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20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6 15:39
391 唇槍舌劍

    來勢洶洶的韃靼大軍突然在半途停了下來,官兵們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安營紮寨,等待著後續的命令。.對於卜失兔的這道命令,韃靼軍上下眾說紛紜,有的認為小王爺是被明軍給打怕了,不敢前進;有的說小王爺只是為了給大家一些補充糧草的時間;更有**者稱明軍為了求和,給小王爺送來了美女若干,小王爺這些天忙得很……

    不管真實原因是什麼,能夠不打仗,大家還是非常高興的。好端端的,誰樂意去領教明軍那種可怕的火器。利用這段時間,各部落抓緊派人返回後方去調動糧草,還有那些在前一階段損兵折將的部落,也需要進行隊伍的整編。為了防止明軍偷營的事件再次發生,各韃靼營寨都加強了防守,進出要盤問口令,而且嚴格限制不同部落之間的士兵互相串門,搞得頗有些風聲鶴唳的樣子。

    所有這些命令,都是由卜失兔下達的,他甚至沒有和著力兔進行商量。著力兔雖然對此十分惱火,但也沒法與卜失兔叫板。他並非沒有與卜失兔一戰之力,關鍵是這樣打起來非但師出無名,而且也容易被明軍趁虛而入。

    「王爺,咱們什麼時候開拔呀?」著力兔每天早晚都要像催命一樣去詢問卜失兔。

    「大首領,不要急,對明軍咱們要徐徐圖之。」卜失兔每一次都這樣回答道。

    「可是……嚴冬將至,再拖下去,隊伍的糧草都快接濟不上了。」著力兔道。

    「讓後方再運上來嘛。」卜失兔道,「這樣吧,反正這幾天也沒什麼別的事,大首領是不是親自去敦促一下運糧的事情?」

    「呃……此事我派一員大將去辦就行了。」著力兔無語了,幾句話不到,他就被差遣去運糧了,這是他這個大首領該幹的事情嗎?

    在著力兔與卜失兔扯皮的時候,夏邦興帶著幾名韃靼士兵,在陳觀魚的引領下,已經到達了賀蘭山口的明軍堡壘蘆峪關,正在等待蘇昊的接見。

    從打磑口進入穿越賀蘭山的這條通道,如今已被明軍徹底控制。在哈斯烏拉等部落的幫助下,山谷中的通道已經得到充分平整,成了一條能夠通行重載馬車的大道。在通道的西口,明軍建立了一個新的堡壘,取名為蘆峪關。由於擔心卜失兔與著力兔率領的韃靼大軍進犯,蘇昊把賀蘭堡以及各礦區的閒雜人員都撤進了蘆峪關,只留下少數精銳的作戰部隊看守各地的碉堡。

    夏邦興帶著卜失兔的秘密旨意前來會見蘇昊,見面地點就在這蘆峪關內。

    「夏先生,我家副總兵有請。」

    在稍稍等候了片刻之後,先進去通報消息的陳觀魚出來,對夏邦興說道。

    「多謝陳道長。」夏邦興道了聲謝,整整衣冠,隨著陳觀魚進了蘆峪關,來到蘇昊辦公的公堂。

    「學生夏邦興,參見副總兵蘇將軍。」見到端坐在公案後面的蘇昊,夏邦興上前兩步,微微躬身,拱起手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

    「夏先生不必多禮,來人,看座。」蘇昊同樣不冷不熱地應道,同時招呼著下面的親兵給夏邦興讓座。

    夏邦興是代表卜失兔來與蘇昊談判的,自然要保持一名使者的尊嚴。他在椅子上坐下,抬眼端詳了一下蘇昊,心裡也不禁有些吃驚。儘管來之前他就知道蘇昊年僅20出頭,但真見了面,蘇昊的年輕以及與年齡不相稱的穩重還是給了他極大的衝擊。他原本以為,蘇昊年輕得志,或者會十分輕狂,或者索姓就是一個不著調的二世祖。這一見面,他才發現自己錯了,蘇昊的確年輕異常,但身上的沉穩氣質卻絕對不是一個20歲的年輕人所應當具有的。

    「夏先生此來,有何貴幹?」蘇昊問道。

    夏邦興穩了穩神,答道:「回蘇將軍的話,夏某乃是卜失兔王爺帳下謀臣。此次明軍違反順義王與大明皇帝簽下的協議,悍然進犯我韃靼領土,卜失兔王爺起兵十萬,前來討伐。念及雙方官兵的生命安全,卜失兔王爺不願擅動干戈,特派夏某前來知會蘇將軍,請蘇將軍立即率兵撤出草原,退回明境。對於明軍此前的冒犯,我家王爺可以既往不咎。」

    「哦,原來是這樣。」蘇昊點點頭,「我想卜失兔王爺可能是搞錯了,明軍進入草原,並非意圖進犯,只是追剿叛逆而已。我大明原寧夏副總兵哱拜,狼子野心,起兵謀兵,被我大軍擊敗後,逃入草原,厲兵秣馬,意圖捲土重來。為了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哱拜逆賊為禍草原,故我大明皇帝特派蘇某率精兵入草原追剿。其實,這也是為了韃靼部落的安全考慮。」

    夏邦興道:「哱拜逃入草原,理應由我韃靼來處置,豈有你們明軍跑到我們境內來討伐的道理?」

    蘇昊微微一笑:「哱拜本是韃靼出身,我們只是擔心貴部出於同族之誼,對其手下留情,以致養虎成患。」

    夏邦興道:「這只是蘇將軍的猜測罷了,如何能夠當真?」

    蘇昊道:「只是猜測嗎?據蘇某所知,哱拜現在就是著力兔的帳下,好像還當了一個什麼萬戶。夏先生從軍中來,竟然不知此事?」

    「這……」夏邦興一下子被蘇昊給說愣了,他沒有想到蘇昊竟然能夠抓住這樣一條辮子,而這條辮子又的確是著力兔送給蘇昊去抓的。

    其實,早在哱拜從蘆峪溝逃走的時候,蘇昊就想到了這個名目。明軍要繼續向草原滲透,沒有一個合理的名目是不行的。鄧奎在蘆峪溝沒有能夠殺掉哱拜,其實反而是一件好事。等到聽說著力兔收留了哱拜之後,蘇昊心裡就更踏實了,不管說到哪去,明軍都有在草原駐紮的道理了。

    「蘇將軍恐怕是弄錯了順序。」夏邦興錯愕了片刻,就找到了說辭,「哱拜逃入草原,其實我們一直都是想討伐的,只是兵馬尚未籌備齊全,所以暫時留他一段時間。是明軍未與我方溝通,擅自進入草原作戰,激起我韃靼部同仇敵愾。著力兔大首領所以收容哱拜,也是想留著他做個人證,來與蘇將軍講理而已。」

    「夏先生此言差矣。著力兔與哱拜一向是盟友,怎麼可能討伐哱拜呢?夏先生應當知道,今年4月,著力兔還受哱拜之邀,率2萬之眾入我大明邊境,進犯平虜城。當時蘇某就在平虜城內,若非麾下將士以命相搏,擊敗著力兔部,蘇某豈有機會坐在此處聽夏先生賜教?」

    聽蘇昊說起此事,夏邦興再次無語了。其實,大家都是聰明人,都知道什麼道義之類的東西只是嘴巴上說說,不能當真。明軍進入草原,讓韃靼人很是惱火,這不假。但要拿什麼協議、道義之類的東西來說事,韃靼人是肯定站不住腳的。過去這幾十年,韃靼與大明之間雖然有了和平協議,沒有發生大規模衝突,但下面各個小部落對大明邊境的搔擾從未停止過。即使是卜失兔,在青海那邊也沒少進犯西寧等衛所,他跑過來跟人家說什麼大道理,純粹就是胡攪蠻纏。

    不過,即便是胡攪蠻纏,夏邦興也得說下去。他知道,大明是很講聖賢之道的國家,不管正理歪理,只要能夠拿道理逼住大明官員,這些官員就無法肆無忌憚地做事。因為在這些官員的背後,還有一個無事都要攪三分的言官群體,大明官員是絕對不敢把喪失道義的把柄送到這些言官手裡去的。

    想到此,夏邦興抖擻精神,說道:「既然蘇將軍說明軍進入草原只為追剿哱拜,那麼如果我們將哱拜交給蘇將軍處置,蘇將軍是否就可以退出韃靼呢?」

    夏邦興敢於拿這事來逼蘇昊,也是有底氣的。他知道著力兔對哱拜並不看重,留著哱拜的目的只是為了對付明軍。如果明軍願意接受以哱拜換退軍的條件,他完全有把握通過卜失兔讓著力兔把哱拜交出去。區區一個哱拜,能夠換得明軍灰溜溜地退兵,這個買賣是值得做的。

    蘇昊搖了搖頭:「這事沒那麼簡單。當初著力兔犯我明境的事情還沒有一個說法,我們光把哱拜抓了有什麼用?萬一哪天著力兔心血來潮,又攻打我明境,我們找誰說理去?」

    「那依蘇將軍之見,我們要怎麼做,才能讓明軍退兵呢?」夏邦興把球踢給了蘇昊,等著蘇昊開條件了。

    蘇昊道:「夏先生和卜失兔王爺都誤會了,你們以為我軍進入草原,是來和韃靼爭地盤的嗎?想我大明地大物博,生活富庶,怎麼會覬覦韃靼的土地呢?我們到草原來,只是想和韃靼人共同開發草原的豐富資源,這樣既能夠讓韃靼人過上好生活,又可以消除韃靼對我大明的威脅,一舉兩得,是可以流芳千古的大好事。這一點,我已經請陳道長去向韃靼部說明了。觀魚,你是怎麼傳話的,怎麼鬧出這麼大的誤會?」

    最後一句話,蘇昊是看著陳觀魚說的,陳觀魚多有眼色啊,趕緊站起身來認罪:「師兄,觀魚無能,請師兄責罰。」

    呃……你們倆別把我當成傻瓜好不好?夏邦興看著這倆人,真心覺得無奈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6 15:40
392 新思維

    「蘇將軍,此事不怪陳道長。.」

    夏邦興只能出來說情了,陳觀魚算是他的引見人,受到上司責罰的時候,他如果不出來說點啥,顯得太不能人情了。可是,話說出口,他又愕然了,如果此事不怪陳觀魚,那麼怪誰呢?怪蘇昊,好像說不通,怪卜失兔,這不是自己打臉嗎?

    蘇昊也是不解風情之人,聽夏邦興說出此話,立馬就反問了一句:「夏先生此話乍講?」

    有沒有搞錯,我只是一句客氣話好吧!夏邦興在心裡問候著蘇昊的全家,臉上卻只能悻悻地笑著,說道:「學生的意思是說,陳道長倒是向我家王爺轉達過蘇將軍的意思,但是,此事過於匪夷所思了,讓我家王爺怎麼能夠相信呢?」

    「唉,夏先生,恕我直言,韃靼要想脫貧致富,關鍵是領導的思想觀念要轉變,要有新思維,不能抱著過去的經驗吃老本啊。」蘇昊語重心長地對夏邦興說道,作為一個來自於後世的穿越者,說這種官話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

    「脫貧致富……新思維……,蘇將軍,恕學生愚鈍,又離開中原曰久,不知道蘇將軍所指為何。」夏邦興徹底被蘇昊打敗了,蘇昊的話聽著那麼高端大氣上檔次,可是他就是聽不懂,更不知如何反駁,這實在是太鬱悶的事情了。

    「這樣吧,這些道理,我還是請一位當世大儒來給你講講吧。」蘇昊看出夏邦興多少還有些文人脾氣,靈機一動,想起自己的幕僚李贄來了。對付這種文藝……中年,李贄恐怕比他更有經驗。

    蘇昊吩咐一聲,不多時,化名林執的李贄就被人從後院請出來了。蘇昊讓人給李贄讓了座,正好與夏邦興面對面,便於交談。

    「學生夏邦興,請教先生……」夏邦興看到出來的是一位老者,又滿臉儒雅氣質,連忙起身行禮,話說到一半,就見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後面的話一時就滯住了。

    「你是……夏尚中?」李贄用手指著夏邦興,不確信地問道。

    尚中正是夏邦興的字,在韃靼人那裡,大家不時興互相稱呼表字,所以夏邦興對於自己的字都有些覺得陌生了。到蘆峪關來的時候,他只介紹過自己的名,而沒有介紹字。誰料想,眼前這個老頭,居然能夠把自己的字給叫出來了。

    「先生……敢問……」夏邦興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磕磕巴巴地說道。他心裡有一絲疑惑,卻又不敢確認。

    李贄站起來,走到夏邦興面前,一把拉住夏邦興的手,激動地說道:「尚中,你竟然還在人世,老夫找你找得好苦啊!」

    「先生,李先生!」夏邦興終於認出經過化妝改扮的李贄,不由得熱淚盈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李贄連連磕頭。

    「起來起來,快說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對了,原來你是跑到韃靼人那裡去了,難怪……」李贄看起來也很激動的樣子,說話都有些哆嗦了。

    呃……這也太狗血了吧?蘇昊、陳觀魚等人在旁邊看著這一幕,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這一老一中兩個互相敘了幾句離情,李贄才回過頭來,向蘇昊簡單說了一下這個夏邦興的情況。

    原來,夏邦興原本是李贄的學生,後來又在李贄身邊,做了一名書記,也就是貼身秘書的意思。李贄為官公正,得罪了不少人,最終落了個罷官回鄉的下場。夏邦興作為李贄的身邊人,替李贄擋了不少事情。朝廷的都察院對他緊追不放,意欲置之於死地,以斷李贄的一條手臂。夏邦興萬般無奈,棄官出逃,不知所蹤。

    這些年,李贄每回想起夏邦興,都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大有前途的年輕人,認為是自己連累了夏邦興。由於聽不到夏邦興的消息,他一直以為夏邦興已經死於仇家之手,卻不料在此處以這種方式重逢了。

    「學生棄官之後,被姚安府的幾個劣紳派人追殺,不得不亡命天涯,到了韃靼部。這些年在卜失兔王爺帳下聽命,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如行屍走肉而已。」夏邦興對李贄說道,臉上頗有一些慚愧之色。

    有你這樣歡實的行屍走肉嗎?蘇昊在心裡暗暗鄙薄道,身為漢人,卻跑到這裡來為韃靼人爭取利益,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嗎?

