你,由衷地認定你乃我大周的英雄。然而眼下呢,你卻當不起英雄這個詞,你不配!在你為了奪皇位而縱容遼東遠征軍這支外族騎兵踏足我大周疆土,一路興風作浪。你就已經失去了英雄的桂冠!我大周的事,何以需要外族插手干涉?!”


此言一出,城墻上北疆士卒那針對謝安的怒意與殺氣頓時一滯,要知道謝安那連捧帶貶的一番話,卻是挑不出一丁點的刺來。畢竟,縱容遼東遠征軍這支外族騎兵踏足大周疆土。這確實是出于他們所效忠的主公、燕王李茂的手筆。


北疆大將張齊與曹達二將對視一眼,眼中閃過幾分憂慮,要知道謝安此番所說。正是他們心中最擔憂的事。


別說他們,就連作為當事人的燕王李茂亦沒辦法反駁,只能步上了李賢的后塵,雖欲辯解,卻啞口無言。


見此,謝安心下暗笑一聲,提高聲音喊道,“北疆的將士們,你們睜大眼睛瞧清楚了,在你們面前的那位。那是曾經帶領著你們,為了大周的安定而不惜坐鎮漁陽那嚴寒之地,與窮兇極惡的外族騎兵廝殺的國家英雄么?還是說。只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犯上作亂,篡位謀朝,不惜引外族騎兵入國土的罪人?遼東遠征軍從遼東一路抵達冀京,你等又可知期間究竟有多少我大周的村莊被摧毀,有多少無辜的百姓被殘害?這其中,或許可能還有你們的親友!你們因為此人曾經的光環而依舊尊他為英雄,而本府卻是這般稱呼他的,賣國賊!”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兩軍士卒頓時嘩然,倒吸一口氣,議論紛紛。


冀州軍這一方自然是盡數替自家主帥謝安助威,反觀城上的北疆兵將,盡管他們對謝安這番話亦是心中氣憤不平,但很顯然,比之方才明顯要好上許多。


甚至于,已經有一些士卒在用復雜的神色看向燕王李茂。


“聞君一席言,函谷關十萬兵將倒戈……小王總算是見識到了!”在城上城下兩軍士卒咋舌呆滯的期間,八賢王李賢似笑非笑地望向了謝安,由衷地稱贊道。


要知道五年前,謝安曾憑借一張口舌,確實說降了十萬左右的叛軍,不過當然沒有像李賢說得那么夸張,僅在函谷關一帶,事實上當時投降謝安的那十萬左右的叛軍,包括漢函谷關、秦函谷關、潼關以及長安等數個地方。


但即便如此,當時朝中大臣亦有些難以置信,包括后來從江南返回朝廷的八賢王李賢,畢竟就連李賢也難以想象謝安動一動嘴便能叫數以十萬計的敵軍倒戈,然而今時今日,李賢總算是見識到了,謝安這一番連捧帶貶的話,非但狠狠地罵了李茂一通,還讓其麾下的士卒起了疑心,更關鍵的是,這一番話說得實在巧妙,叫人挑不出絲毫刺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活該李茂落下一個天下的話柄在我等手中……”謝安竊笑著說道。


李賢聞言點了點頭,他自然清楚謝安所說的話柄指的是什么,然而就在他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城樓上卻傳來了燕王李茂憤怒的咆哮。


“謝——安——!”


“怎么了,賣國賊殿下?”斜著眼睛瞧著城樓上燕王李茂,謝安得勢不饒人,一臉嘲諷地說道,“是不是在想,[哎呀,本王寄以厚望的遼東遠征軍。怎么莫名其妙就失去下落了呢!]很可惜啊,賣國賊殿下,您寄以厚望的外族騎兵,此刻正在陰曹地府等著您發號施令呢,您還不下去陪陪他們?”


“你!”燕王李茂聞言勃然大怒,咬牙罵道,“本王早該殺了你!”


“你以為殺了本府。天下人就不知曉你所做的骯臟事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謝安嘆息說道,“好端端的國家英雄不當,非要當犯上作亂的叛王,還不惜引外兵入境,就你這樣的,你還想當我大周天子?”


“放肆!”燕王李茂怒吼一聲,一掌將墻垛上的轉頭拍碎了大半。虎目瞪著眼睛,咬牙罵道,“謝安匹夫,你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來啊!”謝安毫無顧忌地朝著冀京城頭上勾了勾手指,而同時,冀州軍副帥唐皓大手一揮。頓時,數以萬計的弓弩手當前列陣,引而不射。


若在平時。燕王李茂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別說萬名弓弩手,就算是再多幾倍,他又何懼?他麾下北疆漁陽鐵騎又何懼?!


但是今日不行,因為他麾下的漁陽鐵騎已然變成了步兵,那些戰馬早已因為飲用了投入瀉藥的井水而拉稀,拉得四蹄無力,站立不穩,哪里還能投入戰斗?


什么?叫步兵出城應戰?那不是自尋死路么?要知道城外可不單單只有那萬名弓弩手,而是有著近乎十萬兵的可怕數量吶。縱然是將未遭毒手的萬余步兵盡數投入戰場,恐怕下場也是在一瞬間被城外的朝廷兵馬所吞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氣怒歸起怒。但李茂還不至于神志不清,這點事還是想得清楚的。


深吸一口氣,燕王李茂總算是冷靜了下來,想來也是,他終歸是縱橫草原的霸主,斷然不會因為謝安這幾句話而憤怒到失去理智。


“遼東遠征軍……竟被你等解決了么?”


驚疑不定的燕王李茂,用極為冰冷的口吻詢問道。


說實話,見朝廷兵馬去而復返,然而遼東遠征軍那支外族騎兵卻并未返回,其實李茂心中便已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只不過,因為發現朝廷一方的兵馬幾乎是毫無損失,李茂下意識地不敢相信這件事罷了,畢竟在他看來,遼東遠征軍終歸有多達六七萬的數量,而且一個個勇猛絲毫不遜色漁陽鐵騎,縱然是他燕王李茂要對付這支騎軍,不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顯然也是辦不到的,難道說對方有本事不費一兵一卒鏟除那支外族騎兵么?


想到此處,縱然燕王李茂,也不由得腦門滲出層層冷汗。


聽聞燕王李茂的問話,李賢微微嘆了口氣,他何嘗聽不出李茂這是在試探他,但是,他還是回答了李茂,毫不隱瞞。


“莫要試探了,四哥,你所謂的驅虎吞狼之計,早已被我等看破,你所驅的那頭猛虎,早已全軍覆沒了……”


“……”李茂驚得虎目猛地一睜,腦門不由地滲出層層冷汗。


[怎么可能!遼東遠征軍竟然全軍覆沒?而朝廷的兵馬竟絲毫不損?不可能!這決計不可能!小八多半是在騙我……對,多半是像上回的馬聃那樣,只是將肖火那小子騙到了別的地方,隨后將他給甩掉了,這回應該也是這樣!不過……遼東遠征軍可是六七萬的數量吶,怎按理來說不至于被甩掉……]


百思不解之余,燕王李茂又一次試探性著說道,“你以為用這種可笑的謊言來誆騙本王,本王的心神便會動搖?”


李賢聞言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小王決計不會誆騙四哥的,遼東遠征軍,早已覆滅在清水河畔了!”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讓他萬分驚愕的想法,燕王李茂強忍著心中的驚駭,不動聲色說道,“你以為加個地名,本王就會輕信了?可笑!”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冷笑一聲,嘲諷說道,“可笑的是你才對!你以為你那什么遼東遠征軍是什么厲害的貨色么?”


燕王李茂聞言虎目精光一閃,冷聲說道,“那好,你倒是說說,你等究竟是如何不費一兵一卒地叫本王那支多達六七萬的遼東遠征軍全軍覆沒!”


“很簡單啊!”謝安聳了聳肩。平靜說道,“既然那什么遼東遠征軍樂意追趕我冀州軍的騎兵,那就叫他們追著唄……我冀州軍的騎兵將士們帶著那幫受你器重的外族家伙在安平國北面繞了幾個大圈子,待其人疲馬乏之際,將其引到清水河畔,恰巧此時上游河水奔騰而下,就這樣轟地一聲。那……你說幾萬騎兵來著?反正無論多少,那幫人全被大水給沖下去了……”


“荒謬!”李茂還來不及說話,北疆大將張齊忍不住說道,“清水河水流平緩,何以會決堤?”


“因為我等有提前準備嘛,步兵不是比騎兵早離冀京將近十日嘛!你等當時不會在城外見識嘛,不應該不清楚吧?啊?對吧?”謝安一臉無辜地說道。


張齊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在與佑斗對視一眼后,逞強說道。“區區十日,所蓄河水又如何會致決堤地步?”


“你傻啊,不知道最近是秋汛時節啊!”


“你……”張齊被謝安說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而這時,大將曹達卻站出來質問道。“遼東遠征軍又不是傻子,河水來時,他們不會跑么?”


“跑不了呢。”努努嘴做了一個怪模樣,謝安似笑非笑地說道,“因為當時那些戰馬都低著頭不動了呢?”


“不動了?”


“啊!因為在經過清水河畔的時候,我冀州軍的騎兵們,便駕馭戰馬飛奔,一邊在靠近河邊以及河中淺灘的地方沿途倒下了豆子,這不,你遼東遠征軍那些又疲又累的戰馬,都低下頭吃豆子去了呢!”


曹達聞言面色一白,畢竟他們曾經在草原時。亦用過類似的招數來對付草原民族,不曾想,有朝一日竟會有人將這一招用在他們身上。


而聽聞此言。燕王李茂亦是長長嘆了口氣,這正是他所顧忌的。


比起草原上那種直來直往的征戰,終歸還是他懂得兵法的大周國人更加難以對付吶!


在一聲嘆息后,燕王李茂便離開了城頭,看樣子是不想再與謝安以及李賢多說什么了。


見此,謝安以及略有些失望的李賢亦回到了軍中。


這時,冀州軍主力師將領典英忍不住問道,“大人,當真是圍而不攻么?末將保守估計,經茍大人這么一下,城內那五萬北疆軍至少有三萬暫時得失去戰力,這可是極好的機會的吶!此時若攻冀京,十有八九能攻下!”


謝安聞言正要解釋,忽然身后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不是不攻,只是莫要真的將冀京攻下!”


眾將下意識地轉頭,猛然瞧見長孫湘雨正乘坐著主帥戰車緩緩朝前而來,當即面色一正,抱拳口稱軍師。


“唔!”對自家夫婿謝安頷首一禮,長孫湘雨這才對眾將正色說道,“李茂為人霸道自負,此番他得到了冀京,想必不愿輕易吐出來,依妾身猜測,他多半會選擇死守京師……可倘若我等絲毫也不給他死守城池的機會,猛攻城池……李茂可不是初出征戰的毛頭小子,他自然知道什么可為,什么不可為,若是見勢不可為,他肯定會撇下城中的北疆軍,帶著數員大將悄悄前往博陵,到時候,我等是追擊李茂呢,還是繼續攻打冀京?”


“這個……”典英愣了一愣,表情有些出神。


不過長孫湘雨顯然也沒要聽典英對此反應的意思,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李茂亦是十一年前冀北大捷的功臣之一,很清楚有些時候只有不擇手段才能取得勝利,若是他在回到博陵后,因為害怕我等與梁丘舞將軍匯合,而提前一步,在我軍抵達博陵之前將梁丘舞將軍害死,這又該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眾將面色大變,畢竟炎虎姬梁丘舞可是他們的大主母,其生死安危又豈能袖手旁觀?


“大主母那邊的情況莫非很危急?”茍貢忍不住開口問道,要知道在長孫湘雨說破此事之前,他們都以為身在博陵的梁丘舞只是無法率軍突圍,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針對此事,長孫湘雨淡淡說道,“博陵,彈丸之地罷了。本來有天險可依靠,不過如今北疆軍既然有了迂回越過博陵的辦法,博陵也就無險可守了……四面被圍,兼職又糧道被斷,縱然危急談不上,卻也不好過罷了!”


“怪不得劉軍師一定要去博陵替大主母解圍……”唐皓恍然大悟地喃喃說道,說完這才忽然驚覺到長孫湘雨那道瞥向他的淡淡目光。訕訕一笑,當即不敢再多嘴了。


“總之就是這樣,攻城自然要攻,但也要給李茂或許可能守住城池的錯覺,只有這樣,他才會有心從博陵抽兵,到時候,右軍師便可施展本事了……”說到右軍師時,長孫湘雨淡淡瞥了一眼同在主帥戰車上的劉晴。后者輕哼一聲,并沒有過多言語。


“圍點打援啊……”摸了摸下巴,謝安隱約是聽出了長孫湘雨的計謀。


“唔,應該是圍點打援無誤了……”點了點頭,李賢小聲肯定道,“李茂乃猛虎。若放虎歸山,后患無窮,為今之計。只能盡可能地削弱北疆軍的實力,最好能趁此機會將梁丘將軍解救出來,然后大軍匯聚在這京城,一舉將李茂擒殺!”說到最后,李賢重重握了握拳,仿佛是宣誓著此事事在必定。


想來也是,畢竟如今安平國境內的百姓皆以遷至朝歌附近,整個安平國千里之內幾乎再沒有人煙,無疑這里是對戰北李茂以及北疆大軍的最佳戰場,哪怕是戰事愈演愈烈。也不至于會牽連到無辜的百姓,因戰事而造成的損失,也能因此壓制到最低。


而倘若一旦叫燕王李茂走脫。最糟糕的若是叫其逃回北疆,那時若再起廝殺,大周因戰火所蒙受的損失,那可就無法估量了。


謝安與李賢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想到了一處。


“唐皓,準備攻城事宜!”


“得令!”唐皓抱拳領命,代謝安發號施令。


首先,命費國率領冀州軍第一偏師,陪同南軍,于安平國西北處屯扎立營,截斷冀京通往博陵的道路;


其次,命刑部侍郎、衛尉寺卿荀正以及麾下衛尉寺城防司士卒,陪同北池侯文欽所率領的北軍背嵬,于安平國東北側處屯扎立營,畢竟遼東遠征軍就是從這個方向一路殺來的,謝安可不想在攻打冀京時,屁股后頭卻遭到什么北疆一方軍隊的襲擊,天知道燕王李茂手中是否還攥著什么兵力。不過后來事實證明,謝安有點杞人憂天了,燕王李茂手中除了遼東遠征軍外,還真的再難變出什么軍隊來。


而馬聃與他所率領的冀州軍第二偏師,謝安給予了他極高的自主權,畢竟馬聃的才華可不再正面戰場上,他對戰場形式的嗅覺,甚至要凌駕于直覺爆棚的廖立之上,是天生的戰略層次的統帥之才,若將其限制在一地,那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至于廖立,因為要隨同冀州軍的右軍師劉晴前往博陵營救梁丘舞,替東軍解圍,因此,此戰謝安并沒有對其發下什么命令。


最后,謝安又命唐皓率領冀州軍主力師在冀京西側距離京師大概十五里左右的位置安營扎寨,打造攻城器械,從而展開了這場動輒二十余萬兵卒的京畿戰役。


朝廷軍這邊分派任務完畢,在冀京城頭上,氣氛確實顯得極為凝重,仿佛數月前的形式整個掉轉了過來。要知道當初燕王李茂率北疆軍攻打冀京時,冀京城頭上的守軍亦是驚若寒蟬,而眼下,所謂風水輪流轉,眼瞅著城下的朝廷軍隊來來往往,城頭上北疆士卒竟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敢高聲喧嘩,生怕朝廷軍即刻便來攻城。


攻守之勢,已然徹底易位!


