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2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3 16:03
361 火炮攻城
   
    「炮火準備!」

    在寧夏城的南城外,20門蘇氏火炮排列成四排,炮口對準了同一個目標。.炮隊的指揮官由熊民仰擔任,技術負責人則是徐光啟和郝青二人。

    這一次,勘輿營的炮隊直接推到了距離目標只有300步遠的地方,在這個距離上,寧夏叛軍的弓箭無法對炮隊形成威脅,而炮隊則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射擊精度,同時也可以獲得最高的命中速度。

    在炮隊後面,是整裝待發的遼東軍突擊部隊,領軍的是游擊將軍祖承訓,這是李如松麾下數一數二的猛將。2000名精選出來的遼東軍官兵各自手裡握著鋼刀,隨時準備衝進寧夏城,與叛軍進行血戰。

    在遼東軍的身後,鄧奎和張雲龍帶著1000名勘輿營的火槍手也在待命,城中巷戰,勘輿營的遠射程火槍遠比明軍中標配的火銃或者弓箭更有威力。蘇昊好人做到底,索姓把自己軍中的火槍隊也派出來了。當然,李如松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他事先已經當著鄧奎、張雲龍等人的面,向蘇昊拍了**,若能盡誅哱拜、劉東暘等叛逆,少不了鄧、張等人的功勞。

    在寧夏城頭,叛軍的官兵也在緊張地觀察著明軍的動靜。明軍擺出這樣一個姿態,很明顯就是要發起新的一輪攻勢了。以往明軍攻城,都是全面鋪開,同時在數十個登城點展開進攻,以期讓叛軍應接不暇。這一回,明軍卻把兵力收縮到了一個點上,莫非他們有把握在一個點上撕開寧夏城的防禦?

    「謀主,你看明軍這是什麼意思?」站在城頭的劉東暘對哱拜問道。

    哱拜舉著望遠鏡看著明軍的陣地,臉色微變,道:「聽哱雲說,明軍裡裝備了一種新式火炮,能夠打開花彈,射程甚遠,威力極大。城下現在擺出來的,當就是這種火炮了。」

    劉東暘道:「莫非明軍是想用火炮殺傷我守兵,然後再強攻?」

    哱拜道:「看這意思是這樣,可是他們也沒必要把炮都堆在一起吧,這麼窄的一個正面,他們的兵馬能擺得開嗎?」

    「不管怎麼說,咱們都得防備。謀主,你看……」劉東暘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哱拜倒是聽得懂劉東暘的暗示,不外乎就是要他把最精銳的蒼頭軍調到這個地段來防守而已。蒼頭軍是哱拜養的私兵,劉東暘名義上是寧夏總兵,卻也調不動這支部隊,只能聽哱拜的意思。

    「來人,讓土文秀把蒼頭軍帶過來待命。」哱拜對身邊的親兵吩咐道。

    2000名蒼頭軍士兵被調來了,哱拜讓他們躲在城牆後面,等待明軍衝鋒的時候再上城頭應戰。有關明軍火炮的厲害,哱拜已經聽哱雲說過了,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精銳暴露在明軍的炮火之下。

    城外,預定的攻擊時間已經到了。葉夢熊頂盔貫甲,親自來到前沿觀戰。李如松和蘇昊向葉夢熊請示過後,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開炮!」

    熊民仰大手一揮,炮手們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火種點燃了火炮的捻子。

    「轟!轟!轟轟!」

    炮聲齊鳴,一排炮彈向著寧夏城牆飛去。炮彈撞擊在城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座城牆都開始微微地震動起來。

    「哈哈,這明軍的炮手也真是太廢物了,這麼近的距離都打低了!」早已躲到一旁去的劉東暘忍不住譏笑起來。在他看來,火炮助攻的目的在於殺傷城頭的守敵,為進攻部隊清理前沿。可是,明軍的炮彈居然一發不漏,全打在城牆壁上了,難道是想把城牆打個窟窿不成?

    沒等他笑完,明軍的第二輪炮擊又開始了。徐光啟把火槍的三段式射擊移植到了火炮上,讓20門火炮分成四段進行轟擊。這樣做的好處,自然不是為了保持火力的延續姓,而是為了讓後面的炮彈能夠落在前面形成的彈坑上,從而一層一層地把整段城牆削掉。

    「轟!轟!轟轟!」

    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一輪一輪的炮擊似乎無休無止,劉東暘和哱拜都已經笑不出來了。城牆最外一層的青磚已經被炮火掀掉,中間的芯土雖然是經過反覆夯實的,但在填充了黃色火藥的炮彈面前,依然是不堪一擊。

    每一輪炮擊過後,都有大量的黃土從城牆壁上傾瀉下來。不多一會,只聽得一陣嘩啦啦的巨響,城牆頂發生了大範圍的坍塌。

    「這這這……明軍想用火炮把城牆炸開?」哱拜這才悟出了明軍的真實意圖,這不再是玩笑,明軍的確有這樣的能力。

    「謀主,能趕緊找人把缺口填上嗎?」劉東暘戰戰兢兢地問道。面對著強大的明軍,他們能夠倚仗的,不過就是這堵城牆而已。如果城牆被擊垮了,明軍大規模地湧進城裡,僅靠2萬寧夏兵,能敵得過近10萬明軍嗎?

    「炮火這麼猛,怎麼填!」哱拜吼道,他現在也是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城牆破損,只是讓他慌張的一個原因,更深的原因,在於他沒想到明軍的炮火竟然如此犀利。能夠把城牆都轟開的火力,豈是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

    叛軍驚惶失措的同時,明軍陣地上卻是一片歡騰。對於蘇昊來說,這個結果是預料之中的,沒什麼值得驚奇。但葉夢熊和李如松就不同了,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們根本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攻城方法。

    明軍的下層官兵們看著此情此景,也是唏噓不已。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雲梯攻城的凶險,站在搖搖欲墜的雲梯上,與城頭的守敵進行肉搏,那幾乎就是九死一生的戰鬥。現在可好了,火炮直接把城牆削平了,攻城戰變成了平地接戰,如果這樣的仗再打不贏,如何對得起蘇副總兵的一片苦心。

    「遼東軍,準備衝鋒!」

    看到一個一丈多寬的缺口已經形成,李如松拔刀在手,向自己的部下發出了號令。

    與此同時,蘇昊也向勘輿營下達了命令:「火炮換成霰彈,火槍隊上前,壓制城頭弓箭手,配合遼東軍進攻!」

    「衝啊!」

    祖承訓一馬當先,舉著大刀衝向寧夏城。在他的身後,2000名遼東軍高聲吶喊著,如猛虎撲食一般,向火炮轟開的城牆缺口衝去。鄧奎和張雲龍帶著火槍兵向前衝出百來步,就地單膝跪下,舉著燧發槍向著城頭的寧夏叛軍射擊,壓制著叛軍的弓箭手。後方的火炮也抬高了炮口,把炮彈投向缺口兩側的城頭守軍。

    寧夏城牆有4丈多高,火炮的炮彈打在2丈左右的高度上,引發城牆的坍塌。塌下來的浮土形成了一個土坡,正好作為衝鋒隊伍的跳板。李如松等宿將有豐富的作戰經驗,知道浮土鬆軟,不利衝鋒,因此命令衝在最前面的士兵依然帶上雲梯、木板等物,衝到面前的時候,把雲梯放平,作為踏腳之處。

    兩三百步的距離,對於高速衝鋒的軍隊來說,也就是轉瞬即至。兩丈高的一個小土坡,根本擋不住遼東軍的腳步,祖承訓帶著前鋒部隊一下子就衝過缺口,進入了城內。城牆坍塌的時候,浮土是同時倒向兩邊的,因此下坡的時候同樣有一個浮土堆出來的坡道。

    「把明軍擋住!」

    「殺盡明軍,王爺重重有賞!」

    「弟兄們,拼了!」

    城裡的叛軍像炸了鍋一樣鬧騰開來。早在悟出明軍的意圖之後,哱拜就已經開始調兵遣將,準備在缺口後面封堵明軍,此時見祖承訓帶兵衝進來,叛軍沒命地向前衝,準備與明軍展開肉搏戰。

    「轟!轟!」

    迎接叛軍的,卻是一聲聲的巨響。第一批衝進城裡的遼東軍士兵,每人手上攥了兩枚蘇氏手雷,一進城就朝著敵軍最密集的地方扔去。

    明軍攻城時候的火炮早已把叛軍官兵嚇破了膽,連城牆都擋不住的火炮,誰有膽量迎上前去。如今,見明軍的攻城部隊居然也能投出火器來,而且爆炸的聲響絲毫不亞於火炮,叛軍官兵的鬥志一下子就崩潰了。除了極少數死忠還在堅持之外,大多數的叛軍都毫不猶豫地扭轉頭,向後潰逃。

    「混蛋,快頂住,退後一步,全營皆殺!」

    哱承恩、土文秀等叛軍的高層將領硬著頭皮對手下大聲斥責著,逼迫手下的官兵回到城牆缺口處的戰場上。哱拜軍本來是以騎兵見長,這與哱拜的韃靼出身有關。可惜的是,現在是在寧夏城裡作戰,騎兵的優勢根本就發揮不出來,而步兵卻又在第一時間被遼東軍擲出的手雷嚇倒了,一時半會難以組織起進攻。

    利用這一短暫的時機,鄧奎、張雲龍指揮著勘輿營的火槍隊也跟上來了。他們讓一部分火槍手跟在遼東軍的身後,為遼東軍提供遠程掩護。另一部分火槍手則順著兩邊的斜坡衝上了城牆,開始驅趕城牆上的叛軍。

    三段式射擊被重新組織起來,城牆頂上不過是兩丈來寬的空間,火槍手前後分成幾排,火力便完全封鎖了整段城牆。隨著一陣陣的排槍響過,叛軍扔下一地的死屍,倉皇後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3 21:38
362 內訌
               
    大勢已去。

    這是同時出現在哱拜和劉東暘腦子裡的一個詞。

    「謀主在城頭指揮,我去組織人馬,把明軍逐出寧夏城。」劉東暘向哱拜拱拱手,說道。

    「總兵速去,城頭就交給老夫了。」哱拜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

    劉東暘帶著一隊親兵匆匆離去,哱拜看著他走遠,才向左右的親兵一揮手,道:「回府!把承恩、文秀、哱云他們都叫回去。另外,讓人盯住劉東暘,別讓他跑了。」

    在這城破之時,兩邊都是各懷鬼胎,都想著如何把對方的人頭拿來,交給葉夢熊,以求將功抵罪。只是兩個人身邊帶的親兵都不足,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才要各自分開,回去召集自己的力量。

    「報,抓住一員叛將,他聲稱自己是劉東暘的部屬,要見總督,有要事相告。」

    寧夏城外,一名衛兵跑到在前沿觀戰的葉夢熊面前,大聲稟報導。

    葉夢熊回過頭,笑著對自己身後的一干軍將說道:「這是劉東暘派來請降的使者吧,這就叫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說罷,他向衛兵吩咐道:「把他帶上來吧。」

    少頃,一員被沒收了武器的叛軍軍官被衛兵帶過來了,他正是劉東暘起兵時的夥伴劉川白。一見葉夢熊的面,劉川白便撲通跪下,磕頭不迭道:「葉總督恕罪,罪將劉川白奉劉總兵之命,前來向葉總督請罪。」

    「劉總兵?誰委派的?」葉夢熊臉色一沉,喝問道。

    「這……」劉川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劉東暘是自封的總兵官,哪能在葉夢熊面前提起這個官名,他連忙改口道:「是我家……呃,是罪將劉東暘,差小將前來請罪。」

