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3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8 21:24
341 尋敵攻擊
               
    「你還是打算主動出城尋敵?」

    蕭如熏看著蘇昊,詫異地問道。頭一天大家已經說好固守堅城,怎麼睡了一覺起來,蘇昊又改主意了呢?

    「沒錯,小弟以為,趁著哱拜的大軍未至,我們先出城殲敵一部,一則消耗敵軍的數量,二則挫傷敵軍的士氣,對我守城有利。」蘇昊說道。

    「可是,這樣做的風險,你可想過?」蕭如熏道。

    「打仗哪有不冒風險的。」蘇昊道,「蕭大哥不是曾經說過嗎,進攻是最好的防禦,小弟只是實踐蕭大哥的想法而已。」

    蕭如熏笑著糾正道:「這句話好像是改之你說的吧?再說,愚兄說的是針對韃靼人的策略,是在有倚靠的情況下。如今平虜城是一座孤城,若是出師不利,退回來就更難守了。」

    蘇昊道:「我在營中與幾位將佐商量過了,大家覺得,我軍主動出擊哱云,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無功而返,打敗仗的可能性不大。小弟以為,如果我們能夠找到出城與敵作戰的辦法,朝廷派來平叛的兵力就可以減少一些,可以節省國家的財力,對國家是有好處的。」

    「這不會是陳郎中的意思吧?」蕭如熏問道。

    蘇昊道:「陳郎中也有這個意思,他說,若是平虜所不但能夠拖住哱拜,還能主動出擊,削弱哱拜的勢力,日後論起來,蕭參將必是此役的頭功。」

    「哈哈,這個陳道,未免太小看我蕭某人了。」蕭如熏大笑起來。陳道這話,明顯是在拿好處利誘蕭如熏了,不過,這一招對蕭如熏還真有些用處。在昨天蘇昊等人離開之後,蕭如熏也認真地想過出城殲敵的事情,他知道,守城的功勞與主動殲敵的功勞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心裡早就有些想法了。現在蘇昊主動提出來要出城殲敵,其實正合了蕭如熏的心思。

    「說實話,蕭某這幾日也是憋得難受,我這平虜城中加上改之的一營人馬,人數與哱云相仿,卻只能關著城門避戰,這可不是蕭某的習慣。若是改之敢出城去尋敵作戰,那咱們兄弟就聯手一起幹,你出400火槍手,我出400騎兵,好好地**一票。」蕭如熏意氣風發地說道。

    「原來蕭大哥是在試探我。」蘇昊笑了起來,「那就一起幹吧。」

    自從哱云率兵來犯之後就一直緊閉著的平虜城門,忽然打開了,從城門中走出來一彪騎兵,馬背上的騎手們盔甲鋥亮,每人手裡握著一支長矛,背上還背著彎弓。在他們的後面,是齊整整的一隊火槍手,他們手裡端著長長的燧發槍,腰間有一個裝子彈的彈囊,背上則各背著一把鬼頭刀,這是準備在火槍無法阻敵的情況下與敵人進行肉搏用的。

    率領騎兵隊伍的是平虜所的一名千總,名叫張蘭芳,火槍隊的首領則是勘輿營的火器把總熊民仰。二人騎在馬上,並轡而行,帶著自己的隊伍向著叛軍的營地緩緩逼進。

    「熊把總,今天可是你們唱主角,我等是給你們跑龍套的。」張蘭芳笑呵呵地對熊民仰說道,經過頭一天的戰鬥,平虜所的官兵對於勘輿營已經頗為友好了。

    熊民仰笑道:「豈敢豈敢,沒有張千總保駕,我等連城門都不敢出來,所以今日若能破敵,張千總才是首功啊。」

    張蘭芳道:「首功不首功的,張某倒不在乎,只是日後想托熊把總在蘇將軍面前替張某美言幾句,張某就感激不盡了。」

    熊民仰道:「張千總莫不是想加入我們勘輿營?只怕蕭參將不會允許吧?」

    張蘭芳哈哈大笑道:「熊把總誤會了,張某說的美言幾句,是說等到打完仗,請蘇將軍多給我們千戶所撥一些琉璃瓦,讓我手下的軍戶今冬能夠多種幾畝蔬菜。去年我們動手晚了,沒掙到大錢,大家都說我這個當千總的無能呢。」

    「哦,哈哈哈哈。」熊民仰忍俊不住,大笑起來,「原來是這麼點小事,全包在小弟身上了。不過,張千總,有我們蘇將軍在,你可別光盯著搭暖棚種菜這麼點小錢,我們蘇將軍掙錢的辦法多得很,只怕你沒那麼多錢子來裝銀子呢。」

    「果真如此?那可太好了,熊把總,那以後愚兄發財的事情,就全仗著兄弟你了。」張蘭芳笑著說道。兩個人談笑風生,絲毫不把對面的叛軍放在眼裡,似乎這一仗他們早已是勝券在握了。

    「報參將,平虜城裡的明軍出來了!」

    叛軍的哨兵一直都在盯著平虜城的動靜,見到對方開城門出戰,連忙飛跑著去向哱云報信。

    「明軍出來了?」哱云一愣,「這個蕭如熏,真不把我寧夏軍放在眼裡嗎?走,我們出去看看。」

    馬正國、賽罕等軍將隨著哱云一同出了營寨,站在柵欄前觀敵,在他們身後,幾千名寧夏軍都拿著兵刃列好了隊,隨時準備迎擊主動挑釁的明軍。

    「參將請看,那些軍士就是勘輿營的火銃兵,他們手裡的火銃,與我等使用的大不相同。」賽罕指著勘輿營士兵,對哱云說道。

    哱云舉起望遠鏡,仔細察看著在距離本部二三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的明軍和他們的裝備。他注意到,對方手裡的火銃的確與自己營中的明軍制式火銃不同,看起來顯得纖細一些,而且後面還有一些機竅,不知道是干什麼用。

    「誰去迎敵?」哱云回頭問道。

    「這……」賽罕見著勘輿營的燧發槍就有些發憷,昨天從城牆上敗退下來之後,他想了整整一個晚上,也沒有想出如何應對這種三段式火槍射擊的方法。回想起眼前火光四射、彈丸亂飛的場景,他只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明軍敢以800人向我軍挑戰,倚仗的不過就是他們的新式火銃。昨日賽千總所以失利,只是因為城牆上地方狹窄,無騰挪之地。以末將之見,若我們以騎兵衝鋒,他們的火銃再快,能快得過我們的馬匹嗎?等騎兵衝到他們面前,那些火銃就連燒火棍都不及了。」馬正國獻策道。

    賽罕連連點頭,也不計較對方把自己叫作賽千總。其實賽罕是一個蒙古語的音譯詞,並無姓和名之分,漢人對於韃靼人的姓名弄不清楚,往往會把音譯的第一個字當成對方的姓氏,以方便稱呼。有些蒙古人索性也就按著漢人的習慣,接受了這種稱呼,這也算是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的侵蝕吧。

    「馬千總所言極是,對於對方的火銃戰術,我們只有以快制快,方能取勝。」賽罕說道。他帶的這部分蒼頭軍是步兵建制,如果要用騎兵衝鋒,輪不到他上陣,所以他對於馬正國的建議非常認同。

    哱云想了想,點點頭道:「那就照馬千總所言,傳我的令,命騎兵準備出擊。」

    大明缺乏草場,因此軍隊的騎兵一向都比較少。哱拜的寧夏衛地處邊關,能夠通過互市從草原上買到一些戰馬,所以騎兵在大明軍隊中算是偏多的。這一次,哱云帶來的5000人馬中,有1000人的騎兵隊。頭一天攻城的時候,這些騎兵沒有派上用場,如今要進行野戰,哱云便把騎兵調上來了。