眼瞅著城下那些蓄勢待發的朝廷方軍隊,燕王李茂眼中神色一陣變幻,似乎在掙扎著什么。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3 12:05
第七十九章 逼
——日漸西山,冀京,刑部尚書謝安府上——


“殿下,這樣下去可不妙啊……”


在冀京城內,在謝安的那座刑部尚書的府邸中,北疆大將曹達一臉凝重對坐在府邸大院正堂前的燕王李茂輕聲勸道。


相比于曾經裝修典雅的刑部尚書謝府,如今謝安的大堂簡直如同廢墟一般,不難猜測,是燕王李茂在城頭上被謝安幾句話撩撥地肝火大氣,一怒之下到此打砸東西發泄。


堂堂北疆之主燕王李茂竟這般沒有風度地在主人不在家的情況下打砸東西,不難猜測,他方才在城頭著實被謝安氣得不輕。


望著那形同廢墟般的大堂正廳,也不知謝安日后瞧見這一幕后是否會心中肉痛。


多半會了,以謝安那對錢財的敏感程度而言。


“朝廷的兵馬……都退散了么?”


坐在石頭臺階前大口喘著粗氣,李茂面色陰沉地問道。


可能是意識到了主公的心情不佳,與張齊對視了一眼,曹達微微吸了口氣,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說道,“方才,朝廷兵馬試探性地攻了一波,見一時之間難以攻克冀京,遂紛紛退散了。其中兩支分別前往安平國的東北側與西北側,看樣子是打斷截斷我軍的退路,除此之外,還有一支大概萬人左右的騎兵不知去向,倘若末將沒有猜錯的話,那支騎軍應該就是馬聃所率領的冀州軍第二偏師!而除了以上這三支軍隊外,冀州軍的主力師則向西退了十幾里地。倘若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安營扎寨去了,準備與我軍打僵持仗……”


燕王李茂聞言抬手扶了扶額頭,吐出一口長氣。


不得不承認,長孫湘雨這招攻守互換的計謀,他事先還真是沒有考慮過。長孫湘雨這么一記高招。幾乎徹底瓦解了他北疆一方步兵與騎兵的戰力:北疆步兵只善攻城拔寨,甚少有防守經驗;而漁陽鐵騎則因為騎兵與戰馬皆上吐下瀉而在短時間內失去戰力,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擁有著冀京高聳而堅固的城墻為壁壘、為屏障,李茂亦沒有幾分守住此城的把握。


李茂不是傻子,盡管事先難以察覺,但是后知后覺總還是有的。他靜下心來,仔細分析著長孫湘雨此番用計的前后過程。


首先,那招疲兵之計就不必再仔細贅敘了,準確地說,其實那條計謀應該算是移花接木、瞞天過海,潛移默化地以多次打開城門戲耍對方、但是又并不趁機出城襲擊的做法,加深了遼東遠征軍對冀京“絕對不會出城”的看法,為后面冀京城內諸軍悄然從城內撤退一事埋下伏筆。


想到這里。燕王李茂的那雙虎目中閃過一陣復雜神色。


記得在當時,他意氣風發地看穿了長孫湘雨的計謀,并信誓旦旦地實施了驅虎吞狼之計,想讓遼東遠征軍去與朝廷兵馬拼個你死我活,可如今事


事后仔細想來,又哪里是他看穿了長孫湘雨的計謀,分明是長孫湘雨提前洞悉了他對此的態度以及將會采取的措施罷了。


正是這條當時李茂意氣風發的將令,斷送了遼東遠征軍那六七萬外族騎兵的性命,將整支軍隊退入了火坑當中。


李茂咂了咂嘴,心下苦笑一聲。


此后無論是朝廷一方的步兵們趁著秋汛時機,提前一步到清水河上游積蓄河水,還是此后冀州軍騎兵引誘遼東遠征軍經過清水河畔淺水灘,用撒豆子的辦法叫遼東遠征軍士卒胯下的戰馬在河畔淺水頓足,直接導致當上游的洪水沖下去,遼東遠征軍根本來不及撤退,全軍覆沒。


何等凌厲而霸道的連環計,眼力之卓見,用計之深遠,若不是他燕王李茂正是置身于此計謀當中的受害者,要不然,就連他亦忍不住要撫掌贊一聲妙計,贊嘆長孫湘雨在隨手施為間,便將整個戰場局勢的走向徹底導向了對大周朝廷有利的一方。


不好辦吶,確實不好辦……


數個月前的局勢已徹底顛倒了過來,眼下是他北疆一方陷入了被動,陷入了朝廷大軍的包圍,若無外援,說實話情況并不樂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時冀州軍在撤出冀京之前,在城內水井所撒的只是瀉藥而非毒,以至于他成千上萬的北疆士卒還可以保全性命,可那又如何?他北疆的士卒并不擅長守城啊!


毫不夸張地說,眼下他燕王李茂在冀京尚有包括漁陽鐵騎在內的北疆精銳五萬,而朝廷一方卻因為冀州軍的抵達而聚攏了一支近乎十萬人的兵力,可那又如何呢?若是在城池外的荒野相遇,李茂有著強烈的自信能在一戰當中打得朝廷兵馬潰不成軍,畢竟北疆軍乃是草原以及平原等地的霸者之師,征戰降服、甚至是覆滅了一個又一個的草原大部落。


可若是說到守城……


李茂頭疼了,畢竟他也只有十一年前冀北戰役時那寥寥幾回防守的經驗罷了,更別說他麾下那些從來都是他們打別人的北疆軍隊,若真要他那些麾下的士卒登上城樓與朝廷軍隊作戰,說實話李茂并不看好。


而這,恰恰正是長孫湘雨最高明的地方,同樣也是他李茂覺得長孫湘雨讓出城池最高明的地方。


此時此刻的冀京,簡直就是形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攪和地李茂心中大亂。


想來。也只有長孫湘雨那個膽大包天無懼于世間萬物的毒辣女子,才能那樣毫不可惜地將冀京這座大周數百年傳承至今的王都隨手拋棄吧。說拋棄就拋棄,毫不掛記,只要這個籌碼足以決定整場戰役的勝率局面。


燕王李茂的目光不經意地望向了北方。


因為在距離冀京大概兩三百里的博陵。還有他毫無損傷的北疆兵馬近八萬,其中更包括冀京四鎮之一的西軍解煩軍。


那么問題就來了,如今擺在李茂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


其一,放棄冀京,撤退至博陵。&nbs


當然了。這里所說的撤退只不過是較為好聽的措辭罷了,說得直白點,就是他李茂丟下大部分行動不便的麾下士卒,帶著他的死忠兵將們,出城向安平國的西北側突圍。


即便那個方向屯守著冀州軍實力甚至還要高過主力師的第一偏師,并且領兵的將帥費國,亦是一位被稱之為梁國之虎的冀州軍名將。可那又如何呢?


他可是李茂,燕王李茂!


別說是從費國手中突圍,就算是當陣斬殺費國本人,于他李茂而言也不是什么辦不到的事。


唯一的顧忌是,若是他李茂一旦離開冀京,朝廷兵馬勢必會猛攻冀京,奪回這座大周的王都。并且,在失去了他燕王李茂的統帥。本來就不善于打城池防守戰的北疆兵恐怕更是難以支撐,更何況冀州軍此前還用下瀉藥的方法陷害他北疆兵,導致眼下城內大部分士卒拉稀拉得四肢發軟,手腳皆無力。


毫不夸張地說,若無他燕王李茂坐鎮冀京震懾城外的朝廷兵馬,恐怕城內北疆士卒就只有死路一條。


一想到這里,李茂便不由對長孫湘雨這位曾經相助自己以及梁丘舞在冀北戰役一戰成名的梟姬恨得牙癢癢。因為長孫湘雨這么一計,幾乎就是將他燕王李茂栓死在冀京這座雞肋之城了,除非他舍得拋棄麾下近五萬的北疆士卒,舍得拋棄他在這十年來的大半心血。


只有第二條出路了……


而第二條出路。便是招來此刻身在博陵的其余六萬北疆兵,必要時,連早早暗中投靠他的西軍解煩軍也可以一并召來,只要這股精銳之師一到,別說謝安與李賢手中有近乎十萬兵力,就算再多上十萬,他李茂亦有十足信心將其擊潰。


但這么做亦存在著一個隱患,而且是一個天大的隱患。


因為眾所周知,李茂麾下那另外六萬北疆兵將,這些人在博陵可不是為了玩耍,而是為了困死一位大周朝廷最具戰力的猛將,同樣也是縱觀天下無人出其右的女中豪杰,炎虎姬梁丘舞。


一旦撤走了軍隊,而導致將這頭兇猛的雌虎給放了出來,那對他北疆軍隊才是滅頂性的災難!


畢竟,倘若梁丘舞一旦脫困,就意味朝廷以及冀州軍擁有了一位連他燕王李茂都難以匹敵的沙場武神,意味著朝廷兵馬再不必畏懼于與北疆軍打正面交鋒的戰斗,意味著他燕王李茂將會被束縛住手腳,再難以施行什么擒賊先擒王的戰術,因為梁丘舞會時刻緊盯著他。


不得不說,這唯一的兩條出路,都將會對李茂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這也正是他左右為難的地方。


硬要說有什么破此劣勢僵局的辦法的話,那就只有……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燕王李茂眼中閃過一陣痛苦之色,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眼中這陣痛苦之色,便逐漸被凌厲的神色與兇芒所取代。


“呼!”


猛地站起身來,燕王李茂微微低著頭,沉聲說道,“發書至博陵的楊凌處,叫他……不必再對東軍以及那位……手下留情!”


從旁,佑斗、張齊、曹達、樂續四位北疆大將聞言面色微微一震,欲張口說話時,卻見燕王李茂已邁步頭也不回地向謝府府門走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可怕氣息。


“殿下,終于下定決心了……”


;“啊……終于……”


望著燕王李茂那略顯蕭索以及孤獨的背影。四位北疆大將互視了一眼,仿佛因為什么事而想露出喜悅之色,但是又礙于什么原因并沒有表露出來,以至于這四位表情連連變換,著實古怪地緊。


“殺炎虎姬梁丘舞!”


“什么?殺炎虎姬梁丘舞?!殺大主母?!”


就在燕王李茂已下定某個決心,準備為了自己的霸業而與曾經的感情徹底訣別之際,在距離冀京大概六十余里的北方。冀州軍第二偏師副帥成央一邊駕馭著戰馬與麾下士卒們緩緩朝著更北方的方向行軍,一邊面露震驚之色地看著口吐驚詞的劉晴。


“不錯!”白皙的小手輕輕撫摸著馬鬃,年僅十七歲的冀州軍右軍師劉晴抬頭望了一眼更遙遠的北方,輕聲說道,“長孫湘雨那個女人所設下的圈套你們也都瞧見了,端得的十分高明。連砍帶削,非但彈指之間便將北疆軍的強援遼東遠征軍,而且將燕王李茂栓死在冀京,叫其騎虎難下,為了麾下五萬士卒的安危,不得不留在冀京與我大軍耗著……眼下留給李茂的只有兩條出路,要么舍棄冀京。孤身撤回博陵;要么就招來博陵的兵馬以抵御我方大軍的攻勢。但這兩條無論哪一條,對李茂而言都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唔……”成央身旁,謝安的小舅子枯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如果我是李茂,恐怕這兩條都不會選……因為損失太大了!”


“一語中的!”瞥了一眼年紀還要比自己大上一些的枯羊,劉晴帶著幾分長輩夸獎小輩的語氣,點頭贊許道。“說到重點了!確實,這兩條李茂都不會選擇,他會選擇在這兩者之間的擇中辦法,那就是叫身在博陵的那近乎八萬北疆一方兵將,率先一步先將小舞姐姐殺害,這樣一來,就算博陵的北疆軍盡數援助于冀京。李茂也不至于擔憂放虎歸山……”


“果然是放虎歸山,比喻恰到好處!”冀州軍第三偏師主帥廖立微微笑了笑,相比較面色大變的副將成央,廖立作為一位主帥之才。其鎮定的工夫自然是前者所無法追及的。


有什么好吃驚的呢?要知道此番他冀州軍第三偏師前往博陵,不就是為了給大主母炎虎姬梁丘舞解圍,使她脫困么?


在深吸幾口氣尋思了一番后,成央亦逐漸冷靜下來,面露狐疑之色地詢問劉晴道,“既然如此,末將不明白劉軍師方才為何要罵長孫軍師……這件事與長孫軍師難道有什么關聯么?”


“難道沒有關聯么?”瞥了一眼成央,劉晴冷冷說道,“傳聞李茂對小舞姐姐始終報以情絮,眼下若不是深陷被動,決計不會用這招。而你以為究竟是誰讓李茂處于這個被動局面?”


“長孫軍師……”成央面色微變,喃喃自語地說道。


“哼!”冷哼一聲,劉晴怒聲斥道,“禍國殃民,指的就是那種心腸毒辣的女人!好一個借刀殺人,她以為我劉晴看不穿?可笑至極!”


“咳!”廖立聞言輕咳了一聲,以此提醒劉晴,畢竟這番話若是傳到長孫湘雨耳中,恐怕這兩位冀州軍的左右軍師還得因為此事而大吵一架。說實話,他可不怎么想對上那位長孫夫人的死忠心腹,北鎮撫司司都尉漠飛,那可是一位連他廖立都感覺無比棘手的絕頂刺客。


而成央顯然也是看懂了廖立這一聲輕咳的深意,臉上堆起幾分笑容,緩和著語氣勸說道,“劉軍師息怒,末將以為,可能事情的真相并不像劉軍師


師所想的那般……那般不堪……”


“哼!你們懂什么!那個女人僥幸生下一胎男兒,母憑子貴,日后的日子想必是舒服地不得了,此期間若是小舞姐姐有個不測……呸呸呸,總而言之她理所當然就能取代小舞姐姐成為謝家的長婦了!還不明白么?”眼神掃了一眼眾將,劉晴冷笑著反問道。


眾冀州軍將領面面相覷,想思忖著說些什么吧,又礙于劉晴那張猶如寒霜般的面孔,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豈能叫你如愿?!”死死地攥緊了拳頭,劉晴的眼神變得愈發堅定起來。


“等著我,小舞姐姐,待妹妹救你脫困。回去叫那個女人好看!”


與此同時,在冀州軍主力師的軍師帳內,蜃姬秦可兒正用疑惑復雜的目光望著帳內抱著兒子滿臉歡喜之色的長孫湘雨。


“這樣好嗎?如此一來,二夫人與劉晴之間的矛盾,就更加不可能化解了……”


“你覺得妾身在乎?”瞥了一眼秦可兒,長孫湘雨輕笑著說道,“劉晴聰明是聰明不假。但若要稱之為妾身的勁敵,她還沒有這個資格……”


“奴實在不明白,為何二夫人要用這種方式呢?”


長孫湘雨聞言臉上笑容收斂了起來,正色說道,“你不明白么?劉晴是南唐皇室的后裔,即便如今歸于冀州軍。擔任右軍師職務,看似是盡職,但是說到底,她終歸還是沒有展現其真正的才能……怎么可能會展現全部的才能呢,大周可是覆滅了她所在國家的仇敵!骨子里,劉晴是不想替大周朝廷效力的……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梁丘舞,據妾身多番試探。她多半是實心實意地將梁丘舞視為親姐姐一般,換而言之,小舞的情況越發危及,就越發能激勵此女的才能!——沒有辦法,為應付李茂,我方不可能派更多的軍隊前往博陵,頂多就是廖立那一支,而且是其中的騎兵。廖廖四千騎罷了,要想用四千騎救出被八萬北疆方大軍所圍困的小舞,不刺激刺激那個丫頭、叫其發揮真正本領,就算有猛將廖立相助,勝算亦是微乎其微!”