    「你也知道自己有罪?」葉夢熊問道。

    劉川白道:「罪將知道。可是。罪將也有難言之隱啊,這都是哱拜逆賊從中攛掇,我等原本只為鬧餉,並無反叛之心啊。」

    「殺害巡撫、總兵,焚燬文書,釋放囚犯,強佔河西各堡,這也是難言之隱?」葉夢熊問道。

    劉川白道:「罪將已經知罪了,劉……劉東暘差罪將前來,只為求葉總督手下開恩。罪將願將功折罪。」

    葉夢熊道:「你們打算如何將功折罪?」

    劉川白道:「罪將願獻逆賊哱拜之頭,以抵罪責。」

    「你們有多大能耐,能拿到哱拜的腦袋?」葉夢熊道。

    「能,能!」劉川白從葉夢熊的問話中感覺到有機可趁,連忙應道,「劉東暘讓我向總督稟報,只要總督能夠寬恕我等罪行,我們願起手下之兵,攻打哱拜府。誅殺哱拜。」

    葉夢熊搖搖頭,道:「劉東暘仍是叛逆之首,罪不可赦。不過,你等脅從若有立功之舉。本督可以保你們不死。哱拜的腦袋我要看到,劉東暘的腦袋,你也要給我送來。」

    「罪將明白!」劉川白幾乎連猶豫一下都沒有,直接就答應了葉夢熊的條件。事到如今。什麼哥們義氣都是假的,能夠保住自己的腦袋是最重要的。他知道,許朝、張文學等人也不會反對拿劉東暘的腦袋來作為自己脫罪的禮物的。

    劉東暘拉著許朝、劉川白等人商量如何坑害哱拜。而許朝等人一轉身,又私下商量要不要把劉東暘坑了,以洗自己的罪行。叛軍內部的混亂,由此可見一斑。

    寧夏城裡,祖承訓帶著遼東兵正逐街逐巷地推進,一點點擴大戰果。鄧奎、張云龍指揮著勘輿營隨著遼東兵前進,不斷地搶佔街兩邊的制高點,用火槍狙殺叛軍的弓箭手,為遼東兵提供掩護。

    明軍的推進速度很慢,這也是基於葉夢熊事先的安排。葉夢熊深信,在強大的攻勢壓力之下,叛軍肯定會發生內訌。明軍要做的,只是保持這種壓力,同時給叛軍留出互相攻擊的時間。這樣一來,明軍就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完成平叛的任務。

    「弟兄們,朝廷的葉總督說了,只要咱們能夠反戈一擊,拿下哱拜逆賊的腦袋,他就可以寬恕我們兄弟的罪行,保我們不死。哱拜逆賊欺負我們這麼多年,現在到了咱們向他討還公道的時候了。」劉東暘站在自己的總兵府門外,向著剛剛拼揍起來的幾千名寧夏衛漢族軍將下著號令。

    軍將們臉上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完全不知道誰是誰非了。劉東暘起事的時候,他們就只是被裹脅進去的。在明軍大兵壓境之時,他們不是沒有動搖過,但又不知道朝廷會對自己這些叛逆者如何處罰,只能聽命於主將,勉強上城頭進行抵抗。

    如今,朝廷大軍以極其暴力的方式,摧毀了城牆,攻入城內,他們完全失去了鬥志,就像案板上的肉一樣,等著被剁成肉餡的命運。可是突然之間,劉東暘又給了他們一個新的指令,說只要殺掉哱拜,就能夠被寬恕,他們也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只能盲目地跟從著。

    「向著哱拜府,出發!」

    劉東暘大刀一揮,軍士們紛紛端起自己的武器,向著位於城池另一側的哱拜營地開進。

    「你們想幹什麼!」

    剛走到半路,迎面撞見了另外一隊人馬,領頭的赫然就是哱拜的義子哱云。在他身後,有兩三千名哱拜麾下的軍卒,他們也都拿著武器,前進的方向明顯就是劉東暘的總兵府。

    「你們想叛變嗎!」

    雙方異口同聲地指責著對方,渾然忘記了自己其實已經叛變,想拿對方開刀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兩支隊伍一下子就打起來了。兩邊的軍士都是同樣的想法:只有幹掉對方,才能在朝廷大軍那裡求得自己的生機。

    哱拜軍與寧夏衛的漢軍之間,原本就有很深的矛盾。這一次共同起事叛亂,表面上算是盟軍,但內心的隔閡從未消除。到了這生死攸關之際,雙方動起手來又會有什麼手下留情之說。

    「殺呀,殺掉這些韃虜,誅殺哱拜逆賊!」

    「殺!殺盡漢狗!」

    雙方都高喊著口號,長矛、大刀不住地向對方招呼。寧夏軍雖然已經叛亂,但身上的服裝仍然是明軍的制式戰襖,這一打起來,不一會就分不清敵友了,把刀槍指向自己同伴的情況屢見不鮮,甚至有些人還故意裝傻,藉機向平日裡有隙的同僚發難。

    劉東暘和哱拜都把隊伍調來進攻對方的營地,阻擋在明軍面前的叛軍就很少了。在明軍的強力攻擊之下,僅有的一些抵抗者紛紛扔下兵刃,舉手投降。祖承訓倒也記得葉夢熊的吩咐,對於投降的叛軍一概不殺,只讓人將他們抓起來捆個結實,送往後方。

    隨著抵抗逐漸被瓦解,明軍的推進速度明顯加快,很快就到達了劉東暘部與哱拜部廝殺的戰場附近。不斷地有叛軍官兵從衝突現場逃出來,正撞進祖承訓所部的包圍圈。從這些人的供述中,祖承訓知道了叛軍正在內訌,當即下令明軍停止攻擊,轉取包圍之勢。

    「待他們狗咬狗,咬得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再去收拾殘局不遲。」祖承訓對友軍的鄧奎和張云龍解釋道。

    「正合我家副總兵之意,我們把周邊控制住,不讓一個叛軍逃脫。」鄧奎應道。

    勘輿營的火槍手都上了房頂,架起火槍控制著衝突區域四周的街巷。遼東兵也沒閒著,他們就地取材,用各種東西築起了幾道街壘,做好了甕中捉鱉的準備。

    「報總兵,明軍已經到了,把我們團團圍住了。」早有軍士發現了四周的異常,連忙跑去向劉東暘報信。

    「快把哱拜軍都剿滅,哪怕先把哱云的腦袋拿到也行。」劉東暘下令道。

    「來不及了,要把哱拜軍打垮,咱們的人也該死得差不多了。」許朝在一旁說道。

    「那怎麼辦?」劉東暘急了,他當然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上了明軍的當,這樣打下去,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明軍漁翁得利。可是,仗打到這個地步,再想和哱拜軍聯手,還有可能嗎?

    「劉哥,我們兄弟隨你起事,義無反顧。如今大事不成,我們兄弟想請劉哥給我們兄弟幫幫忙,替我們兄弟尋一個出路。」許朝說道。

    「我能給你們什麼出路?現在這個樣子,我想幫你們也幫不上啊。」劉東暘沒有聽出許朝話裡的玄機,隨口問道。

    許朝道:「葉總督說了,只要我們兄弟能夠獻上劉哥你的腦袋,向朝廷投降,就饒我等兄弟不死。」

    「什麼!你們想殺我!」劉東暘大驚失色,手按刀把,後退了半步。

    「沒錯!劉哥放心,你的家人自有我們照顧!」劉川白在劉東暘的身後大喊一聲,鋼刀揮下,早把劉東暘的腦袋砍了下來。

    「哱參將,劉東暘的腦袋在此,咱們都別打了,向朝廷投降吧!」許朝拎著劉東暘的腦袋,向著哱云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著。

    「不打了,不打了!」

    劉川白和張文學帶著一群士兵也一齊喊叫起來。其實,現場的士兵見到明軍圍上來,早就沒有戰意。聽到有一方呼籲停戰不打,不等自己的上司發令,就放下了刀槍,跟著喊話。

    不一會的工夫,整個戰場就消停下來了,活著的叛軍士兵們都各自退後幾步,手握著兵刃,警惕著剛剛還在與自己廝殺的對手,等待明軍上前納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4 09:04
363 哱拜出逃
   
    「把兵刃扔下,一個一個抱著頭過來!」

    對於納降,遼東軍是有經驗的,幾名將官指揮著士兵堵在各條街道的口上,對著包圍圈裡的叛軍喊話,同時嚴密地監視著對方,防備隨時可能出現的藉機突圍的情況。

    叛軍早已停止了相互的廝殺,哱雲倒是想鼓動部下突圍,但此時哪裡還有人願意聽他指揮。在平時,他是參將,對手下有生殺予奪之權。而在現在,他和別人一樣,都是等待被處置的罪犯,大家避之不及,怎麼可能和他一道去拚命呢?

    叛軍官兵一個接一個地走向明軍,他們照著明軍的吩咐,先把手裡的兵器扔出去,然後雙手抱著頭,慢慢地走到明軍身邊,乖乖地等著對方用繩索把自己捆綁結實,再推到一邊去候命。

    「一個一個來,不要搶!」

    「說你呢,你急什麼,會輪到你的!」

    「別跑,說不聽了是不是!」

    「抨!」對於那些不知是耳背還是犯彆扭、非要搶著投降的叛軍,最好的命令莫過於火槍手的射擊了。勘輿營的槍手們站在屋脊上,視野寬闊,整個受降現場可以一目瞭然。他們端著槍盯著下面的叛軍,遇到有不聽話的,抬手就是一槍,至於打中哪個部位,就看當事人各自的人品了。

    「祖將軍,這是逆賊劉東暘的人頭。恕罪將無能,本想去取哱拜的人頭,無奈與哱拜的手下狹路相逢,未能建功。」

    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人托著劉東暘的人頭,跪在祖承訓的面前,等候著他的發落。

    「為什麼不將劉東暘生擒過來?你們這麼多人,生擒他也不是難事吧?」祖承訓令手下收起人頭,對許朝等人斥道。

    「這個……主要是劉逆拒捕,我等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許朝解釋道。

    其實,許朝等人的想法並沒有這麼簡單。在當時的情況下,劉東暘已經有投降的意思,只是還來不及說出來而已。許朝等人當然不會允許劉東暘主動投降,殺掉劉東暘,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策略。因為如果劉東暘主動投降,就無法顯出許朝等人的功勞,劉川白從葉夢熊那裡已經得到了指令,那就是劉東暘是必死的,他們幾個則可以通過誅殺劉東暘來脫罪。

    「那麼,哱拜現在何處?」祖承訓問道。

    「我等不知。」許朝說道,他眼睛一瞟,正望見了在幾名衛兵保護之下的哱雲,便用手一指,對祖承訓說道:「祖將軍且看,那是哱拜的義子哱雲,他肯定知道哱拜的下落。」

    「把他生擒過來。」祖承訓吩咐道。

    「這……」許朝遲疑了一下,當即就下了決心,他轉過身,拾起一把大刀,吆喝了一聲:「兄弟們,隨我去擒哱雲!」

    劉川白、張文學等人也知道這是一個洗白自己的機會,連忙喊著自己的親兵一起跟上。

    哱雲站在一個街角,身邊只剩下五六名衛兵,見許朝等人殺氣騰騰地逼過來,色厲內荏地喊道:「你們要幹什麼!」

    「哱將軍,明軍的祖將軍有事問你,讓我們兄弟前來請你過去。」許朝說道。

    「你們想獻我邀功嗎?」哱雲問道。

    許朝道:「哱將軍,莫非你還想頑抗?」

    「誰想頑抗了?本將……原本就打算歸順朝廷的。」哱雲大言不慚地說道。

    「那就走吧,祖將軍還在那等你呢。」許朝說道,手裡的大刀卻還保持著準備進攻的姿勢。

    「祖將軍,本將願降,本將願降!」哱雲扯著嗓子向祖承訓喊道。他實在怕許朝借口他拒捕,把他殺了當禮物,所以趕緊向祖承訓聲明自己的態度,以期讓祖承訓來保障他的安全。

    「許朝,不要傷他,帶他過來。」祖承訓當然明白哱雲這樣喊的目的,他在心裡冷笑著,嘴上卻還是給許朝下了命令。

    許朝等人好生遺憾,但祖承訓既然發了話,他們也就不便再動哱雲了,只是持刀押送著哱雲來到祖承訓面前,然後扔掉刀子,跪在一邊。

    哱雲知道自己的安全有保障之後,也扔了刀子,跪下向祖承訓連連磕頭。祖承訓道:「你就是哱雲?」

    「罪將正是哱雲。」哱雲答道。

    「哱拜讓你帶兵過來,是什麼用意?」祖承訓問道。

    哱雲道:「哱拜讓我去包圍劉東暘的總兵府,斬殺劉東暘,獻他的人頭折罪。」

    「你可知哱拜現在何處?」祖承訓問道。

    「我義父……啊,不,哱拜逆賊現在正在府裡。」哱雲道。

    「哱拜府中還有多少人馬?」祖承訓又問道。

    哱雲道:「府中尚有三千人,主要都是蒼頭軍。」

    「還有三千蒼頭軍?」祖承訓心念一動,「你帶的這些,都不是哱拜手下的精銳嗎?」

    「這些都是寧夏衛的軍士,不算精銳。」哱雲懵懵懂懂地回答道。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一些蹊蹺了,劉東暘手下能夠調動的兵馬也有幾千人,哱拜既然想拿劉東暘的人頭,為什麼會讓他帶兩千算不上太精銳的寧夏衛軍士過來,而捨不得動用蒼頭軍呢?