    「熊把總小心,賊子要出騎兵了。」在明軍的陣地上,張蘭芳向熊民仰提醒道。

    「知道了。」熊民仰應道,隨即向自己的手下吩咐道:「賊人要出騎兵,二小隊換成霰彈,等我的號令,專門打馬。」

    「得令!」一個小隊的士兵馬上卸下了燧發槍裡裝著的實心彈,換上了霰彈。這種霰彈的彈頭是由若干小鐵砂組成,發射出去之後能夠散成一片,打擊面極廣。由於鐵砂過於細小,打在人或馬的身上不會造成致命傷,但卻會極其疼痛。若是人被打中了,也許咬一咬牙就忍住了,但如果打在馬的身上,就能夠讓馬因突然的疼痛而受驚。

    一個馬隊中如果有幾十匹馬受驚,整個衝鋒隊形就會被攪亂。騎兵的攻擊力來自於速度,一旦因為隊形混亂而速度受損,騎兵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以實心彈和霰彈相結合對付騎兵的戰術,是源於徐光啟等人的設計,熊民仰連夜學習,並教給自己的士兵們,現在正好拿哱云的騎兵來試手。

    「傳我的令,準備,衝!」

    哱云親自站在騎兵隊旁邊,發出了號令。

    「衝啊!」

    「殺盡明軍!」

    一名騎兵千總率先躍馬向前衝去,叛軍騎兵們跟在他的身後,一齊催馬衝鋒,準備以鐵蹄把眼前這些大膽的明軍全都踩成肉泥。

    「開火!」

    就在叛軍騎兵發動的一剎那,熊民仰手裡的紅旗也揮動起來。

    「抨!抨!抨!」站在第一排的火槍手端槍開火,一百多支燧發槍同時打響,槍聲連成了一片,明軍陣地立即被騰起的煙霧籠罩住了,百餘枚實心鐵彈丸從煙霧中飛出,徑向叛軍的騎兵隊飛去。

    「明軍慌了,隔著還有三百步呢,就先放銃,這和給我們撓癢癢有什麼差別。」站在後面觀戰的哱云哂笑道,以他的經驗,火銃也就是在一百步以內才有殺傷力,隔著三百步,彈丸根本都飛不了這麼遠,說是撓癢癢都有些誇張了。

    可是,他的話音還未落地,驚人的情況就出現了。衝在最前面的幾十名騎手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似的,身體向後倒去,緊接著就被跟在後面的騎兵踏在腳下。那些失去了騎手的戰馬茫然失措,有些向一旁跑去,有些則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後面的馬一頭就撞在了前馬的屁股上。

    「三……三百步!」哱云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百步遠的距離,明軍的火銃竟然還能把騎手打得飛起來,這是多麼可怕的威力啊。

    哱云敢於派騎兵攻擊,就是賭對方的火銃只有一百步的射程。一百步對於狂奔的戰馬而言,也就是一轉瞬的時間,對方的火銃只能擊中一部分騎兵,餘下的騎兵就可以衝破對方的陣線,使火銃完全失去效力。

    可誰知道,對方居然擁有了能夠打三百步的火銃,這就意味著對方射擊的時間增加了三倍。其實,由於騎兵要在最後一百步才會衝刺,前面兩百步只是助跑,速度更慢一些,因此對方射擊的時間不只是增加了三倍,而是四倍或者五倍。

    這樣一來,自己能有多少騎兵往這個坑裡填呢?就算能夠有倖存的騎兵衝入對方的陣營,對方還有400騎兵在旁邊保護,自己這點倖存者哪夠填對方的牙縫。

    可是,現在想把騎兵撤回來已經不可能了,騎兵衝鋒正如羽箭離弦一樣,是不可逆轉的,現在只能看明軍的射擊速度到底能不能敵得上騎兵衝鋒的速度了。

    「抨!抨!」對面第二輪排槍又響起來了,熊民仰用手裡的紅旗指示著射擊的方向,讓槍手們對著敵騎最密集的地方開火。雖然距離有二百多步,但射擊這種蝟集成團的目標根本就不需要在乎精度,只要槍口的方向沒錯,子彈總能擊中一個目標。

    「嘭!嘭!嘭嘭!」叛軍騎兵接二連三地從馬上掉下去,有些是被子彈擊中了要害,掉下去的時候就已經歸天了。有些僅僅是被打中了手腳,一時坐立不穩而掉落馬下,沒等他們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就見頭頂上飛來了同僚們的馬蹄,冰冷的馬蹄鐵直接踩到了他們的臉上、身上。

    幾輪槍聲過後,叛軍騎兵折損了百餘騎,但後續的騎兵也已經衝過了一半的路程,距離明軍只有一百來步了。僥倖沒有被子彈打中的叛軍騎兵千總大聲吶喊著,命令部下加快速度,開始衝刺。

    「霰彈發射!」熊民仰發出了新的號令。

    早已裝填好霰彈的火槍手端起槍,扣動了扳機。奔跑中的叛軍騎兵看到眼前突然飛來一片霧一般的彈雨,無數的鐵砂像飛虻一般撲面而來,緊接著他們所有暴露在外的部位都感覺到了一股鑽心的疼痛。

    「稀溜溜!」

    從未經歷過這種虐待的戰馬首先控制不住了,它們前蹄離地,幾乎要站立起來,把馬上的騎手摔落在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9 08:29
342 潰敗
               
    為了加強霰彈的打擊效果,郝青等人連夜對霰彈進行了改造。他們用辣椒等物配製了一種極具刺激性的液體,然後把鐵砂子放在這些液體裡熬煮,使每粒鐵砂子的表面都附著了一層藥物。這樣的鐵砂子打入**,產生的疼痛感遠甚於普通的傷害,這就難怪叛軍的馬匹要發瘋了。

    由於知道打擊是來自於對面,受驚的戰馬根本就不敢往前衝,而是選擇了左右逃逸甚至回頭逃跑。這些馬處於衝鋒隊列的第一排,一旦左右跑開,就正好撞在後面跟上來的馬匹身上,造成更大的混亂。

    「拉開驚馬,拉開驚馬!」叛軍的騎兵千總瘋狂地吆喝著,「繼續沖,不要停!」

    他心裡明白,在離敵人只有百餘步的地方,如果停下來整隊,就無異於把自己的人馬變成對方射擊的靶標。對方有四百支火銃,一次齊射起碼能夠打死打傷自己百餘騎,如果讓對方多放幾槍,自己這支千人的馬隊就要全軍覆沒於此了。

    「開火!」熊民仰也知道現在是千鈞一髮的時候,只有不停地射擊,才能阻擋住對方衝鋒的勢頭。

    「抨抨抨抨!」勘輿營士兵們用機械的動作重複著裝填、射擊這樣的簡單動作,敵人越衝越近,他們擊中目標的概率也越來越大了。

    得益於蘇昊不計工本的投入,熊民仰手下的火槍手都經歷過數以百計的射擊訓練,在百步之**擊一人一馬構成的大目標幾乎不會失手。每一輪槍聲過手,陣地前都是一片人仰馬翻的場景,叛軍的騎兵們越衝越覺得膽寒,而他們胯下的戰馬早已被槍聲嚇倒,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該死,我們為什麼不派弓箭手去壓制明軍的火銃!」哱云這個時候才想起自己也是擁有遠程武器的,在此前,他覺得光靠騎兵衝鋒就足夠破陣,所以把這個環節給忘記了。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前排的騎兵紛紛被打倒,戰場上佈滿了人和馬的死屍,還有四處亂跑的戰馬和落馬的士兵。後面的騎兵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速度完全被消減掉了,對面的敵人雖然離自己只有百餘步遠,但他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提起速度衝陣了。沒有速度的騎兵還不如步兵,更何況面前還有一道根本就衝不過去的火網。

    「撤!」

    回天無力的騎兵千總無奈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騎兵們奮力地拉住馬韁,掉轉馬頭,向本陣逃去。

    「廢物!」哱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騎兵敗退回來,不禁大怒,他迎著騎兵千總走去,沒等走到對方的面前,就見對方身子一軟,從馬上摔了下來。