秦可兒聞言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輕笑說道,“原來如此……說句冒犯的話。奴還真以為二夫人是打算行借刀殺人之計,鏟除了梁丘將軍,好坐上謝家長婦的位置……”


“謝家長婦的位置,妾身自然要奪。但也不是通過這種方式……”


“奴明白,二夫人這是以大局為重……”


“不,你不明白。”微笑著瞥了一眼秦可兒,長孫湘雨淡然說道,“妾身要奪的謝家長婦位置,是在有梁丘舞尚在的前提下,否則……那就太沒成就感了……”


“成……成就感?”秦可兒呆了一呆,瞠目結舌地望著長孫湘雨,半響后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岔開話題訕訕問道,“那……二夫人覺得,梁丘將軍此番可能脫困?”


長孫湘雨聞言將懷中的兒子末末抱給了小丫頭王馨,旋即移步來到了帳幕前,細嫩的右手撩起帳幕,望向夕陽下的遙遠北方。


“那可是妾身的勁敵吶,劉晴那個丫頭豈能與她相提并論?放心吧,那頭雌虎,必定會安然無恙地再次出現在你我面前的……若沒有那個女人,再無宿敵于天下的妾身,豈不是要寂寞一生?那太沒趣了……再者,那個女人還未親眼見過妾身的兒子呢,豈能容她這么死去?妾身可是很好奇的,到時候,她將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是氣憤?是自憐?是茫然無措?咯咯咯,一


想到此事,妾身就激動地渾身顫抖,難以自持吶,咯咯咯,咯咯咯咯……”


眼瞅著面前那位笑得花枝亂顫的傾國梟姬,秦可兒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感覺作為常人的她,完全不能理解面前這位的思維方式。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5 12:27
第八十章 戰起博陵
——正文——


當日深夜,冀京的阜成門在轟隆隆的巨響中緩緩打開,里面駛出數十騎來,急匆匆地朝著北方而去,看跨坐在馬鞍上的那些騎兵們焦急的面龐,想來是為了緊要之事。


“這幾十騎,擺明了是向著博陵方向而去的。”


在冀州軍主力師的帥帳內,謝安與李壽、李賢、梁丘公、呂公等大周朝廷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們匯聚一堂,期間笑談說道。


“鐵定是了……”八賢王李賢微微一笑,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用手撥著茶碗,故意裝作不經意的語氣輕聲說道,“謝大人吶,尊駕二夫人長孫氏的計謀,果然是高明無比,隨手施為便已將李茂栓死在冀京,只不過……這樣一來似乎讓梁丘將軍有些不妙……”說到這里,他眼中閃過一縷精光。


李賢不愧是李賢,作為與長孫湘雨一道在胤公門下研習兵法與權謀的師姐弟,才智權謀絲毫不遜色那位堪比雄主的梟姬,以至于長孫湘雨那番計謀設計的深意,絲毫未能逃過李賢的眼睛。


“哦?”謝安聞言愣了愣,他似乎是聽懂了李賢話外的深意,轉動著手中茶盞,在思忖了一番后鄭重其事地說道。“湘雨……是不會加害舞兒的!”


“何以見得?”李賢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謝安微微搖了搖頭,在長長吐了口氣后,微笑說道,“與我這個凡夫俗子不一樣,湘雨渴望的是棋逢對手的勁敵……若是小舞當真不幸有個萬一,恐怕最為難受的人,亦包括湘雨……她那些舉動。不過是為了激勵劉晴那個丫頭而已……”


說著,謝安不由想起了當初長孫湘雨在得知太平軍中有著劉晴這位堪比她才智的女軍師時其雙目放光、激動不已的神情,微微一笑。


李賢聞言不禁為之動容,在打量了謝安數眼后,終于長長嘆了口氣,帶著由衷的佩服點頭說道。“當初在長孫大人府上,小王曾質問謝大人是否了解尊二夫人長孫氏,當時謝大人表示了解,然而小王卻不以為然,如今看來,謝大人果真是比小王更為了解……”說到這里,李賢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失落。


謝安古怪地審視著李賢。見其滿臉失落之色,好心勸道,“殿下不也正是了解湘雨的為人,知曉她絕對不會陷害舞兒,這才故意說破,借此試探本府么?”


“呵呵……”李賢帶著幾分苦澀輕笑了幾句,不再言語。


而這時,大周天子李壽見李賢與謝安已談論完畢。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顧慮。


“朕亦決計不認為長孫氏會陷害自己人,只不過,叫廖立將軍率寥寥四千騎去相助梁丘將軍,助其脫困,這是否顯得有些兒戲了?”


也難怪李壽說出這番話,畢竟他并不了解劉晴,自然也無從得知。劉晴是迄今為止除梁丘舞外,第一位曾險些將長孫湘雨逼到絕境,叫后者不得不兵行險招求勝的人。


讓向來凡是追求穩妥的長孫湘雨逼到兵行險招,可想而知劉晴的能耐!


至少。謝安是頗為肯定劉晴的才能的,但是,因為涉及到梁丘舞這位他謝家長婦的安危,縱然是這些年已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謝安,這番亦被李壽這番話說得心中顧慮不安。


“但愿一切順利……”


正如謝安等人所猜測的,那數十騎從冀京城內悄悄出來的騎兵,正是沖著博陵的方向而去的,他們要按照主公燕王李茂的命令,將這位殿下的新的指令,傳達給博陵境內六萬北疆軍的最高統帥,大將楊凌。


但是,前往博陵就勢必會經過費國的冀州軍第一偏師所屯扎的位置,好在費國已經提前得到了謝安的照會,因此,倒也不難為那數十名漁陽鐵騎的斥候,否則,以費國大軍那森嚴的防守力度,恐怕是一只老鼠也不會叫其鉆過去,更何況是數十個大活人。


因為有著費國的刻意放水,那數十名漁陽鐵騎的斥候有驚無險地闖過了費國的那一關,于兩日后快馬加鞭地抵達了博陵地域北疆大軍的主營帥帳,將李茂的最新指令稟告給了楊凌。


“強攻博陵,狙殺炎虎姬?”


當楊凌得到了這個傳自于其主公燕王李茂的命令,驚得坐在座椅上的他猛地站了起來,一副瞠目結舌之色地仔細注視著手中那份書信。


反反復復仔細那那份僅寫了寥寥數字的書信看了幾遍,楊凌捋了捋胡須,心下頗有些驚疑不定。


要知道,他之所以留在博陵,這亦是出自李茂的命令,那道命令促使楊凌領著六萬北疆士卒死死圍困著博陵,絲毫不給梁丘舞有突圍的機會。


但只是圍困博陵,限制梁丘舞而已,畢竟燕王李茂此前曾暗中囑咐過他,莫要逼迫太甚,害了梁丘舞的性命。


這才是楊凌六萬北疆大軍圍困博陵數月,卻始終未見博陵陷落的真正原因。


并非梁丘舞強得已經可以忽略雙方士卒人數上的優勢,單憑博陵三千東軍騎兵便能阻擋北疆大將楊凌六萬兵馬,不過是后者刻意放水了而已。


忽然,楊凌沉聲問送信的漁陽騎兵斥候道,“殿下攻冀京,不順么?”


送信的斥候愣了愣,不敢怠慢。連忙將連日來所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述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楊凌聽聞這才恍然大悟,捋著胡須微微點頭,帶著幾分哂笑說道,“真是想不到啊,殿下身邊有那五虎在,竟也會落到如此田地……被一個女娃兒耍得團團轉!”


話音剛落,帳內有一名部將冷笑著插嘴道。“什么五虎,在末將看來只是五鼠罷了!一幫有勇無謀的莽夫,也就配打打草原上那些絲毫不懂得兵法的塞北蠻子!”


“田凱!”楊凌聞言微微皺了皺眉,輕喝了一聲,旋即捋著胡須平靜說道,“話不可這么說。北疆五虎當中的曹達、樂續、張齊,皆是精于統帥騎兵的良將,佑斗雖出身外族先前多有瑕疵,但這些年來亦大有改變,為人亦穩重了許多,已堪負大任……”


那名為田凱的將領聞言嘆了口氣,苦笑說道。“便是老將軍這般縱容的態度,這才使得那些小輩爬到老將軍您頭上來了,當年燕王殿下與炎虎姬梁丘舞率東軍北伐外戎時,老將軍可是第一位率領殘存漁陽鐵騎相應的,那時,哪來的佑斗、張齊、曹達、樂續那幫小輩?!”說到這里,他哼了一聲,帶著幾分不滿說道。“當初殿下初至漁陽時,究竟是何人鼎力相助,助殿下在漁陽站穩腳跟,厲兵秣馬?正是老將軍您啊!如今倒好,老將軍作為我北疆的最大功臣之一,竟然退居二線,反而叫那幫小輩耀武揚威!”


“那是殿下對老夫的體恤。莫要胡亂言語!”楊凌鄭重其事地指責道,但是他的話中,卻透露著某種悲涼。


馮唐易老、廉頗遲暮,再是勇猛的將領。終究也逃不過老邁的這一關,就連被稱之為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的梁丘公,早幾年不也已經退居二線,讓其孫女梁丘舞繼承了東軍?更何況是他名聲遠遠不及梁丘公與呂公的楊凌?


然而,但凡是一位戎馬一生的將領,有幾位甘愿舍棄曾經的那一腔熱血,甘愿退居二線呢?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這句話雖然闡明了沙場將軍的宿命,但又何嘗不是某些將領心中的夙愿?


寧可在老邁無用前轟轟烈烈地戰死沙場,也不想日后抱病咽氣于床榻之上,這絕非只是少數將領心中所想。要讓那些位戎馬一生的將領們在病榻上度過人生的最后時光,想來大部分的人甘愿戰死沙場,博得最后的勇武之名。


而楊凌這位年高五旬的將軍,便是其中的一位。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楊凌接到李茂命令的那一刻,他心中不由地升起了幾分激動。


畢竟,此刻坐鎮博陵關隘的,那可是大周名聲最為鼎盛的猛將,炎虎姬梁丘舞,就連草原上的部落戰士們亦傳遍此女的鼎鼎大名,單純作為一名將領而言,能與這般強大的武將作戰,簡直就是平生最為幸運的事。


但是仔細一想,老將楊凌卻又感覺有些興致索然,畢竟梁丘舞手頭的兵力實在太少了,僅僅三千東軍而已。只要他愿意,幾乎頃刻之間便能攻下博陵,能不能狙殺梁丘舞另說,但是那三千東軍卻絕對無法逃脫全軍覆沒的宿命。


也難怪楊凌這般篤定,畢竟在這些日子里,東軍不是沒有嘗試過突圍,但是結果呢?東軍四將之一的項青與羅超兩位游擊將軍,三番兩次沖擊楊凌的本營卻險些被擊潰,博陵的陳綱屢次率軍突圍,又被他楊凌堵回關隘之內,唯獨梁丘舞親自突圍時有些麻煩,可那又如何?除非此女心狠情愿拋下整支東軍孤身突圍,否則,楊凌有十足的把握將其栓死在博陵。


就連部將田凱聽聞此事亦毫不在意地說道,“老將軍還在猶豫什么?攻陷博陵,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罷了!盡早攻陷博陵,殺了梁丘舞,咱率得勝之師去援助殿下,到時候,末將倒是要看看那所謂的五虎究竟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楊凌聞聲輕笑不語,在思忖了一番后微微搖著頭說道,“田凱,你想得太簡單了。殿下亦想得太簡單了……”


“怎么?”田凱不解問道。


楊凌并不當面回答,只是詢問那些送信的斥候道,“據你等所言,冀京至博陵的要道,被冀州軍的將領費國所截斷,那么,你們是如何過來的?”


“翻山越嶺而來!”送信的騎兵如實回答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得,畢竟他們可是穿過了費國那兩三萬人所駐守的要道。


“可有追兵?”


“不曾!”


“呵呵呵……”楊凌笑了,目視那些送信的騎兵正色說道,“算你等走運!”


送信的騎兵面面相覷,不明白楊凌這番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反觀田凱似乎已有所察覺,皺皺眉試探性問道。“老將軍的意思是,那個叫做費國的冀州軍將領,是故意將他們放過來的?”


“不然呢?”瞥了一眼田凱,楊凌笑呵呵地說道,“兩三萬的大軍,豈會守不住要道?更別說連絲毫風聲也沒有就叫他們安然無恙的通過,顯然是那費國故意放這些人過來的……”


“這對冀州軍又什么好處?”田凱聞言心下愈加不解。詫異說道,“據說,冀州軍的三軍主帥可是刑部尚書謝安,而炎虎姬梁丘舞正是謝安的長妻,末將實在想不通冀州軍有什么理由會放這些人過來……難道冀州軍打算施行圍點打援之計?”


“圍點打援這條計策是不錯,但殿下深通兵法,斷然不可能中計,而老夫手中這份書信中的命令。亦證明殿下是猜到了朝廷兵馬的意圖,打算讓我等在解決了這邊的事后全數趕往冀京……老夫不信長孫湘雨那個狠辣的丫頭估算不到!”


“長孫湘雨?這名字有點熟悉啊……”田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啊,那可是冀北大捷的最大幕后功臣吶……”淡淡一笑,楊凌在帳內踱了幾步,忽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抬手說道,“快。派出斥候,速速查明從冀京方向可有朝廷兵馬的援軍至!”


田凱聞言一愣,但是卻并未多問,抱拳領命。走出了帳外。


望了一眼手中的書信,楊凌緩緩踱步到燭臺旁,將這份書信用燭火點燃,目視著紙張緩緩燃燒,喃喃說道,“想趁老夫取博陵時攻老夫的背后?老夫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啊……狠辣的丫頭!”


——與此同時,博陵——


“咣當——”


在博陵關隘城樓上,一只茶碗被東軍的大將陳綱狠狠摔碎在地上。


“你又什么了?”東軍中最為持重的大將嚴開有些無奈地望著陳綱這位脾氣剛烈的堪比義兄弟的同僚。


從旁,幾名東軍士卒見怪不怪地將摔碎的茶碗收拾了一下,顯然,陳綱發脾氣摔東西已經不是一回兩回。


“我怎么了?還不是楊凌那個老匹夫!”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陳綱氣得面色通紅,拍著桌案怒聲罵道,“那個老不死的老匹夫,有本事就跟老子大戰三百回合啊,龜縮在大營內算什么?縮頭烏龜!待日后見到,老子非要將那龜孫子的頭顱砍下來泡酒!”


嚴開聞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盡管陳綱罵得厲害,但是迄今為止,這位勇將還未從楊凌那個老將手中占到丁點的便宜。


“真是想不到,北疆軍中竟然還有那等擅長用兵的將領……”喃喃自語的一句,嚴開心中不由有些泄氣。


要知道他嚴開可是稱之為“遇嚴不開”的防守名將,但是在那個老將楊凌面前,嚴開卻不由得感覺力不從心,那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雖然武藝遠遠不及東軍任何一位將領,更別說是他們的主將炎虎姬梁丘舞,但人家就是守得滴水不漏,絲毫可趁之機也無,就連嚴開亦不由得要甘拜下風。


“要是小項與小羅在此就好了……”陳綱氣呼呼地說道。


嚴開苦笑一聲,他很清楚,北疆軍那位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將楊凌,是絕對不可能將項青與羅超兩名東軍將領放入博陵的,畢竟人家打的就是各個擊破的主意,怎么可能會坐視東軍幾支散落在外的騎兵匯合于博陵?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博陵才會因為兵力明顯不足而陷入被動,日日夜夜都有著時刻被攻陷的可能。


“楊凌……楊凌……好似在哪里聽說過……”摸著下巴,嚴開皺眉思忖著。


而就在這時,在主位上閉目養神的梁丘舞緩緩睜開了眼睛,沉聲說道,“何止聽說過,此人曾經亦與我等合力共同抗擊外族騎兵的入侵!”