    夏邦興從眾人的臉上看出了他們心裡的想法,連忙解釋道:「蘇將軍和各位請不要誤會,學生其實一直都是希望大明與韃靼之間休開戰端,以免生靈塗炭。在青海的時候,學生不止一次勸阻了卜失兔王爺對西寧各衛所的進犯。這一次卜失兔王爺應著力兔之邀,欲對蘇將軍不利,學生也是竭力勸阻的。這一點,陳道長可以作證。」

    「這個……小道的確可以作證。」陳觀魚挺身而出,「夏先生一直都是主和派,此次卜失兔王爺願意與我方談判,也是夏先生力主的結果。夏先生在卜失兔王爺面前,說話還是很管用的。」

    夏邦興向陳觀魚投去一束感激的目光,心裡暗暗地向陳觀魚許下了金錢、美女無數,作為回報。他轉頭面對李贄,問道:「先生,學生在青海的時候,曾聽說錦衣衛到麻城去抓您,您在半路上就……」

    夏邦興聽到的傳聞,自然是說李贄在半路上病死了,這是蘇昊他們給錦衣衛設的局,錦衣衛雖然看破了,卻又不敢說破,於是就以訛傳訛,真的說李贄病死了。夏邦興乍聽到此消息時,還哭了好幾個晚上,誰曾想今天居然還能在這裡看到活著的李贄。

    李贄知道夏邦興是對自己極其忠誠之人,便也不隱瞞,把蘇昊當年如何解救自己之事簡單地向夏邦興做了個介紹。夏邦興聞言,起身斂斂衣襟,鄭重其事地給蘇昊磕了幾個頭。他現在不是以卜失兔使者的身份,而是以李贄學生的身份,這幾個頭,蘇昊倒也受得起。

    「尚中啊,現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你說說看,卜失兔現在是什麼意思?」

    一通寒暄過後,李贄把話題引回了當前的事情,對夏邦興問道。

    夏邦興臉紅了紅,顯然有些不適應自己現在的身份。卜失兔待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不便**卜失兔。但面前之人是自己的老師,同樣也是恩重如山,他再端著架子不肯說實話,就屬於欺師滅祖了。

    猶豫了片刻,夏邦興說道:「先生,蘇將軍,實不相瞞,卜失兔王爺現在是不想與明軍為敵了,他是真心實意想和蘇將軍講和的。」

    「條件呢?」李贄問道,「我是說,他的底線是什麼?」

    「呃……」蘇昊出言打斷了李贄的話,「李先生,夏先生也有他的難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也別逼他難做了。」

    「這個……這個……」夏邦興憋得脖子都粗了,臉上的尷尬表情,讓蘇昊看了都覺得難受。

    「夏先生,其實我與卜失兔之間,並非沒有調和的餘地,你完全可以當一個居中調和之人,這樣無論對韃靼,還是對大明,你都是問心無愧的。」蘇昊給夏邦興找了個台階。

    夏邦興連忙說道:「如何調和,還請蘇將軍賜教。」

    蘇昊道:「我此前所言,句句為實。我們並不想侵佔韃靼的土地和利益,相反,我們是真心打算與韃靼共同開發草原的。其實,大明也罷,韃靼也罷,過去幾千年打打和和,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屬於一個中華民族,為什麼非要刀兵相見呢?

    大明發展工業農業,韃靼發展牧業,大家互通有無,共同繁榮,有何不好?當年俺答汗與大明簽署協議,互不侵犯,就是這樣一個目標,今天我們不過是把這個目標再落到實處罷了。」

    「改之所言,頗為大氣。其實,大明境內也有韃靼人,他們與漢人通婚,血脈早已融為一體。韃靼境內同樣有漢人……尚中你不就是其中一個嗎?大明與韃靼並非水血不容的兩家,與大明共同發展,才是韃靼的生存之道。」李贄在一旁敲著邊鼓道。

    夏邦興道:「先生,蘇將軍,恕學生多疑。大明人口眾多,實力強大,如果滲透進韃靼地界,未來萬一有些什麼事情,只怕韃靼不是大明的對手。學生雖為漢人,但這些年與韃靼人生活在一起,覺得他們也是善良的百姓,因此實在不忍心因為學生的一念之差,使他們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李贄點點頭道:「尚中有些悲天憫人之心,吾心甚慰。不過,你想想看,我中華之國,無論興衰,可曾欺凌、虐殺過異族?那些屠城之事,從來都是異族所為,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是沒有見過改之發明的那些火器,說句不好聽的,憑借這些火器,我大明要強佔韃靼地盤,又豈是韃靼人能夠阻擋的。現在我們希望雙方和平共處,並非乞求,而是施恩,這一節,你得向那卜失兔說明白了。」

    聽到李贄這話,蘇昊在心裡暗笑:老先生,你好歹是我隆重推薦的當世大儒,你說話就不能委婉一點?這樣殺氣騰騰的威脅,實在不像是飽讀聖賢之書的人應當說出來的。

    不管蘇昊怎麼想,李贄這番話,在夏邦興的心裡卻是激起了波瀾。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6 22:38
393 說服
       
    夏邦興是個漢人,雖說是因為大明的官場傾軋而被迫逃出國境,但他內心對於大明還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對大明的普通百姓、普通官兵等等,他都出自於真心地想給他們一些幫助。另一方面,韃靼人在他落難的時候收留了他,卜失兔待他十分恭敬,周圍的韃靼牧民也給了他許多溫暖,所以他對韃靼也同樣有很深的感情。

    這樣一種二重身份,使夏邦興非常不希望看到大明與韃靼交惡,正如他自己所說,在以往,他也經常勸卜失兔不要進犯明境,要與大明和睦相處,避免刀兵相見。

    這一次,卜失兔率大兵前來與蘇昊作戰,在夏邦興的心目中,感覺有錯的一方是蘇昊,因為蘇昊率軍進入了草原,觸犯了韃靼的勢力範圍。他當然也想過平常韃靼人進犯大明邊境的事情,但這是他沒法阻止的。在夏邦興看來,韃靼人偶爾進犯一下大明,是沒法子的事情,大明進行抵抗就可以了。現在大明居然主動打到草原上來了,這不是沒事惹事嗎?

    可是,經過蘇昊和李贄一番陳說,夏邦興心裡的想法開始有些動搖了。他開始反省這樣一個問題:明軍不進犯韃靼,就能夠保證韃靼同樣不進犯大明嗎?既然韃靼各部落的首領們無法自覺遵守雙方的和平協議,那麼讓明軍打進來,以武力促和平,是否也是一個好的解決方案呢?

    尤其是,蘇昊和陳觀魚都反覆提到了與韃靼共同開發草原的事情,如果此事為真,對於韃靼來說,絕對是一個利好消息。李贄說得對,中原王朝從來不曾欺凌、虐殺過北方的遊牧部落,相比韃靼人,大明的承諾似乎更加可信一些。大明承諾與韃靼共同開發草原。這相當於給韃靼人增加了一條財路。

    韃靼現在的情況,夏邦興是非常清楚的。別看卜失兔擁兵十萬,看起來勢力不小,但其經濟狀況卻令人堪憂。養兵是需要花錢的,如果卜失兔沒有大把的銀子用來籠絡那些部落首領,誰願意為他賣命呢?卜失兔想在扯力克汗百年之後爭奪汗位,手上沒有銀子是萬萬辦不到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蘇昊所為,簡直可以說是為卜失兔雪中送炭了。

    「先生,您覺得如果卜失兔王爺與蘇將軍合作。真的能夠讓韃靼人變得更富有嗎?」夏邦興遲疑地對李贄問道。

    李贄指了指蘇昊,說道:「改之確有點石成金之才能,老夫自愧不如。他在寧夏衛期間,為寧夏衛勘礦、勘井,推廣蔬菜暖棚,讓寧夏又恢復了塞上江南的富庶景象,這一點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尚中若不相信,可以親眼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蘇昊擺擺手道:「李先生過譽了,這哪裡是我一人的功勞。夏先生。如果卜失兔王爺願意與大明合作,我們雙方可以在草原上開礦,收益均分。同時我們還可以興修水利,開墾河套一帶的荒地。讓河套成為塞北糧倉。到時候糧食豐富了,牧民們的生活還會拮据嗎?」

    「若能如此,那實在是太好了。」夏邦興憧憬地說道,「學生畢生之志。就是希望看到韃靼與大明永不再戰,共享和平……不過,蘇將軍。學生還有一個問題,請勿見怪。」

    「夏先生請講。」蘇昊說道。

    夏邦興道:「這開礦、修水利、屯田,都是明人所擅長的事情,如果這些工程都鋪開,草原上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漢人,到時候如果漢人向韃靼人發難,韃靼人如何自保呢?」

    「漢人對韃靼人發難,對漢人有什麼好處呢?」蘇昊反問道。

    「這……」夏邦興啞了,他也想不出漢人對韃靼人發難有什麼好處。雙方如果合作,可以共同獲得各種收益。如果打起來,雙方各自損兵折將不說,礦區、墾區都無法繼續生產了,造成的損失也是無與倫比的。在這種情況下,漢人有什麼必要對韃靼人發難呢?

    「假使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大餅,大家你爭我搶,都是為了分得更大的一塊。如果我們能夠把大餅做大10倍,大家不用爭搶,也能分到比原來大10倍的一塊,這豈不是比爭搶更有價值?」蘇昊開始販賣他的大餅理論,明朝的人不時興吃蛋糕,所以他只能用大餅來類比了。

    「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可是……」夏邦興支吾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個更好的理由來反駁蘇昊,但要讓他就這樣接受蘇昊的觀點,又覺得似乎太輕率了。

    「尚中啊,我知道你一時想不通,你再想想,自然就想明白了。實在不放心,你可以去周圍的牧民那裡瞭解一下,看看明軍進入之後這段時間對他們怎麼樣。」李贄體貼地說道。

    夏邦興道:「先生,非是學生自己想不通,學生是擔心卜失兔王爺想不通。漢蒙兩家共同開發草原,這個說法前無古人,學生只怕自己口拙,無法說服王爺。」

    李贄想了想,說道:「這個便也簡單,老夫陪你去見卜失兔就是了。」

    「這怎麼能行!」蘇昊和夏邦興同時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等著對方先說理由。

    「這個……」夏邦興到底沒有蘇昊的底氣足,沉默了一會,就先開口了,「先生要去見卜失兔王爺,學生倒是可以保證王爺不會對先生有什麼不敬之舉,可是著力兔那邊是怎麼想的,學生就不敢保證了。先生是萬金之體,若是有點閃失,學生可怎麼能擔當得起。」

    蘇昊道:「我的想法和夏先生的想法相仿。韃靼人剛剛吃過我的虧,就算卜失兔王爺不跟我們計較,下面那些部落首領不一定能夠接受。萬一有個莽漢欲報我們埋雷燒糧之仇,先生此去,不是羊入虎口了嗎?」

    李贄哈哈一笑,道:「你們過慮了。卜失兔是想做大事之人,怎麼會如此鼠肚雞腸?當年俺答汗與朝廷簽訂協議的時候,老夫在南京刑部為官,曾受命出使韃靼,與俺答汗有過一面之緣。卜失兔就算不給我們大明的面子,總得念及我是他先祖的朋友,給他先祖一個面子吧?」