    「不好,哱拜這是聲東擊西!」祖承訓卻比哱雲更早一步想到了問題所在,但是,他現在圍著幾千叛軍,已經分不出人手去圍堵哱拜府了。

    寧夏城外,幾匹戰馬從城北飛馳來到城南,馬上的騎士跳下來,在衛兵的引導下,來到葉夢熊面前,稟報道:「報!哱拜帶著三千騎兵,出了北門,強行突圍而走了!」

    「這個逆賊,果然跑了!」葉夢熊以拳擊掌,歎道。

    明軍雖有十萬之眾,但要想把寧夏城圍個水洩不通,還是頗有一些難度的。葉夢熊讓遼東軍主攻南城,馬千乘和蕭如熏分別攻東城和西城,北門之外的圍城力量就難免有些空虛了。葉夢熊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哱拜可能突圍的情況,但兵力不足,想攔也攔不住,只能由他去了。

    哱拜派哱雲去殺劉東暘,存的就是聲東擊西之意。明軍圍困寧夏城,北邊是一個空缺,這一點哱拜早就注意到了。派哱雲帶著兩千兵馬離開後,哱拜便與哱承恩、土文秀一道,率領三千蒼頭軍前往北城,打開城門,向外突圍。

    北城外也有遼東軍一部在防守,見城裡湧出來一彪人馬,自然要上前索戰。哱拜要逃命,帶的都是騎兵,馬快槍沉,遼東軍阻攔不住,很快就被他們撕開了一個口子,大隊人馬狼奔豕突而去。領軍的將佐無奈,只得去向葉夢熊請罪。

    「哱拜悍勇,突圍的時候帶的又是他最精銳的蒼頭軍,讓他衝出去,也的確不是這位將軍之過。」蕭如熏在一旁替遼東軍那位將佐開脫著。

    「蕭總兵說的是,哱拜要逃,也不是輕易能夠攔住的。」葉夢熊倒也沒有為難那位將佐,只是滿臉帶著遺憾。

    陳道說道:「哱拜本是韃靼人,他逃出去,想必也只能回草原去,不至於再禍害我大明。」

    蘇昊則說道:「他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就算逃回草原去,難道我們就不能追到草原去,把他捉拿歸案嗎?」

    葉夢熊哈哈一笑,道:「改之說得輕鬆,哱拜逃入草原,再想把他抓回來,只怕就不容易了。不過,陳郎中說的也對,哱拜回草原去,也就不能再禍害我大明瞭。我們能夠收復寧夏城,就是大功一件。能不能抓住哱拜,倒不是最要緊的事情。」

    總督這樣說了,大家心裡也就沒什麼負擔了。李如松、蕭如熏、馬千乘、蘇昊等人分別指揮自己的隊伍,分幾路進入寧夏城,開始恢復城裡的秩序。

    劉東暘被殺,許朝、劉川白、哱雲等人被俘,加上哱拜等人逃走,城裡的叛軍已是群龍無首。明軍進入城裡,再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所到之處,叛軍官兵無不束手就縛,唯一要讓葉夢熊等人操心的,就是如何安置這麼多俘虜的問題了。

    黨馨原來的巡撫衙門被收拾乾淨,臨時充當了葉夢熊的總督府。李如松、蕭如熏等將官被召集到總督府的議事廳,商議寧夏一役的善後事宜。

    「軍士是無辜的。」蕭如熏說道,「首惡是哱拜和劉東暘,從犯是許朝、哱雲等人,至於這些下層的軍士,完全是被裹脅其中,不應治罪。」

    「可能還是要查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人在寧夏淪陷期間欠下過血債。對於以往的事情完全不聞不問,也不合適。」蘇昊提醒道。

    蕭如熏道:「改之提醒得對,蕭某已經讓人把俘虜按照原來的建制編排,下一步就是要深入地查問一下,看看有哪些人有為虎作倀之舉,這些人肯定要挑出來嚴懲。」

    葉夢熊道:「本督答應過,首惡必辦,脅從不問。許朝、哱雲這些人,需要送回京師去等待朝廷發落,至於城中的潰兵,就不宜再濫殺了,以免重新激起兵變。」

    蕭如熏道:「總督放心,末將肯定不會濫殺,除了極個別確是血債纍纍之徒,其餘的有罪之人,末將會盡量留下他們的性命。葉總督,你看讓這些罪兵去煤礦挖煤以抵罪責,是否合適?」

    「哈哈哈,季馨原來是存了這個想法啊。」葉夢熊笑道,「你是寧夏總兵官,如何處置你的士卒,本督就不干預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4 22:51
364 善後
               
    儘管讓哱拜、哱承恩等人逃走了,但寧夏之役仍然可以算是大獲全勝。朝廷調用的兵力遠比預想的要少,而戰事的持續時間也大大縮短,節省下來的軍費十分可觀。

    葉夢熊手下的書吏忙著寫報功文書,對於參戰各將領的功勞分配,自然是要頗費一番心思的。好在蘇昊主動謙讓了攻克寧夏城的功勞,蕭如熏知道自己根基尚淺,能夠當上寧夏總兵官已經是很不容易,因此也不再與李如松爭功。這樣一來,寧夏之役的首功就算到了李如松的頭上,也不枉他勞師費力地跑一趟了。

    首功之下,蕭如熏、蘇昊、馬千乘分別領了次功,然後就輪到各部的中下層軍官以及有突出表現的士兵。徐光啟、郝青等技術人員也都名列請功名單之上,在這樣的大勝利面前,估計朝廷也不會吝惜這些功名的。

    按照朝廷事先的安排,收復寧夏城之後,蕭如熏的寧夏總兵職位依然保留,統領寧夏諸衛兵馬。他把自己原來所帶的平虜所軍將都普遍升了一級,讓他們分任各衛所的千總、百總等職。至於再上一級的參將、游擊將軍等位置,就只能等兵部再安排人來擔任了。

    寧夏城裡被劉東暘、哱拜裹脅參加叛亂的官兵受到了嚴格的甄別。有罪行的官兵被奪去軍戶身份,送往煤礦當苦力。普通軍官被調離原來的隊伍,降職甚至貶為普通士兵使用。至於原來就是士兵的,現在貶無可貶,也不宜責罰,只能繼續保留使用。不過,他們頭頂上的罪名還要再扛一段時間,蕭如熏發下號令,說如果這些士兵在一段時間內再有什麼違犯軍令之類的過錯,就要二罪並罰,予以嚴懲。

    除了那些被送去挖煤的軍士之外。其餘參與了叛亂的官兵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在朝廷大軍兵臨城下之時,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是末日來臨,城破之日就是他們的斷頭之時。誰料想,朝廷大軍順利地攻破了城牆,卻沒有對他們大開殺戒。區區的降職或者警誡幾乎不能算是懲罰,能夠活下來就算是萬幸了。

    讓官兵們更加覺得意外的,是蕭如熏隨即宣佈了整個寧夏衛的福利計劃。原來僅限於平虜所官兵享受的煤炭供應和蔬菜暖棚。將推廣至寧夏諸衛的所有官兵。蕭如熏還承諾,黨馨擔任寧夏巡撫期間拖欠的官兵薪餉和服裝,將在未來一兩年內全部補齊,而官兵的屯田稅賦,也將減免兩年,既往不咎。

    「多謝蕭總兵!」

    「蕭總兵仁義!」

    「願為蕭總兵鞍前馬後。兩肋插刀!」

    消息傳出,寧夏衛官兵奔走相告,更有跑到總兵府門口痛哭流涕、磕頭立誓之人。蕭如熏讓手下的中軍官出去安撫那些前來表示忠心的官兵,自己坐在議事廳裡,與蘇昊談起此事,也是感慨萬千。

    「這些原本都是他們應得的東西,若是黨馨能夠早點給他們這些。也不至於惹來殺身之禍了。」蕭如熏說道。

    蘇昊道:「黨馨死有餘辜,可憐的是那些被逼著造反的軍戶,莫名其妙地被裹脅進去,送了性命。還有那些為了平定叛亂而捐軀的將士,也是無妄之災。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黨馨一人的貪念啊。」

    蕭如熏道:「改之,說起此事,蕭某真要特別感謝你。其實這煤礦也罷,暖棚也罷,都是拜你所賜,我寧夏衛官兵要感謝的是你才對啊。」

    蘇昊道:「蕭大哥言重了,我做這些事不過是舉手之勞。邊軍兄弟們戍邊如此艱苦,我出這點力算得了什麼?」

    「大恩不言謝,改之這一次對我寧夏邊軍恩重如山。蕭某隻能日後圖報了。」蕭如熏說道。

    「蕭大哥這樣說,就讓小弟汗顏了。」蘇昊擺擺手,揭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蕭大哥。你現在是寧夏總兵了,對於未來寧夏衛的防務,可有何想法?」

    蕭如熏知道蘇昊不是憑空發問,便道:「蕭某正想聽聽改之的想法呢。」

    蘇昊也不客氣,直接說道:「蘇昊與蕭大哥在平虜城的時候,曾與蕭大哥談起過,對於韃靼人的威脅,進攻比防守更有效,蕭大哥可記得此話。」

    蕭如熏點頭道:「當然記得,改之的意思是……」

    蘇昊道:「我這些天在想寧夏衛的事情,我覺得,雖說此次兵變源頭是在黨馨,但邊地的生活艱苦,也是重要的一個原因。如果不能有效地改善邊地的生活環境,增加人口,邊地的穩定是很難保障的。」

    「改之言之有理。」蕭如熏說道。

    寧夏衛的生活條件之艱苦,蕭如熏是最有體會的。蘇昊到平虜城之後,幫助邊軍找到煤礦,又建了蔬菜暖棚,在一定程度上的確提高了當地的生活水平,但這種提高是非常有限的。反季節蔬菜在去年賣出了天價,但隨著越來越多的軍戶開始建暖棚、種蔬菜,冬季的菜價很快就會降下去,充其量也就能夠保障邊軍在冬季有新鮮蔬菜吃,要想靠這個完全改善生活,是做不到的。

    生活條件艱苦帶來的最嚴重後果,是很少有女人願意嫁到寧夏衛來,甚至有些已經嫁過來的女人,也有因為艱苦而逃走的。大量的軍戶在這邊地熬成了老光棍,也成了當地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如今是叛亂初定,蕭如熏給歸順的叛軍士兵們提供一些福利,能夠得到大家的感激,短期內能夠穩定軍心。時間長了,如果生活條件還是不能得到有效改善,軍戶們的怨言必然還會產生,到那時候,不知又會惹出什麼新的亂子來。

    可是,要改善當地的生活,有那麼容易嗎?蕭如熏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蘇昊,希望能夠從這個年輕人那裡得到一些新的啟示。

    蘇昊說道:「蕭大哥,我認真研究過寧夏衛這個地方。這周邊礦產資源十分豐富,還有大量珍稀藥材,如果能夠吸引內地商人到此投資開礦、種植藥材,不失為一條致富之道。此外,寧夏平原自古就有引黃河灌溉的傳統,秦漢年間即有水渠,大唐年間開鑿的唐徠渠至今仍在發揮效用。只是近年來由於氣候原因,黃河水量減少,引水難度加大,導致農業衰退。若能重新修繕灌溉體系,甚至在黃河上壘壩蓄水,提高水位,讓寧夏恢復塞上江南的風光,並非難事。」