    「怎麼回事?」哱云用手中的馬鞭指著倒在地上的騎兵千總問道。

    「報參將,李千總他殉……殉……那啥了。」一旁的士兵上前看過之後,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他原本嘴一滑想說李千總是殉國了,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自己已是叛軍,何談殉國二字?但要說是殉了點別的什麼,他又不知道,只能含混其辭了。

    「死了?」哱云走上前,俯身察看,只見那個騎兵千總身上中彈幾處,鮮血已經把盔甲都染紅了。他能強撐著指揮已是不易,等到逃回本陣之後,終因失血過多而氣絕身亡了。

    「哱參將,此事也怨不了李千總,對手的火銃太厲害了,咱們根本衝不上去,撤回來也算是保存了點實力了。」賽罕也走過來,對哱云規勸道。他與這位李千總並沒有什麼交情,看到對方如此慘狀,他心裡更多的是幸災樂禍的快感,終於有人與自己一樣敗於勘輿營之手,自己並不孤單了。

    「大家說,怎麼辦?」哱云抬頭看著對面的明軍,環顧左右問道。

    「騎兵都沖不到他們面前,步兵就不行了。」馬正國說道,「除非以數倍於敵的人數,從四面包抄,令其顧此失彼,否則很難突破對方的火銃陣。」

    「看來也只能是收兵了。」哱云陰沉著臉,發出了收兵的號令。

    「哈哈,哱云認慫了。」張蘭芳騎在馬上,用望遠鏡看著叛軍逐次退回營寨,緊閉營門,興奮地大笑起來。

    「好,咱們大獲全勝,可以班師了。」熊民仰說道,倒在陣前的叛軍差不多有四五百之眾,這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勝利了。

    張蘭芳用手一指陣前,說道:「熊老弟,你還不快讓軍士們去割首級計功?」

    「割首級?」熊民仰有些不明白。

    「是啊,破敵之後,要割賊人的首級來算功勞的。這一次殺敵四五百人,都是老弟之功,這個功勞如果報上去,老弟起碼要官升三極啊。」張蘭芳不無羨慕地說道。

    「我倒把這事給忘了。」熊民仰摸著腦袋說道。

    其實,有關割首級計功的事情,鄧奎他們在訓練勘輿營的時候,也是跟眾人講過的,只是大家沒有實踐的機會,因此沒放在心上。聽張蘭芳這一提醒,熊民仰想起了這個說法,他向張蘭芳拱拱手說道:

    「張大哥,此次破敵,乃是貴我雙方之功,如何能算到小弟一人頭上?這樣吧,咱們一起去割首級,回城之後,各算一半,張大哥以為如何?」

    張蘭芳大喜,嘴上卻客氣道:「熊老弟此言差矣,我部只是在此觀陣,豈敢貪貴部之功?」

    熊民仰道:「若非張大哥在此保駕,我等如何敢放開手對敵?剛才敵軍的騎兵是沒膽氣了,若是最後敢於衝鋒過來,這僅僅百餘步的距離,我軍是擋不住他們的,屆時不還得張大哥來幫忙解圍?這功勞,咱們一家一半,甚是公平。」

    「如此,那大哥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回城之後,大哥做東,請熊老弟赴宴,你可千萬不能推辭哦。」張蘭芳說道。

    熊民仰笑道:「若是那酒水不美,那小弟可不依。」

    「沒問題,我讓迎客來的掌櫃把壓箱底的酒都拿出來,三十年的杏花村,少了一個年頭,我就跟他沒完!」張蘭芳說道。

    商量停當,雙方的士兵一擁而上,開始翻揀地上叛軍的死屍,割下頭顱,系在腰間,準備回城去領功。有些叛軍雖然落馬,但還沒有死透,明軍便把他們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用繩子捆上,這也是能夠算作戰功的。

    叛軍退回到營寨裡,隔著柵欄看著明軍在割自己同僚的首級,一個個氣得目眥盡裂。有不少軍將跑到哱云面前,要求出寨與明軍廝殺,哱云正氣不打一處來,下令親兵把那些請戰的軍官用皮鞭抽走。一時間營寨裡叫罵聲不絕於耳,士氣沉到了極點。

    明軍割完了首級,又把那些死去叛軍的武器也收上來,馱在馬背上返回平虜城。一些叛軍的戰馬此前受了驚,沒有跑回營寨,此時也被明軍拉來當成了戰利品。熊民仰讓火槍手殿後,防止叛軍突然出營追擊,一干人凱歌高唱,回到了平虜城內。

    等到明軍徹底退走,哱云這才允許士兵出寨去收斂那些無頭屍體,在旁邊刨坑掩埋。看著同僚們血肉模糊的屍首,叛軍士兵一個個黯然神傷,再也提不起勁頭來了。

    「改之,這一戰可太過癮了,咱們的人毫髮無損,計算張千總和熊把總他們割回來的首級,已經有四百多個了,那些受傷跑回去的賊人還不算在內呢。」蕭如熏再擺宴席,說起破敵之事,不禁逸興遄飛。

    「火器必將改變戰場上的規則,這是不容懷疑的。」蘇昊說道,「蕭大哥,等到此戰過後,咱們好好探討一下如何改進火器的問題。」

    「服了服了,蕭某對改之的火器營徹底服了。」蕭如熏說道,「不過,陳郎中不是說了嗎,你們勘輿營裝備的燧發槍甚是昂貴,老哥我只怕是用不起啊。」

    「不光是燧發槍貴,這紙殼子彈也都是拿銀子做的,今天這一役,起碼打出去上千兩銀子呢。」陳道補充道。

    紙殼子彈裡填充的是改進過的黃色火藥,用來製作彈殼的紙張也是特製的,價格不菲。不過,陳道說這一場仗打掉上千兩銀子的子彈,未免有些誇張,這個價錢是蘇氏工廠與兵部的結算價,實際的成本遠沒有這樣多。

    除了子彈的消耗之外,燧發槍也不是沒有消耗的。雖然使用了優秀的鋼材打造,但每支槍的使用壽命還是有限的。像今天這種連續的射擊,對槍管的損害非常大。熊民仰等人返回後,郝青帶著工匠認真檢查了士兵們手裡的槍,發現已經有三成受到了嚴重損傷,有些徹底就不能用了。

    幸好蘇昊未雨綢繆,讓陸秀兒運來了一批新槍,此時正好拿出來補充到隊伍裡去。如果把這些槍的損耗也算進去,說這一仗花費上千兩銀子,就比較符合實際了。

    蘇昊當然不會去糾正陳道的算法,他微微一笑,對蕭如熏說道:「蕭大哥,相比軍士們的生命,這些錢就不算什麼了。今日若非使用火器,要殺敵五百,只怕自己也要折損幾百人吧?這幾百人的撫卹也不止上千兩銀子了。」

    「此話在理。」蕭如熏說道,「改之這個算法,老哥我服氣。等到這一仗打完,我就去籌錢,把平虜所的軍士用火器裝備起來,以後韃靼人來了,我也用改之的戰法,定讓韃靼人有來無回。」

    「這些事情,日後再談吧。二位將軍,今日這一仗,你們就打算這樣打完了嗎?」徐光祖喝了幾杯酒,悠悠地對蘇昊和蕭如熏問道。

    「徐叔有何高見?」蘇昊問道。

    「徐老兵覺得這一仗還沒打完嗎?」蕭如熏也問道。

    徐光祖道:「今日一戰,敵勢受挫,我們當趁機擴大戰果才是。等到哱云回過味來,調整部署,我們的機會就沒了。」

    「可是……現在天色已晚了。」蘇昊看看外面的天,對徐光祖說道。

    「我明白了!」蕭如熏一拍桌子,「徐老兵的意思,是不是……」

    「夜襲!」徐光祖斬釘截鐵地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9 22:37
343 夜襲
               
    「明軍來了!」

    「明軍夜襲了!」

    半夜時分,平虜城外的叛軍營地突然被一陣叫喊聲打破了寂靜,緊接著,便是人仰馬翻的巨大騷動。哱云因為白天的失利而鬱悶得好半天都沒睡著,這會剛剛合上眼,就被外面的動靜給吵醒了。

    「怎麼回事!」哱云大聲問道。

    「報參將,是咱們的崗哨發現明軍偷襲,出聲示警,現在馬千總和賽罕千總都帶著人出去迎敵了。」一名親兵跑進來報告道。

    「偷襲?」哱云只覺得腦袋大了幾分,這個世道真是反過來了,他帶兵來打平虜城,就算沒有打下來,至少也應當算是強勢的一方吧。平虜城的兵馬白天打了個勝仗,晚上居然還敢來夜襲,真把寧夏軍不當一回事了?