“呃?”嚴開聞言一愣。


“我亦是才想起來的。倘若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我與李茂北上抗擊草原來襲時,此人曾與另外幾名將領率殘軍來投……”


“換而言之……”


“換而言之,此人,曾經乃是大太子李勇麾下漁陽鐵騎的將領!”


“咦?!”嚴開聞言為之動容,要知道大太子李勇麾下漁陽鐵騎的將領這句話,意味是楊凌乃是初代漁陽鐵騎、即北疆之虎梁丘恭最初所創的漁陽鐵騎軍中兵將。


“當年大爺軍中的兵將?”就連陳綱亦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地說道,“大爺時期的漁陽鐵騎,不是全軍覆沒了么?”


“不,其實當時還有那么寥寥一兩千潰軍的……”梁丘舞沉聲說道。


陳綱聞言雙眉禁皺,懷疑說道,“既然是曾經大爺麾下的兵將,何以要與我東軍為難?”


梁丘舞聞言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倘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楊凌,乃高陽人……”


“高陽……”嚴開與陳綱聞言虎目不由一瞇,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眾所周知,冀北大捷的最大根本原因,就是長孫湘雨利用高陽城八萬軍民為誘餌,誘使北戎騎兵在城內殺燒搶掠、兇性大發,為后來東軍扭轉戰敗局面爭取到了決定性的時間。


“怪不得……”嚴開微吐了口氣,他終于明白何以楊凌作為北疆之虎梁丘恭所創初代漁陽鐵騎的兵將,今時今日卻會為難東軍,原因就在于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今時今日成為了同室的姐妹,與那個為了勝利而將高陽八萬軍民作為誘餌的長孫湘雨。


同樣地,嚴開也釋然了楊凌何以會協助明明有著犯上作亂、謀朝篡位舉動的燕王李茂,多半是那位老將對朝廷失望了,對當時朝廷默許長孫湘雨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將高陽作為棄子的做法感到失望了。


“看來一場在所難免啊……”嚴開搖頭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屋外急匆匆奔入一名東軍士卒,叩地稟告軍情。


“急報!關隘外北疆軍有所異動!”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6 14:43
第八十一章 東軍突圍
“急報!關隘下北疆軍有所異動!”


當那名東軍士卒將這個消息傳到屋內時,嚴開與陳綱驚得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沉著的臉上竟露出幾分震驚之色。甚至于,就連梁丘舞眼眸中亦露出絲絲凝重之色。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持重的嚴開第一時間沉聲問道。


那名東軍士卒抱了抱拳,急聲稟道,“此事小的也不知,小的只知道,北疆大營內傳來嘈雜人聲,似乎有兵馬調動的跡象……”


話音未落,屋外又匆匆奔入一名東軍士卒,叩地驚慌失措地稟報道,“將軍,大事不好,北疆大軍眼下正在我博陵關隘外列陣,井闌、沖車等巨型攻城器械亦推到了陣前,好似欲強攻攻打我博陵關隘!”


“什么?”嚴開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驚色。


平心而論,自打燕王李茂繞過博陵前往冀京以來,北疆軍的老將楊凌便在此打造攻城器械,以備于有朝一日對博陵用兵,但是連接數月也不見楊凌強攻關隘,嚴開下意識地便忽略了,以至于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想起,其實北疆軍的攻城器械,恐怕早在許久之前便已打造完畢。


至于明明一切準備就緒,卻又為何不強攻博陵,致東軍于死地,嚴開仔細想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要么是楊凌畏懼東軍上將軍梁丘舞的恐怖武力,為自己小命著想,并不想逼迫太甚;要么,就是燕王李茂在臨走前對麾下老將下達了將令,為了顧念舊日恩情而命楊凌將東軍以及梁丘舞困死在博陵。


不留痕跡地偷偷觀瞧了一眼梁丘舞,嚴開心下暗暗說道。


但這樣想來。嚴開又覺得有些不解,何以燕王李茂先前對東軍以及梁丘舞網開一面,如今卻又命令楊凌對博陵展開攻勢呢?


忽然,嚴開好似想到了什么,帶著幾分喜色對梁丘舞說道,“將軍。楊凌連接數月對我博陵圍而不攻,如今卻毫無任何征兆地反其道而行之,末將以為,想必是燕王李茂在攻伐冀京前后遇到了阻礙,欲召喚楊凌前往助之!”


梁丘舞的直覺那是何等的敏銳,聞言眼眸中閃過一絲暖意,輕聲說道,“這么說,安此刻已經回援冀京了么?”


在心中暗暗稱贊梁丘舞的驚艷直覺。嚴開附和地點了點頭,輕笑說道,“想來就只有這個解釋了!李茂自幼便自尊心極強,倘若只是一時受挫于冀京,短時間內難以攻克京師,他絕對不會自滅威風的召此地另一半的北疆軍前往援救,除非他此時此刻陷入被動,不得已要召集楊凌一部……冀京盡管有老太爺與呂公在。更有南軍、北軍在,北池侯文欽亦是武藝精湛的猛將。但若要憑此叫李茂落于下風,恐怕還是力有不逮,唯一的解釋就是,姑爺已率得勝凱旋的冀州軍回援了冀京,并且一戰力挫李茂,逼得后者不得不召集援軍!”


話音未落。旁邊陳綱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小安那小子不是在江南平叛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見陳綱將姑爺謝安稱之為那小子,嚴開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目視著梁丘舞。等待著她針對此事作出判斷。


“當真是出乎意料……”在嚴開與陳綱兩位親如兄長般的部將的注視下,梁丘舞臉上不由的綻放出幾絲溫暖人心的笑意,旋即正色說道,“既然如此,我軍這邊也得有所相應才是!”


仿佛是聽懂了梁丘舞話中深意,嚴開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試探性說道,“將軍,您的意思,不會是想盡可能地拖住楊凌,不叫他支援冀京的李茂吧?”


梁丘舞一雙秀目望向嚴開,她的清澄的目光,無疑是宣告著嚴開那番話的正確性。


“這……可有些麻煩了……”有些為難地望著梁丘舞,嚴開臉上盡是為難遲疑之色。


他當然能夠理解梁丘舞的心意,再者,就算撇開其他的,他東軍自數百前建軍以來,何時給大周其余軍隊拖過后腿?


可問題是,眼下他東軍已被那老將楊凌打地四分五散,盡管附近的雪丘尚有項青與羅超的近萬騎兵,但關鍵在于這些騎兵皆被北疆大軍限制在某些小區域上,無法援救到博陵,單憑博陵關隘內這寥寥三千左右兵將,嚴開說實話沒有絲毫信心能抵擋楊凌的進攻。


畢竟那楊凌并非是尋常的將領,那可是他們梁丘家的大爺、北疆之虎梁丘恭所創初代漁陽鐵騎的兵將,論資歷、論經驗,豈是他們可以相提并論的?


想來想去,東軍唯一的勝算也只有依靠梁丘舞的武力,但問題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楊凌根本不與東軍硬碰硬,他利用高明的圍城斷糧戰術,一步一步削弱著東軍士卒的戰力,以至于如今的博陵城內東軍士卒,每日口糧僅僅只有往常的小半,這微薄的食物,如何支撐起東軍進行高強度的作戰?


守,只有守,在屢次突圍不果的情況下,死守博陵關隘,已是東軍唯一的出路,然而就在這艱難的時刻,梁丘舞卻主張要相應冀京那邊的戰事,盡可能地將楊凌以及燕王李茂麾下另一半的北疆大軍拖在此地,絕不叫其支援冀京,這簡直就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


“小姐,容末將說一句……”就在嚴開尋思著如何勸說梁丘舞之際,陳綱沉思了一番后,忽然壓低聲音對梁丘舞說道,“小姐,陳綱我雖屢屢怒罵那楊凌匹夫乃是縮頭烏龜,但說到底這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罷了……那個老匹夫確實厲害,是我陳綱有史以來見過的最難纏的家伙!


前番十余次突圍,我方均未占到便宜,就算是小姐親自統帥突圍,亦屢次被那個老匹夫用強弩逼被關內……小姐的勇武。陳綱心中清楚,若不是記掛著我東軍兵將的情況,不欲麾下兒郎損失過重,單憑小姐一人,天下何處去不得?


因此,末將提議。小姐您……就往冀京去吧,與姑爺的冀州軍匯合,冀州軍的強盛,如今已得到證明,在短短一年內,便將三王勢力與太平軍賊子掃蕩干凈,若小姐到了軍中,冀州軍必定是如虎添翼,到時候。李茂不再話下!”


梁丘舞越聽越是心驚,畢竟陳綱在話中透露出的意思,竟是要叫她梁丘舞獨自突圍逃生。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丘舞激動欲言的表情,陳綱抬手打斷了她,持重老成地說道,“我東軍神武營乃冀京四鎮之首,前番得悉冀京被圍、陛下被困,卻屢番突圍不成。無法援救京師,這已然給我東軍蒙羞。如今種種跡象表明,姑爺或已率得勝凱旋之師回援冀京,并且大有可能已在戰場了狠狠挫敗了李茂的銳氣……這可是天賜良機吶!若小姐此刻前往冀州軍,助姑爺平息燕王李茂的叛亂,我軍亦能一掃之前蒙羞的恥辱,不愧歷代先皇對我東軍的器重!”說到這里。他單膝叩地,雙手重重抱拳,斬釘截鐵地說道,“大局為重,請小姐速做決斷。突圍前往冀州軍!”


梁丘舞聞言面色為之動容,幾番張嘴欲言,但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清楚地記得,當初在冀北戰役時,在戰局不妙時,亦是陳綱率三百東軍勇士獨力斷后,奮命廝殺,這才給了她梁丘舞喘息機會。


但是作為代價,當時陳綱所率的三百騎,亦個個英勇戰死沙場,就連陳綱本人,渾身上下亦受數十道創傷,險些就難治身亡。


然而即便如此,今時今日,陳綱仍然義無反顧地提出了斷后的請求。


“陳二哥……”


“嘿,不愧是‘萬夫莫敵的鬼將’所說的話,端得張狂霸氣!”嚴開哈哈一笑,出言調侃道。


“萬夫莫敵的鬼將……”陳綱咧嘴笑了笑,帶著幾分挑釁的意思,沖著嚴開說道,“‘遇嚴不開’,沒了老子,給你兩千兵將,你能夠守幾日?”


仿佛是聽懂了陳綱話外深意,嚴開虎目微微一凜,笑罵道,“你這個多事的家伙不再更好!兩千兵將,嚴某我守個十日半月那還是綽綽有余的!”


何等狂妄、何等霸氣的言論,面對著老將楊凌那包括西軍解煩軍在內的八萬兵卒,嚴開竟說出能死守十日甚至是半月的話來。


“那就行了!”長吐一口惡氣,陳綱回顧梁丘舞正色說道,“準備一下,小姐,我等即刻突圍!”


“陳二哥……”見陳綱自作主張,梁丘舞愣住了。


只見陳綱與嚴開對視了一眼,用帶著濃濃溫情的口吻,低聲說道,“小姐,我與老嚴,都是看著您長大的……陳、嚴、項、羅四家,世代受東公府器重,我等祖輩、父輩,皆在老太爺、大爺、二爺手底下為將,而今時今日,便是我等兄弟為東公府捐軀的時刻了!從眼下起,陳綱與嚴開,便不再受將軍將令了……”


旁邊嚴開亦笑著插嘴道,“雖然我與陳綱皆已年過三十,不過,小姐還是容忍我等任性一回吧……”說到這里,他幾步走向屋外,沉聲喝道,“傳令下去,替陳綱將軍點一千精壯兒郎,助上將軍殺出突圍!”


“得令!”在屋外守衛的東軍士卒聽到,當即二話不說去傳令了。


“嚴大哥,陳二哥……”望了望嚴開,又望了望陳綱,梁丘舞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她很清楚,若是她這么一走,博陵的三千東軍勢必會全軍覆沒。換而言之,嚴開與陳綱這兩位親如兄長般的部將,可是用自己的性命強拼著,欲替她殺出一條通往冀京冀州軍的順暢大路啊。


“大局為重!”拍了拍梁丘舞的肩膀,嚴開用一副長兄般的口吻低聲勸道。


望著嚴開與陳綱二人毅然決然的堅毅目光,梁丘舞忍著眼眶內的晶瑩,咬牙點了點頭。


因為,若是冀京境內,冀州軍確實已將燕王李茂逼入絕境,那么。無論說什么,她東軍也不能叫楊凌的那六萬北疆大軍再過去攪局。


非常之時,就必須壯士斷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楊凌這支北疆軍拖死在此地,集中力量將燕王李茂率先擒殺!


“嚴大哥,陳二哥……保重!”


見梁丘舞的眼神逐漸從不忍猶豫轉變為堅毅決然。嚴開與陳綱對視一眼,歡喜地哈哈一笑。


“那就……出發!”


時隔半月,博陵關隘的門戶緩緩打開了,而與此同時,燕王李茂麾下老將楊凌已率數萬北疆大軍在關前擺好陣型。


“唔?”眼瞅著那緩緩開啟的博陵關隘大門,老將楊凌眼中閃過一絲疑慮,捋著胡須喃喃自語道,“奇怪,竟然出動出關?”


從旁。部將田凱懷疑道,“莫非這關內的東軍,已得知冀州軍或將派遣援軍至?”


“應該不會……”楊凌搖搖頭,仔細分析道,“東軍四將的項青與羅超二人若得知冀州軍或有援軍至,這不奇怪,畢竟人家每日率騎兵奔襲在外,可博陵已被我軍團團圍住。按理來說得不到消息才對!”


“那就是對方見勢不妙,準備再次突圍了?”


“多半是了!”捋了捋胡須。楊凌老神在在說道,“見老夫大軍叩關,不死守,反而欲應戰么?有意思,不愧是東軍!傳令下去,叫各軍稍安勿躁。只要嚴密防守,縱然那梁丘舞再是強橫,也無法殺出重圍!”


“得令!”


這邊正說著,博陵關隘內已沖出了一支騎兵,據楊凌目測差不多有七百騎左右。而這支騎兵沖鋒的方向,竟然是他楊凌的本陣?!


見此,楊凌眼中浮現幾分驚詫。


縱然是他戎馬一生,作戰經驗極為豐富,此番亦被那七百騎東軍騎兵那堪稱自殺性的沖鋒攪地心中納悶。


要知道他這邊可是有著六萬多的大軍啊,單憑七百騎兵對其發起沖鋒,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能做得出來這種事的,想來東軍之中也只有他了吧……萬夫莫敵的鬼將,陳綱!”楊凌面色波瀾不驚,淡然地看待著遠方沖鋒而來的七百東軍騎兵。


說實話,對于陳綱這種莽夫所為,楊凌打心底是看不起的,畢竟當初北疆之虎梁丘恭之所以能制霸草原,依靠的可不只是過人的武藝,謀略,才是漁陽鐵騎當時制衡的關鍵。


然而即便如此,當楊凌瞅見遠處的陳綱時,亦不由得面露吃驚震撼之色。只見那陳綱竟脫掉了上半身的鎧甲,赤著上身,腦門上亦綁著一根白布,上書一個“死”字。


顯然,這廝既然殺出關隘來,就沒想要活著回去!


而但凡是被他撞見的北疆士卒,皆遭攔腰斬死厄運,下場何等的凄慘!