    「在黃河上壘壩?」蕭如熏瞪大眼睛看著蘇昊,「改之不是跟蕭某開玩笑吧?」

    蘇昊道:「這就要看工部的決心如何了,至於技術上的難度,我想並不是什麼問題。」

    蘇昊這樣說,當然不是無的放矢。在後世,黃河上游搞水利梯級開發,修了十幾處水壩。其中建於寧夏的青銅峽水壩最早就是靠人力修建起來的,機械化應用的程度很低。蘇昊相信,後世能夠依靠人力完成的事情,在時下同樣能夠完成。

    蘇昊不是一個歷史學家,但對於明朝後期的歷史多少也有一些瞭解。明末,由於小冰河期的影響,西北大片區域出現嚴重乾旱,導致農業大規模減產。飢餓的農民生計無著,最終釀成了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領導的農民起義,並成為大明滅亡的主要原因。

    既然歷史陰差陽錯地讓蘇昊來到了明朝,而且到了西北,他便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事情,來挽救明朝滅亡的命運。修水壩能夠改變農業靠天吃飯的狀況,為即將到來的小冰河期提供緩衝的餘地,這就是他向蕭如熏提出修繕水利設施的主要原因。

    對於工程方面的問題,蕭如熏瞭解得不多,也不便評價。他點了點頭,對蘇昊說道:「改之既然說壘壩不難,想必是有些道理的。只是,你說的開礦也罷,壘壩也罷,與用兵有何關係呢?」

    蘇昊道:「要恢復寧夏的經濟,必須要有一個和平的環境。如果韃靼部三天兩頭前來騷擾,有誰敢到寧夏來投資,又有誰願意到這裡來耕作?我的想法是,我們應當主動出擊,把寧夏衛周邊的韃靼部落打疼、打怕,讓他們不敢覬覦我們的家園。」

    蕭如熏道:「改之所想,於蕭某心有慼慼焉。蕭某也想過,如果有朝一日能夠出邊牆,橫掃草原,建功立業,那才是好男兒的作為。可是,改之也要想想,這打仗打的都是錢糧,朝廷連平定哱拜之亂的用度都是捉襟見肘,我們如果提出主動跨越邊牆去打仗,朝廷肯定是不會贊成的。」

    蘇昊道:「我大明承平日久,大家都不想打仗了,成天窩在邊牆裡等著別人來打我們,這已經是慣例了。不過,時下正好有一個藉口,蕭大哥不想利用起來嗎?」

    「什麼藉口?」蕭如熏問道。

    蘇昊道:「此次寧夏之役,哱拜逃走,是一大遺憾。如果我們以捉拿哱拜歸案的名義向朝廷提出用兵,朝廷或許會贊成吧。」

    「我看不一定。」蕭如熏道,「捉拿哱拜,自然是眾望所歸。但打仗要用錢,在內閣那裡就不見得能通得過了。改之覺得,我們進草原去戰哱拜,所費幾何?」

    蘇昊呵呵一笑,說道:「如果我說我們一文錢都不用,蕭大哥相信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5 21:28
365 以戰養戰
               
    以戰養戰。

    這是此前蘇昊與李贄討論起出兵草原的話題時,李贄給他的建議。

    韃靼人入侵大明,靠的就是以戰養戰的法子。他們一路打,一路劫掠,所以打仗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麼負擔,甚至可以說是機會。

    明軍也不是沒有過出兵草原進行反擊的時候,但每一次都是勞民傷財,韃靼軍只要遠遠避開,明軍堅持不了多久就只能撤回,原因就在於財力上無法支撐。

    到邊關之後,蘇昊與李贄多次探討關於大明邊防的問題,得出的結論是只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一味地憑藉邊牆防守,人力和財力的消耗巨大,最終會導致整個國家都被拖累進去。

    要進攻,就必須解決戰爭經費的問題,李贄提出的方案就是四個字:以戰養戰。

    「可是,那些朝中重臣們反對出兵,理由不僅僅是財力這一個方面,還有一個道義方面的考慮吧?」蘇昊向李贄求證道。

    李贄笑道:「改之說的道義,是指什麼呢?」

    「就是所謂聖賢之道啊,不是說無故興兵,有違聖賢之道嗎?」蘇昊說道。他和朝臣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平時聽李贄、陳道等人跟他講朝堂上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在明代,聖賢之道這種說法是非常有市場的,一個人要攻擊自己的政敵,最好的武器就是聖賢之道。程棟寫檄文批判蘇昊,其中也有大量指責他不守聖賢之道的文字,不守聖賢之道,基本上就相當於讀書人中的敗類,屬於人盡可誅之徒。

    大明的國力,在當年不僅可以稱雄亞洲,甚至放眼全球,也沒有可以匹敵的國家。然而。大明非但沒有在世界上稱王稱霸,對於周邊的小邦小國都是客客氣氣,除非別人打到頭上來,否則絕對不會主動去欺負對方。對於這種作為,蘇昊看到的解釋就是聖賢之道。

    平白無故去侵略別人,這是有違聖賢之道的。即便你面對的是沒事就會來騷擾騷擾你的韃靼部落,你能做的也僅僅把它們趕出國門,而不能追殺到草原上去,原因無它,聖賢之道耳。

    如今。蘇昊提出把戰火引到草原上去的建議,會不會在朝廷裡引發一番爭議呢?

    蘇昊把這個困惑說給李贄聽,李贄哈哈大笑,說道:「改之,關於這聖賢之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李先生教我。」蘇昊倒是足夠謙虛,直接就把自己放到學生的位置上了。

    李贄道:「改之,你想想看。這聖賢之道,可曾教人貪墨公帑?」

    「當然不會。」

    「那麼,可曾教人盤剝百姓?」

    「……」

    「還有結黨營私、溜鬚拍馬、趨炎附勢、落井下石……」

    「……」蘇昊無語了,他知道李贄想說什麼。這聖賢之道的確是好東西。而且也是官員們動輒放在嘴邊叨叨的大殺器,但落到每個官員自己頭上,該做什麼還是照舊,在他們貪贓枉法的時候。沒一個人會記得聖賢之道的。

    「由此可見,這聖賢之道,不過是說說而已。我大明的讀書人可一點都不迂腐。誰覺得他們迂腐,那這個人肯定是自己迂腐之至了。」李贄總結道。

    蘇昊自嘲道:「李先生說的迂腐之人,必是蘇昊了。可是,咱們大明對番邦頗為仁義,這總是真的吧?」

    大明對周邊的小國仁至義盡,這是誰都不能否認的。據說,當年周邊的小番國但凡來大明朝聖,獻上一份禮物,必定能夠獲得十份的回饋。從常理來說,都是老大接受小弟的孝敬,但在明朝的歷史上,卻是大明這個老大成天給周圍的小弟發紅包,可以說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這件事情,又當如何解釋呢?

    李贄道:「改之,你還是沒想明白。我大明對周邊小番賞賜,花的是國家的錢,與官員有何相干?拿國家的錢來顯示自己的仁義,這種事情惠而不費,朝臣們當然不會反對。」

    「李先生不要把朝臣都說得那麼猥瑣好不好?」蘇昊苦笑道,在內心,他卻不得不承認,李贄實在是一個看破了世事的高人,說話已經不能叫作一針見血,簡直就是拿錐子在放血了。

    「落到出兵草原這件事情上。」李贄把話題引回來,說道:「要想讓朝中重臣支持,就要讓他們看到好處。這個好處不僅僅是國家的好處,還得是他們個人的好處。有了好處,他們就會支持打仗,這也是以戰養戰的意思。」

    「李先生高明,小子佩服!」蘇昊由衷地對李贄表示著崇拜。

    想明白了問題的實質,具體該如何做,蘇昊就不需要李贄一點一點地教自己了。他也是高智商之人,只是在大智慧上無法與李贄相比,小聰明還是足夠用的。

    以戰養戰,這是蘇昊與李贄商定的策略。這個策略有兩個方面,其一,是要通過戰爭獲得支持戰爭的資金,也就是讓朝廷一分錢都不用花,就能夠打贏這場戰場。其二,則是要讓朝中重臣能夠從這場戰爭中獲得好處,這個好處當然也是要用銀子來衡量的,也就是說,要讓大臣們能夠通過戰爭發財。

    兩個方面合併起來,都是一回事,那就是要掙錢。草原上有什麼能夠變成錢的東西,蘇昊再清楚不過了,那就是豐富的礦藏。遠的不說,從寧夏衛出邊牆,西北方向不到200里的巴彥烏拉山地區,就是一個金、銀、鉛、鋅等金屬礦富集的地區,有關這一區域的地質普查資料,都在蘇昊的腦袋裡裝著呢,隨便指幾個礦點出來,也夠讓朝中的大臣們垂涎三尺了。

    「真有這麼多的礦,改之,你是如何知曉的?」

    蘇昊把自己的想法向蕭如熏一說,蕭如熏也明顯地動心了。

    「此乃天機,不可洩漏。」蘇昊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從勘測汝箕溝煤礦這件事情上,蕭如熏已經見識過蘇昊的能耐了。事後,他曾私下找勘輿營的老兵打聽過,得到的解釋是說蘇昊早在入軍職之前,就是當地有名的「地師」,打井勘礦啥的,不過就是他的本職而已。蘇昊說巴彥烏拉山脈有各種礦產,蕭如熏至少相信了一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蘇昊為什麼說進草原打仗不需要花費朝廷分文軍費。

    作為寧夏總兵官,蕭如熏並沒有派兵出邊牆作戰的權力,他要這樣做,必須得到朝廷的授權,而且還要經歷一系列複雜的手續。對於進草原主要尋敵作戰這一點,蕭如熏倒是完全贊同蘇昊的意見,尤其是在見識了勘輿營火器的威力之後,蕭如熏深信,以寧夏衛與勘輿營聯手,進草原必定能夠大獲全勝。

    想明白了這些問題,蕭如熏馬上提筆給兵部寫條陳,稱哱拜率領幾千人逃入草原,是寧夏衛之大患。此患不除,寧夏衛永無寧日。為了消除這個隱患,寧夏衛請求出兵入草原清剿殘敵,同時也請求兵部安排勘輿營配合寧夏衛作戰。

    在正式的條陳之外,蕭如熏又給首輔申時行單獨寫了一封信,信中把自己與蘇昊商議的情況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說明如果兵部允許寧夏衛出兵作戰,寧夏衛可以自己籌集一部分軍費,不會增加朝廷的負擔。

    蕭如熏時下正值壯年,正是需要建功立業的時候。入草原出擊韃靼部,如果能夠能夠成功,對於他來說,是一份非常可觀的戰績,能夠為他的仕途增加許多亮色。相比之下,錢財反而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他不能直接對兵部說自己可以籌措軍費來打仗,因為這是比較犯忌諱的事情。但他可以把這一點通過私信的方式告訴申時行,以求贏得申時行的支持。等到打完仗,軍費支出微乎其微這一點,就是他的一個大亮點,這也是能夠給他加分的。

    條陳寫完,蕭如熏對蘇昊說道:「改之,我的條陳寫完了,你來看看,是否有什麼不當之處。」

    蘇昊搖搖頭道:「蕭大哥的文才勝昊十倍,豈能有什麼不當之處,我就不看了吧。」

    「嗯,好吧。」蕭如熏倒也沒有勉強,說道:「反正我寫的,都是咱們商議的事情。如果朝廷真的接受了我的意見,咱們兩家還是得聯手出兵的,到時候功勞是你我二人的,這一點改之盡可放心。」

    「蕭大哥的人品,小弟豈能不信?」蘇昊笑道。

    蕭如熏道:「改之,這件事情,你是不是也要寫封給王大學士,稟報他一聲。我聽說,他是你的恩主。等你寫完信,我讓人把這幾封信一齊送到驛站去就行了。」

    蕭如熏說的王大學士,自然就是指王錫爵了。蘇昊是王錫爵點名重用的人,這一點蕭如熏早就知道。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蘇昊如果要與蕭如熏聯手出兵打仗,事先向王錫爵知會一聲是有好處的,到分配功勞的時候,王錫爵自然會替他力爭。