    作為一名宿將,哱云當然不會不提防對手的夜襲。在睡覺之前,他就安排了斥候盯著平虜城的兩個城門,要求他們一旦發現明軍打開城門,就要及時報警。現在斥候沒有報回來消息,明軍卻已打到了自己的營寨旁邊,這算是怎麼回事呢?

    「告訴馬正國和賽罕,不要慌張!守住營寨,不要出去,以免上當。」哱云一邊手忙腳亂地穿戴著盔甲,一邊吩咐道。

    其實根本不用哱云吩咐,所有寧夏軍官兵都知道不能外出迎敵的道理。白天騎兵隊失敗的慘狀深深地刻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他們相信,自己如果敢於從營寨的柵欄後面跑出來,對面一定會飛來一顆彈丸,讓自己死於非命。

    「是怎麼回事?」哱云貓著腰,在幾名親兵的護衛下,來到營寨邊上,與同樣哈著腰蹲在柵欄後面觀敵的馬正國和賽罕湊在一起。

    「報參將。是平虜城裡的明軍,從四面八方把咱們給圍上了。」馬正國小聲地說道。

    「他們什麼時候出的城,我們的斥候怎麼沒有發現?」哱云問道。

    馬正國道:「末將懷疑,他們可能是攀著繩索從城牆上下來的,避開了咱們斥候的監視。蕭如熏此人一向詭計多端,他既是打算進行夜襲,必定會想到咱們在城外監視的。」

    馬正國的話說得很委婉,潛台詞卻是批評哱云頭腦簡單,居然以為盯住了城門就可以防備明軍的偷襲。人家既然是要偷襲,又豈會大搖大擺地走城門出兵呢?

    哱云也知道自己擺了烏龍。其實根本的原因在於他不相信蕭如熏敢於派兵夜襲。現在整個寧夏鎮都是哱拜的天下,只剩下平虜城這樣一座孤城,蕭如熏手上的兵力守城尚有不足,哪有接二連三出來挑釁的道理。

    「明軍來了多少人?」哱云岔開前一個話題,對馬正國問道。

    馬正國道:「看不清楚,就知道外面到處都是人影,還有腳踏枯枝的聲響,最起碼……最起碼……」

    「最起碼怎樣?」哱云追問道。

    「最起碼也有幾百人吧?」馬正國咬咬牙說道。他也是打過仗的軍將,剛才趴在這裡聽了半天。對於對方的實力也判斷個八九不離十了,要說對方有幾千人,那肯定是胡扯,就這些動靜而言。也就是幾百人的樣子。

    「蕭如熏真是欺人太甚,區區幾百人就敢圍我大營。」哱云大怒道,「傳我的命令……」

    「參將不可啊!」馬正國和賽罕同時阻攔道,「明軍手裡的火器甚是邪門。這黑夜裡,誰知道他們會躲在什麼地方放銃,咱們的人如果出了營寨。那就像是林子裡的獵物,乾等著被他們一個一個獵殺啊。」

    「可是我堂堂寧夏衛參將,帶著幾千精兵,就這樣縮在營寨裡,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哱云色厲內荏地叫囂道。

    馬正國有些文化,連忙勸道:「參將,兵法云,主可不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時下敵我形勢不明,參將且忍得一時之氣,待王爺發來援兵,咱們踏平平虜城,那時候再把明軍抽筋剝皮,以雪今日之恥。」

    「唔!好吧,那就依二位之言。若非看在二位苦勸的份上,本參將定當親率健兒出戰。」哱云像是十分勉強的樣子,接受了馬正國的意見。

    「參將大量,末將佩服之至。」馬正國和賽罕嘴裡恭維著,心裡卻是老大的不屑。呸,什麼看在我們苦勸的份上,我們只是給你一個台階下好不好。就算我們不勸,你敢出這個營寨嗎?

    哱云不敢出戰,並不意味著外面的明軍就沒有什麼辦法,負責帶兵夜襲的鄧奎把從城牆上援繩下來的500名士兵安頓在叛軍營寨的四周,交代好了各自負責的範圍,然後便下令喊陣。

    喊陣的口號是在出城之前就讓參戰的軍士們準備好的,鄧奎一聲令下,軍士們齊聲高喊起來:

    「哱云大狗熊,有種出來與爺爺一戰!」

    「三姓家奴哱云,你乾爹叫你回家吃飯!」

    「蒼蠅軍,爺爺剛拉了新鮮的屎,快出來吃吧!」

    ……

    本來,照著蕭如熏的想法,喊陣應當要喊一些有文采的話,比如什麼背信棄義、狼子野心之類的。他的主意剛說出口,徐光祖直接就給否了。徐光祖的理由是,寧夏軍的軍士沒什麼學問,蒼頭軍更是一些沒有廉恥的歹徒,跟他們講什麼國家大義之類的話,完全是浪費。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罵他們的祖宗八代,什麼難聽就罵什麼,唯有如此,才能激得他們暴跳。

    平虜所的軍士們也都是粗俗之人,這種罵陣的方式最合他們的脾氣。頭天叛軍攻城,讓平虜所的軍士們窩了一肚子的氣,這個時候正好發洩出來,罵個痛快。

    果然,聽到營寨外的罵聲,營中的叛軍都氣炸了肺。有人直接就站到柵欄邊上,大聲地回罵著:「有種的別縮頭縮尾,出來與你爺爺大戰三百合!」

    「抨!」

    回答他的,是一聲槍響。眾人只見到幾百步開外的草叢中火光一閃,那位跳出來應陣的叛軍士兵已經一頭栽倒了。

    「陳老三被明軍打死了!」

    叛軍們亂作一團。有人湊上前去察看,只見那位陳老三的胸前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地流淌出來,鼻子裡已經沒有出氣了。

    「我草……」有與陳老三關係不錯的叛軍士兵忍不住站起身,對著外面罵了一聲。

    「抨!抨!」

    又是兩點火光閃過,兩枚槍彈向那人飛去。好在此人罵完之後就想到了明軍火器的厲害,連忙縮頭,兩個槍彈擦著他的頭皮而過,他伸手一摸,頭頂上早已是血淋淋一片了。

    聽到有人開了頭。其餘的火槍手也都發言了。他們伏在距離營寨二百來步的地方,端著燧發槍向營寨開火。只聽得「抨抨抨」的槍聲此起彼伏,叛軍營寨裡頓時哭爹喊娘,像是有什麼闖入的野獸在咬人一般。

    哱云率叛軍前來攻城,原本並沒有想到平虜城會如此難打,更沒有想到還會有對方反過來進攻的可能性,因此,叛軍此行並沒有帶來太多紮營的材料,營寨四周的柵欄都是臨時伐木搭起來的。這些柵欄用來阻擋人馬的衝鋒還勉強有些作用。但要遮擋槍彈的攻擊,就遠遠不夠了。

    按照常規,在遇到敵人進攻的時候,紮營的軍隊如果不選擇出營迎戰。就應當派出士兵堅守柵欄牆,防備對方破營。明軍射出的槍彈,一半打在構造柵欄的木頭上,另一半則穿過柵欄的縫隙。擊中了那些躲在柵欄後面的士兵。