    「這未免太過行險了。」蘇昊訥訥地說道,在他心裡,還真不覺得卜失兔會因為李贄與俺答汗之間的交情而對李贄特別對待。別說俺答汗只是卜失兔的先祖,就算是他親爹,他也犯不著對每一個認識自己親爹的人都客氣吧。

    李贄道:「老夫蒙蘇副總兵照顧多時,總得有所回報吧?進入草原一事,關係到我大明未來千萬世的安寧,老夫就算冒一點險,也是值得的。你們放心,老夫不會主動去招惹卜失兔,只是跟他講講道理而已。老夫這張嘴,你們還信不過嗎?」

    「好吧,就依先生。」蘇昊無奈了,只得點頭。這麼大的事情,雙方不談判是不可能的,要談判就必須要派出夠份量的人才行。李贄是中原聞名的大儒,既有身份,又不像武將那樣敏感,派他去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於說危險,李贄自己都不在乎,那也就算了。誰的命都是命,沒理由說李贄就不能去冒險。

    接著,眾人便坐下來認真探討了一下明軍與卜失兔合作的各種細節,夏邦興也不再隱瞞什麼,把卜失兔的想法合盤托出。而蘇昊則攤開地圖,詳細向夏邦興說明了打算與韃靼合作的領域,包括哪些地方有什麼樣的礦藏等等,都一五一十地進行了介紹。當然,他說的只是一個大致的方位,沒有他親自指點,卜失兔是不可能找到這些礦脈的。

    夏邦興聽蘇昊如數家珍地述說著草原各地的礦產分佈,心裡感覺到無比的震撼。他知道,蘇昊肯定是沒有機會去過這些地方的,有些地方甚至韃靼人都很少涉足。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蘇昊居然能夠說出這些地方分佈著什麼礦藏,如果不是空口說瞎話,那就只能說明蘇昊道行之高,已經讓人難以想像了。

    「要開發這麼多礦,得要多少人力財力啊,蘇將軍能籌措到這麼多人手和銀兩嗎?」夏邦興不禁替蘇昊操起心來了。

    蘇昊笑道:「夏先生不必擔心,開發草原不是蘇某一人之事,朝廷裡的許多官員都參與進來了。不怕你知道,連首輔申大學士都入了股,這可不是尋常兒戲。寧夏城裡已經有好幾百位商家在那裡等著,就等卜失兔王爺一開禁令,大家就會爭先恐後地拿著銀子往草原上砸呢。」

    「這樣夏某就徹底放心了。」夏邦興如釋重負,蘇昊提供的這個消息的確非常重要,如果往草原上投資的是朝廷官員,那麼他們就會更加忌諱各種道義上的事情,輕易對韃靼開戰應當是不可能的了。有這麼多人投資,哪怕最終一斤礦石都沒有采出來,韃靼人也不會吃虧,光是為這些礦上的礦主、礦工提供肉食供應,就得掙著多少銀子啊。

    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夏邦興便急著要回去報信了。蘇昊堅決把他留住,請他吃了兩天好飯,又帶他到賀蘭堡和周圍比較近的礦區去轉了幾圈,然後才派出士兵護衛著他和李贄等人踏上歸程。

    ps:  我說我現在是在會議間歇,你們信嗎?我現在旁邊有好幾十人,我躲在角落裡碼字發文……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7 21:33
394 一針見血

    夏邦興往返於韃靼大營和蘆峪關之間的時間不過是五六天。.在這段時間裡,卜失兔如坐針氈,面上卻要裝出一副大局盡在掌握的樣子,還要不斷地應付著力兔催促進兵的要求。聽到親兵報告說夏邦興帶著明軍的使者回來了,卜失兔馬上吩咐在大帳接見。

    「王爺,屬下回來了。路上耽擱曰久,請王爺恕罪。」夏邦興首先向卜失兔表示了歉意,他知道卜失兔一直都在等候著他,但他還是在明營多呆了兩天,目的在於充分瞭解蘇昊那邊的情況。

    「夏先生辛苦了。」卜失兔擺擺手,並沒有責難夏邦興。出使明營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夏邦興多耽擱幾天也是正常的。

    夏邦興謝過卜失兔的寬恕,然後說道:「王爺,屬下此去,見到了明軍的副總兵蘇昊,向他說明了王爺的意思。蘇副總兵表示,他對王爺頗有敬意,並無冒犯王爺之意,只是想與王爺共同開發草原。為了向王爺表明誠意,蘇副總兵特地派了大儒李贄先生隨屬下親自來向王爺解釋詳情。」

    「李贄先生?就是你曾向本王說起過的那位曠世大儒?」卜失兔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投向李贄的目光明顯帶上了幾分崇敬。

    蒙古王公並非都是只識彎弓射大雕之輩,就算自己讀書不多,但對於讀書人的事情還是頗為瞭解的。卜失兔是有意爭奪蒙古順義王王位之人,對於中原的文武之事更是十分關心。再加上夏邦興原本就是李贄的學生兼助手,這些年沒少在卜失兔面前說起李贄的學問,所以卜失兔一聽李贄這個名,就有些動容了。

    夏邦興簡單地把李贄的情況向卜失兔做了個介紹,對於坊間傳言李贄死於錦衣衛之手一事,夏邦興沒有透露蘇昊在其中的作為,只說李贄被江湖俠客所救,後來隱姓瞞名在蘇昊營中當了幕僚。

    卜失兔恭恭敬敬地向李贄行了個禮,然後吩咐左右給李贄看座。客氣一番之後,賓主的交談進入了正題。

    「李先生,您是小王尊敬的大儒,小王不當對您口出惡言。但蘇昊進犯我草原在先,埋地雷傷人、毀我糧草在後,這些事情,蘇昊當給我一個交代才是。否則,本王非但要興兵將明軍逐出草原,還要以牙還牙,踏平寧夏衛,以報此仇。」卜失兔收起此前的溫和嘴臉,語氣強硬地對李贄說道。

    李贄微微一笑,拱手道:「王爺誤會了。蘇總兵進軍草原,只為追殺我大明叛逆哱拜,並非針對王爺。至於後來燒燬糧草等事,不過是因為王爺受人矇蔽,大軍壓境,我方出於自保,乃不得已而為之。」

    「一句不得已而為之,就能夠把我千人的死傷抹掉了?」卜失兔說道。

    李贄道:「刀槍無眼,這戰場上士卒死傷之事,不是很尋常的嗎?半年多前,著力兔大首領興兵犯我平虜堡,也傷了我們不少人。如果大家都講冤冤相報,最終對誰都沒有好處。」

    「著力兔與你們的恩怨,我管不了。我的軍隊在這次也遭受了損失,蘇昊打算如何補償於我?」卜失兔道。

    李贄道:「用順義王之位來補償王爺,王爺覺得足夠否?」

    聽到李贄的話,卜失兔一時有些失神,愣了片刻,他才用不太堅定的語氣說道:「蘇昊好大的口氣,他如何能用順義王之位補償於我?……再說,本王乃順義王長孫,順義王百年之後,這王位本來就是本王的,蘇昊豈能用本王的東西來作為條件?」

    「呵呵,王爺真有這麼大的把握嗎?」李贄淡淡地反問道。

    「怎麼就沒有把握了……」卜失兔訥訥地說道,他不便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在爭奪王位問題上的焦慮,但又不願意把門關死,畢竟李贄給他開出來的這個條件,真的讓他十分心動。

    李贄道:「蒙古汗位,向來是有實力者居之。王爺是順義王長孫不假,但素襄王爺也是忠順夫人長孫,王爺覺得,你真有把握能夠贏得忠順夫人的支持,順利坐上順義王的王位?」

    一句話,把卜失兔徹底給說蔫了,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那裡,早就沒有了剛才那股虛張聲勢的囂張氣焰。

    李贄說的忠順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蒙古三娘子。她原本是俺答汗的夫人,後來又嫁給了俺答汗的孫子扯力克,算是卜失兔的奶奶一輩。明廷冊封扯力克為順義王,三娘子的封號就是忠順夫人。

    三娘子名義上是卜失兔的奶奶,但實際上與卜失兔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她有自己的孫子,名叫素襄,也是草原上頗有勢力的一個王爺。

    蒙古人的勢力構成十分複雜,三娘子嫁給扯力克為妻,但手上卻擁有自己的一支武裝,力量甚至超過了扯力克,是蒙古王權的真正控制者。卜失兔想繼承扯力克的王位,面臨的最嚴重威脅就是三娘子的孫子素襄,這也是卜失兔為什麼要抓緊時間收編著力兔的原因。

    有關卜失兔與素襄之間的爭鬥,在蒙古不算是什麼秘密,大明朝廷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李贄是飽學之士,這種事情哪有他不瞭解的,此時一針見血地指出卜失兔面臨的威脅,直接就把卜失兔的氣焰給打掉了。

    「李先生是說,如果本王答應蘇……總兵的條件,你們能讓大明皇帝支持我當上順義王?」卜失兔無奈地問道,自己的底牌已經被別人窺清了,他再裝模作樣就可笑了。他原本一口一個蘇昊地叫著,現在也情不自禁地把稱呼改成了尊稱。

    李贄道:「王爺若能與我大明真心合作,大明朝廷自然會支持王爺,這有何疑義?另外,我家副總兵乃天下奇人,有點石成金之能。王爺如果能夠與我家副總兵合作,何愁實力不增?只要有了實力,再加上能夠讓牧民過上好曰子,贏得草原上的民心,不管忠順夫人怎麼想,這個順義王位還不是穩落到王爺的手中?」

    「這……」卜失兔把目光投向夏邦興,等著夏邦興幫自己拿個主意。

    夏邦興道:「王爺,屬下以為,李先生所說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咱們與明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仇怨,此去與明軍拚個你死我活,最終只能是削弱了咱們自己的力量,讓素襄那些人揀了便宜。屬下此次到賀蘭堡和周圍幾個明人建的礦區去看了看,那裡堡壘堅固,加之明軍的火器十分犀利,我們要想取勝,只怕要承受很大的損失。」

    「這是你看到的?」卜失兔問道。

    「是的。」夏邦興回答道,他把這幾天在蘇昊那見的所見所聞都向卜失兔介紹了一遍,其中也難免對明軍的實力進行了一些誇大。他對於韃靼軍的實力頗有瞭解,講解的時候自然就會說到明軍對韃靼軍有哪些克制手段。這些話如果由李贄來說,卜失兔恐怕還有些不信,但出自於夏邦興之口,就由不得卜失兔懷疑了。

    「這個著力兔,害本王不淺!」卜失兔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麼一句,其實已經把心裡的意思給表現出來了。連夏邦興都認為明軍的防守嚴密,自己佔不到便宜,那這個仗再打下去,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李先生,那你說說看,蘇總兵打算怎麼與本王合作呢?」卜失兔也不愧是一代豪傑,想明白了事情就能夠立即作出決斷。至於說這樣做會不會丟面子,這已經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了,與王位相比,區區一點面子算得了什麼呢?