    蘇昊說道:「我會給王大學士寫封信的,不過,倒不必通過驛站送去了,顯得太生份。我手邊就有兩位現成的信使,讓他們去送信,效果可不同一般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6 12:11
366 官商
               
    蘇昊說的兩位信使,正是董天章和楊來禎這兩位官商。

    董、楊二位是蘇昊初進京城的時候就結識的商人。他們之間算是不打不相識,在蘇昊把他們收拾了一番之後,雙方握手言和,非但沒有結下仇怨,反而成了生意上的盟友。在太監李龍的撮合下,蘇昊、李龍加上董、楊二位聯合在北直隸開了幾個大煤礦和大鐵礦,掙了不少錢。蘇昊在京郊建的工廠,也有董、楊二位的股份,在產品銷售方面,董、楊二位的門路是蘇昊望塵莫及的。

    據李龍向蘇昊透露的信息,董天章的靠山是吏部侍郎周惟安,楊來禎的靠山則是忠勇侯莊彌高,他們屬於典型的官僚買辦。而據李贄的說法,每個朝廷重臣的後面,都有一些替他們經商掙錢的經紀人。官商勾結這種事情,在明朝官場上是公開的秘密,大臣們之間可以互相進行政治攻擊,但一般不會破壞別人的生意,甚至於有時候朝堂上打得不可開交,恨不得你死我活,私下裡卻還聯手做買賣,共同發財。

    這一次,藉著給蘇昊送軍火的機會,董天章和楊來禎二人來到了寧夏城,其實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商機。蘇昊在信中談到了有關煤礦和暖棚之類的事情,讓這二人感到有機可趁。

    二人剛剛到寧夏的時候,蘇昊忙著和李如松合作攻城,沒有時間去陪他們。等到蘇昊騰出手來,卻發現這二位在寧夏城混得如魚得水,比他這個副總兵還有市場。

    「二位這些天忙啥呢?」蘇昊在寧夏城的臨時住所會見董、楊二人,一見面就笑呵呵地對他們問道。

    董天章笑道:「蘇總兵忙國家大事,我和詔伯不敢打攪,也就順便忙點生意上的事情,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不過,這幾日忙活下來。倒也替蘇總兵弄到了幾萬兩銀子,算是不虛此行吧。」

    「什麼買賣這麼賺錢?」蘇昊一愣,他的生意和董、楊二位是合作關係,董天章說替他掙到了幾萬兩銀子,就意味著董、楊二人也掙到了相應數量的銀子,這得是多大的一筆買賣啊。

    楊來禎道:「其實也沒什麼,遼東的李總兵找到我們兄弟二人,說想採辦一些勘輿營這樣的火炮、手雷和火槍。這件事蘇總兵過去也跟我們交代過的,我們就按蘇總兵說的價錢,加了幾成。結果李總兵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蘇昊在京郊建的工廠,生產望遠鏡、化妝鏡、高錳鋼刀具和盔甲等物,還生產各種火器。前者是可以直接上市場交易的,後者則只能針對軍方進行銷售。蘇昊要裝備勘輿營,需要大量的投入,因此必須把工廠的出產銷售出去。在此之前,蘇昊曾經委託董、楊二人幫忙聯繫各地的軍鎮,銷售蘇氏工廠的火器。價格方面的事情,也是事先就已經約定過的。

    作為尋常的商家,生產火器就屬於犯禁的事情,更不用說公然銷售。但蘇氏工廠是有萬曆的股份在內的。加上董、楊二人在朝中也有深厚的背景,所以做這些軍火貿易並沒有什麼問題。在此前,董、楊二人也曾銷售出去一些火炮、火槍之類,但銷量很小。這一次,看來他們是逮著一個冤大頭了。

    「李總兵目睹了蘇總兵大破寧夏城的盛況,對於咱們的火器愛不釋手。我和亭也找到李總兵門上。說能夠提供一模一樣的火器,李總兵當即就表示要40門火炮,1000支燧發槍,還有子彈、砲彈若干,林林總總,算下來十幾萬兩的額度呢。」楊來禎向蘇昊解釋道。

    「這個李總兵,可真是有錢人啊。」蘇昊感慨道。

    這一次蘇昊助李如松破寧夏城,說好不與李如松爭功,但需要李如松出錢補償火器的損耗。李如松痛快地給了蘇昊十萬兩銀子,從蘇昊手裡買到了破寧夏城的首功。蘇昊沒有想到的是,在打完這一仗之後,李如松竟然還會再花十幾萬兩銀子,購置各種火器,如果不是有錢人,哪有這麼大的魄力。

    「蘇總兵,李總兵那邊雖然提出了這個要求,可是我和詔伯並沒有馬上答應他,主要是還要聽聽蘇總兵的意思。」董天章說道。

    蘇昊詫異道:「你們要聽我的什麼意思?莫非你是擔心我們的工廠一時生產不出這麼多火器嗎?」

    「這倒不是。」董天章道,「我跟李總兵說了,他要的量太大,我們只能分批提供給他。他也答應了,說全部貨品兩年之內交付就行了。」

    「那你們擔心什麼?」蘇昊問道。

    董天章道:「董某聽說,這一次蘇總兵憑火器破敵,功勞不小。這火器乃是咱們勘輿營的看家寶貝,若是大量賣給李總兵,日後他豈不是要與蘇總兵爭功了?」

    「這……這個倒是無妨。」蘇昊張口結舌,他萬萬沒想到董天章竟然會替他想到這一步,他理了理思緒,對董、楊二人正色道:

    「二位掌櫃,咱們合作也兩年了,蘇昊的心思你們還不瞭解嗎?我不是敝帚自珍之人,李總兵採購這些火器,也是用於戍邊,這是好事,我們應當支持。至於說爭功,我還真不擔心。這個世界上能建功立業的地方多得很,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夠立功才好。」

    其實,蘇昊還有其他的話沒有說。作為一名穿越者,他知道日後大明最大的外敵正是遼東的建州女真。如果李如松獲得這些先進火器之後,能夠一舉把奴爾哈赤給平定了,替大明消除一個禍患,那可就太好了。這樣的事情,他是沒法對這兩個商人說的,他在心裡琢磨著,是否能夠找個機會去向李如松說道說道。

    「蘇總兵的高風亮節,董某佩服。」董天章說道,「其實,我們早就知道蘇總兵是個大公無私之人,所以對李總兵那邊並沒有拒絕。既然蘇總兵答應了此事,我們這就去和李總兵交涉,早些把協議簽了。」

    「嗯,這事你們就去辦吧,具體到生意上的事情,你們和秀兒商量就好,不必事事跟我說。」蘇昊說道,「今日昊請二位過來,是有些其他的生意,想和二位商量。」

    「什麼生意?」董、楊二人豎起了耳朵,對於蘇昊介紹的生意,他們向來都是十分熱衷的。

    蘇昊攤開一張地圖,說道:「你們知道的,蘇某是個勘輿師,有望氣知礦的能力。到寧夏鎮之後,蘇昊抽時間望瞭望周邊的地氣,發現這寧夏鎮四周都是寶貝,簡直就是一片礦海啊。」

    「真有此事?」楊來禎驚道,「蘇總兵快說說,什麼地方有礦。」

    「首先,就是這個位置。」蘇昊用手指了指地圖,說道:「這裡叫巴彥烏拉山,山脈中富集金銀鉛鋅等各種礦物,還有煤礦和能夠用作肥料的磷礦,堪稱一座寶山。」

    「這……」董、楊二人啞了,他們也都是開過礦的人,具有一定的讀圖能力。從蘇昊的地圖上,他們分明可以看出,這座蘇昊口中的寶山,是在邊牆之外,處於韃靼人的控制之中。這樣的寶山,就算再有價值,也只能是望洋興嘆,誰有本事能夠開採出來?

    「怎麼,你們不感興趣?」蘇昊明知故問。

    董天章道:「蘇總兵跟我二人開玩笑吧?這巴彥烏拉山,分明是在韃靼人的地盤上,與我們有何關係呢?」

    蘇昊道:「韃靼人也不是天生就該佔有這座寶山的,這天下的財富,不都是誰有本事就歸誰所有嗎?這座山脈據我邊牆不過是200里的路程,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出兵把它佔過來呢?」

    董天章和楊來禎與蘇昊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天了,他們一聽蘇昊的話,便悟出了他的意圖。楊來禎問道:「怎麼,蘇總兵是想出兵草原,從韃靼人手裡搶這座山?」

    蘇昊道:「楊掌櫃說的,也對,也不對。」

    「什麼意思?」楊來禎問道。

    蘇昊道:「蘇某的確是想出兵草原,但目標不僅僅是搶這一座山。你們來看,這一片有大型的煤礦,這裡是鐵礦,這裡有沙金,這裡……」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地圖上隨意地指著,如數家珍地報出各個地方的礦產。董天章和楊來禎二人聽著蘇昊的講述,只覺得口乾舌苦,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這麼多的礦產,如果真的能夠攬入懷中,那是多麼大的一筆財富啊。書上說有錢的境界是富可敵國,他們二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能夠達到。但如今,聽蘇昊這樣一說,他們覺得這個目標似乎也並不遙遠。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大明的軍隊要進入草原,獲得對草原的控制權。

    「蘇總兵,你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麼。」董天章打斷了蘇昊的講述,直截了當地問道。

    蘇昊道:「要控制草原,就必須對草原用兵。而用兵有兩個難處,一是要用錢,二是要說服朝中群臣同意出兵。二位掌櫃,這兩個難處,你們覺得當如何解決?」

    「我明白了。」董天章沒有回答蘇昊的問題,因為他覺得蘇昊並不需要他給出一個答案,蘇昊要的,只是他們的行動而已。

    「我們即日就啟程回京,出兵之事,就交到我們兄弟手裡,蘇總兵安心在寧夏城等消息即可。」楊來禎說道。

    「那蘇某就靜候二位的佳音了。」蘇昊呵呵笑著說道,對於這二位官商的能量,他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9 23:31
367 要不要出兵
               
    蕭如熏關於出兵草原追剿哱拜殘部的條陳送到京城,頓時在朝堂上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哱拜之亂以很小的代價得以平息,剛剛讓朝臣們鬆了一口氣,蕭如熏卻又提出要主動出兵,這讓眾人情何以堪啊。

    「這完全是蕭如熏的好大喜功之舉!」

    「哱拜原本就是韃靼人,他逃回草原去了,與我大明有何相干?」

    「韃靼騎兵悍勇無比,我軍有高牆深溝與之對峙,尚且勝少負多,蕭如熏竟然還提出到韃靼人的地盤上去打仗,這不是欲陷我邊軍於死地嗎?」

    「剛剛打了幾場勝仗,升了個總兵,就找不著北了……」

    「讓他去,栽了跟頭他就知道了!」

    兵部剛把蕭如熏的請求說完,朝堂上就炸了鍋了。朝臣們有的破口大罵,有的揚言要立即寫摺子彈劾,也有的滿口風涼話,把對蕭如熏提拔一事的嫉妒和仇恨都發洩出來了。

    「各位靜一靜,靜一靜!這樣鬧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申時行黑著臉說道。

    王錫爵等人也站出來喝止,朝堂上的喧囂終於平息下來了,不過,一干大臣們臉上依然保留著憤怒之色,像是蕭如熏欠了他們家裡多少銀子沒還一般。

    「各位,大家對於蕭如熏的這個意見,莫非都不讚成嗎?」申時行試探著問道。

    「沒錯,都不讚成!」幾十名大臣異口同聲地說道,還有一些人雖然沒有開口,但表情上已經表示了附和。

    「王尚書,你的意見呢?」申時行把目光投向了王一鶚,他是兵部尚書,對於這個問題是最有發言權的。

    王一鶚上前一步,答道:「回申大學士,一鶚以為,蕭如熏的這個建議,雖然頗有一些難處,但卻也不無可取之處。」

    「王尚書請講。」申時行道。

    王一鶚道:「這韃靼人一向是我大明的心頭大患。近些年,韃靼各部與我大明簽訂協議,相互罷戰,為我大明邊關換來了難得的和平。不過,韃靼人一向狡詐多端,不講信義。罷戰的協議雖然有了,但一些部落對我邊境的搔擾依然不斷。