很難想象,明明是北疆一方占據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但是在陳綱那番忘命般的沖鋒下,竟逐漸呈現潰散之勢。


不得不說,對于這等膽氣彪悍的猛將,即便楊凌因為某些事對東軍有些偏見,亦不由他心中對陳綱肅然起敬。


“看來當年此子率三百騎突襲十萬北戎騎兵一事,果然不虛吶!只不過……老夫可并非咕圖哈赤啊!”重哼一聲,楊凌抬手一指陳綱的方向,嚴厲地喝道,“弓弩隊準備,目標前方東軍騎兵七百騎,放箭!”


果然,楊凌不愧是極擅用兵的將領,見陳綱來勢洶洶,他卻不與硬拼,指揮軍隊調開了騎兵與步兵,僅用弓弩手壓制那七百騎兵的來襲,以至于接連幾波弓弩的激射過后,那七百騎兵頓時死傷慘重,就連陳綱本人胸膛亦中了一箭。


“該死的!”一把拔掉胸口的箭矢,陳綱轉頭望向楊凌本陣方向,怒聲罵道,“楊凌老匹夫,你個縮頭烏龜,只會仗著兵多,算得什么豪杰?可敢與陳某大戰三百回合?!”


楊凌聽聞此言為之失笑,見左右侍衛表情氣憤,他擺擺手淡淡說道,“不必在意,老夫本來就沒想著要當什么豪杰!就讓他去罵吧,此人罵得越兇,就愈發證明此人已然技窮!”說罷,他轉頭回顧左右侍衛說道,“弓弩莫停!”


“是!”


不多時,又是一波弓弩朝著陳綱那七百騎兵激射而去,霎時間,東軍七百死士人仰馬翻,只看得關內梁丘舞心中激怒。


“不可!”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丘舞的神色,嚴開正色勸道,“眼下還不是時機,將軍稍安勿躁!”


“可是嚴大哥……”


“大局為重!”


“……”眼瞅著嚴開那不容置疑的表情,梁丘舞啞口無言,重重一拍身旁石柱,竟將那石柱拍碎些許。


而這些,嚴開只當瞧不見,聚精會神地審視著戰場的局勢。


終于,楊凌的注意逐漸被頑強的陳綱以及那七百東軍騎兵所吸引住了,而就在這時,嚴開雙目猛地一睜,低聲喝道,“出發!”


梁丘舞翻身上馬,咬咬牙帶著那三百騎兵沿著關隘重圍而去。


只可惜,這一幕卻并未逃脫楊凌的眼睛。


“呵,原來是聲東擊西之計么?還以為東軍是想做最后的反擊,沒想到終究還是為了那炎虎姬梁丘舞的突圍而故布疑陣……”說著,楊凌大手一揮,沉聲喝道,“圍上去!槍兵在前結陣,弓弩手于后掩護,休要走了炎虎姬!”


“喔喔——”


“事已至此,怎能容你等走脫……”楊凌喃喃自語了一句,忽然,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他大軍側面的遠方,旋即,他的眼睛猛地一凜。


只見在遙遠處的土坡上,數騎勒馬而立,遙遙望著這邊的情況。


在此背后,塵埃大起,隱隱仿佛有千軍萬馬。(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6 14:51
妻乃上將軍 第八十二章 遭遇
“終于來了么……”


當大軍側翼的遠方出現那些位不速之客時,老將楊凌便不再關注東軍四將之一的陳綱,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支情報不明的冀州軍援兵上。


“果真出現了……怎么可能?!”臉上露出幾分駭然之色,部將田凱憤慨地罵道,“西軍那幫人在做什么?明明老將軍已發書信給那韓家父子,為何還是將那支兵馬給放了進來?叛徒果然是靠不住!”


“……”聽著田凱的罵罵咧咧,老將楊凌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楊凌亦頗為不恥西公府韓家父子的為人,因為這里面涉及到西公府韓家父子與北疆之主燕王李茂一個私底下的交易。


一個食君之祿的臣子,竟然會為了榮華富貴而倒戈,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再一想韓家本來就是投機商戶出身,楊凌倒也不怎么想苛求太多了,反正他已打定主意,日后定要找尋機會勸勸主公李茂:似這等貪圖富貴而做出反叛舉動的小人,豈能加以重用?


就在楊凌走神的工夫,在遙遠處那土坡上,劉晴正皺眉打量著遠方的北疆軍,半響后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吐出一句話來。


“果然,那北疆軍將領早已知曉我軍的存在!”


話音剛落,身旁枯羊面露驚色地說道,“怎么可能,憑借著廖將軍的洞察力,我軍可是完美地繞過了西軍的堵截啊!”


在枯羊驚呼時,廖立雖然并非開口,但是亦用詢問的眼神望著劉晴,等待著她的解釋。


“沒有注意到么?”抬手指向遠方,劉晴壓低聲音正色說道。“一般而言,在指揮作戰時,若無特別需要,左右兩翼的兵力大致是持平的。這樣布局是為了避免給敵軍瞧見防守上的漏洞,有機可趁,但是你們看遠處的北疆軍,分明是靠近我軍的右翼兵力最為集聚,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竟然在右翼安插了重甲步兵,你等不覺得此事有些異常么?”


“有何異常?”枯羊終歸是經驗淺薄,瞅了半天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疑惑不解地詢問道。


反觀廖立似乎已有所察覺,瞇了瞇眼睛。替枯羊解惑道,“那支北疆軍此番用兵分明是打算攻占博陵,而且作用的鶴翼陣,亦是針對防止博陵突圍的陣型,此陣左右兩翼既能突擊。亦能迂回包圍敵軍。倘若博陵內的東軍突圍出來,十有**會落于那支北疆大軍的重重包圍當中。但不可思議的是,這支北疆軍毫無道理地加厚了右翼的守備力,并且安置了重步兵這等極其不利于突襲以及迂回包圍的兵種,唯一的解釋是,對方的右翼,本來就沒想過要移動位置。那只是為了防守……換而言之,這個陣型非但是針對博陵,更是針對我軍的!”


枯羊聞言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驚嘆劉晴眼光的毒辣,明明比他還小上幾歲,但是領兵作戰經驗豐富。卻是他難以望其項背的,不愧是原太平軍之首。


見廖立已替自己代為解釋,劉晴也不再贅敘過多,在沉思了半響后,忽然問道。“那支北疆軍的統帥何許人也?”


廖立、成央等人聞言面面相覷,皆說不知。


也難怪,畢竟楊凌這位燕王李茂麾下的老將聲名.確實不如北疆五虎響亮,以往呆在北疆時也只是替李茂訓練訓練兵卒,因此,廖立與成央不清楚楊凌底細實屬正常。



見身邊諸將皆搖頭表示不知對面北疆軍統帥的底細,劉晴微微有些失望。雖說她劉晴許多時候都傾向于兵行險招,但這并不表示她會在不清楚敵軍底細的情況下貿貿然與對方接觸。


正如楊凌所意料的,其實劉晴與廖立早在一日前便已抵達了博陵附近,之所以藏匿行蹤,無非就是想趁著北疆軍攻打博陵的機會偷襲北疆軍的側翼。


這不,博陵之戰剛剛打響,劉晴便興匆匆地帶著麾下騎兵出面了,然而讓她有些吃驚的是,北疆一方的統帥似乎早已料到她會來,提早一步在右翼加強的守備力,以至于她劉晴伺機偷襲的計劃幾乎要全盤泡湯。


雙方僵持了片刻,劉晴因為先機已失而并未即刻下令進攻,而老將楊凌似乎也不想節外生枝,亦沒有派兵過來攻打,只是再次加厚了右翼的守備力,顯然是不打算給劉晴絲毫的可趁之機。


不過話雖如此,劉晴卻沒有絲毫泄氣,相反地,她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可惡的家伙的笑臉。


“呵!”劉晴的嘴角泛起幾分淡淡的笑意,在廖立、成央等將一臉不解之余,輕笑著喃喃說道,“當真是厚實地猶如龜殼一般,滴水不漏……不過本軍師最反感這種打仗的方式了,去年湖口一役后,本軍師心下發誓,誰要是再敢在本軍師面前擺出這種龜殼般的防守,本軍師定當要將其烏龜殼捅破!”


廖立、成央聞言對視一眼,心下會心一笑,他們自然清楚,去年在湖口,劉晴可是被謝安那種幾乎耍賴般的死守弄地肝火大氣,數日難以入眠。


“看似滴水不漏,不過,還是要試過才知……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便知!”抬起芊芊玉手,劉晴一指前方北疆大軍,慢條斯理地說道,“廖立,替本軍師將敵軍那層龜殼捅穿!”


“如軍師所愿!”廖立朗笑一聲,振臂一呼,當即提一半騎兵,氣勢洶洶地殺向了北疆軍。


望著廖立離去的背影,枯羊有些擔憂地說道,“軍師,成副將,末將以為廖將軍此去顯得有些貿然了……終歸對方有數萬大軍,而廖立將軍僅率兩千騎兵……”


劉晴聞言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說道,“眼下我軍唯一的優勢是,敵將多半不知我軍有一位凌駕于北疆五虎之上的絕世猛將……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有些時候,一名萬夫莫敵的猛將在戰場上的作用,可遠勝千萬兵馬!”說到這里,她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幾分追憶、懷念的神色。倘若沒有猜錯的話,她想必是想起了那位如兄如父的男子,天下的大豪杰,梁丘皓。


成央顯然也是注意到了劉晴神色的異常,咳嗽一聲,借著寬慰枯羊岔開話題道,“你小子還不知你家將軍的本事么?雖遠不及大主母,不過對付對付北疆小兒,不再話下!”


“說得是……”一想到廖立那恐怖的武力與洞察力,枯羊附和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老將楊凌顯然也注意到廖立那兩千冀州騎兵的突擊,見此微微皺了皺眉。


“區區這點騎兵,亦敢突擊我六萬大軍?”


楊凌著實有些想不通,他原以為冀州軍前來支援博陵的兵馬至少過萬,萬萬也沒想到。他一番逼迫試探,對方僅只出來兩千騎兵。

楊凌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


“將軍,我軍右翼有一支不知名敵軍至,不知有何指示?”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前來詢問楊凌。


楊凌皺眉打量著離己方大軍越來越近的廖立軍,猶豫一下后,抬起的右手終究還是緩緩放下了。


“暫時……按兵不動!且瞧瞧對方究竟是打著什么主意!”


不可否認,楊凌以不變應萬變的戰術也不能說是失策。至少東軍的猛將陳綱就已深陷他北疆軍的包圍當中,左沖右撞愣是難以突圍脫困。毫不夸張地說,一旦陳綱身后的東軍騎兵皆戰死,那么陳綱這位被稱為萬夫莫敵的猛將,恐怕也就離死不遠了。


至于乍到的這支支援騎兵的先鋒將軍,難道還會比陳綱更加兇猛。更加厲害?


正如劉晴所想的那樣,他們不了解北疆軍偏師主帥楊凌的底細,而楊凌亦不知廖立的底細。盡管布衣劍神楚由向燕王李茂呈交了有關于冀州軍的將領情報資料,但楊凌卻并未得知。


這使得楊凌怎么也不會想到,那率領著兩千冀州騎兵前來突擊他大軍的將領。實際上可不是什么先鋒將領,而是實打實的,冀州軍第三偏師主帥,無論是指揮作戰還是個人武藝,都是凌駕于東軍猛將陳綱以及北疆五虎之上的冀州軍三大將之一,廖立。


“砰——”


一聲巨響,驚動了楊凌,當時這位老將正打算將注意力投注到打算突圍的梁丘舞身上,畢竟在他看來,廖立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騎兵,以兩千人數竟然沖擊他數萬大軍,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的做法,與東軍的那個陳綱一樣,只要確保其落入包圍網中,便無需再過多關注,因為對方是絕對無法有所作為的。


但是這一回,他錯了,而且錯得相當離譜。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他楊凌甚為放心的右翼,竟然就那樣直接被廖立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以至于那兩千冀州軍騎兵,無所顧忌地殺向了北疆軍的腹地。


“敵軍休要狂妄!”一名北疆軍的將領策馬奔來,迎戰廖立,結果話音落下還未落數息,便給廖立一槍捅死馬下。更不可思議的是,廖立胯下的戰馬甚至連少許的停頓也無。


而廖立身后的冀州軍騎兵亦不甘落后,兇威大逞,竟在短時間內殺得北疆軍節節敗退。


這份強大的武力,非但老將楊凌驚駭莫名,就連博陵關隘上東軍四將之一嚴開亦是目瞪口呆。


“那……真的是冀州軍?”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嚴開簡直難以置信,城下那支作戰極其勇猛的軍隊,竟會是他們東軍此前私底下不屑一顧的冀州軍騎兵。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8 12:15
第八十三章 猛虎出籠
“冀州軍的廖立么?”


在博陵關隘城頭上遠遠打量了半響,嚴開摸著下巴回憶著記憶中的那員冀州軍將領。


因為廖立曾經當過謝安的侍衛統領,因此,嚴開對這位年輕的冀州軍將領頗有印象,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有些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城下將楊凌六萬北疆大軍視若無物的猛將,竟是一位年紀尚不及三十的年輕人。


嚴開微微嘆了口氣,腦海中不由地回憶起當年自家姑爺“始亂終棄”,小姐命令自己四人前往“抓拿”的趣事。當年自己四人像抓小雞那樣抓回東公府“問罪”的小家伙,如今已成為朝中權柄赫赫的刑部尚書,就連他的部下,論氣勢與武藝也已凌駕于東軍四將之上。


“這世間的事,還真是不好說啊……”嚴開帶著幾分微笑自嘲道。廖立的出色表現讓他意識到,冀州軍的崛起無可避免,或許再過不久,冀州軍便會取代東軍成為大周軍方的旗標。


“殺進入了,那兩千騎兵殺進去了……”從旁,嚴開麾下的部將瞪大眼睛仔細瞅著廖立在城下的個人表現,一臉震驚,連聲說道,“嚴將軍,那位將軍究竟何許人物?竟……竟比陳綱將軍還要厲害……”


嚴開用帶著幾分落寞的表情微微一笑,他并沒有回答。而是岔開話題說道,“通告全軍,有友軍來援救我軍了!姑爺麾下的冀州軍,來替我軍解圍了!”


“姑爺?”附近的東軍兵將面面相覷,他們實在很難將關下那位如入無人之境的猛將與手無縛雞之力的姑爺謝安聯系在一起,他們有些想不通。文文弱弱的自家姑爺,竟能招攬到如此勇武的猛將?


“就這么通告全軍!速去!”嚴開不容置疑地說道。


他知道,因為被老將楊凌圍著打壓了數月,他東軍的士卒在**與精神上皆受到了嚴重的雙重打擊,眼下只有借友軍來救援的喜訊來激勵全軍士卒的斗志。而這樣一來,這場仗還有的打。


“將軍,那支友軍已殺至北疆軍腹地!”


嚴開下意識地轉頭過來,仔細地審視著戰況,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詭異笑容。


“那楊凌竟然按兵不動。只叫前軍阻擋廖立?有機會!速速傳令下去,全軍整裝,燒關出戰!”


燒關出戰……


僅四個字便足以表明嚴開那破釜沉舟的決議,這便是身為大將的覺悟以及眼力。


“嗚嗚——!嗚嗚——!嗚嗚——!”


三陣軍號吹響,這驚動了正在奮力突圍的梁丘舞,她驚詫地望了一眼傳來沖鋒軍號之響的博陵,旋即,她愕然地發現。博陵關內火光大作。


梁丘舞的心中猛然躍出一個念頭,但是旋即便被她打消。


美眸閃過一絲光彩,梁丘舞勒馬頓足,在深深望了一眼北疆軍的帥旗所在后,忽然嬌聲喝道,“三百兒郎聽命。改目標為敵軍本陣!”