    「哎喲媽也,我中槍了!」

    「我的腿……」

    「把總被明軍打死了!」

    「快來個人,把我們小旗官抬下去……」

    哱云、馬正國、賽罕等人弄到了一塊厚厚的箱板擋在自己面前。槍彈奈何他們不得。但四周那些士兵們的慘叫聲,讓他們如坐針氈。這種乾等著挨打的滋味,實在是難以忍受,但不忍下去又能如何,在這樣的槍林彈雨之中,有誰敢於出去邀戰呢。

    「參將,讓兄弟們退後一些吧,這柵欄擋不住明軍的火銃啊。」馬正國建議道。

    「如果都退下去,明軍上來怎麼辦?」哱云說道。

    「那實在不行,就讓弟兄們找點東西來擋一擋吧。」馬正國又說道。

    哱云想了想,說道:「倒是有個辦法,讓大家把睡覺的被子拿出來鋪在柵欄上,明軍的槍彈就無法擊穿了。」

    其實早就已經有人想到這個辦法了,只是不敢擅自行動而已。哱云一聲令下,叛軍士兵們紛紛回帳篷裡取來自己的被子,嚴嚴實實地遮在柵欄上,然後自己便躲在被子的後面避彈。至於這些被子最終會被明軍的槍彈打成什麼樣子,他們已經顧不上考慮了,這個時候,還是保命要緊。

    「胡百戶,輪到你們上了。」鄧奎見叛軍用被子把整個營寨都包裹起來,便笑著對配合作戰的平虜所百戶胡自信說道。

    「鄧中軍,你就瞧好吧!」胡自信答應一聲,對著自己的手下發了個號令。幾十名平虜所軍士匍匐向前爬去,一直爬到距離叛軍營寨五六十步遠的地方,然後從背上摘下彎弓,搭上一支箭頭用浸過火油的棉布包裹著的長箭。

    「點火,放!」

    胡自信一聲令下,幾十支帶著火的長箭徑向叛軍營寨飛去。營寨的四面柵欄上都鋪了棉被,長箭落在棉被上,一下子就把棉被給點燃了,烈焰騰空而起。

    「著火了,著火了!」躲在棉被後面的叛軍根本就沒注意到營寨外的變化,當熱氣撲面而來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對方已經更換了戰術,整個營寨已經被火焰包圍了。

    「快救火!」哱云欲哭無淚,聲音都嘶啞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30 09:49
344 外援
               
    明軍的夜襲整整持續了大半夜,到天色微明的時候,鄧奎才下令退兵。他們出城是援著繩索而下的,等到回城的時候,就光明正大地走城門了。哱云呆在營寨裡,眼睜睜地看著對手揚長而去,卻沒有勇氣下令追擊。

    「報參將,損失清點出來了。昨晚一役,我軍陣亡189人,傷420人,糧草大半被燒,還有營帳和被縟的損失未計在內。」

    天亮之後,營裡的中軍官怯生生地走進哱云的帥帳,對哱云報告道。

    「都是廢物!」兩眼通紅地坐在大案後面的哱云怒氣衝衝地從手邊抓起一個東西扔在地上,發洩著怒火,「明軍放火的時候,我們為何不以弓箭還擊?他們射火箭,離我們最多只有五十步,滿營軍將,竟無一人察覺!」

    你不也沒有察覺嗎,還能怪別人不用心?中軍官在心裡腹誹著,臉上卻只能裝出順從的樣子,應道:「參將息怒,這都是守營士兵的過失。下官已責令各部將昨日守營的士卒嚴加責罰,以懲其失職之罪。」

    「就這麼辦吧。」哱云點頭道。

    剛打發走了中軍官,馬正國和賽罕兩個人又灰頭土臉地進來了。明軍夜襲引發叛軍營寨大火,馬正國和賽罕指揮士兵救火,臉上被燎得青一道紫一道,頭髮也被燒掉了幾分,形象別提有多狼狽了。他們原本也可以梳洗打扮之後再來見哱云,但二人心念相通,都覺得以現在這副嘴臉來參見更安全,至少哱云看著他們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怪罪什麼了。

    「馬正國拜見參將!」

    「賽罕拜見參將!」

    兩人恭恭敬敬地向哱云行了禮,然後便站在下面等著哱云的吩咐。

    「馬千總,賽罕千總,唉,二位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哱云果然沒有對馬正國和賽罕發脾氣。人家這一臉慘狀,沒有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

    「末將無能,這是救火的時候被燒傷的。」馬正國指著自己臉上的燎泡說道。

    「這些明軍實在是可恨至極!」哱云道,「二位千總放心,本參將一定要攻下平虜城,為二位報仇。」

    「謝參將。」馬正國和賽罕同時答道,說完,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對哱云問道:「參將,今日我部當如何做。是繼續攻城,還是圍而不攻?」

    其實兩個人還少說了一種選擇,那就是呆在營寨裡,等著平虜城裡的明軍主動出來攻擊。他們素知哱云這個人剛愎自用,輸了陣容不得別人說,所以不敢直言不諱,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迂迴表達了。

    哱云有些尷尬,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明軍昨日使詭計挫我銳氣。我軍今日若舉兵攻城,只怕士氣不濟,不能一舉成功。本將決定,今日休戰一天。縱然有明軍前來罵陣,我軍也不必理會,讓來犯明軍無功而返。」

    「末將明白!」馬正國應道,他知道。哱云的意思就是大家要繼續縮在營寨裡,不要出去觸明軍的霉頭。即便明軍打到門上來,也絕對不能出戰。

    「可是。參將,我軍堅守營寨不出戰,白日尚可,但到了夜晚,若明軍故伎重施,我軍計將安出呢?」賽罕提醒道。

    「你們有何高見?」哱云反問道。

    昨天晚上的經歷,對於哱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明軍退去之後,他想了許久,也想不出破局的辦法。白天的時候,明軍無處可以隱蔽,只能擺陣邀戰,寧夏軍不出戰,對方也無奈何。但到了晚上,對方可以趁著夜色的掩護逼近營寨,而己方因為害怕對方的火器而不能出擊,那就只能繼續像昨晚那樣挨打了。一個晚上的時候,全營傷亡600餘人,他總共的兵力也不過就是5000人,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折騰呢?

    「依末將之見,我軍不如移營。」賽罕說道。

    「移營?移至何處?」哱云問道。

    賽罕道:「由此處往南20里,有一處平川,扼平虜城至寧夏城的交通要道。我軍駐紮那處,同樣可以阻止平虜城守軍外逃。待王爺派出援軍前來助戰,我軍再行出擊不遲。」

    往南20里,就相當於向寧夏城的方向撤退了。退出20里去,平虜城的明軍再想出城夜襲,就不那麼容易了,因為長途奔襲是很容易中埋伏的,蕭如熏兵力不足,不可能冒這樣的風險。賽罕的建議說得很藝術,卻也是猜透了哱云的心思。

    哱云假意地想了想,說道:「賽罕千總的提議甚有道理,本參將允了。傳令下去,全軍即刻拔營,南移20里重新紮營,以待援軍。」

    哱云一敗再敗,不得不全軍後退20里的消息,迅速傳到了寧夏城。哱拜拿著前線送回來的戰報,來到總兵府會見劉東暘,向他通報了這個情況。

    「哱云居然戰敗了?」劉東暘乍一聽哱拜的通報,有些不敢相信。自起事以來,哱拜派出兵馬進犯寧夏鎮各處軍堡,無不取勝,讓劉東暘已經有了一些飄飄然的感覺。原本以為就剩下北路一個平虜城,哱云帶著五千精銳怎麼也能打下來,誰料想哱云竟然戰敗了。

    哱拜道:「總兵,我們有些輕敵了。老夫原以為平虜城只有蕭如熏的兩千邊軍,誰料想,前些日子朝廷還派了一營人馬到平虜城去駐紮,這支隊伍名喚勘輿營,領軍的是個游擊將軍,名叫蘇昊,此人曾率兵在淮安府打敗過倭寇,受到過兵部嘉獎。」