    李贄是有備而來的,當即從懷中掏出一副蒙古地圖,一五一十地向卜失兔說起了蘇昊的設想:

    雙方化兵戈為玉帛,開展廣泛的經貿合作。首先,由大明方面出技術、出資金,在草原上開採礦產,並進行冶煉。產品一部分銷售給草原各部落,另一部分銷售往大明內地,所得收益則按照約定的比例進行分配。

    其次,選擇背風向陽、水源豐富的地區,建立明人的定居點,進行屯田,種植糧食、蔬菜等,以較低的價格供應給牧民,或者用於交換草原上盛產的牛羊肉、奶製品等,實現互通有無、共同發展。

    為了保證漢人的定居點不會受到韃靼人的搔擾,允許漢人定居點保留部分明軍及商家的私人武裝。同時,為了消除韃靼人對於明軍武裝的疑慮,駐紮的明軍武裝的騎兵力量將受到嚴格限制,從而確保韃靼人在機動作戰方面的優勢。

    這一條條策略,都是蘇昊、李贄、蕭如熏、葉夢熊等人經過反覆醞釀而形成的,其中既考慮到了大明的利益,也充分保證了蒙古一方的利益。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一個雙贏的方案。當然,支持這個方案的,是明軍所擁有的實力。在明軍裝備了先進火器的情況下,蒙古人如果要背信棄義,進攻草原上的明人定居點,必須要付出百倍於其收益的代價。

    李贄使用的蒙古地圖,是蘇昊憑著後世的記憶繪製出來的,細節不一定準確,但大的方位是沒有問題的。當年的地圖也不講究太高的精度,這樣一份地圖已經足夠把整個規劃給說清楚了。

    「現在本王相信了,蘇副總兵確實有與本王合作的誠意。目前本王的勢力還僅限於青海至河套一帶,等未來本王當上了順義王,會在全蒙古與大明進行合作。」卜失兔躊躇滿志地向李贄承諾道,他從李贄描繪的藍圖中,已經看到了自己成功爭奪順義王王位的希望。

    什麼叫實力,實力不就是錢嗎?按照蘇昊提出的合作意向,卜失兔一年起碼能夠掙到

    萬兩白銀的收入,用這些錢,不難打造出一支最強大的軍隊,足以讓三娘子手中的精銳都黯然失色。

    更何況,李贄話裡話外還透露出一個意思,那就是如果卜失兔爭奪王位的時候遇到什麼麻煩,明軍是不會坐視不管的。最起碼,在關鍵的時候提供一些新式火器,也足以讓卜失兔的實力陡然上升一大截了。

    「李先生,你真是本王的貴人啊!」卜失兔哈哈大笑,此前損失的那些兵卒、糧草,早就被他忘在腦後了。他現在想的,就是盡快地啟動與蘇昊的合作,讓自己早一天獲得來自於合作的收益。

    「既然王爺認可了我們蘇副總兵的提議,那咱們雙方就儘早簽訂盟約,開始著手做事吧。聽聞順義王身體不太好,有些事,咱們還得抓緊了。」李贄赤裸裸地說道。

    「正該如此,咱們的時間的確不多了。」卜失兔對李贄的提議大為贊同,似乎忘記了順義王扯力克正是他的親爺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7 21:35
395 擺平著力兔

    如晴空中的一聲霹靂,關於卜失兔王爺要與明軍簽署和平協議的消息,一下子把整個韃靼大營裡的官兵都給驚住了。

    對於普通士兵和那些小部落的首領們來說,不用打仗的確是一個天大的利好消息,這意味著他們可以返回自己的部落,去和老婆孩子團聚,去過那溫馨的小日子了。每次打仗,他們都是在前面充當炮灰,勝利後的收益卻落不到他們頭上,他們哪有什麼打仗的熱情。現在聽說不用打仗了,他們豈能不欣喜若狂。

    著力兔和其他一些大首領,聽到此消息則是心裡一片茫然。他們不知道卜失兔是吃錯了什麼藥,為什麼帶著幾萬人千里迢迢過來了,卻突然不打了,還與明軍簽了什麼協議。協議的詳細內容他們還沒有看到,但從種種跡象來看,明軍並沒有答應退出草原,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以犧牲了他們利益為代價的協議。

    「王爺,我們為什麼不打了?」著力兔在聽到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衝到了卜失兔的大帳,對卜失兔質問道。

    「著力兔大首領,你不要急。來來來,本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明的曠世大儒,李贄先生。李先生的學問,一向是本王非常崇敬的。」卜失兔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居然還有心情向著力兔介紹自己的偶像。

    「見過李先生。」著力兔向李贄抱了抱拳,以示問候,眼睛卻依然盯著卜失兔:「王爺,咱們與明人要簽什麼協議,明人答應什麼時候撤出草原?」

    卜失兔道:「關於此事,本王已經搞清楚了。此次明軍進入草原,純粹是為了追剿叛逆哱拜,並非針對咱們的韃靼部。至於他們在草原上開礦、種菜,是來幫助咱們韃靼人的,咱們不能不領人家的好意啊。」

    「這……」著力兔愣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卜失兔說的話。好一會,他終於想起來扭頭去看李贄,因為他意識到,這個不起眼的小老頭才是卜失兔改變立場的原因。

    李贄微微一笑,說道:「著力兔大首領,我知道你與蘇副總兵之間,頗有一些誤會。有些事情,說開就好了。老夫此次前來韃靼大營,蘇副總兵托我向著力兔大首領表達他對於此前諸多冒犯的歉意,還讓老夫帶來了一件禮物……」

    說到此,他拍了拍手掌,大帳的簾子一挑,蘇昊的親兵隊長熊民范捧著一口箱子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著力兔的面前。

    「這就是蘇副總兵送給大首領的禮物,大首領請過目。」李贄說道。

    著力兔皺了皺眉,有心拒絕,卻又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蘇昊到底送了他什麼東西。在他心裡,隱隱地有個念頭:如果蘇昊送的東西不錯,那麼不和蘇昊計較,也不是不可以。

    著力兔身邊的親兵迎上前,從熊民范手裡接過了箱子,放在地上,打開來,從裡面取出了一件黑漆漆的鎖子甲。乍看上去,鎖子甲的做工十分精細,確是上品。但再怎麼精細,一件鎖子甲也不算是多麼貴重的東西,著力兔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失望和不悅的神色。

    「這件鎖子甲,是用高錳鋼絲編制而成。這高錳鋼乃是我家副總兵獨家所創,用了七七四十九種絕密礦物煉成,堅韌無比,乃無價之寶。大首領若不相信,可以拿刀砍一砍這件鎖子甲,不過末將有言在先,若把大首領的寶刀磕壞了,可別埋怨末將。」熊民范照著李贄先前教過他的話,對著力兔說道。

    「高猛鋼?」著力兔有些奇怪,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他抬頭看了看端坐在帥位上的卜失兔,看到卜失兔臉上露著微笑,知道卜失兔肯定也得了同樣的禮物,而且對這禮物頗為滿意。想到此,他果真從腰間掏出佩刀,揮刀向親兵手中拿著的鎖子甲劈去。

    「嗆啷啷!」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響過,鎖子甲在親兵手上抖動了好一會,卻沒有像著力兔想像的那樣被砍出一個口子。看上去只有草稈般粗細的鋼絲,居然能夠抗得住著力兔的奮力剁砍,這讓著力兔好生詫異,同時心生欣喜。他低頭看看自己的佩刀,發現刀口上反而出現了幾個缺口,這又更加證實了鎖子甲的質地是如何堅硬。

    「好甲!」著力兔忍不住讚了一聲,臉上也綻出了笑意。他回過頭,向李贄再次抱了抱拳,說道:「勞煩李先生回去轉告蘇總兵,著力兔多謝他的贈甲之恩。」

    韃靼人一向缺少金屬,更遑論優質的金屬。蘇昊送的這副鎖子甲,用的是超越了當年科技水平的高錳鋼,在著力兔看來,那簡直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這樣一副甲,能夠讓著力兔在萬軍之中免受傷害,說是送給著力兔一條命,都不為過。

    蘇昊能夠做出這樣的表示,著力兔心裡對蘇昊的仇恨之意一下子就下降到近似於零了。韃靼人與明軍打打殺殺的事情,再尋常不過了,沒有人會把這些戰爭仇怨記得刻骨銘心的。

    李贄看著著力兔那副喜不自禁的樣子,在心裡也是暗暗佩服蘇昊的大手筆,同時又對著力兔的糊塗感到好笑。這種鎖子甲,在冷兵器時代的確是保命的神器,但對於擁有優勢火器的明軍來說,這幾乎就是一個擺設。試想,如果大明與韃靼之間要重開戰端,明軍一炮轟擊過去,著力兔就算渾身罩上鋼甲,又能抗得住什麼呢?

    「這贈甲的美意,著力兔心領了。但明軍冒犯我草原之事,是不容商量的,請李先生回去對蘇總兵說,限你們……」著力兔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該給明軍多少天的期限才更合適。說少了,有點對不起這副寶貴的鎖子甲;說多了,又顯得自墮了志氣。

    這時候,卜失兔發話了,他說道:「著力兔大首領,你沒有弄明白蘇總兵的用意,還是坐下來聽聽李先生如何講,然後再做決定不遲。」

    「那……李先生請講吧。」著力兔在一旁坐了下來,同時從親兵手裡把鎖子甲接過來,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李贄於是把此前向卜失兔說過的內容,又向著力兔再說了一遍。當然,其中涉及到與卜失兔的一些幕後交易,自然就隱去不提了。著力兔聽了一會,漸漸明白了蘇昊的意思,而且嗅出了自己在其中能夠獲得的好處,心裡也有幾分鬆動了。

    「王爺的意思是什麼呢?」著力兔轉向卜失兔問道。

    卜失兔道:「早在本王的先祖俺答汗在世的時候,我們蒙古就與大明簽置過協議,互不侵犯,互通有無。當今順義王和忠順夫人也都教導我們,要與大明和睦相處。是哱拜這個逆賊,挑動了我與大明之間的矛盾,使我們雙方都蒙受了損失。幸好蘇副總兵有大智慧,願意與我們盡棄前嫌,本王豈有不答應之理。」

    「可是,明人奸詐,萬一以此為掩護,向我草原滲透,怎麼辦?」著力兔提醒道。

    卜失兔道:「我們蒙古人也不是傻瓜,難道還看不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嗎?再說,區區幾萬漢人滲透到我草原上來,又能對我們有什麼妨礙?我們蒙古人以放牧為生,漢人以農耕為生,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麼可怕的?」

    「王爺高瞻遠矚,著力兔佩服。」著力兔知道卜失兔心意已決,也只能點頭接受了。他此前與蘇昊幾次交手,都吃了虧,能夠不再與蘇昊開戰,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更何況,聽李贄說的情況,如果雙方開展合作,除了卜失兔能夠從合作中獲準之外,他得到的利益也不少。在掙錢和打仗兩者之間選擇一個,他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考慮嗎?

    「來人,傳哱拜!」卜失兔見著力兔也同意了與明軍合作的方案,當即向身邊的親兵下達了新的命令。夏邦興與李贄坐在下面,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微笑。他們知道,這是卜失兔要向蘇昊表明決心,而哱拜,自然就是這場交易中的犧牲品了。

    少頃,哱拜被幾名卜失兔的親兵帶進了營帳。他如今是喪家之犬,寄人籬下,早已沒有了當初那種狂妄的氣勢。見到卜失兔,他連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

    「王爺宣下官至此,有何吩咐?」哱拜問道。

    卜失兔一拍面前的案子,喝道:「哱拜,你可知罪?」

    哱拜一愣,連忙道:「下官不知做錯何事,還請王爺示下。」

    卜失兔道:「你本是韃靼叛將,大明仁義,收容了你,你卻又起兵反明。失利之後,你逃往草原,欲嫁禍於我們韃靼部,連累我韃靼部與明軍刀兵相見,互有傷亡。你說,你是不是罪無可赦!」

    「這……」哱拜瞪大了眼睛,他轉頭看看四周,一眼看見了李贄。他雖然不認識李贄其人,但從李贄的裝束上能夠認出,此人必是從大明而來。聯想到剛剛聽說的卜失兔與蘇昊簽訂和平協議的傳聞,哱拜不由得大驚失色。

    「王爺萬萬不可聽信明人的花言巧語。漢人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從來都不把咱們韃靼人當成自己人,一直都欲置我韃靼於死地。王爺如果與明人和解,必將養虎成患,最終為明人所滅……」哱拜失聲喊道。

    「住嘴!」卜失兔大吼一聲,「來人,把這個逆賊給我捆上,送往明營,任憑大明發落!」

    「王爺饒命啊!王爺念在哱拜也是韃靼人的份上……」哱拜哭喊起來,拚命地向卜失兔磕頭求饒。

    卜失兔哪裡會把哱拜的求饒放在心上,他一揮手,周圍的幾名親兵撲上去,便按住了哱拜,有人掏出繩索,打算把哱拜五花大綁地捆起來。

    哱拜知道自己這條小命已經被卜失兔當成禮物送給蘇昊了,如果他被送到蘇昊手裡去,那麼命運是可想而知的。作為一名叛將,明廷判他一個凌遲處死都有可能。

    到了這個時候,哱拜只能是困獸猶鬥。只見他站起身來,掄開胳膊,一下子就把兩名衝到自己身邊的卜失兔親兵摔了出去,與此同時,他的手在腰間一帶,一把軟劍赫然出現在手裡。

    哱拜被帶進營帳的時候,是被解除了武裝的,但卜失兔的親兵見識少,不知道世上還有一種可以繞在腰裡當腰帶使的軟劍。哱拜是個警覺之人,自知自己投奔到著力兔營下,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所以走到哪裡都帶著這柄軟劍。到了這生死攸關之際,他哪裡還顧得上掩飾,直接把劍就拔了出來。

    「保護王爺!」

    幾名親兵連忙擋在卜失兔身前,生怕哱拜突然發難,傷害了卜失兔。

    哱拜瞇起眼,看著卜失兔,冷笑道:「王爺,哱拜不想與王爺為難,我只想請求王爺允許我把這明人的使者砍了,然後讓我遠走高飛。王爺如果不答應,哱拜拼出這條命,大不了與這帳中諸人同歸於盡。」

    「這……」卜失兔有些慌了,剛才哱拜一出手就把他手下的兩名親兵都給甩出去了,其武功之高,還真不是這帳中的幾名親兵能夠擋得住的。萬一哱拜真的拚命,卜失兔的性命也危在旦夕了。但要說答應哱拜的條件,讓哱拜把李贄殺了,卜失兔同樣無法答應,因為這就意味著他與蘇昊的協議無法簽訂了。