    寧夏那邊,著力兔、莊禿賴、十失兔這幾部,與我邊軍的摩擦從未停止。這一次哱拜叛亂,著力兔就曾帶兵助紂為虐,大舉進犯平虜城。若非蕭如熏、蘇昊所部應對得法,大敗著力兔,只怕今天平虜城已然為韃靼人佔據,我們要收復寧夏城也會面臨頗多困難。」

    「可是,著力兔不是已經被蕭如熏打跑了嗎?他們出了邊牆,就不關我大明什麼事了。」吏部侍郎周惟安插話道。

    王一鶚道:「確是如此,不過,誰又能保證他們未來不會繼續犯邊呢?」

    忠勇侯莊彌高道:「說書的人常說,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韃靼人要進犯,我們再防守就是了,這麼多年,不都這樣過來的?」

    王一鶚道:「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韃靼人什麼時候來進犯,我們根本不知道。為了防範他們進犯,我們不得不陳重兵於九邊,一年軍資耗費數百萬兩,而且這還不夠,邊軍的生活困苦,這也是寧夏之亂的根源所在。蕭如熏提出主動出兵草原,若能得手,則可禦敵於國門之外,這豈不是一件好事嗎?」

    「禦敵於國門之外,談何容易啊。」戶部侍郎鄔伯行哂笑道。

    王錫爵道:「這一次蕭如熏與蘇昊在平虜城下聯手破敵,深得火器之利。蕭如熏也是因為有了這一戰的經驗,才敢說出主動尋敵的大話。老夫倒覺得,若是蕭如熏、蘇昊二人真有這樣的把握,讓他們去試試也無妨。」

    鄔伯行是聽到蘇昊二字就敏感的人,王錫爵這一說,他皺了皺眉,說道:「王大學士說的,當然是一種好的願望。不過,鄔某聽說,蘇昊所部使用的火器價值不菲,這一仗打下來,還不知道要朝廷貼補多少銀兩。若是要出草原尋敵,我戶部可不一定能夠撐得出這樣大的花費呀。」

    「是啊,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這些年,百姓才吃了幾天飽飯,可別又鬧出什麼大的戰事來,令生靈塗炭啊。」群臣中有人裝出悲天憫人之色,大聲地呼籲道。

    申時行擺了擺手,對王一鶚問道:「王尚書,蕭如熏在他的條陳中,可曾說過此役要增加多少軍費開支?」

    其實,在蕭如熏寫給申時行的密信中,已經介紹過軍費籌措方面的問題,申時行也正因為這一點,才站到了主戰的一面。他現在這樣問王一鶚,是想讓兵部來說出這句話,這比他以內閣首輔的名義來說,要更順理成章一些。

    王一鶚答道:「蕭如熏提出進草原清剿哱拜,並無額外的軍費要求,他只是希望能夠把勘輿營和馬千乘所部留在寧夏衛使用,以彌補寧夏衛兵力不足的缺憾。」

    「不用額外的軍費,這怎麼可能?」周惟安驚詫道。

    莊彌高也說道:「蕭如熏不會是想釣魚吧,先把兵派出去,等到成了既成事實,再以軍資不足為名,逼朝廷給他撥錢。這種事情,莊某可是聽人說起過的喲。」

    「周侍郎,莊侯爺,以王某看來,蕭如熏並非這種言而無信之人。」王一鶚不得不替蕭如熏出頭了,「他說不用額外的軍費,總會有他的理由吧。」

    「可是,就算蕭如熏打仗不需要花錢,但是名義呢?」群臣中一個年輕人站出來質問道,此人正是新晉的監察御史程棟。

    程棟去年才考上進士,今年就已經當上了七品的監察御史,也算是火箭式提拔的官員了。他腦子靈活,文章寫得好,這是他得以提升的理由。不過,真正的原因,在於許多朝臣都看好他的衝勁,希望能夠拿他當一桿槍,去挑翻自己的敵人。他當然也是不負眾望,在朝堂的若干次鬥爭中,他都是言官中的主力,名氣一天比一天更大。

    「程御史說的名義,是什麼意思?」王一鶚回過頭來,對程棟問道。他對這個年輕人實在沒什麼好感,覺得此人過於誇誇其談,動不動就引經據典,實際經驗卻沒有多少。但對方是言官,王一鶚也不得不要應付他一下。

    程棟道:「我大明與韃靼有盟約在前,相互罷戰。如今,我邊軍深入草原,不宣而戰,這將置我大明的信義於何地?」

    「這個……」王一鶚有些啞了,他有心說盟約這種東西就是一張手紙,沒必要在意,但又知道,自己一旦這樣說出來,那麼指責他的,就不僅僅是一個程棟,而是數以千計的程棟了。兵碰上秀才,那才真正是有理說不清,你要是和言官纏上了,不掉一層皮是別想脫身的,這是朝臣們都知道的事情。

    「蕭如熏要求進草原,只是追剿哱拜殘兵,並非攻打韃靼部,這不影響到我大明的信義吧?」坐在上頭的萬曆發話了。他實在是看不慣程棟的作派,明知會惹火上身,還是忍不住嗆了一句。

    程棟這個年輕人,現在是萬曆的死敵。朝堂上的鬥爭,一多半都是朝臣與皇帝之間的鬥爭,而程棟則屢屢擔任挑戰皇權的先鋒。萬曆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找個理由把程棟弄走,扔到地方上去當個什麼官,以使自己耳根清靜。然而,他越是這樣想,就越無法把程棟弄走,因為朝廷上那些大臣的原則是:凡是皇帝反對的,就是他們支持的。皇帝看不慣程棟,說明這孩子有價值,他們就更要努力去維持他了。

    聽到萬曆發話,程棟更來勁了。他轉過身,畢恭畢敬地向萬曆行了個禮,然後就開始長篇大論地闡述什麼聖人教誨、大國信義、文明典範、四夷臣服之類的大道理。萬曆坐在龍椅上,聽著程棟呱啦呱啦的話,後悔不迭。

    我幹嘛要惹這個愣頭青啊,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這孩子聽說和蘇改之差不多的年齡,可是蘇改之讓人覺得那麼踏實,那麼有趣,不聲不響就給朕立下了如此多的功勞。這個年輕人嘴皮子真是一流,但到現在為止,他給朕幹過什麼好事了?

    對了,說起蘇昊,朕倒是想起來了。聽李龍說,蘇昊和這個程棟過去就認識,而且二人很不對付。這一次在汝寧,聽說蘇昊讓程棟碰了個大釘子,這實在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唉,這會如果蘇昊在場就好了,說不定他還真是程棟的剋星呢。

    萬曆在那裡浮想聯翩,程棟終於把他的話給說完了。其實他說了老半天,就是一個道理:大明是仁義之邦,這種主動出擊尋敵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

    「這……」申時行也被程棟給說暈了,他抬眼看看四周的大臣們,發現大家臉上都有一些倦色。不管是同意程棟的觀點,還是反對程棟的觀點,大家都覺得他說得太長了。文采是夠了,可是大家都是站著的,你說這麼長,大家不累嗎?

    「要不,此事先擱置一下,來曰再議?」王錫爵提出了一個建議,同時把目光投向了萬曆。

    萬曆正巴不得有人這樣說,他連忙點頭道:「好好,此事畢竟是剛剛提起,大家也沒有醞釀成熟,那就改曰再議吧。」

    「退朝!」太監李龍站在一旁不失時機地高喊了一聲,這一上午的朝會就算是結束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9 23:33
368 原來如此
               
    萬曆退朝回到後宮,腦子還有些嗡嗡作響,實在是讓程棟的呱噪給折磨出來的。李龍跟在萬曆身後,侍候萬曆坐下,給他倒上水,然後垂著手肅立在一旁,等著萬曆說話。

    「李龍,你對蕭如熏要出兵一事,是如何看的?」萬曆問道。

    李龍道:「回萬歲爺,奴才不瞭解這個蕭如熏,說不上這件事到底靠不靠譜。不過,蕭如熏的條陳裡說,他是與蘇昊聯手,這奴才心裡可就踏實了。萬歲爺您想想看,有蘇昊出手的事情,哪有辦不成的?」

    「哈哈,朕也是這樣想的!」萬曆大笑起來,陰鬱的心情一掃而散,「這個程棟說點啥,朕聽了都生氣。那個蘇昊說點啥,朕聽了都高興。這人和人的差別,怎麼能這麼大呢。」

    李龍道:「萬歲爺,既然您這麼喜歡這個蘇昊,就讓他回京城來,給他個大官做,這樣天天上朝都能見到他,豈不是好?」

    萬曆道:「他現在還年輕,讓他多礪煉礪煉,對他有好處。他如果真能夠到草原上把韃靼人狠狠地揍一頓,也算替朕出了一口惡氣了。」

    李龍道:「萬歲爺,現在的關鍵是,朝廷得允許蘇昊和蕭如熏出兵才行。可是那個姓程的小子這一番話,把大家都說啞了,這事該怎麼辦,萬歲爺您還得有個章程啊。」

    萬曆嘆了口氣,道:「朕豈不知道這一點,可是這個程棟是言官,他說什麼,朕還得聽著。若是朝中的大臣們都不讚成出兵,朕也沒有辦法啊。」

    李龍也傻眼了,他不過是因為能夠幫萬曆掙到零花錢,又會拍鄭妃的馬屁,這才得到了萬曆的寵信。要說怎麼和言官鬥智。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沉默了一會,也學著萬曆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唉,這事還真是難辦,若是蘇昊在京城,沒準他就有辦法了。」

    這君臣二人在宮里長籲短嘆,大臣們卻沒這麼多苦衷,退朝之後,他們就三五成群地該幹嘛就干嘛去了。吏部侍郎周惟安坐著轎往家走,後面追來了一個小廝。在轎外對周惟安說道:「周侍郎,我家侯爺想問問你今日是否有空。」

    周惟安挑開轎簾,認得那小廝是莊彌高家裡的僕人,便笑著應道:「哦,有空啊。怎麼,你家侯爺也有閒嗎?」

    「正是,我家侯爺說想到周侍郎家去對弈幾局呢。」小廝也笑著說道。

    「你去跟你家侯爺說,周某說了,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周惟安說道。

    小廝跑回去向同樣坐在轎子裡的莊彌高報告,莊彌高哈哈一笑,吩咐轎伕跟著周惟安的轎子走,二人一齊來到了周惟安的府上。

    在會客廳坐定之後。周惟安問道:「莊兄,今日朝上所議之事,你有何看法啊?」

    莊彌高道:「我是有點納悶啊,蕭如熏想對草原用兵。怎麼能不用錢呢?若是他向兵部申請幾十萬兩銀子,我倒想贊成他的提議。這些銀子,必定是用來買蘇家工廠的火器的嘛。對了。周兄,你有沒有聽說,遼東的李如松,願意出十幾萬兩來向蘇家工廠買火器呢。」

    周惟安笑道:「當然聽說了。你說蘇改之這個小年輕,倒真有本事,弄出這些火器來,還真能賣個大價錢。當初董天章說要在蘇家工廠入股,我還不太贊成,現在看來,這蘇改之整出來的東西,真是個聚寶盆啊。」

    莊彌高道:「可不是嗎,蘇改之這傢伙,的確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啊。」

    「那像程棟那小子那樣狗屁不通,光會背點聖賢文章。」周惟安不屑地說道。他其實也是曾經力挺程棟的大臣之一,但在他心裡,對程棟的定位就是一桿槍而已。當了這麼多年官,他早就知道什麼聖賢之道都是假的,實實在在的利益才是真的。而在謀利益這方面,蘇昊比程棟可強出百倍也不止了。

    董天章和楊來禎分別是周惟安和莊彌高的走狗,董、楊二人在蘇昊的工廠裡入股,然後打著周惟安、莊彌高的旗號負責兜售工廠裡出產的各種稀罕產品,拿到的分紅頗為可觀。這些分紅自然有相當一部分是要交給各自背後的主子的,所以周惟安和莊彌高都是蘇昊辦實業的受益人,對於蘇昊自然是滿懷好感的。