    蘇昊其人原本並沒有進入哱拜的視線,只是因為哱云戰敗了,而且前方的戰報稱打敗哱云的主要是勘輿營的火銃兵,這才引起了哱拜的注意。哱拜手下也是有情報人員的,他們用很短的時間就瞭解到了蘇昊的大致背景,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自然是蘇昊與倭寇作戰的事蹟。

    「有這樣一營人馬在平虜城,我等竟然不知道?」劉東暘詫異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去的?」

    「有一些日子了,總兵應當知道平虜城採煤和建暖棚的事情,據說都是拜這個蘇昊所賜。蘇昊其人是個勘輿師,不但能夠勘煤,聽說還有望氣之能。哱云敗於此人之手,多半是中了他的邪術。」哱拜答道。

    「我還真不信這個邪!」劉東暘怒道,「我等乃是刀劍叢裡鑽出來的人,鬼神不懼,還怕了這麼一個斟輿師不成?依本總兵之見,哱云之敗,主要是輕敵,沒有料到平虜城中多了一營人馬。謀主,你即刻給哱云增兵,務必把平虜城拿下來,活捉蘇昊。」

    「總兵,哱云帶了5000人去,如今已經傷亡一半。若要增兵,只怕還得再增5000人,方可有一戰之力。」哱拜說道。

    「那就再派5000人去吧!」劉東暘說道。

    哱拜苦笑道:「總兵不可啊。咱們寧夏衛總共也就一萬多人,這些日子收編各堡的軍隊,又多了不到一萬人,而且是新附之眾,不可擅用。若是再增派5000人去打平虜城,短期內能夠打下也就罷了,若曠日持久,寧夏城兵力空虛,只怕夜長夢多啊。」

    「這……」劉東暘傻眼了,他原本只是一個百戶出身,講講戰術還行,涉及到戰略的問題,他的腦子就不夠用了。哱拜計算的兵力情況,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再派5000人去攻平虜城,寧夏城裡剩下的兵的確就不多了,如果遇到點什麼事情,他的老窩都保不住了。

    「依謀主之見,當如何是好呢?」劉東暘把球踢給了哱拜,讓哱拜去想辦法。

    哱拜來見劉東暘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方案,此時他眼睛裡寒光一閃,說道:「當此之時,只能借兵來平定平虜城了。」

    劉東暘道:「謀主有些糊塗了吧,現在各處的官兵都在與我為敵,只是一時懼於我寧夏兵的悍名,不敢進犯寧夏鎮而已。我等若要借兵,哪有兵可借呢?」

    哱拜道:「總兵說的是大明官兵,他們自然不會出手相助。老夫說的,是邊牆之外的韃靼人,咱們請他們來幫忙,卻是可以的。」

    「請韃靼人幫忙?」劉東暘一愣,「韃靼人與我們勢同水火,怎麼可能幫我們呢?」

    哱拜道:「總兵此話差矣。我們原來是大明官兵,自然是與韃靼人勢同水火。但現在我們已經與大明反目,與韃靼人就是一家了。不瞞總兵說,老夫此前已經與韃靼部的著力兔首領聯繫過,他願意助我拿下寧夏全境,共同抵擋明軍的進犯。」

    「著力兔?」劉東暘只覺得腦子有點亂。這個著力兔他是知道的,此人是邊牆外草原上的一個韃靼部落首領,經常帶兵進犯明朝邊境,劉東暘自己就曾與著力兔的部下打過仗,屬於勢不兩立的對手。可是,現在哱拜竟然說要請著力兔來幫忙對付平虜城,劉東暘在感情上一時真無法接受。

    「謀主,這著力兔能聽我們調遣嗎?他出兵幫我們,圖的是什麼呢?」劉東暘向哱拜問道。

    哱拜道:「這天底下當然沒有白給人幫忙的道理,著力兔願意幫我們,也是因為有所求。這也是老夫要來請示總兵的地方,看看總兵是否能夠答應著力兔的條件。」

    「他有什麼條件,謀主先說來聽聽。」劉東暘道。

    哱拜道:「著力兔的條件很簡單,他希望事成之後,我們能夠把花馬池讓給他,作為養馬之所,其餘的東西他一概不要。」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30 20:36
345 論功行賞
               
    在哱拜、劉東暘密謀引韃靼人入境對付平虜所的時候,千里之外的京師朝堂上,正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蕭如熏、蘇昊聯手大破哱拜叛軍的消息,由蕭如熏派出的信使乘快馬報到了西安,又由西安傳回了北京。讓萬曆和申時行、王錫爵、王一鶚等一干朝廷高官都喜笑顏開。

    「蘇昊果然沒有讓朕失望,有他在邊關,朕睡覺都能踏實得多了。」萬曆端坐在龍椅上,笑呵呵地對眾人說道。當初,萬曆是頂著大多數朝臣的壓力起用蘇昊的,結果蘇昊在淮安、汝寧屢立奇功,再加上這一回在平虜城破敵,當初詆毀他的那些朝臣還有何話說?

    「萬歲,此次平虜城破敵,乃是平虜城參將蕭如熏與勘輿營游擊將軍蘇昊二人合力之功,以臣之見,蕭如熏在其中的作用,當比蘇昊要更勝一籌。」戶部侍郎鄔伯行說道,他是屬於貶蘇陣營裡的人,遇到蘇昊出頭露臉的機會,他不出來說兩句風涼話,顯然是不行的。

    萬曆興頭之上被鄔伯行潑了一瓢涼水,很是不悅。不過,明朝的朝廷上就是如此,別看你是皇帝,朝臣想潑涼水你也無奈何,而且時下的風氣就是誰向皇帝潑涼水潑得多,誰就是業界良心,萬曆這個皇帝當得其實還是挺窩心的。

    「鄔愛卿,你是戶部的人,如何懂得兵家之事?寧夏衛48堡,被哱拜佔了47個,只剩下一個平虜所,而平虜所恰好就是蘇昊率勘輿營駐紮之地,朕說蘇昊是中流砥柱,有何不妥?」萬曆不甘心地反駁道。

    萬曆的道理其實也是說得通的,別的堡都失守了,只有平虜所倖存。如果你說不是蘇昊的功勞,而是蕭如熏的功勞。為什麼其他堡的守將就立不下這個功勞呢?

    鄔伯行倒也不是沒有做過功課的,聽萬曆一問,他不假思索地答道:「萬歲有所不知,平虜城的參將蕭如熏並非常人,他的先祖曾是太祖爺麾下大將,隨太祖南征北戰,立下不朽功勛。他家世代忠良,祖父、父親都曾鎮守一方。兵部安排蕭如熏任平虜所分守參將,也是看中他的文韜武略。此次哱拜逆賊強佔了47堡,唯獨未能佔領平虜城。首功在於蕭如熏。」

    「哦,是這樣?」萬曆也無話可說了,他對這個蕭如熏的瞭解,顯然不如鄔伯行掌握的更全面,如果要辯論下去,他肯定是處於劣勢的。他把頭轉向王一鶚,問道:「王愛卿,你是兵部尚書,你說說看。」

    王一鶚上前一步。說道:「萬歲,平虜城破敵,乃眾將齊心協力之功,非一人專屬。以臣之見。蕭如熏指揮若定,當屬頭功;蘇昊率勘輿營以火器助蕭如熏破敵,當屬次功。此外,還有兵部派出的郎中陳道等人。也都有功勞,待哱拜之敵平定之後,均應論功封賞。」

    「嗯。王愛卿言之有理。」萬曆聽王一鶚也這樣說,便不再爭了。蕭如熏的歲數比蘇昊要大一倍,論個首功也無所謂。蘇昊年紀輕輕,能夠在這樣大的戰役中立下次功,也足夠證明萬曆選人得當了,他又何必再去與群臣論爭呢。