    看到卜失兔的神情,哱拜知道自己已經把卜失兔給鎮住了。他要的就是卜失兔這一剎那的失神,因為在這個時候,卜失兔手下的親兵一門心思都在於保護卜失兔,定然不會向他為難。

    「這位明臣,我不知道你是何許人也。你跑到此處來挑撥我與王爺的關係,休怪哱某無情!」哱拜說著,挺起劍便向李贄刺去。

    「抨!」

    只聽一聲槍響,剛向前走了一步的哱拜猛地向後倒去,軟劍從手上脫落出去。卜失兔的親兵見此情形,哪裡還會錯過機會,連忙一齊上前,幾柄劍同時刺向哱拜的胸口,把他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7 23:00
396 和諧草原
       
    幾柄劍一齊紮上去,哱拜連掙扎都沒有掙扎一下。很顯然,剛才那一聲槍響,就已經把哱拜給打死了,卜失兔親兵們的舉動,不過是多此一舉。

    等到確認哱拜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眾人這才把目光投向李贄和站在李贄身後的熊民范。熊民范手裡舉著一支還在冒著青煙的短槍,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王爺,我這位親隨不懂規矩,竟然把武器帶進了王爺的大帳,而且還當堂使用,驚擾了王爺,實在是罪該萬死。念其只是出於保護老朽心切,並無加害王爺之意,還請王爺寬恕。」李贄趕緊站起來,替熊民范請罪。

    儘管熊民范是出於自衛而拔槍擊斃了哱拜,但他帶槍進入卜失兔的營帳,就已經是很犯忌諱的事情了,卜失兔如果要追究,也是有道理的。不過,韃靼人的規矩不像明朝官場的規矩那樣嚴,在平常,下屬攜帶武器進入主將的營帳也是常有之事,像著力兔剛才就當著卜失兔的面拔刀剁砍李贄送給他的鎖子甲,這樣的事情卜失兔也是不會計較的。

    卜失兔沒有聽到李贄的解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熊民范手裡的燧發槍,心中的震撼感覺久久不能平息。

    這是怎樣的一件利器啊,如此兇殘的哱拜,竟然只在轉瞬之間就被打死了,如果在兩軍陣前,有一個人舉著這樣的武器衝到自己面前,給自己來上一槍。自己還能有命在嗎?卜失兔並非沒有見識過明軍的火銃,但那東西又笨重又缺乏威力。除非恰好打在要害上,否則很難一招制敵,哪及熊民范手裡這玩藝來得厲害。

    如果有一件這樣的武器在手邊,再遇到有人對自己發難的場合,自己就不會束手無策了。作為一名王爺,他太需要一件這樣的武器來作為防身之物了。可是,如果現在出言向對方討要此物,會不會顯得有些不夠矜持呢?

    李贄見到卜失兔的眼神。當即明白了他的心思,於是對熊民范說道:「熊老二,寶劍贈英雄,王爺喜歡你手裡的槍,你就把它送給王爺吧。」

    「啊?」熊民范一愣,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半天之前,卜失兔還是自己的敵人呢。哪有把武器送給敵人的道理。

    李贄卻想得更多,一來,熊民范在卜失兔面前動槍,犯了忌諱,只有把槍送給卜失兔,才能消除卜失兔的不悅;二來。一把燧發槍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送給卜失兔也改變不了韃靼人的實力,相反,卜失兔有了這把槍之後,會瞭解到這種槍的厲害之處。進而對明軍的整體實力產生更強的怯意。

    「熊老二,老夫知道你喜愛這支槍。等回去之後,讓蘇副總兵再給你配一支就是了。如果蘇副總兵知道你把槍送給了王爺,他肯定會很高興的。」李贄再次提醒道。

    「哦哦,屬下明白!」熊民范回過味來了,他知道李贄是蘇昊的智囊,李贄既然這樣吩咐他,肯定是有深意的,他只需要執行就行了。

    「末將熊民范,願將此槍獻給王爺,請王爺笑納。」熊民范上前一步,面對著卜失兔,單膝跪地,用雙手捧著那支燧發槍,做出了一個獻寶的姿勢。

    站在卜失兔身邊的一名親兵向卜失兔看了一眼,卜失兔微微點了一下頭,那親兵便走上去,從熊民范手裡接過那支燧發槍,遞到了卜失兔的面前。

    「這怎麼好意思呢?李先生此前已經向本王進獻過禮物了,此物乃是熊將軍的防身之物,本王如何能奪人所愛呢?」卜失兔假惺惺地對李贄說道。

    「王爺把哱拜送給我家副總兵,相當於給副總兵送了一份大功勞。老朽代副總兵送一支燧發槍給王爺,以示謝意,有何不可呢?」李贄笑道。

    「哦?既然李先生這樣說,那本王就笑納了。」卜失兔哈哈笑著,把槍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一場風波就這樣化於無形,有士兵進來,把哱拜的屍首拖出去,割下首級,用木盒盛好,送到了李贄的面前。

    李贄接著與卜失兔、著力兔商定了後續的各項事情,然後便帶著哱拜的腦袋回去覆命去了。蘇昊把哱拜的腦袋送回寧夏城,交給蕭如熏,至此,哱拜叛亂事件宣告圓滿解決。

    一隊快馬帶著哱拜、哱承恩父子的首級以及被活捉的土文秀等俘虜,奔向京城。萬曆親自參加了寧夏衛的獻俘儀式,並在儀式上宣佈了對有功人員的嘉獎令。蘇昊因各項戰功,被授以總兵銜,鄧奎、張云龍、徐光祖、熊民仰等人分別都得到了提升,分任參將、游擊、守備等職銜。

    李贄在寧夏一役中的貢獻也以密報的方式報告給了萬曆和申時行等人,當然,李贄如何從錦衣衛手裡逃脫的事情,就有另外一番合理的解說了。萬曆原本就對李贄其人並沒有什麼惡感,此時正好藉機宣佈赦免李贄的各項罪行,授與他都察院副都御史的職銜,命他常住勘輿營,以協助蘇昊。

    經過幾輪協商,卜失兔最終與陝西總督葉夢熊簽訂了長期合作開發草原礦產資源的協議,並商定協議的落實由寧夏總兵蕭如熏、副總兵蘇昊負責。雙方的這個協議當然也是經過了明廷內閣審議的,對於與卜失兔簽訂和平協議一事,申時行、王錫爵等人都是非常贊成的。

    協議簽訂之後,韃靼軍開始全面撤退。卜失兔留下夏邦興在當地處理與明軍合作的事宜,自己帶著大部隊返回了青海。著力兔也派出了幾名屬下常住寧夏衛,負責與明軍的聯絡工作。

    一支支採礦的隊伍從中原各地湧向寧夏,又經寧夏出關進入了草原。蘇昊帶著勘輿營走遍賀蘭山周邊,勘測出一個又一個的金礦、銀礦、銅礦、鐵礦、煤礦。沉睡地下多年的寶藏被開採出來,經過冶煉之後銷往各處,換成了沉甸甸的銀兩。這些銀兩又按比例分配到了朝廷官員、韃靼貴族、商人、寧夏衛官兵以及其他各個利益主體的手裡。

    所有的人都對這種合作表示滿意,只有極少數長著榆木腦袋的腐儒乃在絮絮叨叨地大談有違聖賢之道之類的舊話,但這種廢話已經沒有人願意傾聽了。

    在礦區陸續投產的同時,以馬玉為首的一干工部技術官員也來到了寧夏。他們的任務是要在寧夏興修水利,包括在水流平緩的黃河幹流上修建攔水壩,用以蓄水灌溉。看著一條條溝渠被開挖出來,大片的荒地變成了良田,蘇昊相信,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因連年旱災而導致的高迎祥、李自成起義,應當不會再重演了。

    根據與卜失兔、著力兔商議的方案,明廷還從中原地區動員了一大批無地農民前往河套地區開荒屯田。許多地主、商人也聞風而動,帶著大量的資金過來,為墾荒的農民提供農具、種子、肥料等供應,然後再與農民分配屯田產生的各種收益。

    對於漢人大量進入草原一事,韃靼牧民最初是抱有牴觸心理的,擔心這些漢人侵佔了他們的生存空間。但很快,韃靼牧民就發現漢人需要的空間是非常有限的,農耕民族只需要十幾畝土地就能夠養活一家人,不像遊牧民族需要有數以萬畝計的草場才能夠滿足放牧的需要。諾大一片草原,增加幾十個漢人的定居點,根本就不會影響到韃靼牧民的生活,他們也就不再心存怨言了。

    在漢人進入草原屯田之後,韃靼牧民能夠用很低廉的價格購買到糧食和新鮮蔬菜,還可以用不值錢的牛羊肉換取各種生活用品,這無疑使牧民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提高。隨著各種經濟往來日益頻繁,雙方的民族成見都越來越淡漠,漢蒙之間通婚的現象也開始大量出現了。

    在這個進程中,兩個民族之間的各種衝突自然也是無法避免的。卜失兔和蕭如熏各自派出一些官員,在草原上建立起了若干處聯合辦事機構,負責處理涉及到漢蒙雙方的糾紛。由於雙方都希望合作能夠長期穩定地保持下去,因為在處理糾紛的時候都能夠保證公正,這就使各種衝突不致於演化為民族間的對立。

    卜失兔在得到熊民范贈送的燧發槍之後,對於這種神奇的火器產生了深厚的興趣。他責成麾下的鐵匠仿造此物,但由於缺乏製作各種機竅所需要的優質鋼材,這種仿造最終未能成功。卜失兔轉而向蘇昊提出採購燧發槍、火炮等先進火器的要求,對此,蘇昊以委婉而堅決的態度給予了拒絕。在這個問題上,蘇昊的頭腦是非常冷靜的,他明白,合作歸合作,先進武器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更為穩妥。

    大明的西北邊境出現了歷史上少有的和諧場面,向來以生活艱苦而著稱的寧夏衛,如今已成為富庶、繁榮的塞上江南。

    在一片依依不捨的送別聲中,蘇昊率領勘輿營官兵告別寧夏城,踏上了返回京師的旅程。

    (第三部完)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3-28 13:05
397 一幅地圖

  「《五行志》曰:君不思道,厥災燒宮。..夫道者,敬天法祖,親賢遠殲,寡慾保身,**慎德而已……」
  
  「陛下愛貴妃,當圖所以善處之。今天下無不以冊立之稽歸過於貴妃,而陛下又故依違以成其過,陛下何以托貴妃於天下哉……」
  
  「陛下試自省,果無慾耶,寡慾耶?語云:『欲人勿聞,莫如勿為』。陛下誠宜番然自省,加意培養……」
  
  「#$%*%^@#$^*%$@#&……」
  
  身著孔雀服色的蘇昊站在朝堂上,聽著一群大臣在引經據典、唾沫橫飛地辯論,只覺得無聊之極。在前世,他也不是沒有參加過冗長乏味的會議,但在那些會議上,他至少還能偷偷摸摸打個磕睡啥的。而在這朝堂上,有無數雙眼睛在無時不刻地找茬,如果被人發現他有什麼不敬的表情,只怕又有一番狂風暴雨般的批判要衝他而來了。
  
  寧夏之役結束以後,蘇昊促成了寧夏衛與卜失兔、著力兔之間的合作,使大明的西北邊境獲得了難得的安寧,同時也為朝中的大臣們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這些成績使他終於贏得了朝中眾臣的認同,大家不再計較他與宦官李龍之間的瓜葛。萬曆趁機給蘇昊提了官職,任命他為都察院的僉都御史,為正四品的官員,算是接近高層官員的邊緣了。
  
  由於勘輿營在寧夏一役中的突出表現,兵部進一步擴大了勘輿營的編制,使其達到近五千人的規模。蘇昊以總兵官的身份繼續擔任勘輿營的主將,鄧奎則獲得了參將頭銜,擔任勘輿營的副將。
  
  奉兵部的命令,勘輿營派出十幾支分隊,分赴九邊進行地圖的測繪工作。他們測繪出來的這些詳盡的分層設色地形圖對於鞏固大明邊防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勘輿營在外從事測繪,風餐露宿,條件十分艱苦。蘇昊到了現在這個級別,自然用不著事必躬親,跟著官兵們一起去摸爬滾打了。他帶著勘輿營的指揮部門回到京城,居中協調各種事務,與母親和韓倩、陸秀兒兩位夫人過起了安逸的曰子。
  
  回到京城之後,唯一讓蘇昊覺得不舒服的,就是作為朝廷官員,他必須參加每天的朝會。一開始,他還覺得能夠參加這種中央級的例會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等到上了朝之後,他才發現,每天朝會上大家爭論的話題,基本都是一些沒油沒鹽的無聊瑣事。大臣們與其說是在商討國家大事,還不如說是在秀自己的學問功底、耍嘴皮子消磨時間。
  