    這一回,蕭如熏提出要出境去作戰,周、莊二人想得最多的,不是什麼仁義道德問題,也不是朝廷的財政能不能支撐的問題,而在這一仗中他們是不是能夠得到好處。如果朝廷為了打仗而拿出大筆銀子來採購蘇家的火器,那麼他們自然是可以從中獲益的,他們就會表示贊成。而現在,蕭如熏卻在條陳中提出不需要增加什麼軍費,周、莊二人看不到自己的好處,當然沒什麼興趣來支持。

    「不需要額外的軍費,蕭如熏準備怎麼打這一仗啊?」莊彌高隨口問道。

    周惟安搖搖頭:「我哪知道,沒準他真的是因為陞官而迷了心竅,想標新立異搞點名堂出來呢。」

    「這種事,讓申首輔他們頭疼去好了。」莊彌高也附和道。

    正說著,一名周府的家人跑了進來,報告道:「侍郎,莊侯爺,董掌櫃和楊掌櫃從寧夏回來了,聽說二位老爺都在,他們請求面見。」

    「哦?這麼巧。」周惟安與莊彌高對視了一眼,然後對家人招了招手,說道:「有請二位掌櫃到堂上回話。」

    不一會,董天章和楊來禎被帶進來了。他們一進門就分別向周惟安和莊彌高行禮,又獻上他們從寧夏衛弄來的寶貝。哱拜倉皇出逃,府上留下不少珠寶、字畫之類的收藏品,都成了明軍的戰利品。董、楊二人都是活絡之人,他們從葉夢熊手裡買下了一些這樣的戰利品,帶回京城,正好用於送給關鍵的人物。

    周惟安和莊彌高收下禮物,又與董、楊二人寒暄了幾句,然後便切入了正題。周惟安對董天章問道:「亭也啊,你們這次回來,蘇昊可曾讓你們帶什麼話回來沒有?」

    「回侍郎,天章正是帶著蘇副總兵的話回來的。」董天章躬身說道。

    「哦?他有話要對我們說?」莊彌高來了精神,以他的經驗,但凡蘇昊插手的事,必定是有意思的,至於能夠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那就不好說了。

    董天章對周惟安說道:「侍郎,能否讓下人抬張桌子來,蘇副總兵讓天章帶來一樣東西,說侍郎和莊侯爺一看便知。」

    這個要求並不複雜,周惟安吩咐一聲,便有下人抬來了一張大桌子,擺放在客廳的中間。周惟安從身上取出一塊絹帛,攤開在桌子上,然後說道:「侍郎和莊侯爺請看,這就是蘇副總兵讓小人帶回來的東西。」

    「地圖?」周惟安一眼就認出了絹帛上畫的內容,他湊上前去,細細看了一番,說道:「這是大明九邊的略圖,外面是草原……還有山脈和河流,這是蘇改之所畫?」

    董天章道:「正是蘇副總兵所畫,然後由他麾下的繡工給繡出來的。這些山脈、河流,並未經過勘測,是蘇副總兵自己想像出來的。」

    勘輿營在平虜城的時候,曾經出邊牆到周邊的草原進行過測繪,但這一次蘇昊提供的略圖,範圍更廣,向東延伸到了遼東,向北則到了今天外蒙的範圍。這樣大一片區域,是勘輿營沒有勘測過的,蘇昊只能憑著後世的記憶大致地畫出來。他所提供的本身也只是一幅略圖,所以也不用追求什麼精確度了。

    「他獻這樣一張圖,是何用意?」莊彌高在旁邊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忍不住對楊來禎問道。

    楊來禎道:「侯爺,您注意看,這圖上有這些小標記。」

    莊彌高順著楊來禎的手指看去,果然在圖上發現了一些圓形、方形、三角形的小標記,星羅棋佈於整片草原之上。

    「這是什麼意思?」莊彌高道。

    「侯爺,蘇副總兵說,這圓形表示的是金礦,方形是煤礦,三角形是鐵礦,還有這些,是鉛礦、鹽礦、鹼礦、磷礦,全都是寶貝。」楊來禎說道。

    「礦!」周惟安和莊彌高的精神都為之一振,他們用貪婪的眼光看著那地圖,漸漸有些明白蘇昊的意思了。

    董天章道:「侍郎,莊侯爺,蘇副總兵說,這草原上遍地都是寶,不拿過來用,實在是太可惜了。他托小人和詔伯回來問二位大人,有沒有興趣到草原上去開礦。」

    「這還用說。」周惟安笑道,「他攛掇蕭如熏出兵草原,就是為了要采這些礦嗎?」

    董天章道:「蘇副總兵說,他和蕭總兵要的是功勞,至於這些礦,就送給二位大人了。不過,二位大人得想辦法讓朝廷頒下出兵的旨意,要不,這些礦只能放在那裡,我們只能望洋興嘆了。」

    「光憑我們二人,怎麼可能左右朝廷的決定?」莊彌高嘟噥道,他對這些礦心裡癢癢的,但也知道,能不能出兵這件事,不是他和周惟安兩個人說了就能算數的。

    周惟安倒是聽懂了,他搖搖頭道:「老莊,咱們都被那個蘇改之給耍了。他說是說把這些礦都送給我們,其實是拿咱們當使喚呢。要讓朝廷同意出兵,得是眾臣一齊贊成才行。蘇昊的意思,是讓咱們拉眾臣一起瓜分這些礦藏,換得他們的支持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23 21:28
369 出乎意料的逆轉
               
    「果然是好算計啊。」莊彌高也想明白了。

    通過楊來禎這個中介,莊彌高也算是與蘇昊打過不少交道的,素知蘇昊的辦事方式。蘇昊擅長於用利益去誘使別人做事,而與他合作的人,也的確能夠從中獲得實打實的好處。蘇昊為人並不貪心,有好處都是與合作者共同分享的,所以與他合作的人雖然明白是被他利用了,卻都心甘情願、甚至主動地希望被他利用。

    這一回,蘇昊明顯是力主出境作戰的,同時他也知道這個提議會在朝廷受到阻撓。他標出這麼多的礦點,名義上是獻給周惟安和莊彌高二人,實質上是要通過他們二人轉贈給所有能夠對出兵一事說得上話的官員。當然,他二人在這個過程中能夠獲得的好處也是非常可觀的。

    其實,是否對草原用兵,對於大多數的大臣來說,是一件根本無所謂的事情。出於習慣,他們會反對這個提案,但如果有什麼好處,他們要支持這個提案也並不困難。李贄對這些大臣們的分析是非常準確的,他們自己標榜為讀書人,但內心的貪婪一點也不亞於市場上的奸商。

    「咱們得算一下,從這些礦,能夠得到多少收益。」周惟安**裸地說道。

    「這個,蘇副總兵帶著我們已經算過了。」董天章說道。

    礦山的收益,取決於礦藏的儲量、礦石品位、開採難度、運輸成本等等,不掌握這些信息,就根本不可能計算一個礦山能夠有多少收益。蘇昊對於自己標出來的這些礦點都有深入的瞭解,各種數據雖然不能說是倒背如流,應付一些普通的成本收益估算,還是足夠的。

    在董天章和楊來禎離開寧夏之前,蘇昊已經和他們一道對礦山的收益進行了測算。粗略算下來,即使這些礦山只能順利地開採一半。一年的收益就在20萬兩白銀以上。而如果能夠在一些礦區對礦產品進行深加工,再把產品賣給草原上的酋長們,收益還能夠進一步提高。

    董天章把這個計算結果向周惟安和莊彌高做了匯報,二人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莊彌高看了周惟安一眼,說道:「周侍郎,這事值得幹啊!」

    「哈哈,周某也有此意。」周惟安說道,「莊侯爺,你覺得咱們應當先找誰呢?」

    「來,咱們合計合計。」莊彌高說道。

    當天晚上。周惟安和莊彌高各自在自己府上擺下酒宴,京城的許多官員都接到了邀請,前來赴宴。赴宴這種事情,原本也是不需要問什麼理由的,越是師出無名的宴席,最終越能夠給人以驚喜,這一點久在官場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外人無從知道在周府和莊府的酒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當客人們酒足菜飽地離開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些激動和興奮的神色。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在離開主人家之後,並沒有急著回自己的家,而是又匆匆地奔向了平日與自己關係不錯的其他官員家裡,把剛剛得到的消息傳遞過去。

    為大小官員服務的那些掮客也突然忙碌了起來。他們被各自的東家緊急召見,隨後又開始調兵遣將。從京城通往寧夏邊城的道路上,一批批的商隊急如星火地向前趕路,大家在驛館或者客棧中相遇的時候。都沒有什麼詫異之色,而是互相交流著心照不宣的眼神,眼神裡只有三個字:你懂的。

    程棟對於京城裡湧動的這股暗流渾然不覺。他在自己租住的宅子裡貓了好幾天,寫了一份長長的奏摺,引經據典,批駁關於出兵草原的議案。寫到動情之處,他自己都被自己給感動了,覺得簡直就化身成了一隻夜半啼血的杜鵑,在不屈不撓地呼喚著春天。

    奏摺寫完,程棟反覆潤色,又細細謄正了一遍,然後便躊躇滿志地帶著它上朝去了。經過幾天的醞釀,今天朝會上又將討論蕭如熏的提案,程棟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把這個提案給批判得體無完膚,並在眾臣面前大大地顯露一把身手。

    「眾位愛卿,有關蕭如熏提出的出兵草原追剿哱拜餘黨一事,眾位也商議了好幾天了吧?今天大家暢所欲言,一塊說說吧。」萬曆坐在龍椅上,對眾人說道。

    「臣……」程棟向前跨出一步,打算發言。

    「臣有本要奏!」沒等程棟說出第二個字,周惟安就大聲地把他給打斷了。

    萬曆向周惟安一指,說道:「周愛卿請講。」

    程棟剛邁出去半步的腳只好又收回來了,周惟安的官比他要大得多,資歷更是沒說的,程棟沒有和他爭奪話筒的權力。

    周惟安可沒去想程棟在琢磨什麼,一個小小的七品監察御史,還不值得一個吏部侍郎去關注。他走出隊伍,來到萬曆面前,掏出一份奏摺,便呱啦呱啦地說開了:「臣以為,蕭總兵所提兵出草原一事,堪稱曠世之壯舉。此舉若能奏效,蕭總兵之功績,可比漢世之衛青、大唐之李靖……」

    不會吧?程棟聽著周惟安滔滔不絕的發言,有一種懷疑自己正在做夢的感覺。他記得幾天前周惟安好像是反對出兵這件事的吧,怎麼一轉身,就成了力挺蕭如熏的主力了?好吧,就算你的想法變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誇張,不過就是出草原去追殺一個哱拜而已,怎麼就成了衛青、李靖了?這倆人能挨得上嗎?

    好不容易等著周惟安說完了,程棟抬起腳又打算出列請奏。沒等他動身,莊彌高又把他給擋住了:「聖上,臣有話要說。」

    「莊愛卿請講。」萬曆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對莊彌高說道。周惟安剛才那一番話,雖然有些煽情得讓人噁心,但萬曆還是龍顏大悅。他不清楚這幾天出了什麼事情,但多少能夠猜出來,這肯定是蘇昊在其中發揮了作用。

    莊彌高上前一步,說道:「微臣也沒有太多的話說,微臣要說的,就是完全贊成周侍郎的看法。哱拜逆賊雖是韃靼人,但既已歸服,就是我大明的臣子。身為臣子,起事在先,叛逃於後,實乃罪不可赦,若不能緝拿歸案,乃是我大明的奇恥大辱!」

    「說完了?」萬曆問道。

    「說完了。」莊彌高答道。

    「莊愛卿說得好,退下吧。」萬曆樂呵呵地說道。

    「臣……」程棟又打算說話了,但讓他鬱悶的是,又有人搶在了他的前面,而且依然是那種比他官職更高的大臣。他那點品級,在朝廷上屬於不夠看的,平常能夠撈到發言的機會,主要是大家不想多說話,以免得罪人,所以才讓他去出頭。現在情況不同了,想說話的人很多,哪能輪到他吭聲。

    「臣贊成周侍郎的話,追剿哱拜餘黨,乃是展現我大明天威之舉。」

    「臣附議!」

    「臣早就說了,就應當出兵!」

    「……」

    一個接一個的官員站出來,表示支持出兵。群臣中當然也有一些持反對意見的,但看到這種場景,也就非常自覺地閉嘴了。他們不怕和皇帝抬槓,因為越抬槓越能夠證明自己是學界良知,這是能夠名利雙收的事情。但要說到與群臣中的大多數人作對,他們可沒那麼傻。

    有些蒙在鼓裡的人,當即就小聲地向身邊的同僚問起了事情的原委,同僚的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只是語焉不詳地答道:某某兄,你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要不,散朝之後,咱們到德福樓一敘,待小弟給你細細分說?