    「萬歲,眼下還不到論功之時,當商議如何出兵剿滅哱拜叛逆為是。」申時行打斷了眾人的討論,拋出一個更重要的話題。

    「申閣老有何高見?」萬曆問道。

    申時行道:「哱拜之敵初起之時,老臣與王大學士和王尚書曾商議過平定叛亂之事。依舊例,朝廷當遣重臣率兵進剿,無奈連年災荒,國庫空虛,要想大舉用兵,只恐財力不濟。為此,大家商議出一個先行安撫的策略,著陝西總督魏學曾辦理。」

    「現在情況如何?」萬曆又問道。

    王一鶚道:「從前一段時間來看,朝廷幾次要求哱拜反戈一擊,誅殺劉東暘,哱拜置之不理,安撫之策顯然已無法奏效。在進剿方面,魏學曾行事猶豫不決,以致讓哱拜叛軍佔領了河西47堡,若非平虜所蕭如熏拖住了哱拜的後腿,哱拜叛軍只怕已經渡河東犯延安了。臣建議,應另擇重臣主持進剿之事,並從其他地方調兵入陝助戰。

    我們原來設想要派10萬大軍進剿,是以申閣老擔心財力不濟。如今,有蕭如熏與蘇昊在北牽制哱拜,並能給哱拜以有力的打擊,因此臣以為,只需再增派2至3萬精兵,就足以擊敗哱拜,收復寧夏。」

    「哦,只需2至3萬人馬?」萬曆心頭大喜。作為一個皇帝,他是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的,派10萬軍隊和派2至3萬軍隊相比,花費節省了七八成,這由不得他不欣喜。一個不起眼的蘇昊,竟然能夠拖住哱拜,替朝廷省下如此多錢糧,這個功勞可不能不計。

    「哱拜叛軍戰力極強,因此我們增派的2至3萬人馬,也必須是精兵才行。臣建議調遼東李如松部和四川土兵一部作為進剿主力,請萬歲酌處。」王一鶚說道。

    「允了!」萬曆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能夠花很少的錢平定一場大叛亂,他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王一鶚接著說道:「此外,寧夏衛還有一些不願跟隨哱拜、劉東暘的軍隊,需要有統一指揮,臣請提升蕭如熏為寧夏總兵,統領在寧夏境內的現有兵馬。」

    「那蘇昊呢?」萬曆敏感地想到了勘輿營的問題,在他心目中,蘇昊算是他的親信,一舉一動,他都要關心一下的。

    王一鶚自然也是琢磨過蘇昊的定位問題的,但既然萬曆如此關注蘇昊,他也就不便先說話了,而是反問道:「對於蘇昊的使用,萬歲有何旨意?」

    萬曆想了想,說道:「既然王愛卿說此次平虜城破敵,蕭如熏是首功,蘇昊是次功。那麼蕭如熏提升為總兵,蘇昊就為寧夏副總兵吧,愛卿以為如何?」

    還不到20歲的人,就提升為副總兵,這也太逆天了吧?包括王一鶚在內,朝上眾臣都在心裡暗暗地嘀咕著。不過,時下正是用人之際,蘇昊在蕭如熏身邊也的確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如果不給他一點好處,萬一他懈怠一點,寧夏的局勢又要有些變數了,眾臣想到這點,又不敢直接反對萬曆的提議了。

    眾人沉默了片刻,鄔伯行說道:「危難之際,用人當不拘一格,臣贊同萬歲的意思。不過,臣建議,這寧夏副總兵之職,只是暫時授與蘇昊,待寧夏之亂平定之後,再視其功勞決定是否保留。否則,以一時之功就位居高位,只怕軍中諸將也不服氣啊。」

    「你……」王一鶚有些惱了,這不明擺著就是要過河拆橋嗎?以他對鄔伯行的瞭解,等到仗打完了,鄔伯行肯定要找個茬把蘇昊的副總兵一職扒下來的。而朝堂中眾臣因為蘇昊身上的「閹黨」標籤,也不會替蘇昊說話,這就相當於蘇昊忙活了半天,最後還是被人給耍了。

    依著王一鶚自己的想法,蘇昊沒必要提拔得太快,先升成一個參將也就罷了。萬曆直接提他為副總兵,王一鶚也能接受,畢竟參將和副總兵也就差出半格。但如果是先提副總兵,打完仗再抹掉,這未免有些欺負人。回頭蘇昊如果有何不滿,可都是針對兵部而來的,這個惡人就歸王一鶚做了。

    萬曆對於自己的臣子是什麼德行也瞭如指掌,他點點頭道:「鄔愛卿所言有理,論功封賞,方能令人信服。要不,朝廷立一個懸賞,凡能斬哱拜頭者,許以侯伯延世;擒得哱氏父子者,封龍虎將軍;斬殺或擒獲哱拜逆賊中主要將領者,均給予封賞。兵部拿出一個條陳來,曉予眾官兵。」

    萬曆這個提議,一下子把大家的嘴都堵上了。以往打仗,也都有過類似的懸賞,而且也都必須兌現。哱拜之亂,在萬曆朝算是最大的一次叛亂了,給有功之臣封個把候爵、伯爵的賞格,並不為過。照蕭如熏、蘇昊在平虜城外破敵的戰績,這一仗打下來,蘇昊怎麼也能分到一個大功勞,到那時候,鄔伯行或者其他朝臣想找茬抹掉他的封賞,也辦不到了。

    「臣遵旨!」王一鶚一下子就明白了萬曆的意思,連忙上前附和,其他一些朝臣也紛紛表示同意,這件事就算確定下來了。下一步就是由兵部制訂一個價目表,對哱拜叛軍中的將領朝廷明碼標價,然後發往各軍,激勵軍士們殺敵立功。

    派兵和整合寧夏現有軍隊的問題都說完了,最後一個議題,就是派誰去接替進剿不利的魏學曾。這一點倒沒有引起太多的爭議,王錫爵提名貴州巡撫葉夢熊,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同意。萬曆當即下旨,委任葉夢熊為陝西總督,即日赴西安上任,統率所有的進剿大軍。

    萬曆20年四月,葉夢熊率四川土兵一部啟程,遼東寧遠伯李成梁之子李如松率遼東軍隊同時出發,兩路大軍經過十幾天急行軍趕到陝寧邊界匯合,稍事休整之後,便在葉夢熊的指揮下,發起了進剿哱拜之戰。

    ps:  哈哈,春晚已經開始了吧,還有人在看書嗎?

    這一章是定時發佈的,橙子現在也在看電視呢,不過,還是要借書後感言,祝諸位書友馬年吉祥,萬事如意。請大家在新的一年裡繼續支持橙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13
346 著力兔出兵
               
    寧夏,花馬池。

    花馬池是草原上的一個鹽湖,其周邊的草原,在歷史上曾是蒙古人放牧的重要場所。牛馬都是需要吃鹽的,而草原上天然的鹽湖並不多,佔據花馬池,對於遊牧為生的蒙古人是非常重要的。

    明初的時候,明軍從蒙古人手裡收復了陝北、寧夏等地區,將花馬池也納入了大明的版圖,歸寧夏衛防守。在花馬池之外,明軍修建了一道邊牆,用於防禦北方的韃靼部落,從此,蒙古人就沒法再到花馬池來飲馬了。

    在過去長達200年的時間裡,寧夏周邊的韃靼部落一直都想重佔花馬池,為此與寧夏邊軍也發生過不止一次的戰爭,但終未能如願。今天,韃靼部落大首領著力兔率領的2萬騎兵,終於到達了花馬池的岸邊。

    「大首領,哱王爺派小的前來向你致意,恭喜大首領重獲花馬池。」蒼頭軍千總賽罕帶著一隊寧夏兵在花馬池邊迎接著力兔,賽罕原本就是韃靼人,此時更是一身韃靼裝束,看起來像是著力兔的部屬一般。

    「你就是賽罕千總吧?」著力兔端坐在馬上,用馬鞭隨隨便便地指了一下賽罕,問道。

    「正是小人。」賽罕躬身應道。哱拜為了請著力兔助拳,不但把花馬池割讓給了著力兔,還在書信中與著力兔以兄弟相稱,賽罕作為哱拜手下的走狗,在著力兔面前自然只能自稱小人了。