“將軍?”麾下的東軍士卒大驚失色,要知道他們此番的目的就是助主帥梁丘舞脫困,為此,陳綱將軍甚至率領七百騎對北疆軍展開了自殺性的沖鋒,無論如何。豈能也不能在此功敗垂成?


這不,梁丘舞方一下令,兩名東軍伯長便死死拉住了她的馬韁,死活不讓梁丘舞再殺回去,因為在他們看來,梁丘舞若是再殺回去,十有**就回不來了,這讓他們如何向陳綱將軍以及眾多為此犧牲的東軍兵將交代解釋?


“請將軍速速突圍!”


“請將軍速速突圍!”


一幫忠心耿耿的東軍兒郎一臉急切地懇求道,氣地梁丘舞俏臉漲紅,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只能強硬地喝道,“這是軍令!”


沒想到話音剛落,便有一名東軍士卒硬著頭皮回絕道,“嚴、陳兩位將軍已下令卸下將軍職務,眼下將軍只要跟著我等突圍便好,其余皆不必理會!”


梁丘舞那個氣啊,明明直覺告訴她眼下正有一個絕佳的扭轉戰局的機會,但她卻被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卒給拖累了。不過話雖這么說,梁丘舞并不怪罪那些士卒,畢竟那些士卒都是為了她,無論是神情還是言語,表露的都是濃濃的敬愛與關切之色,這讓梁丘舞有心呵斥卻又于心不忍。


這兩股截然相反的意念,讓梁丘舞心下格外地焦躁,畢竟戰場上的機會一閃即逝,豈容她有多費口舌解釋的時間?


而就在她打算不顧一切沖出去時,夫君謝安當初勸她的話忽然浮現于她的心田。


[……舞兒,表情冷漠可并不算是冷靜,或許別人不知,但為夫卻清楚地很,你那冷淡表情下那火熱、沖動的性子,這便是你屢屢被湘雨所耍的關鍵……冷靜!


身為一名將領,你的人格魅力無可厚非,哪怕是明知步向末路,為夫以為恐怕也有許許多多的兵將跟隨……身先士卒還不夠,有些時候,就必須要用你的言語去鼓舞他們,這是你所不如湘雨的……


相信自己,而后相信你麾下的英勇兵將!]


“相信麾下的兵將……鼓舞他們……”喃喃自語了一句,梁丘舞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旋即手指北疆軍帥旗所在,沉聲說道,“在那里,陳綱將軍與我東軍七百同澤正在浴血奮戰。難道我等當真要棄其不顧,顧自逃離么?”


此言一出,附近的東軍兵將紛紛低下了頭,而就在這時,卻聽梁丘舞話音一轉,沉聲說道。“我感覺到,有一支友軍正在沖擊北疆軍的本陣……”


“友軍?”


“正在沖擊北疆大軍?”


眾東軍兵將們吃了一驚,既歡喜又有些懷疑。


而這時,只見梁丘舞深吸一口氣,再次沉聲說道,“我感覺到,扭轉此戰我軍不利、被動的絕佳機會就在眼前,東軍的兒郎們,你們……信任我么?若是信任。便隨我一同殺將進去!”


附近的兵將面面相覷、遲疑不決,期間,卻有一名伯長深深打量了一眼梁丘舞,一咬牙狠聲喝道,“鄙小……愿隨將軍左右!”


此言一出,其余東軍士卒紛紛附和,也是,作為東軍神武營的士卒。豈有貪生怕死之理,若不是嚴開與陳綱二將嚴令眾人護著梁丘舞殺出重圍而去。他們又豈會拋下同澤不顧?


而如今梁丘舞這么一鼓舞,他們心中的斗志之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亮出番號!用我等手中的兵刃叫北疆軍明白,我等乃是何人!”


“我等……乃是東軍神武營!居天下之首的精銳鐵騎!”


“喔喔——!!”


三百東軍精騎嘶聲力竭地大吼著,在梁丘舞的率領下,竟折道殺了回去。


而追趕在他們身后的北疆士卒哪里會想到梁丘舞竟然去而復返,依舊傻傻地追趕過去。結果卻被梁丘舞手執狼斬寶刀殺死。


北疆軍的陣型,斷層了。


嚴正以待、等待著梁丘舞殺過來的北疆士卒們,終究沒有等到這位大周朝廷的第一戰力,然而追趕梁丘舞的那些北疆軍隊,卻被梁丘舞殺了個七零八落。更糟糕的是。除了梁丘舞之外,還有廖立這位比起東軍之陳綱更加勇武的猛將突擊著北疆大軍的陣型,這使得楊凌這支兵力多達六萬的大軍,盡管軍隊實力未見多少衰減,但是士卒的陣型卻是大亂,甚至于,有些混亂之地,北疆士卒兵不識將,將不識兵,被梁丘舞與廖立來回沖殺,硬是無法抵擋。


“車懸——!!”


一刀將一名北疆將領斬落馬下,梁丘舞虎目一掃戰場,厲聲喝道。


“喔喔——!!”


所謂的車懸,是騎兵一種殺傷力極為恐怖的戰術,以上空鳥瞰觀察,便是叫騎兵駕馭著戰馬呈車輪、即圓形奔襲,這能夠有效地利用戰場上的空間,使得騎兵始終處于沖鋒的勢頭,而不至于沖過頭,還未殺多少敵軍便已沖出了作戰范圍,是一種很普遍的戰術,但是要求也極為苛刻,需要麾下的騎兵精通馬術,能夠在領兵武將下令的第一時間改變方向。


這不,在梁丘舞親自作為刀尖的東軍車懸陣面前,北疆軍那多達六萬人的人數根本起不到應有的效果,幾乎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防線便被梁丘舞所突破。


期間,有幾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北疆將領妄想著出馬阻擋梁丘舞,結果卻被后者一刀一個,連帶著兵器、鎧甲一起斬斷,甚至于,有幾個倒霉的家伙竟人連人帶馬被斬成兩截。


“東軍!”大喝一聲,梁丘舞的周身亦仿佛燃燒起熊熊烈火,此時時刻的她,才是北戎狼騎口中所傳的炎虎姬,才是沙場上人人喪膽的女武神。


“神武!”迎合著梁丘舞的口號,她麾下東軍士卒不時地竭力吶喊著。


很不可思議地,跟著這位強大的將軍,東軍兵將仿佛感覺體內有使不完的力氣,正是這種不可思議的錯覺,支持著他們越戰越勇。


“小姐?怎么會……”


遠處的陳綱哪里會聽不到梁丘舞曲部那震耳欲聾的吼喊,表情微微一愣。要知道按照計劃,梁丘舞應該早已突圍脫困而出才對。


“將軍,怎么辦?”一名伯長奮力殺上前來,詢問陳綱道。


陳綱皺眉望了一眼遠方的混亂,一咬牙沉聲說道,“改變戰術!我等也來……車懸!”


“喔喔——!!”僅存的五百余東軍士卒大吼一聲,跟隨著陳綱這柄利刃,開始分割、鑿穿北疆大軍的陣型。


而與此同時,廖立卻也注意到了梁丘舞以及陳綱那邊的變故。嘴角上泛起幾分笑意。


“果然,東軍才沒有那么窩囊啊……我等也配合一下吧,車懸!”


將令下達,廖立麾下的兩千冀州軍騎兵不再突擊北疆大軍的本陣,而是配合著梁丘舞與陳綱,在北疆大軍的腹地。展開車懸兵法。


三重車懸!


而此后不久,博陵關內嚴開亦率領守關的騎兵棄關殺出,加入了戰局。


四重車懸!


“怎么可能……”


老將楊凌波瀾不驚的面上隱約露出了幾許驚詫,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麾下的大軍陣型逐漸被那四支騎兵所分割,明明是堅固的防線,卻被對方輕易鑿穿。


“報!我軍左側遭到襲擊,疑是東軍的項青!”


“報!我軍左后方遭到襲擊,疑是東軍的羅超!”


“……”楊凌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皺眉望著遠方那兩支突然而至的東軍騎兵。亦用車懸戰術分割著己方的軍隊。


“六重車懸……”在遠方觀戰的枯羊面色為之動容,原以為太平軍的騎兵已算是精銳的他,哪里見識過這種激奮人心的惡戰。


只見在他目光所及之處,楊凌那六萬北疆大軍有如一個大餅,而梁丘舞、陳綱、廖立、嚴開、項青、羅超等六位猛將,便是六柄鋒利的利刃,從各個方向撕開了北疆軍隊的防線,將北疆軍整個陣型攪地猶如一盤散沙。


可惜的是。老將楊凌終歸占據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在一番指揮下來。盡管梁丘舞與廖立依靠著本人出色的直覺避開了陷阱,但是其余幾支騎兵軍隊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尤其是陳綱,因為兵少的原因陷入了被包圍的窮迫之境。


見此,審視著戰況的劉晴微微皺了皺眉后,低聲詢問成央道。“東軍的棋語了解多少?”


成央愣了愣,抱拳回道,“這個……廖立將軍曾與東軍一同演習,知道一些,末將從他口中了解過……堪堪涉及!”


“足夠了。我來指揮,你代我傳遞指令!”


成央驚詫地望了一眼劉晴,抱拳領命。


不多時,土坡上的高處便占滿了一排士卒,手中執旗,朝著戰場方向奮力搖旗。


“唔?”直覺與洞察力爆棚的梁丘舞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接管我軍指揮?冀州軍……難道是小晴?”


“將軍?”


“聽從遠方土坡的指令!”


“是!”


此后便是廖立,在注意到遠方那源于東軍的旗語后,嘴角泛起幾分笑意。


“掩護一下東軍么?嘿!”


輕笑一聲,廖立突然折道,在其前方北疆軍士卒目瞪口呆之余,揚蹄而去,轉而解救被被圍困的陳綱與嚴開部。


“將軍,遠方土坡上亮起我軍的旗語!”


在廝殺之時,部下吃驚地將這件事告訴主將嚴開。


“竟要我等聽從指揮?”


看懂了旗語的嚴開吃了一驚,在沉思后重重點了點頭,沉思下令道,“傳令下去,從時下起,遵從遠方旗語的指揮,按令行事!”


“是!”


項青、羅超二將,亦在不久后看到了劉晴的旗語……


“有意思,膽敢來指揮我軍?是長孫那個婆娘么?不太像呢!”摸著下巴,項青一臉痞樣地壞笑著。


“那怎么辦,將軍?”


“聽唄!”項青壞笑了兩聲,神秘兮兮地說道,“冀州軍亦是咱姑爺麾下的兵馬啊,與我軍也算是弟兄軍,就按令行事吧!”


“是!”


另一方,羅超倒沒有那般廢話,在瞥了一眼劉晴的旗語后,從始至終也只說了一句話。


“按令行事!”


由于有著劉晴這位軍師的指揮,陳綱、嚴開、羅超、項青等人的處境立馬改善了許多,在劉晴的指揮下,屢屢避開楊凌設下的誘敵之計陷阱,轉而攻打北疆大軍真正防守力不足之處,氣地老將楊凌胡須直顫,百思不得其解。


而真正讓楊凌感到震驚的是,東軍以及廖立那支騎兵對戰場情況的應對,何止比方才快了許多,甚至于,有些時候他楊凌下達的指令還未傳到各軍指揮將領那里,東軍方面便已經做出了應對,簡直是未卜先知一般,神乎其神。


老將楊凌的腦門上滲出了層層汗水,因為顯而易見,東軍的那位幕后軍師,可不止比他厲害一星半點。無論他楊凌針對戰場上的局勢做出何等改變,對方始終能提先算到,并且迅速做出對應。


開玩笑!


明明是應對的一方,反應卻快得叫占據主動的一方都來不及改變?


“在那里!”


部將田凱的一聲疾呼驚動了楊凌,后者轉頭一瞧,這才注意到遠處的土坡上,有一整排的冀州軍騎兵正不停地打出旗號。


縱然是戎馬一生的楊凌,此番也萬萬想不到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呢,指揮東軍作戰的厲害軍師,竟然會在東軍的援軍冀州兵當中。


“去!”抬手一指劉晴所在的位置,楊凌沉著臉喝道,“將那支兵馬驅除!”


平心而論,老將楊凌想得不錯,但很可惜的,這道指令終歸還是晚了一步。


在劉晴心滿意足地在成央、枯羊二將的護送下,被北疆軍將領田凱所率領的騎兵隊趕離土坡之際,梁丘舞、廖立、陳綱、嚴開、項青、羅超等人已將那六萬北疆大軍這塊大餅劃得四分五裂。


見此,明知事不可違的老將楊凌也只能長長嘆了口氣。


“主動權……已不再我軍手中了!到此為止吧,傳令下去,鳴金收兵!三軍向冀京方向進軍,與西軍匯合!”


說著,老將楊凌率先駕馭戰馬朝前行了幾步,沒走幾步,他不由又轉過頭來望了一眼戰場,長長嘆了口氣。


“猛虎,已然出籠,再想困住她,可就難咯!唉……”(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10 12:34
第八十四章 蠢蠢欲動的西軍
——梁丘舞脫困后次日,博陵東南四十里地,西軍“解煩軍”軍營帥帳——


“這么說,梁丘舞那頭猛虎,已然脫困了么,還帶著一萬四千左右的小狼崽……”


在西軍的帥帳內,西公府韓宏品著香茶,慢條斯理地說道。


“確實如此!”在劉晴手折了一陣的北疆軍偏師主帥楊凌捋著胡須頷首道,“眼下梁丘舞手,確實還有大概一萬四千左右的東軍!”


“這可不好辦吶!”把玩著手的茶碗,西國公韓宏打著官腔慢地說道,“燕王眼下命老將軍在博陵了解了那梁丘舞,老將軍卻叫她跑了,如今卻又牽連到我西軍,這未免有些……”


韓宏的話尚未說完,楊凌身旁部將田凱怒聲罵道,“還不都是因為你等?!說什么已堵死博陵至冀京的道路,萬無一失,既然如此,那支冀州兵是如何到的博陵?難不成是從天上飛過去的?!我軍本來死死壓制住了東軍,皆因你等一時疏忽,叫敵軍從眼皮底下安然過關,才致使我軍陷入不利!”


聽聞此言,韓公的臉頓時便沉了下來,從旁,他的兒西鄉侯韓裎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位將軍說得好笑!總歸是你等敗于東軍之手。要將此罪過強行扣在我父頭上,這恐怕有些不合適吧?至于那支冀州兵援軍……啊。事實上我軍其實有得到報訊,只不過我父覺得,既然博陵有老將軍以及萬北疆雄師在,應當是萬無一失才對,卻沒想到……”說著,他摸了摸下巴,故作喃喃自語其實卻是滿帶嘲諷地說道,“如此看來。我父倆似乎是太高估老將軍以及老將軍的部下了呢!”


“你說什么?!”原本就惱怒非常的田凱聞言更是怒發沖冠。


而就在這時,老將楊凌抬手將他攔了下來,在深深打量著了一眼西鄉侯韓裎后,用帶著幾分歉意的口吻笑瞇瞇地說道,“小輩不懂事,韓公與西鄉侯莫要與他一般見識!至于此戰罪過,你我說了皆不作數。不如暫時擱起,日后請燕王殿下親自定奪,如何?到時候老夫便如西鄉侯方才所言那般告訴燕王殿下,此戰過失并非西軍袖手旁觀,而是老夫本領不足,這樣可好?”


“……”韓宏、韓裎父對視了一眼。啞口無言。


要請燕王李茂去定這楊凌的罪?


開什么玩笑!