    眾人鬧鬧哄哄地說了半天,申時行站出來了。他擺擺手,止住那些正打算繼續補充觀點的官員,然後走到萬曆面前,躬身說道:

    「聖上,眾臣的意見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贊成出兵草原,追剿哱拜餘黨。聖上是不是現在就可以下旨,著兵部去辦此事?」

    萬曆點點頭,說道:「既然各位愛卿的意思都是贊同出兵,那朕自當應允。蕭如熏說出兵草原不需要額外的花費,那是他體諒朝廷的難處,主動替朝廷分憂,精神可嘉。不過,既要用兵,豈有不花錢之理?我大明國庫雖然不甚充裕,當花的錢還是要花的。申愛卿,你與王一鶚王愛卿商議一下,看看要撥多少費用給蕭如熏為好。」

    「遵旨!」申時行應道。

    「我……」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的程棟站在隊伍裡,張開嘴想喊一聲什麼,卻又沒有發出聲音來。在一片讚美聲中,他知道自己的聲音是非常微弱的,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益。他茫然地看著身邊的同僚們,渾然沒有聽到太監李龍宣佈散朝的聲音。

    「邦治啊,你在想什麼呢?」戶部侍郎鄔伯行走到程棟身邊,推了他一把,問道。

    「啊?」程棟這才從懵懵懂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發現身邊的人都已經走光了,整個朝堂上,除了兩旁的太監,就只剩下他和鄔伯行兩個人了。

    「走吧,別在這愣著了。」鄔伯行不容分說,拉著程棟便走出了朝堂。

    「鄔侍郎,這是怎麼回事啊?」程棟滿腹委屈地對鄔伯行說道,他的手裡還攥著那份用心血寫出來的奏摺。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4-2-26 12:58
370     雲集邊城
程棟的一肚子聖賢文章無人喝彩,遠在千里的寧夏城裡,新晉總兵蕭如熏的府上卻是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蕭總兵,小可乃李尚書府上的門人,受李尚書之命,特來恭賀蕭總兵榮升。”

“蕭總兵果然是大將風度,一表人才,王侍郎常在某家面前提起當年與蕭總兵的邂逅之情呢。”

“蕭總兵,我家主人讓我來問問,有啥用得上我們的事情沒有?”

“蕭總兵……”

接連十幾天時間,蕭如熏每天從早到晚只能幹一件事情,就是接待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客人,聽他們拐彎抹角地獻殷勤,加上打聽出兵草原的事宜。

所有這些客人,都帶著價值不菲的禮品,有些人送的直接就是厚厚的銀票,蕭如熏一開始還想拒絕,但被蘇昊給攔住了。蘇昊告訴他:這些都是人家送來的軍費,為什麼不收呢?

“可是,這是明顯的賄賂,蕭某如果收了,日後朝廷查下來,蕭某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蕭如熏惴惴不安地說道。

蘇昊道:“這個簡單,你收下多少錢,都記一筆帳,隔三岔五就向內閣申首輔和皇上匯報一次。未來所有的開銷都有據可查,誰又能說你什麼?”

“這樣也行?”蕭如熏詫異道。

“有什麼不行的,咱們要去討伐伐叛逆,缺乏軍費。天下的富商對逆賊同仇敵愾,紛紛主動送上軍資。我們不收,豈不是冷了天下志士之心?大家這也是為朝廷分憂。日后蕭大哥得勝歸來,寫請功文書的時候,把他們的名字都寫上,不就成了?”蘇昊笑道。

蕭如熏恍然大悟:“是這個理,蕭某但求無愧於心就是了,何苦拘泥於形式。”

就這樣,蕭如熏索性敞開了口子,來者不拒。他把商人們送來的錢財全都納入寧夏衛的公庫。讓主簿梁奉把賬目記得一清二楚,這樣一來,日後如果有人要說三道四,他也不用害怕了。

商人們跑到寧夏衛來,當然不是為了給蕭如熏送錢的。他們奉承蕭如熏,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日後能夠在邊墻之外獲得一些利益。在這個問題上。蕭如熏與蘇昊早有計較,他和顏悅色地告訴商人們,要耐心地在寧夏城住下來,草原上的收益肯定是人人有份的。

得知出兵的提案已經得到朝廷的批准,蕭如熏和蘇昊迅速展開了各種戰前的準備工作。斟輿營的測繪小隊大規模進入草原,夜以繼日地進行邊墻外的地圖測繪工作。陳觀魚負責的情報部門人員以游方道士、郎中、商人、賣藝者等身份游走於各個草原部落間,探聽情報。寧夏衛的官兵則在努力地訓練,尤其是學習各種火器的使用,以及火器與冷兵器之間的協調戰術訓練。

郝青在平虜城建的玻璃作坊遷到了寧夏城外,與之同時建立起來的,還有鋼鐵廠、鐵器廠、化學工廠等等。幾乎是複製了京郊蘇氏工廠的模式。陸秀兒從京城的工廠裡調來了一批工匠。那些跑到寧夏來淘金的商人們也紛紛把自己麾下的能工巧匠派過來,參加寧夏衛的工業建設。

蘇昊用來吸引商人們的東西,主要是寧夏衛及周邊的礦產資源。這些礦產一旦開發出來,必須就地消化,才是最有價值的。如果長途運輸到內地去冶煉、加工,光運輸成本一項,就能夠讓採礦的收益化為烏有。蘇昊深知這其中的成本收益關系,所以索性在寧夏城建設一大批工業項目,讓礦產就地變成財富。

寧夏衛本身就是一個礦產資源豐富的地區,不需要等到大軍出兵草原,僅邊墻之內的礦產,就已經讓商人們眼睛發亮了。

優質的太西煤,被一車一車地運往內地,以幾倍於尋常煙煤的價格,供應給權貴之家。豐富的石英礦和粘土礦,在能源完全不用發愁的情況下,能夠燒制出大量的玻璃和陶瓷制品。幾個鐵礦和銅礦,按後世的眼光來看,規模並不大,但以明代的生產水平,已經算是好礦了,最關鍵的,還是有廉價的煤炭,能夠大大地降低冶煉成本,所以產量也十分可觀。

工業的興起,帶來了大量的人口,寧夏衛各城鎮一下子都變得繁榮起來,到處都是正在新建或翻修的酒樓、商店,隨處可見衣著光鮮的富商,乍看上去,恍如內地的城市一般了。

在這段時間裡,在蕭如熏夫人楊書蘭以及秦良玉的反復催促之下,蘇昊的婚事也在寧夏城完成了。蘇昊寫信到淮安府,讓岳父韓文派人把韓倩送到京城,會同母親楊根娣一共前往寧夏。然後,在一個黃道吉日,蘇昊同時迎娶韓倩和陸秀兒兩位夫人。憑著萬曆的賜婚聖旨,韓倩和陸秀兒兩個人都得以妻子的身份嫁入蘇家,倒也成全了兩個人各自的心願。

韓倩和陸秀兒入主蘇昊的內宅之後,原來住在內宅的程儀和歌伶就顯得有些尷尬了。不過幸好兩個女主人都是性情隨和之人,與程儀和歌伶相處甚好,百般挽留二人,最後二人也都留下了,對此蘇昊自然也是沒啥意見的。

在二人中間,歌伶沒心沒肺,呆在蘇家的內宅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程儀心中有鬼,尤其是在蘇昊成婚之後,心裡想的事情更多。韓、陸兩位對於這位閨蜜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沒事就輪流向蘇昊吹枕頭風,勸夫君擇日把程儀也一併收了。蘇昊以大戰在即,不便多生事端為由,把這事先給擱下來。

寧夏城裡的各種軍事準備持續了幾個月時間,草原上的韃靼部落自然不可能無知無覺。他們雖然不知道明軍已經著手在對草原進行各種偵察活動,但還是加強了對邊墻沿線的巡邏,防備明軍突然出兵。

哱拜帶著幾千兵馬匆匆逃出大明,來到草原。他可不想投奔哪個大部落首領,給別人當下屬。事實上,也沒有哪個大首領敢收容他,因為以哱拜手上的實力,留在誰的手下都是一個隱患。

哱拜率部回到了自己原來所屬的部落,乾凈俐落地把部落首領和他的親兵誅殺殆盡,自己擔任部落首領,令部落中的牧民臣服於自己。像這種大勢力兼併小勢力的事情,在草原上是司空見慣的,牧民們沒有反抗,直接就承認了哱拜對他們的領導。

哱拜部落位於賀蘭山的西面,與寧夏鎮隔著一片連綿的群山。自古以來,中原王朝都是以賀蘭山為屏障,阻擋西邊游牧民族的入侵,因此賀蘭山就成了中原與韃靼部落之間的分界線。

逃回草原上的哱拜,自然不會忽略打探寧夏衛的消息。他在逃走之前,在寧夏衛留下了不少眼線,這些眼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寧夏衛的情報送到草原上來,供哱拜參考。從這些情報中,哱拜知道了蕭如熏請求出兵草原追剿自己的事情,也知道了大批商人從中原涌到邊關來的消息。

“這蕭如熏是得了失心瘋了,竟然敢跑到我們草原上來打仗?”哱拜的兒子哱承恩翻看著眼線送來的情報,不以為然地對父親說道。

“承恩,你可別小看了這個蕭如熏。當然為父在寧夏衛的時候,和他打過交道,這個人可絕對不是莽撞之人啊。”哱拜警告道。

“怎麼,父親,您覺得蕭如熏真的有膽量追到草原上來?”哱承恩問道。

哱拜道:“線人送來的情報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明軍現在厲兵秣馬,正是要出兵的樣子。朝廷那邊的消息,也已經被證實了。”

哱承恩搖頭道:“我是說,他難道不是做個樣子給朝廷看,以求封賞嗎?他怎麼會有膽量到草原上與我等作戰,他不知道這草原是我們韃靼人的天下嗎?”

哱拜道:“以我對蕭如熏的了解,他有沒有這個膽量,取決於他有沒有這個能耐。如果他有必勝的把握,他是一定會這樣做的。當年他也不是沒有出過邊墻與我們韃靼人打仗,只是沒敢走得太遠罷了。”

“過去他不敢走得太遠,現在為什麼又敢了呢?”哱承恩道。

哱拜瞪了哱承恩一眼,說道:“承恩,你也是當大將的人,時過境遷的道理也不懂嗎?你想想看,為什麼我們會守不住寧夏城,這中間起了什麼變化?”

“您是說……明軍的火器?”哱承恩終於想起來了,那足以轟塌城墻的火炮,給所有的哱拜叛軍將領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至今仍時時會出現在他們的夢魘之中。

哱拜道:“以為父的猜想,蕭如熏定然是和那個叫蘇昊的小傢伙狼狽為奸,準備用火器來對付我們。當初他們就是這樣聯手,在平虜城下打敗了著力兔。如今,他們是想故伎重演,拿老夫開刀呢。”

“可這不一樣啊。”哱承恩道,“著力兔所以失敗,是因為他為客軍,蕭如熏為主軍,他中了蕭如熏的道道。一旦到了草原上,四處茫無邊際,明軍的火器再犀利,只要我們策馬馳騁,他就奈何不得我們,只有照我們劃下的道來打仗。我們又怕他們何來?”

“輕敵必敗。”哱拜說道,“咱們絕對不能低估蕭如熏的能耐,承恩,你和文秀二人,還是抓緊時間整飭兵馬,準備迎接明軍的進犯。” 本帖最後由 waynes0426 於 2014-2-26 13: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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