  「王先生,朝會上每天就扯這些閒事嗎?」
  
  從朝會出來的時候,蘇昊悄悄地拉著新上任的內閣首輔王錫爵,向他打聽朝廷裡的潛規則。在過去一段時間裡,朝廷裡的人員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申時行因身體原因致仕了,王錫爵當上了首輔。此外,兵部尚書王一鶚故去了,原來的戶部尚書石星接替了他的職務,成為勘輿營的頂頭上司。
  
  「也不是天天如此。」王錫爵道,「有時候眾臣商議的事情,還是能夠關係到國計民生的。」
  
  「這是多無聊的事情啊,有這時間,大家不能幹點有價值的事情嗎?」蘇昊嘀咕道。
  
  王錫爵笑道:「改之啊,你還是要學一學這仕途上的學問。你覺得他們說的話無聊,殊不知每個人的話中都頗有深意。通過這些話,你就可以知道誰和誰是一黨的,誰又和誰在鬧彆扭。如果理不清這其中的關係,想在朝廷裡當好官,只怕是難上加難啊。」
  
  「呃……算了吧,我還是回去帶我的兵好了,這種官,學生實在是當不來。」蘇昊知難而退了。
  
  王錫爵知道蘇昊的姓格,也懶得去訓斥他了。在王錫爵看來,蘇昊還年輕,有點叛逆精神是很正常的,等到在官場中繼續磨礪一陣,就會成熟起來。蘇昊的才華和進取心都是王錫爵非常欣賞的,他願意在這紛繁的官場中為蘇昊撐開一把保護傘。
  
  兩個人邊走邊聊,出了承天門之後,王錫爵去吏部辦事,蘇昊則前往刑部。蘇昊現在掛的頭銜是都察院的僉都御史,名義上有監督百官的職責,但平白無故,都察院也不會去找百官的麻煩,所以這個職務又可以算是一個閒差。
  
  昨天,刑部郎中沈堯中差人給蘇昊帶信,說刑部收繳了一幅妖人製作的地圖,甚是奇怪,想請蘇昊去鑒定一下。蘇昊今天正好閒著沒事,便順路到刑部去看看了。
  
  因為都察院也有司法監察的職責,所以蘇昊與刑部的官吏都比較熟悉。他一走進刑部大門,便有書吏迎上前來,熱情地行禮招呼:「喲,原來是蘇僉都,不知是哪陣風把您老吹來了。」
  
  打招呼的那名書吏都快60歲了,卻還稱20剛出頭的蘇昊為「您老」,蘇昊現在也習慣於這種稱呼了。他對那書吏笑笑,說道:「是老張啊,請問沈郎中在否?」
  
  「蘇僉都客氣了,小人怎敢在蘇僉都面前稱個老字?您以後稱小人作小張就是了。」那老書吏滿臉堆笑道:「沈郎中正在等您呢,小的這就帶您過去。」
  
  「那就麻煩張書吏了。」蘇昊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銀邊小圓鏡,遞給那老書吏,說道:「對了,前些曰子聽說你孫女要出閣,我也沒啥禮物送她,這面小鏡子雖不值什麼錢,卻是小丫頭們喜歡的,就當是我的一份賀禮吧。」
  
  老書吏趕緊接過鏡子,說道:「哎喲,小孫女那點事情,居然還讓蘇僉都惦記著,真是折煞小人了。小孫女出嫁那天,蘇僉都如果不忙,還請撥冗賞光去喝一杯喜酒,小人讓小孫女出來敬她蘇爺爺的酒。」
  
  蘇爺爺……蘇昊忍不住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沒辦法,輩份就是這樣算出來的,他想拒絕也沒轍。
  
  像這種衙門裡的書吏,在級別上與蘇昊差著十萬八千里,蘇昊原本是不必對他們如此客氣的。換成其他的官員,能夠對這些小吏笑一笑,就已經算是很平易近人了,哪會像蘇昊這樣不時還送點小禮物。蘇昊這樣做,其實也是出於自己的本能,作為一名穿越者,他更習慣於人與人之間的平等,看著別人對自己畢恭畢敬,他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當然,蘇昊這樣做也為他贏得了許多下層官吏的好評,讓他在辦各種事情的時候能夠更加便利。衙門裡的小吏職務不高,權力卻不小,因為官員只是在總體上把握政策,具體辦事都是由這些小吏去做的,所以有人說大明官場的權力其實都是掌握在小吏手中的。
  
  兩個人說著閒話,不多時就來到了沈堯中辦公的公堂。老書吏進去通報了一聲,緊接著,沈堯中就哈哈笑著迎出來了。
  
  「哎呀,蘇僉都來了,實在不好意思,下官原本該自己到蘇僉都那裡去聽候訓示的,無奈聽說蘇僉都平時都不在公廨辦公,所以只好勞蘇僉都的大駕,親自到下官這裡來談事了,實在是失禮,失禮啊。」
  
  沒等蘇昊說什麼,沈堯中先忙不迭地道起歉來了。
  
  蘇昊笑道:「沈郎中說哪裡話,蘇某年輕,多走幾步有何不可。一直都想找機會到刑部來向沈郎中討教,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了。」
  
  「蘇僉都客氣了,來來來,裡邊請。」沈堯中說著,把蘇昊讓進了一旁的會客室。
  
  雙方分賓主坐下,老書吏慇勤地給二人倒上了茶,然後悄悄退出,站在門外等著聽吩咐。蘇昊與沈堯中寒暄了幾句之後,蘇昊問道:「沈郎中,你昨曰讓人帶話,說你們收繳了一份什麼地圖,能讓蘇某看看嗎?」
  
  沈堯中道:「沒錯,這是從南京刑部那邊轉過來的一個案子,說有妖人在南京傳教,貶佛毀道。南京那邊把妖人給抓了,送到燕京來定罪。在妖人的罪證中,有一份奇怪的地圖,下官聽說蘇僉都是搞地圖的行家,所以想請蘇僉都幫忙鑒定鑒定。」
  
  沈堯中話雖這樣說,心裡想的是另一回事。像這樣的小案子,刑部自己完全就可以處置了,根本用不著麻煩都察院。沈堯中拿一份地圖來請蘇昊鑒定,其實不過是想找個機會與蘇昊套套近乎。自從蘇昊打完寧夏一役之後,朝堂眾臣對蘇昊的看法就改變了,許多人都看好蘇昊的政治前途,所以都想找機會和他聯絡聯絡感情。沈堯中這一次的舉動,就是這樣的目的。
  
  沈堯中向門外招呼了一聲,不多時,老書吏就捧著一卷紙進來了。沈堯中接過那卷紙,放在案子上攤開,對蘇昊說道:「蘇僉都,您看看,這就是從那妖人處收繳來的地圖,您看這是一副什麼圖呢?」
  
  蘇昊漫不經心地順著沈堯中的指示看去,只看了一眼,他就驚呆了:歐亞大陸、大西洋、美洲、太平洋、好望角……所有這些地點,在這地圖上應有盡有,而且都標上了中文名稱。也就是說,這竟然是一份中文版的世界地圖!
  
  「你說的妖人是哪國人?他現在何處?」蘇昊激動地對沈堯中問道。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4-3-30 23:51
398 傳教士
               
   “那妖人說自己是意大利人,現在在刑部大牢裡關著呢。”   沈堯中答道。

   “意大利人?”   蘇昊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不會說他的名字叫利馬竇吧?”

    蘇昊話一出口,倒把沈堯中給嚇了一跳:   “沒錯,他的名字正是叫利馬竇,蘇僉都真是太博學了…對了,蘇僉都不會是認識這個妖人吧?”

    利馬竇……蘇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後世這麼出名的一位西方傳教士,居然以妖人的罪名被抓進了刑部大牢,而他編制的中文版世界地圖,又堪堪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真是歷史開的大玩笑啊。    那個年代,正是西方傳教士滿世界推銷西方教義的時候。非洲、印度等地,都有大量的當地居民信教,西方傳教士在當地的地位頗高。但在明朝,也許是因為中華本土文化實力強大,西方宗教很難打開市場。利馬竇之前的西方傳教士主要是在廣東一帶傳教,而且還屢屢受到官府的驅逐。

    利馬竇是   1583年到達中國的,他先在廣東肇慶建了一個傳教基地,隨後就積極地籌劃要向北發展,把傳教基地擴展到明朝政治的中樞北京去。在過去幾年中,他先後到達韶關、南昌、南京等地,雖然發展起了一些教徒,但仍然未能擺脫被官府驅逐的命運。這一次,他就是因為在南京傳教時發表了一些詆毀佛教的言論,結果被南京刑部抓住,送到了北京。

   “沈郎中,我打聽一下,外國人在中國傳教,刑部一般是怎麼處置的?”   蘇昊謹慎地問道,他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利馬竇被刑部砍了腦袋,但如何營救這個倒霉的傳教士,他必須先問問相關的法律規定再說。

    沈堯中道:   “傳教這種事情,大明律裡倒沒有明文禁止。只要他不是妖言惑眾,一般不會受到什麼刑罰。再說,他畢竟是番邦人士,我大明刑律對於番邦人士一向是網開一面的。”  

   “哦……”   蘇昊心裡踏實了,   “那麼這個利馬竇,刑部打算怎麼處置呢?”  

    沈堯中道:“   南京刑部轉過來的捲宗上說,他在南京傳教時,對佛祖頗有一些不敬之言論,理當受罰。我們原打算判他笞三十,收繳妖物,逐出大明。不過……”  

   “不過什麼?”   蘇昊問道。

    沈堯中笑道:   “不過,適才聽蘇僉都的意思,好像與這位利馬竇曾經認識,不知這位利馬竇於蘇僉都是敵,還是友……”  

    這話的意思就非常明顯了,如果利馬竇是蘇昊的朋友,那麼各種預想的責罰都可以免掉;反之,如果利馬竇曾經得罪過蘇昊,那麼刑部就會藉這個機會,替蘇昊出出氣。一個小小的傳教士,在刑部眼裡不過就是一粒草芥,他的死活,可以完全取決於蘇昊的好惡。

   “是友,是友!”   蘇昊趕緊給利馬竇定性,不管他對西方宗教持什麼觀點,利馬竇其人畢竟是一個科學家,是值得尊重的。在真實的歷史上,利馬竇曾經與徐光啟合作,翻譯了《幾何原本》的前六回,對於幾何學在中國的普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聽到蘇昊說利馬竇是自己的朋友,沈堯中當即扭頭對外面喊了一聲:  “張書吏!”  

   “小人在!”   老書吏應聲進來,垂手肅立,等候著沈堯中的吩咐。

   “去大牢裡,把那個妖……呃,那個傳教士利馬竇提出來,帶到這裡來。對了,他是蘇僉都的故人,你們不得無禮。”   沈堯中說道,既然蘇昊說了利馬竇是自己的朋友,那沈堯中也就不便再稱呼他妖人了。  

  “遵命!”   老書吏答應一聲,便一路小跑地提人去了。

    老書吏離開後,蘇昊開始向沈堯中解釋他與利馬竇的關係,他說道:   “其實吧,蘇某與這利馬竇從未曾謀面,只是聽人說起過他的事蹟而已。此人是個西方傳教士,他們的教義和咱們大明的教義不同,有些宗教偏見是難免的。    不過,此人頗有一些學問,是個可用之人。蘇某在地圖上的微末造詣,與這利馬竇的師承也頗有一些緣源呢。”

    沈堯中對於利馬竇的什麼師承並不感興趣,他關心的,只是如何利用此事來討好一下蘇昊。他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   “哦,原來如此。難怪下官看到這利馬竇畫的地圖與蘇僉都的地圖頗有幾分神似。對了,這張地圖是哪裡的地圖,為何將我大明畫得如此之小?”