暫且不說這老匹夫楊凌乃是李茂麾下心腹老將,在這十年來為北疆勢力嘔心瀝血、竭盡全力,單說北疆軍隊,有多少是由楊凌訓練出來的?別看北疆五虎好似頗看不起老邁的楊凌似的,那只不過因為楊凌年事已高卻不放權于他們的關系而已。若韓家父當真敢在李茂面前說什么楊凌的不是,不等燕王李茂呵斥。恐怕其余北疆兵將也會給韓家父好看。


一方是十年來為北疆嘔心瀝血、訓練出許許多多精銳兵將的老將,一方是背叛了大周朝廷、前來投靠李茂的國之叛徒,你道那些北疆兵將會偏向何人?


想通了這一點,韓家父倒也不敢再奚落楊凌了。


“老將軍言重了,”笑著擺了擺手,韓公一改方才的慵懶,笑呵呵地說道,“老夫亦知這位小將軍依舊糾結于戰場失利的事上,即便言語沖撞,又豈會怪罪于他?似這位小將軍這等熱血的年輕人,老夫可是頗為喜歡的。”


“那就好,那就好。”楊凌笑瞇瞇地說道,竟也矢口不提讓田凱道歉的事,轉而以一副憂容的表情皺眉說道,“話說回來,梁丘舞脫困,老夫當真是始料未及……不知事已至此,相信就算是刮了老夫,恐怕也無濟于事了,不知韓公如何看待?”


韓公瞇著眼睛望了幾眼楊凌,心下不覺有些郁悶,畢竟他不可能、也沒有這個權利活活刮了對方。


吐了口氣,韓公點頭附和說道,“老將軍所言極是,當務之急,我等應當想個法來彌補不利戰事才對!”


“韓公此言深得老夫之心吶!”楊凌聞言哈哈大笑,旋即眨眨眼說道,“韓公,您看這樣可好?既然得燕王殿下召喚,老夫自然不好繼續再此耽擱,否則若是延誤了戰況激怒了殿下,你我都討不到好果吃……不如這樣,老夫呢,就率軍前往冀京,韓公留守在此,替老夫把把關,將梁丘舞一軍阻擋在此……”


韓宏聞言面色微微一變,雖心大罵楊凌這老匹夫盤算地巧妙,臉上卻絲毫不留痕跡,一臉為難地說道,“這恐怕……東軍的勇武,天下傳名,其主帥梁丘舞,又是武藝比肩燕王殿下的絕世猛將,單單留我西軍在此,恐怕有些……”


“有些什么?”楊凌湊了湊身,瞇了瞇眼睛低聲說道,“東軍亦乃四鎮之一,西軍亦乃四鎮之一,西軍又豈有不敵東軍之說?再者,老夫并非要求韓公斬殺那梁丘舞,只要拖住她便可,免得此女到冀京壞事……”


“到冀京壞事?”韓公眼珠一轉,似乎聽出了什么,試探性地問道,“其實自打方才起,老夫便覺得詫異,殿下何以會招老將軍前往冀京呢?莫非……燕王殿下冀京之行并不順利?”


楊凌聞言眼閃過一絲冷色,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低聲說道,“老夫知道,韓公乃商賈出身,凡事注重利益,不過這天下啊,有些事并不只關乎于利益……即便韓公眼下尋思要著棄暗投明。也得看朝廷的意思,不是么?總歸。韓公以及韓公的公,已經踏足了‘那一步’啊……”


韓宏聞言面色微變,他豈會聽不出楊凌這是在警告他莫要朝三暮四。


話雖如此,其實韓宏自己也明白,已經踏足那一步、背叛了朝廷的他們,是不可能安然無恙地再回到朝廷的一方的,既然他能取代前任西國公,那么自然也會被其他人所取代。


此時此刻。哪怕是明知選錯了方向、站錯了位置,也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撐下去,否則,朝廷一方容不下他們父,就連北疆,恐怕也再沒有他們父立足之地。


想到這里。韓宏連忙表露自己的心跡,借此打消楊凌心的懷疑。


“老將軍說笑了,燕王殿下英明神武,這才是老夫父眼的明君,又豈會是像老將軍所說的那樣,朝三暮四?”說罷。他頓了頓,用幾乎只差拍著胸口的自信表情,慷慨激昂地說道,“老將軍就放心地去冀京吧,此地。便交予我們父便好……”


從旁,其韓裎瞠目結舌。似乎是被其父態度的改變所驚呆了,就當他想開口說話之際,其父韓宏卻用眼神制止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韓公了!”微微一笑,老將楊凌站起身來,拱手說道,“事不宜遲,老夫即刻帶兵趕往冀京,此地之事,還望韓公多多費心!”


“哪里,哪里,裎兒,送送老將軍!”韓公和顏悅色地說道。


“……是!”


在西鄉侯韓裎的相送下,楊凌離開了帥帳,在營地門口與韓裎客套了寥寥幾句后,楊凌便帶著隨行人馬,騎兵遠去。


回頭瞧了一眼依舊站在轅門口的韓裎,田凱皺眉問道,“老將軍,您真覺得西軍能擋得住東軍么?”


“你覺得呢?”


搖了搖頭,田凱不怎么信任地說道,“多半擋不住!”


豈料楊凌聞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老夫亦這般想!”


“咦?”田凱不解問道,“既然西軍擋不住東軍,老將軍為何要留其在此?”


楊凌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似那等趨利而仁義可言的小人,豈能容他長久留在殿下身旁?不如就趁著此番機會,借東軍之手將其鏟除!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西軍與東軍同為冀京四鎮之一,想來實力也不至太過于懸殊,若能在重創東軍的同時鏟除韓家父,何樂而不為?”


田凱聞言恍然大悟,由衷贊道,“原來老將軍不只是精于兵法,權謀一事亦是頗為擅長……”


“你這小少奉承老夫了!走,我等即刻去冀京。雖然說有西軍替我等擋上一陣,不過燕王殿下那邊的情況,老夫終歸是有些擔憂……”


“末將明白!”田凱抱拳領命,旋即一臉狐疑地問道,“老將軍,末將忽然想到,若是西軍陽奉陰違,那可如何是好?”


仿佛是猜到了田凱的心思,楊凌冷笑著說道,“韓宏那老匹夫斷然不敢的!梁丘舞何許人?梁丘家世代忠烈,就算韓宏有心避戰,那梁丘舞也斷然饒不了他父這個朝的叛徒!


活該那韓家父以往好逸惡勞,只想著傍上殿下這根高枝,日后好高枕無憂地享受榮華富貴,卻不奮力賺取功勛,以至于迄今為止寸功未建……若無人在殿下面前表奏也是罷了,若是有人說上幾句是非之言,那韓家父恐怕在我北疆也無立足之地!不然,你以為韓宏那匹夫何以會那般爽快地應下此事?”


“原來如此!”田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當然了,恍然大悟之余,他也不忘在心底狠狠唾罵一番那韓家父,道一聲活該。


而與此同時,韓裎已回到了帥帳所在,見其父韓宏在主位上閉目養神,遂恭恭敬敬地說道,“父親,那楊凌已經離營遠去了。”


“唔!”韓公輕應了一聲,旋即緩緩睜開眼睛,在沉寂了數息后,忽然臉上泛起病態的暈紅,狠狠將案幾上的茶碗摔在地上,怒聲罵道,“老匹夫,欺人太甚!”


韓裎的眉梢微微一顫,在吩咐心腹侍衛收拾了茶碗的碎片后。他不解說道,“父親。恕孩兒一事不明,那楊凌叫我等在此阻擋東軍,分明是不安好心,為何父親非但不說破,反而一口應下此事?說句不該說的話,父親您這不是將我等以及軍兵將往火坑推嘛!”


“你以為說破此事就有用了?”瞥了一眼兒,韓宏滿臉慍怒地說道,“我等自打投靠李茂以來。寸功未建……以至于楊凌那老匹夫毫不畏懼與我等一同到李茂帳前理論!”


“父親息怒!”


“唉!”韓公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本來按照計劃,只要我等將冀京獻出,日后定然封王,卻不想事與愿違……誰能想到那欽雖然表面上對李壽不理不睬,但一旦事發。他卻義無反顧地站到了朝廷了一方……這實在是為父的失算!


冀京未得,東軍也未圍困徹底,還叫冀州軍一支援兵從我等眼皮底下潛近了博陵……裎兒,這警戒之事你是怎么辦的?那么一支軍隊,豈能從你眼皮底下悄悄溜過去?”


“孩兒知罪!”韓裎只感覺嘴里發苦,別說當時了。就算是眼下,他依然還是想不通,廖立那支冀州軍是怎么從他森嚴的警戒線溜過去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兒的表情,韓宏也沒有再說什么,在思忖了一番后。改變口風說道,“阻擋東軍。這的確是一件兇險萬分的事,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父親,此話怎講?”


韓宏聞言捋了捋胡須,用頗有些得意地口吻說道,“我兒啊,為父起初只是徐州鹽城一富商,如何坐到西國公這個位置,你可知曉?”


韓裎點了點頭,恭敬說道,“先帝在世時,欲伐南唐,然朝廷國庫不支,當時父親捐贈錢布千車,糧谷萬萬擔,資助先帝討伐南唐,先帝大喜過往,破舊例封父親為西國公……”


“不錯!”韓公聞言哈哈一笑,旋即語重心長地說道,“為父出身低賤,教不了你為官之道,為父能教給你的,就是如何做一個杰出的商人!裎兒,你知道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父親曾教導過,是眼力!眼界要開闊,不能為眼前蠅頭小利而昏頭!”


“說得好!”韓公滿意地點了點頭,用帶著幾分嘲諷的語氣說道,“那時為父可是傾盡家財,甚至還向舊友借錢借糧……當時天下比為父富的亦有不少,其大多數人都笑話為父昏了頭,可之后呢?為父已貴為國公,而當年笑話為父的那些人,依舊還只是富甲一方的土財主,依舊頂著為人所看不起的商賈帽,其人、其女,日后亦難以入朝為官……這就是眼力!如何把握住機會的眼力!”


“父親的意思是,東軍這件事,亦算是一個機會?”


“何止算是?簡直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捋了捋胡須,韓宏興致勃勃地說道,“聽楊凌那老匹夫的口風,李茂在冀京的處境應該是不怎么樂觀,要不然,李茂也斷然不會召楊凌到冀京,更不會私下命令楊凌圍殺梁丘舞那位他的同門發小……倘若為父猜得不錯,眼下應該是李茂最為艱難的時刻!”


“那又如何?”韓程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說道,“那楊凌又沒叫我等去支援李茂,即便日后李茂解除了危機,于我父又能有幾分好處?”


“你這孩,方才為父對你說的話就忘了么?”韓宏不悅地皺了皺眉,再次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等確實沒有可能支援冀京,但是可別忘了,梁丘舞就在這邊……你告訴為父,若天下有一人乃是李茂所懼,所謂何人?”


“與他一門習武的門長師姐,炎虎姬梁丘舞……”韓裎臉上表情微變,仿佛是領悟了什么。


“不錯,正是梁丘舞!”韓宏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燕王李茂不愧其李氏皇族第一勇士之名,其勇武,怕是東國公當年也難及,但只可惜,他終歸不是梁丘一門的人,再怎么厲害,也及不上梁丘舞那個梁丘公口的天才……若是叫梁丘舞脫困并且順利抵達冀京,那么,燕王李茂便注定敗北,正因為清楚這件事,李茂才會叫楊凌提前一步殺死梁丘舞,不是么?”


“父親的意思是,倘若我父能在此阻擋住梁丘舞……”


“雪送炭!這才是真正的雪送炭!”狠狠吐出一口氣,韓宏冷笑著說道,“救援冀京治標不治本,最根本的關鍵還是在于炎虎姬梁丘舞,可笑楊凌那老匹夫看似精明,卻連這種事都看不透……”說著,他頓了頓,滿帶恨意地說道,“倘若我父此番順利將梁丘舞阻擋在此,日后李茂登基,首功無可厚非便是我父,李茂亦會將我父視為心腹。到時候,你與為父再上表奏明楊凌臨陣脫逃之罪,我看那老匹夫如何抵賴!”


可能是被父親的言論說服了,西鄉侯韓裎亦是滿臉喜悅之色,不過再深思了一陣后,他卻又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話雖如此,不過倘若對方是東軍的話,恐怕難勝……”


“前提是對方知曉我西軍的情況……別忘了,我西軍可是四鎮最為隱秘的一支!”


“這倒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西鄉侯韓裎摸了摸下巴,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孩兒知道怎么辦了!就將狠狠挫敗東軍銳氣,作為我父投靠李茂的進身之功吧!”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4-7-11 17:42
第八十五章 難以反擊,無休止的騷擾
在北疆軍偏師主帥楊凌威逼利誘西國公韓宏韓裎父子二人在博陵與安平國的邊境阻擋東軍回援冀京這時,在博陵,東軍已打掃完畢戰場,梁丘舞亦見到了劉晴、廖立、成央、枯羊等人。


“小晴,此番當真是多虧了你……”久別相逢,梁丘舞拉著劉晴的手嘮叨著,期間不乏有感激之詞。


也難怪,畢竟若非是劉晴以及廖立趕來攪渾了博陵的水,東軍恐怕難以從老將楊凌手中逃脫,盡管她梁丘舞多半可以憑借著過人的武藝逃過一劫,但是麾下普通的東軍士卒顯然是難以幸免,畢竟老將楊凌經驗老道,是絕對不會放任東軍回援冀京,去破壞其主燕王李茂的好事的。


當著諸多將領的面被梁丘舞這般稱贊,劉晴小臉不禁微紅,諾諾說道,“小舞姐姐謬贊了,人家其實也沒做什么……”說著這里,她抬頭瞧了一眼梁丘舞,由衷歡喜地說道,“得見姐姐脫困,晴兒心中著實歡喜地緊。”


不知為何,她眼眶隱隱有些泛紅。


也難怪,畢竟劉晴如今可以說是了然一身,再無什么至親的親人,雖說有個同樣流淌著南唐劉氏血脈的、叔叔輩分的劉言,但說到底終歸以往不曾接觸過,相比較而言,恐怕還是梁丘舞更為親近,畢竟梁丘舞是梁丘皓的堂妹,所謂愛屋及烏,劉晴自打見到梁丘舞的第一刻起,恐怕就已經將梁丘舞這位“陳大哥”的堂妹視為了最親近的人。


而與此同時,嚴開、陳綱、項青、羅超等人正圍著廖立、成央、枯羊等人叨擾著方才戰場的見聞。期間不乏對廖立的嘖嘖稱贊。


有些出乎這四位東軍四將的意料,他們這么也沒想到,三年前軍演時還只是一介尋常將領的廖立,如今已經成為冀州軍的一路偏師主帥,甚至于,一身武藝亦是讓四將嘆為觀止。


當下。不服輸的項青便開口要與廖立比試腕力,誰叫枯羊一個勁地吹捧自家的這位廖將軍乃是冀州軍第二猛將呢?


項青的力氣眾所周知,此人在當年追捕謝安到東公府請梁丘舞發落時,可曾在當街獨力攔下一匹受驚的馬,可想而知其力氣。可這回在廖立面前,項青雖然也談不上落于下風吧,但也始終無法制勝。


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僵持了有整整數十息工夫,猛然見只聽“噶彭”一聲巨響。整張案幾竟被項青與廖立從中扳斷。


“好臂力!”陳綱此時正在包扎傷口,見此不由贊嘆出聲。要知道項青的力氣就連他也有所不及,卻沒想到廖立竟能與他不分秋色。


瞧了一眼廖立,陳綱對廖立更是高看了幾分。


“廖兄弟果然是好力氣!”松開右手,項青瞥了一眼手背上那被廖立捏出來的五條指印,不以為意地甩了甩手,笑呵呵地贊許道。


“哪里哪里!久聞謝大人所言,項副將力能扛鼎。如今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廖立亦重復項青的動作。笑呵呵地回贊道。


眼瞅著項青與廖立在那英雄相惜地互相稱贊,枯羊心下不禁有些遺憾,遺憾他所敬佩的廖立并非從這場角力中勝出,不過一想到廖立的真正本事并不完全體現在武藝上,枯羊的心情頓時便改善了許多。


不遠處,梁丘舞與劉晴瞧著這幫武夫搖了搖頭。要知道她們正在細聊冀京那邊的變故呢,可這幫人倒是好,還有閑情逸致扳手腕,若不是大勝了一場心情頗佳,梁丘舞多半會呵斥幾句。


“莫理睬他們。小晴,你接著說。”


“好的。”劉晴點了點頭,對項青與廖立那邊的狀況視若無睹,正色將冀京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梁丘舞,只聽得后者連連點頭。


忽然,梁丘舞好似想到了什么,皺眉說道,“等等,小晴,你方才說李茂已受困于冀京,因此不得不召喚身在博陵的北疆老將楊凌,那么我等豈不是壞了事?”