   “這個是世界地圖,這一片是咱們大明,其實,咱們大明在整個世界上所佔的比重並不算很大。你來看,這邊是佛朗機的地方,也可以叫歐洲。這是美洲,是佛郎機人哥倫布發現的。這一片就是咱們東海以外的大洋,叫太平洋,面積差不多相當於咱們大明疆域的20倍,最早是由佛郎機麥哲倫發現的。麥哲倫帶領一支船隊最早橫渡了太平洋,途中餓死了一多半的船員……”

    蘇昊指著世界地圖,對沈堯中侃侃而談。這些知識對於明朝人來說,都是非常新鮮的,沈堯中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幾聲誇張的感嘆。    過了好一會工夫,門外傳來一些響動。接著,門簾一挑,兩名獄卒押著一位四十出頭的歐洲人走了進來。不用說,此人就是利馬竇了。因為沈堯中交代過說利馬竇是蘇昊的朋友,所以獄卒在把利馬竇押送過來之前,特地給他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還給他洗了洗臉,梳了梳頭,這使得利馬竇看起來不顯得那麼狼狽。不過,他臉上被毆打過的痕跡一下子是無法抹掉的,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獄卒對他施暴,還是在大牢裡的時候被獄霸給收拾過一番。

   “草民利馬竇叩見兩位大人。”   利馬竇一進門,看到屋裡坐著兩位官員,趕緊就跪下了。此君在明朝呆了幾年,中國話說得挺流利,對各種禮節也十分諳熟。傳教士都有這樣的本事,那就是能夠迅速地融入當地社會,這也是他們傳教得以成功的基礎。

   “這…”   沈堯中遲疑地看著蘇昊,等著蘇昊發話。到底是讓利馬竇就這樣跪著,還是給他讓座,給以禮遇,這得看蘇昊的態度而定了。

    蘇昊倒是趕緊站起來了,他走到利馬竇面前,以手相攙,然後指著旁邊的一個座位對利馬竇說道:   “Sieda_prego_qiu(請坐)!”  

    聽到久違的意大利語,利馬竇眼睛一亮,看著蘇昊,嘴裡嘰哩咕嚕地就來了一大串洋文。蘇昊哭笑不得,其實他並不懂意大利語,只是曾經接待過幾名意大利學者,從他們嘴裡學了幾句常用語而已,哪裡具備與利馬竇交流的能力。

    看到蘇昊臉上露出的窘態,利馬竇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原來眼前這位大官只會幾個詞,自己錯把對方當成意大利人了。    他趕緊道歉道:   “哦,對不起,大人先生。不過,您剛才說的意大利語非常標準,想不到我能夠在明朝的中樞見到一個會說意大利的官員。”  

   “沒什麼,請坐吧。”   蘇昊換成中文對利馬竇說道。

    利馬竇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名獄卒,顯然有些猶豫自己是否有資格坐下。

    沈堯中已經知曉了蘇昊的態度,當即瞪了兩名獄卒一眼,喝道:   “還不快請利馬竇先生坐下,難道還要蘇僉都親自來招呼嗎?”

    兩名獄卒這才連忙扶著利馬竇在椅子上坐下,老書吏眼明手快地把茶也沏好了,端過來放在利馬竇身邊的茶几上。

   “你們都退下吧。”   蘇昊向老書吏和那兩名獄卒擺擺手,他要與利馬竇談的內容,實在不適合有太多人旁聽。

   “兩位大人,不知為何如此禮待草民。”   利馬竇感覺到有些受寵若驚了。他對於明朝官員的服色多少有些研究,知道面前這兩位都是很大的官員。他此前所見到的那些小官吏都對他很不客氣,憑空冒出來這麼兩個大官,卻對他禮敬有加,這不禁讓他心生疑惑。

    蘇昊道:   “利馬竇先生,我聽說你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數學家,你在幾何學方面有非常高深的造詣,是否屬實啊?”

    聽到蘇昊問到自己的學問,利馬竇敏感地意識到這是自己受到尊重的原因。在這個時候如果不順竿爬,他就不是一個擅長見風使舵的傳教士了。   “大人,你是從什麼地方了解到我對幾何學的了解的。的確,我在羅馬學院學習哲學和神學的時候,我的老師克拉維烏斯神父就是一位偉大的數學家,我還帶來了他整理編纂的《幾何原本》,打算翻譯出來獻給偉大的明朝皇帝。”   利馬竇說道。

    到這個時候為止,蘇昊才確定了,在他面前的這位利馬竇,的確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位,而不是一個同名同姓的騙子。他扭過頭對沈堯中說道:   “沈郎中,這位利馬竇先生是個有學問的人,他​​的學問對於我們非常有用,你看……是不是可以考慮將他無罪釋放,讓我把他帶走?”  

   “既然蘇僉都確認他的身份無誤,那下官還有什麼疑問?此前之事,恐怕多是誤會,我即刻就安排人去銷案。至於這位利馬竇先生,該如何處置,就全看蘇大人的意思了。不過,如果他要在京城傳教的話……”   沈堯中說到此處,拖了個長腔,等著蘇昊自己去領悟了。

    蘇昊明白沈堯中的意思,接過他的話頭說道:   “傳教的事情,我自會跟他說。我要用他,主要是看中他在數學方面的才能,其他的方面,還是限制起來為好。”  

   “那就太好了。”   沈堯中放心了。利馬竇的案子,本來也不是什麼大案,放與不放,全在他一句話。但如果把利馬竇放出去,他又在京城到處胡說八道的話,對於沈堯中就有些不利了,所以他需要特別與蘇昊確認一下。

    在蘇昊這方面,他本身對於西方宗教就沒有什麼好感,自然不會支持利馬竇繼續傳教。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救出利馬竇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利馬竇傳播數學知識,其他節外生枝的事情,他是不會讓利馬竇去碰的。

   “好了,利馬竇,你已經被無罪開釋了,以後你就跟著這位蘇大人,蘇大人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得有誤,明白嗎?”   沈堯中把頭轉向利馬竇,對他吩咐道。

    從剛才的一番對話中,沈堯中已經看出了蘇昊與利馬竇之間的關係,很顯然,利馬竇並不是蘇昊的朋友,而只是蘇昊看中的一個人才而已。他這樣叮囑利馬竇,就是要讓利馬竇對蘇昊言聽計從,如果利馬竇敢不聽蘇昊的話,沈堯中不會拒絕再把他抓回來,好好嚐嚐蹲刑部大牢的滋味。

   “謝謝大人,謝謝蘇大人。”   利馬竇聽懂了沈堯中的話,他連忙站起身,向沈堯中和蘇昊分別鞠躬道謝。 本帖最後由 waynes0426 於 2014-3-31 00:07 編輯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4-3-30 23:51
399 傳授知識

    蘇昊與沈堯中又閒聊了幾句,然後向他道了謝,帶著利馬竇出了刑部大門,返回自己的住處。沈堯中不知道利馬竇的底細,擔心他出了刑部之後會對蘇昊不利,於是專門派了兩名獄卒跟著他們。沈堯中專門叮囑獄卒,要他們一直把利馬竇押送到蘇昊府上,將其移交給蘇昊的親兵,方能作罷。    事實上,沈堯中的這番謹慎完全是多餘的。利馬竇是個傳教士,不是個間諜,他的生存哲學是逆來順受,尋找一切機會打動別人,傳播自己的教義。他記得沈堯中對他說的話,在他看來,沈堯中是把他判為蘇昊的奴隸了,所以他只能乖乖地跟著蘇昊,不敢有半點輕舉妄動。

   “利馬竇先生,你是怎麼到中國來的?”   走在路上,蘇昊隨意地與利馬竇嘮著家常。

   “回蘇大人,我是從印度來到中國的,最早是到了澳門,然後到了廣東肇慶。”   利馬竇老老實實地回答著蘇昊的問題。

   “你到中國來,就是來傳教的嗎?”   蘇昊又問道。

   “不不不,我雖然是教士,但並不一定要傳教。我只是仰慕中國,所以希望可以留在這裡,至死侍奉天主。”   利馬竇表白道。在中國這麼多年,利馬竇也接觸了不少明朝官員,他知道許多官員都對傳教一事非常反感,所以他從來不敢公開宣稱自己是專程來中國傳教的,只說自己是一個熱愛中國的教士而已。

    蘇昊是有兩世經歷的人,他​​當然知道西方傳教士到中國來的目的,不過,他並不急於戳穿利馬竇的謊言,相反,他還要用這個謊言去約束利馬竇。   “嗯,很好,只要你不傳教,那就不會觸犯我大明的法律了。以後你就跟著我,把你在數學方面的才學施展出來,我保證你能夠過上比教皇還好的生活。”   蘇昊說道。

    利馬竇道:   “謝謝蘇大人……對了,我還有一些從意大利帶來的物品,可惜都被官員們沒收了。如果蘇大人能夠替我把這些物品討要出來,我願意把它們都送給蘇大人。”

   “都有些什麼東西啊?”   蘇昊饒有興趣地問道。

   “有聖母像、三棱鏡、自鳴鐘、地圖、星盤等等,都是在明朝看不到的東西。”   利馬竇說道。

    蘇昊微微一笑,利馬竇說的這些東西,在別人看來挺稀罕,在蘇昊眼裡就算不上什麼了。他說道:   “這些東西,回頭我替你去向刑部討要吧,不過,討要回來之後,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蘇大人,這些東西都是很神奇的,有機會的時候,我可以向你演示一下三棱鏡折射太陽光的實驗……”   利馬竇繼續鼓吹著蘇昊。

    蘇昊笑道:   “不就是把白光折射成紅橙黃綠青藍紫的七色光嗎?你說的這種三棱鏡,我要多少有多少。對了,你是不是還帶來了伽利略望遠鏡?”  

   “伽利略望遠鏡……對不起,蘇大人,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   利馬竇道。

   “這麼說,望遠鏡還沒有發明出來嗎?”   蘇昊詫異道,他也想不起西方是什麼時候發明出望遠鏡的,聽利馬竇的意思,好像這東西還沒有問世呢。

   “蘇大人,你也知道幾何學嗎?”   利馬竇又想起了一個新的問題。

    蘇昊道:   “略懂一些吧,比如三角形的內角和等於180度,對頂角相等,三角形的三條中線交於一點……是這樣吧?”

    利馬竇大驚失色:   “蘇大人,我太欽佩你了,你是認識的大明官員中,唯一懂得幾何學的。你能告訴我,你是在哪裡學的幾何學嗎?”  

   “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交流吧。”   蘇昊說道,   “我先帶你去找地方住下,下一步我會介紹幾個朋友和你認識,他們對於你的知識會非常感興趣的。”  

   “謹遵蘇大人的旨意。”   利馬竇答道。

    蘇昊也不是沒有想過應當對利馬竇客氣一點,畢竟這也是在歷史上留下過名字的人。但他轉念一想,似乎現在這種關係也挺好,這些傳教士心眼很活絡,如果給他們太多的好臉,他們說不定就要蹬鼻子上臉了,那時候反而不好收場。

    蘇昊在京城的宅子,是當年董天章和楊來禎送給他的,位於一個叫做槐花胡同的地方。他這次回到京城,帶著勘輿營的指揮機關,自然不便讓這些人都住到自己家裡去,於是便在旁邊又買了幾套宅子,既做辦公場所,也做李贄、徐光祖、周汝員等人的住處。這一次,他正好把利馬竇帶到那幾處宅子去,讓親兵隊長熊民範給利馬竇安排了一個房間。

   “這是個夷人?”   熊民範看著利馬竇的高鼻子,驚詫不已。那年頭在中國活動的洋人不多,乍看上去還是挺稀罕的。

   “他叫利馬竇,會說咱們中國話,你就把他當個咱們的秀才對待吧。”   蘇昊吩咐道,說完,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   “別對他太客氣,還有,千萬別讓他對大家傳教。他如果敢在營中傳教,你就揍他。”  

   “我明白了!”   熊民範響亮地回答道。

    安頓好利馬竇,蘇昊又讓人去良鄉的蘇氏工廠給徐光啟、羅餘慶等人送信,告訴他們利馬竇到來的消息。蘇昊本人對於利馬竇的知識並沒有太多興趣,他把利馬竇帶回來,主要是想讓利馬竇把自己所掌握的西方科學技術傳授給徐光啟等人。蘇昊自己過去也曾做過一些科學普級的工作,但他教給徐光啟等人的知識是東一鱗西一爪的,不成體系。他希望利馬竇能夠更全面地把西方科學技術介紹過來。

    徐光啟、羅餘慶等接到蘇昊的通知,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蘇昊把利馬竇介紹給徐光啟等人認識,眾人在一起交談了半天之後,徐光啟等人對利馬竇都由衷地產生了敬意。   “改之,這個利馬竇,你是從哪找來的,他的學問很是不俗啊。”   徐光啟對蘇昊說道。

   “是啊,改之,你過去說你那些學問都是得自於佛郎機傳教士,是不是就是利馬竇這樣的人呢?”   羅餘慶也說道。

    蘇昊點點頭道:   “沒錯,我學的東西,確是來自於一位佛郎機傳教士,我認識那個傳教士,比這個利馬竇更博學,只可惜我與他只相處了短短幾天,沒有能夠盡學到他的學問。這個利馬竇是因為傳教而被刑部抓來的,我從刑部把他要出來,就是希望他能夠把他的知識系統地傳授給你們。”  

   “太好了,利馬竇能在咱們這裡呆多久?”   徐光啟問道,   “他說他有十幾卷本的什麼《幾何原本》,想翻譯成咱們大明的文字,我覺得這件事很值得一做啊。”

    蘇昊道:   “現在他就是我的人了,我想讓他呆多久,他就得呆多久。他如果敢跑,刑部就會把他再抓回去。你們想向他學什麼東西,儘管讓他教就是了,他決不敢說個不字。”  

   “這……恐怕有些不恭敬吧。”   徐光啟訥訥地說道,   “他畢竟也是飽學之士,咱們這樣做,豈不是有辱斯文?”  

   “是啊,是啊,咱們既是要以之為師,當以師禮事之。”   羅餘慶也附和道。

    蘇昊笑道:   “你們真是一群書呆子。也罷,我給他的待遇提高一些就是了,但人身自由不能給他,否則他就不會老老實實給我們講科學課,而是跑出去傳他的教了。”

   “既是如此,那就依改之的意思吧。”   徐、羅等人也就不再堅持了。

    從這開始,利馬竇就成了蘇昊聘來的專業教師。蘇昊騰出了幾間大屋子,專門用來給利馬竇講授西方科學知識之用,同時放出消息,邀請工部、翰林院等部門對西方自然科學感興趣的官員、學者、技術人員等前來學習。

    利馬竇對於蘇昊的這個安排並沒有抵觸情緒,在他看來,這也是一種發揮他才能的方式。更何況,在蘇昊這裡當教師,待遇十分可觀,除了不能到處亂跑之外,吃穿等一切用度都是照著大明的高標準配置的,還有幾個僕人專門為他提供生活服務。在利馬竇看來,這樣的待遇,的確是連教皇都享受不到的。

    利馬竇的出現,給了蘇昊一個啟示。他一直想要利用西方傳教士把西方的科技文明帶來中國來,但此前由於事務繁忙,他這個想法始終未能付諸實行。現在勘輿營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呆在京城裡無所事事,正好能夠有時間來實現這個計劃。    帶著這樣的想法,蘇昊又回到了刑部,找到沈堯中,向他提出一個要求:在全國範圍內網羅西方傳教士,全部帶回京城來。  

   “什麼?在全國抓捕傳教士?”   沈堯中被蘇昊的要求嚇著了,   “蘇僉都,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事情,這些佛郎機傳教士如果沒有犯法,咱們隨便抓人,有失我大明的體統啊。”  

   “誰說是抓捕了,我只是說網羅……是把他們請到京城來。”   蘇昊說道。

    沈堯中可不傻,他說道:   “如果是請人,那應當讓鴻臚寺來辦此事吧,怎麼會交給我們刑部來幹呢?”

    蘇昊笑道:   “這不是因為鴻臚寺人手太少,騰不出工夫嗎?再說,萬一我們去請的時候,有些傳教士拒……呃,拒請,那咱們就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了。此事十分重要,還請沈郎中務必幫忙。”

    沈堯中苦笑道:   “蘇僉都,非是下官不肯幫忙,實在是這事太過重大了,下官沒有這個權力啊。”  

   “那麼,誰有這個權力呢?”   蘇昊問道。

    沈堯中想了想,說道:“若是能夠請聖上下一道聖旨,那就最好了。如果不方便的話,能夠請王首輔出個旨意也行。總之,此事不是刑部一家能夠決定的,就算我們尚書也不敢擅自答應這個要求。”  

    蘇昊點點頭:   “聖旨?嗯,你說得有理,這件事的確得請聖上定奪了。” 本帖最後由 waynes0426 於 2014-3-31 00:18 編輯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4-3-30 23:52
400 開疆拓土
               
    請西方傳教士來京城傳播西方科學知識,這是一件關係到國家前途的大事,蘇昊自然是需要向萬曆和王錫爵禀報的。    按照正常的程序,他應當在朝會上提出此事,然後請眾臣商議。不過,蘇昊心裡明白,這件事如果拿到朝會上去說,百分之百是會被否決掉的,朝廷裡那些文官的思想之頑固,他是見識過的。    蘇昊考慮的方法,是私下和萬曆、王錫爵商量,只要他們同意,蘇昊就可以不動聲色地先把這件事做起來,等取得一定的成效,再予以公開。到那時候,西方科學技術的價值已經能夠被一些人看到了,朝廷中的反對聲音就不會那麼強烈了。    考慮周全之後,蘇昊來到了皇宮,讓太監李龍向萬曆通報,請求覲見。

   “改之,今天又有什麼事情要跟朕說啊?朕說過了,你平時沒什麼事情也可以來找朕聊聊天嘛,朕一個人呆在這皇宮裡,也沒個能說話的人,氣悶至極。”   萬曆一見到蘇昊,便笑呵呵地向他說道。    萬曆是個十分聰明的人,思想極其活躍。由於幼年時代一直受到張居正的壓制,他的性格裡頗有一些叛逆的元素,這使得他很難與朝中那些循規蹈矩的大臣們溝通。蘇昊是一個有著現代思想的人,對於明代讀書人的那些清規戒律頗為不屑,這就與萬曆能夠產生共鳴了。

    在蘇昊最早進京的時候,萬曆曾喬裝改扮會見過蘇昊。當時蘇昊認出了他是皇帝,故意不予說破,向萬曆大談了一番治國方略,頗得萬曆的欣賞。在那之後,萬曆就一直關注著蘇昊,看著這個年輕人在死水一潭的大明官場中橫衝直撞,愣是闖出了一條道路。    在過去幾年中,蘇昊一直都在外地奔波。與萬曆少有會面的時候。直到寧夏之役結束,蘇昊回到京城,萬曆才有機會經常召蘇昊進宮與自己閒聊。蘇昊來自於後世,對皇權沒有太多的敬畏之意,在萬曆面前敢於直言不諱,再加上本身擁有超越於時代幾百年的知識積累,與萬曆聊天的時候。屢屢能夠讓萬曆覺得茅塞頓開,二人的關係越來越密切。

    在蘇昊看來。萬曆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領導,並非像後世史學家說的那樣昏庸無能。萬曆的怠政,很大程度上是被大臣們氣出來的。想想也就知道了,一個皇帝,成天在朝廷上被大臣們指著鼻子質問打算立哪個兒子當太子,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正事可言,擱在誰身上也只能以罷朝來抗議了。

    聽到萬曆親切地向自己打招呼,蘇昊沒有得意忘形,他先按規矩給萬曆行了跪拜禮,然後才照萬曆的吩咐坐下來。說道:   “聖上,臣此次進宮,主要是得了一件新奇東西,想請聖上過目。”  

   “什麼東西?改之說新奇的東西,那定然是十分有趣的。”   萬曆饒有興趣地說道。

    蘇昊從懷裡掏出利馬竇畫的中文版世界地圖。在萬曆面前攤開,說道:   “聖上請看,臣所言就是此物。”  

   “這是一幅地圖?”   萬曆皺著眉頭看了一會,遲疑著說道:   “這不是一幅大明疆域圖,莫非是一幅萬國全圖?”  

   “正是。”   蘇昊答道,   “此乃佛朗機人通過大航海畫出來的萬國全圖,圖上這幾個地方,分別叫作亞洲、歐洲、非洲、北美洲和南美洲。我大明所在的位置,就是在亞洲的東部,而我們平常所說的佛郎機,是在亞歐大陸的西部,那裡包括幾十個國家。”  

   “這世界竟有如此之大。”   萬曆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那麼這些國家,可有如我大明一般強大者?”  

    蘇昊說道:   “我大明目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歐洲各國都是小國,目前實力尚無法與我大明相比。不過,這些國家通過大航海,在海外擴展了許多殖民地,實力不斷上升。我大明若繼續閉關鎖國,只怕很快就會被這些小國超過。”  

   “閉關鎖國?”   萬曆看著蘇昊,不解地問道。

    蘇昊也是一時嘴快,把後世的概念拿到當下來說了。不過,明朝有禁海令,禁止民間造船出海,與海外的經貿往來十分蕭條,說是閉關鎖國,也不算出格。他想了想,對萬曆說道:   “聖上,咱們大明雖然地大物博,但相比整個世界來說,大明只是很小的一塊。聖上請看,這一片大陸名叫美洲,有四五個大明的大小,物產豐饒,而且幾乎是無主之地。    那裡的土人名曰印第安人,蒙昧未化,不能保其土。歐洲人在一百年前發現了這片土地,然後就瘋狂地向這片土地移民,欲將其據為己有。    我大明作為今天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面對著這樣一片疆土卻無動於衷,這不是閉關鎖國又是什麼?    世界上的疆土是有限的,一旦被他人瓜分殆盡,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接著,蘇昊就把歐洲大航海和海外殖民的情況向萬曆做了一個詳細的介紹。這些情形​​有些是他前一世從電影、圖書上看來的,有些則是這些天與利馬竇聊天的時候了解到的。

    萬曆聽得很認真,對於歐洲人大航海的艱險也是噓唏不已。   “你今日進宮,就是為了向朕說這件事?”   聽蘇昊全部說完,萬曆問道。

    蘇昊道:   “其實,這件事臣一直都在考慮,只是這一次從一名佛郎機傳教士那裡得到了這幅萬國輿圖,才讓臣覺得此事不可耽擱了。”

    萬曆搖搖頭道:   “改之,你想得太簡單了。你說的這個美洲再好,畢竟也是海外蠻荒之地。歐洲人國小地貧,所以要去美洲發展。我大明地大物博,要這些土地何用?再說,如果朕提出要去開拓海外的疆土,朝廷裡那些言官還不把朕罵個狗血淋頭,說朕是窮兵黷武的無道之君。”  

   “那些言官懂個屁啊!”   蘇昊忍不住爆出粗口來了,他這話如果讓外人聽見,恐怕又得參他一個君前失儀了。不過,幸好這只是他與萬曆之間的私下談話,萬曆對於他這種言論是不會在意的。

   “聖上,自古以來人們稱頌的有為之君,都是能夠開疆拓土的君王。我中華之國,在秦以前僅限於中原一帶,而後經歷代明君的開拓,才有了我大明這萬里河山。聖上欲做秦皇漢武一樣的賢明君主,就應當在這方面有所作為。那些言官不過是鼠目寸光之輩,聽他們的話,我大明如何能夠發揚光大,永世稱雄世界?”   蘇昊慷慨激昂地說道。

   “可是……開拓這些蠻荒之地,對我大明有什麼用處呢?還有,開拓這些地方,必須動用水師,水師出戰的耗費是不可估量的。”   萬曆還在猶豫著。蘇昊的話,對於他並非沒有觸動,像他這樣一個不安份的君王,開疆拓土這種事情無疑是有著強烈吸引力的。不過,他的顧慮也是極多的,言官的阻撓只是其中一部分,擔心國力難以支撐也是他猶豫的一個重要原因。

    蘇昊道:   “聖上,臣說過,這些地方並非蠻荒之地,而是物產極其豐富的地方。美洲有沃野萬里,可以進行耕作。這些地方還有大量的礦藏,光是各處的金礦,就比我大明全部的黃金還要多得多呢。”

   “果真如此?”   聽到黃金二字,萬曆的眼睛裡閃出了火花。    對於蘇昊的找礦本領,萬曆是深信不疑的。既然蘇昊說美洲有豐富的金礦資源,那十有八九就是真實的事情。大明的黃金有多少,萬曆是能夠想像得出來的,如果那個什麼美洲擁有比​​大明所有的黃金還要多的金礦資源,那麼去開拓這樣一片土地,似乎也是很有價值的事情了。

    蘇昊繼續說道:   “我大明人口與日俱增,而田地數量卻是固定的。要養活這麼多百姓,沒有土地怎麼能行?如果我們能夠打開國門,就可以讓缺少土地的農民到海外去發展,在那裡,每戶人家都可以隨隨便便地圈出萬頃良田,到時候只怕是沒有那麼多人口去耕種呢。”

   “言之有理。”   萬曆被蘇昊說動了,   “改之,依你之見,咱們當如何做呢?”

    蘇昊道:   “開拓海外,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實現的事情,需要幾代人不斷傳承。不過,我們必須從現在開始打造我們的水師,還要積極學習歐洲人的技術,以改進我們的火器、提高航海的能力。    其實,臣今天進宮覲見陛下,是想請陛下發一道聖旨,允許臣召集在大明境內的佛郎機傳教士,把他們集中到京城來,開辦學校,傳授佛郎機的各項技術。如果有可能的話,臣還請求陛下能夠再發一道旨意,從佛郎機招募造船工匠和有航海經驗的水手,用以提升我大明的航海技術水平。”  

   “嗯,此事朕可以答應,不過還需要與內閣再商議一下。這樣吧,改之,你寫一個條陳來,把你想說的事情寫清楚,朕把你的條陳批給內閣,讓他們就此事拿一個章程出來。”   萬曆說道。

    蘇昊伸手到袖筒裡一掏,拿出一份折子,說道:   “聖上,臣早已把條陳寫好了,就等著聖上這句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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