劉晴自然清楚梁丘舞指的是什么。


想想也知道,那楊凌見梁丘既然已舞脫困,哪里還會繼續留在博陵,十有**就直接往冀京方向支援去了,那可是六萬北疆大軍啊,這股強大的力量若是插足冀京那邊的戰事,顯然會對整個戰場局勢造成無法估量的改變。而其中最糟糕的改變,無非就是燕王李茂借這支新力軍重振軍勢,再次營造出在武力上徹底壓倒朝廷軍的勢頭來。


“這件事小舞姐姐不必多慮,我想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必定是事先料到……”


“不行!”梁丘舞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此事因我而起,豈能因此而壞了大局?”說罷,她起身吩咐道,“嚴開、陳綱、項青、羅超四將聽令,傳令眾軍,我軍即刻回援冀京!”


“當下?”正與廖立稱兄道弟的項青臉上笑意一收,正色詢問道。他之所以這么問,無非就是因為此時天色已晚。


梁丘舞自然明白項青問這句話的目的,點頭肯定道,“對,當下!日夜兼程!”


“是!”項青抱拳領命。


“還有廖立,”轉頭望向廖立,梁丘舞沉聲說道,“在我軍抵達東軍以前,你與我軍一同行動,暫時歸本將軍統率,可有異議?”


要知道梁丘舞可是謝安的長房夫人,說什么廖立不會也不敢有任何異議,聞言抱拳說道,“是,末將遵命!”


“好!那就朝著冀京……出發!”


“得令!”


將令下達,東軍各司其職,于當日黃昏朝冀京方向進兵,然而就在他們經過博陵交界之時,他們這才注意到,遠處那屬于西軍的營寨,依舊是燈火通明。


這意味著。西軍并沒有隨同老將楊凌一起前往冀京,而是繼續留守此地,至于究竟是防備著何人,不言而喻。


“這韓家父子是死到臨頭也不悔改啊!”見前方道路被堵死,脾氣沖動的陳綱忍不住罵罵咧咧道。


梁丘舞見此亦是面色一沉,叫項青策馬拿著火把靠近營寨喊話。希望韓家父子能棄暗投明,回心轉意。


可誰想,項青還未靠近營寨,迎面便射來一通箭矢,嚇地項青趕忙又逃了回來,口中連聲大罵。


“這幫龜孫子,忒陰險了!”


枯羊不解,很是好奇地上前,拾起地上一枚箭矢。他這才明白,項青為何那般咬牙切齒地破口大罵。


原來,從西軍射出來的那些鋒利箭矢,其箭頭都被墨水涂黑,在黑夜里不易察覺,若非項青本領過硬,恐怕早就著了道。


“看來,這就是西軍給我等的答復了!”接過枯羊遞來的箭矢。廖立恭敬地將其遞給了梁丘舞。


“……”梁丘舞注視那動過手腳的箭矢,俏臉上怒氣若隱若現。咬牙說道,“好!既然這便是西軍對我軍的答復,那么,我東軍自然亦要有所表示!”


這一番話,著實聽得眾將熱血沸騰,尤其是枯羊。


也難怪。要知道這可是西軍與東軍的交手。


多少年了,東軍與西軍同為冀京四鎮之一,從來不曾交手過。此番若是兩軍對陣,豈非是最為激動人心的事?


而這時,梁丘舞已下達了攻營的命令。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西軍的態度雖然強硬,但實力似乎是不堪一擊,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東軍便攻破了營寨。


眼瞅著那些身穿銀色鎧甲的西軍士卒亡命般朝著前方逃走,東軍將士心下失笑不已。


想想也是,一身銀白色的鎧甲,在此黑夜那是何等的顯眼。可以說,在皓白的月色下,那些西軍士卒們根本就是無所遁形。


逃?往哪里逃?


根本不需將令,東軍的兵將們各司其職,各自追逐地目標。


這哪里是什么廝殺,簡直就是一面倒的局勢,這讓原本心懷期待的枯羊目瞪口呆。


“這就是西軍?如此不堪一擊?”枯羊實在有些傻眼了,畢竟在他們面前的這支西軍,其實力竟連太平軍的雜兵也及不上,一觸即潰。


不遠處東軍將領項青聞言輕笑一聲,頗有些得意地說道,“那也得看碰到的是什么軍隊!就西軍那群貨色?打個泰山寇還能打個一年半載,最后還是狼狽敗退到冀京……可笑之極!”


確實,早些年謝安還在李壽的安樂王府時,韓家父子就在泰山附近剿賊,剿滅了一年多,賊寇絲毫也不見少,若不是韓家父子早些年有恩于朝廷,恐怕早被問罪了。最后,還是當時的皇五子李承為了謀朝篡位私底下將西軍召回了冀京。


可能就是因為知曉這些事吧,東軍的兵將們絲毫未曾將西軍當回事。


但是,廖立可并不這么看。


“吁——”


在枯羊驚詫的目光下,廖立一把勒住了馬韁,用狐疑的目光掃視著四周黑漆漆的山巒。


“項副將,項副將!”


“唔?”項青亦勒馬頓足,回頭疑惑地看向廖立。


只見廖立審視了一眼遠方的漆黑之地,忽然皺眉說道,“項副將不覺得,西軍越來越少了么?”


項青聞言下意識地望向遠處,旋即虎目猛地一凜,因為他驚駭地發現,遠方西軍那些銀白色的身影,正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迅速消失,消失在周遭那些連綿的黑夜當中。


不一會的工夫,數以兩萬計的西軍竟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活見鬼!”項青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而此時,附近的其余的東軍兵將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一個個茫然失措,六神無主。畢竟,西軍可是在他們眼皮底下消失地無影無蹤的。


更讓人后背生寒的是,附近山巒里幽幽傳出了一陣陣哀嚎,若隱若現,恐怖之極,讓人聽了從心底泛起涼颼颼的感覺。


“在那里!”忽然,一名東軍兵將指著左側山巒喊道。


東軍眾兵將轉頭一瞧。果然瞧見在山丘之上有無數銀白色的身影,他頓時,他們心下松了口氣。


“什么啊,原來是看花眼了……”一名士卒用自嘲的語氣緩解著心中的驚駭。


眾東軍兵將哄笑幾聲,連忙朝著那里追趕,結果還未趕到。眾人便眼睜睜地看到,那些銀白色的身影竟在一瞬間的工夫消失地無影無蹤,旋即,在右側的山巒上,卻出現了西軍那些銀白色的身影。


緊接著,右側的那些銀白色的身影亦突然消失,旋即又出現在別處,整個過程只看得東軍眾兵將腦門冒汗。


來回幾次,東軍兵將且不說找不著西軍的位置。就連他們自己究竟追到了什么地方都無從得知,只感覺到處都是西軍的士卒。


忽然,大軍左側傳來一陣慘叫聲,項青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這才注意到,左側數十名東軍將士被暗箭所傷,而順著暗箭射來的方向一瞧,項青這才瞧見路邊林中有數百銀白色的身影。


“龜兒子膽敢暗箭傷人?!”


口中大罵著。項青親自帶人追了過去,結果還未靠近。就發現那些銀白色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旋即,東軍大部隊的右側又遭到的襲擊,攻擊他們的還是那些身穿著銀白色鎧甲的西軍士兵,可當怒發沖冠的陳綱帶著人追過去一瞧,對方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


眾東軍兵將心中有些發怵了,不能理解他們此番所遭遇的。究竟是人還是鬼。


若是人,人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呢?若是鬼……人能斗得過鬼么?


“原來……西軍是刺客啊?”嚴開喃喃自語道。


從旁,成央聽聞不能理解,疑惑問道,“嚴副將說得什么?”


只見嚴開雙目一凜。低聲說道,“冀京四鎮各有分工,東軍乃騎兵,南軍乃重步兵,北軍乃輕步兵,唯獨西軍最是神秘,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西軍……是刺客!”


“刺客?”廖立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鐮蟲漠飛的身影,心說單單只是東嶺眾刺客那些數百人,在廣陵時就已經叫太平軍不得安身,此番這兩萬西軍若真是刺客,那還不得叫東軍吃不了兜著走?


是,在白天,在正面交手的情況,一支由刺客組成的軍隊的確不是東軍的對手,可是在晚上呢?


廣陵一役已足以證明,刺客在夜里那是何等的可怕。


而更不妙的是,西軍這支刺客,還說不定究竟是人是鬼,要不然,怎么能毫無聲息地偷襲東軍,又毫無聲息地消失呢?


瞧了瞧周圍幾位將軍的表情,枯羊心下有些納悶,小聲地詢問著羅超。


“羅將軍,西軍的情況……東軍不知情么?”


羅超搖了搖頭。


枯羊正準備再次詢問,從旁嚴開低聲補充道,“別問了,對于西軍,我等知曉的與你們一樣多……我等,從未交手過……”


一旁廖立聽著納悶,好奇地插嘴道,“從未交手?連演習都不曾一起過?早前年在冀京時,南軍不是還與我等一同演習么?”


“那是因為呂公喜愛我家姑爺,兼之膝下獨子已逝,欲將南軍交付給我家姑爺……而早些年,呂大少尚在時,南軍可從未與我軍一同演習,更別說你冀州軍……”嚴開耐心地解釋了一通,他口中的呂大少,指的便是呂公早年在漢函谷關時被梁丘皓所斬殺的獨子,呂帆。


“原來如此……”廖立這才恍然大悟,旋即皺眉望向仿佛陰風戚戚的山巒。


他有預感,若是無人針對眼前的局勢做出正確的判斷,恐怕東軍此番會折在這里。


果然,廖立的預感成真了。不同于當年冀京城內東軍在應戰西軍時那壓倒性的優勢,今時今日的東軍,在西軍的騷擾下那是舉步維艱,幾乎每行一里路,都會遭到西軍的狙擊。


而讓東軍兵將感到氣悶而惶恐的是,那些用暗箭偷襲他們的西軍士卒,仿佛一個個都是陰曹索命鬼魂似的,一旦得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叫他們連追擊的機會都沒有。


而最最不妙的是,此前東軍為了追趕西軍。竟來到了一處路面不平且泥濘的地方,并且還迷失了方向,這意味著東軍失去了速度這一大利器。


“這幫龜孫子,四年前在冀京時絕對是放水了!”踏著泥濘難行的路面,項青不由地怒罵出聲。他原以為西軍只是欺世盜名,卻不想。人家確實是有壓箱底的招數,并且這招招數施展出來,還愣是叫他們東軍難以抵擋。


梁丘舞的表情亦不好看,畢竟是她下達的追擊西軍的命令,此番東軍在這黑夜里迷失了方向,她必須負最大的責任。


不過話說如今,她也著實沒想到西軍竟然如此難纏。


不得不說,面對著西軍這般無休止的騷擾,東軍是寸步難行。不得已,梁丘舞下達了原地歇息的命令,叫麾下兵將警惕西軍的襲擊。


這一宿,東軍兵將們過得簡直就是苦不堪言,因為幾乎整宿,他們都遭到了西軍的瘋狂騷擾,有時候,根本還未發現有人偷襲。便已有不少東軍兵將中箭身亡,那仿佛厲鬼索命般的手法。嚴重折磨著東軍兵將們的心。


就這樣一直到了天明,情況這才稍微轉好了一些,至少西軍士卒們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偷襲東軍,但是,經歷了一整宿噩夢般折磨的東軍,又哪里還有精力行軍?更別說與西軍廝殺了。


日復一日。情況越加惡劣,白晝東軍根本沒辦法在西軍的騷擾下行軍,而到了夜里,簡直就是西軍的天下,來去自如。仿佛個個都是梁丘皓、金鈴兒、漠飛附體,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消失就消失,愣是找不著半點痕跡。


要不是西軍士卒留下的腳印證明這幫還是活生生的人,恐怕東軍的兵將們早已被折磨瘋了。


直到眼下,他們這才明白,何以當年西軍能獨力騷擾南唐的大軍,叫其片刻也不得安生。


別說梁丘舞、廖立等將領,就連聰慧機敏的劉晴,此番也被仿佛神鬼附體的西軍給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些活生生的西軍士卒,究竟是怎么在東軍無數士卒的眼皮底下消失地無影無蹤的。


不過同時,劉晴也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入夜,劉晴坐在篝火旁細細思忖著。


或許有人會說,當著西軍無孔不入的騷擾,東軍再向這樣肆無忌憚地點著篝火,這真的合適么?


可事實上,就算東軍都滅掉了篝火,也不見得能承受住西軍無時無刻的偷襲。點亮篝火,至少能讓東軍兵將們心中好歹有些底氣,否則,一眼望去皆是黑乎乎的,這反而是一種心靈上的煎熬。


“小晴,想什么呢?”梁丘舞給劉晴遞來一小袋的干糧。


“在想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呢……”接過干糧道了一聲謝,劉晴有些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服氣地說道,“我原以為她叫我過來是為了對付那楊凌,如今才明白,她叫我想辦法對付的,是西軍!那個女人早就料到我能替小舞姐姐你解圍,也料到了西軍也會在這里阻擋我軍回冀京……”


確實,其實早前劉晴心中的確有些納悶,她不止一次地懷疑長孫湘雨為何要讓她來援救梁丘舞。


難道只是為了與北疆老將楊凌的那一番用兵用計么?


劉晴并不這樣認為,因為若單單只是這樣的話,根本用不著她劉晴出馬,廖立絕對可以肩負起此任。


可若非如此,那就是因為什么呢?


而如今她終于明白了,長孫湘雨要讓她對付的,是西軍!仿佛那個女人早已料到了梁丘舞、楊凌、韓家父子甚至是包括她劉晴在內的所有人在那之后會發生的事。


縱然是劉晴也忍不住要在心底輕罵一句。


“西軍……”梁丘舞的表情稍稍有些不好看,畢竟他東軍從未受到過如此的阻礙,西軍的實力,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有主意么?”沉默了半響,梁丘舞詢問道。


劉晴默然不語,顯然,她還未弄明白西軍何以能做出那些詭異之事的愿意,心中充斥著許許多多的疑團。


見此,梁丘舞亦不追問,自顧自地撥著篝火。


眼瞅著那明晃晃的篝火,劉晴的腦袋以常人無法媲美的速度運算著,這份當初險些叫長孫湘雨都吃癟的智慧,如今竟會折在西軍解煩軍手中?


這一點劉晴可絕對不承認。


可話說回來,西軍究竟是怎么做的呢?他們怎么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劉晴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她站起身,叫上廖立護衛,百無聊賴地漫步著,權當是散心,紓解心中的緊張。


劉晴不自覺地想到了謝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地上一個個亮晶晶的東西引起了劉晴的注意。


“這是……”


她幾步走上前,蹲下身將它撿了起來,在細細一瞅后,臉上緩緩地露出了幾分古怪之色。


“這東西……怎么會在這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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