    著力兔回頭向自己的部下吆喝了一聲,韃靼騎兵紛紛下馬,原地休息。許多戰馬迫不及待地奔向湖邊,伸出舌頭舔著湖邊的鹽粒,發出歡快的叫聲。韃靼騎兵的情緒也受到了感染,一個個笑逐顏開,互相慶賀自己人又佔據了花馬池。

    韃靼人是全民皆兵。著力兔手下這些騎兵,平時都是牧民,到打仗的時候才成為士兵。作為牧民。他們太瞭解一個鹽湖對於自己的價值了,為了這樣一個鹽湖。他們不惜赴湯蹈火,戰死沙場。

    「賽罕,你說說哱王爺要我們幹什麼。」著力兔也下了馬,他把賽罕帶到一邊,席地而坐,對賽罕問道。

    賽罕跪坐在地上,答道:「哱王爺目前已經控制了整個寧夏鎮。下一步將要成為寧夏王。不過,大明朝廷肯定不會善罷干休,必會派兵前來騷擾,因此。哱王爺正在排兵佈陣,準備大敗明軍。」

    「嗯,明軍勢眾,你們哱王爺能守得住寧夏嗎?」著力兔問道,這個問題是關係到他能夠長期佔據花馬池的大事。他不得不過問。

    賽罕道:「大首領是知道的,明軍人數雖多,但士卒羸弱,不堪一擊。以往寧夏鎮都是靠哱王爺撐著,這才……呃。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著力兔聽懂了賽罕嚥回去的那些話,以往哱拜是寧夏衛的守軍,韃靼人如果要進犯寧夏鎮,就要與哱拜對壘。賽罕的意思,是說寧夏衛只有哱拜才能打退韃靼人的進攻,換成漢軍是不成的。這種話擱在明軍隊伍裡說,是一種榮耀,但對著力兔這個韃靼首領這樣說,就有些指桑罵槐之嫌了。

    草原上的部落,平常也會相互征戰。今天為敵、明日為友這種事情,在草原上是非常普遍的,因此著力兔並不覺得哱拜過去與自己為敵、現在與自己結盟有何不妥。他點點頭,對賽罕說道:「既是如此,那哱王爺找我們來幹什麼呢?」

    「是這樣的……」賽罕說道,「哱王爺初定寧夏,用兵之處甚多。陝西的明軍不斷地騷擾寧夏東路和南路,因此哱王爺把兵力都集中在那邊了,北路平虜所這裡就留下了一點麻煩。哱王爺的意思,是想請大首領拿下平虜所,解除王爺的後顧之憂。」

    「平虜所?」著力兔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是不是一個叫蕭如熏的參將在那裡分守?」

    「正是。」賽罕答道。

    「難怪。」著力兔冷冷地說道。

    賽罕剛才說整個寧夏衛只有哱拜才能與韃靼人一戰,其實是自己往自己臉上抹粉。著力兔幾次進犯寧夏邊牆,首當其衝的,就是最北邊的平虜所,而駐守平虜所的,並不是哱拜的軍隊,而是漢軍。

    著力兔與平虜所守將蕭如熏交過幾次手,知道對方的厲害,聽賽罕說哱拜想讓自己擺平的是平虜所,著力兔用腳後跟都能夠猜出來,哱拜肯定是在蕭如熏那裡吃了虧,現在又找不出更多的軍隊去對付蕭如熏,所以才會以花馬池為代價,請著力兔出兵。

    「哱王爺此前是不是已經攻打過平虜城了?」著力兔問道。

    「這個……」賽罕知道這件事要徹底瞞住是不可能的,再說,平虜城裡有厲害的火器,這一點也需要事先提醒著力兔。否則著力兔貿然進攻,就有可能會吃大虧。雖然著力兔吃點虧與哱拜無關,但如果影響到攻佔平虜城的大事,就不合適了。

    想到此,賽罕只能結結巴巴地把哱云進攻平虜城失利的事情向著力兔做了一個刪節版的介紹,對於勘輿營火器之利,他既不敢說得太輕,又不敢說得太重。說輕了,怕著力兔輕敵,說重了,又怕著力兔拂袖而去。如何找一個合適的說法,倒著實讓賽罕費了一番心思。

    著力兔聽罷,冷冷一笑,道:「一座孤城,四五千守軍,竟能讓你們大敗而歸,這哱王爺恐怕也該好好練練自己的兵了。」

    「呃……是的,是的。」賽罕尷尬地點著頭,不敢反駁。

    「你速速回去,告訴你們那個什麼參將哱云,告訴他先固守營寨,本首領兩日之內就能趕到平虜城下。到時候,讓他帶著兵與我們一起攻城,本首領要讓他看看,真正的韃靼人是如何破城的。」著力兔吩咐道。

    「遵命!」賽罕答應著,然後留下幾個手下給著力兔當嚮導,自己帶著餘下的人趕回哱云營寨去了。

    「大首領,賽罕說的這個情況。咱們也不能不防啊。」看著賽罕走遠,著力兔身邊的副將查干湊上前去提醒道。

    著力兔點點頭,道:「我當然知道。這個蕭如熏,過去咱們也是交過手的。在明軍之中,他也算是智勇雙全之輩。賽罕說的什麼新式火銃,我還沒有見到,想必是件利器,否則以哱拜手下的精兵,不至於吃這麼大的虧。」

    「那咱們怎麼辦?」查干問道。

    著力兔道:「火銃再快,能有咱們的馬快嗎?我詳細問過了。哱云派出騎兵衝鋒的時候,沒有用弓箭壓制對方的火銃,所以才會吃虧。再說,哱云的騎兵人數不夠。只有一千之眾,我們有兩萬騎兵,諒蕭如熏也找不出這麼多火銃來與我軍對陣。」

    「大首領所言有理。」查幹道,「不過,咱們還是要想想辦法。儘量減少傷亡。咱們只是來幫忙的,和明軍拚個你死我活就太不值得了。」

    著力兔道:「若不是看在哱拜許我花馬池的份上,我才不管他的事情呢。這個背叛了我們蒙古的敗類,不值得我們的勇士替他拚命。我的想法是,我們只管擊潰蕭如熏。剩下的事情,就留給哱云的隊伍去辦好了。」

    「攻下平虜城,咱們不掙點戰利品嗎?」查干問道。

    著力兔道:「這還用說,讓哱云的隊伍去攻城,城破之後,咱們進城拿東西。還有,我在草原上的時候,就聽說平虜城外開了煤礦,那些軍戶還建了什麼暖棚,能夠在冬天種菜,這些煤礦和暖棚,咱們都得佔著,不能便宜了哱拜。」

    「屬下明白!」查干響亮地回答道。

    策略定好,著力兔吩咐手下原地紮營,休整一日,次日再兵發平虜城。在他的心裡,已經準備好了幾套預案,就等著看平虜城裡的蕭如熏如何應戰了。至於說這一仗會失敗的可能性,著力兔根本就沒有想過,兩萬人攻一座孤城,怎麼可能失敗呢?

    哱拜邀著力兔出兵的消息,迅速被蕭如熏派出的斥候偵察到了。斥候飛馬回城向蕭如熏報告,蕭如熏聽罷,面色驟變,馬上派手下去請來蘇昊等人到總兵府商議對策。

    「哱拜這個逆賊,居然勾結了韃靼人?」陳道瞪著眼睛怒道。哱拜叛亂,畢竟算是大明的內部矛盾,勾結韃靼人,那可就是民族矛盾了,性質的惡劣程度又上升了一層。

    蕭如熏倒是挺淡定,他說道:「哱拜本來就是韃靼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敢於起兵,也是打好了請韃靼人相助的主意,本總兵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朝廷提升蕭如熏為寧夏總兵,蘇昊為寧夏副總兵,這個消息早就通過快馬傳到平虜城來了。無論是平虜所的軍士,還是勘輿營的士兵,聽到這個消息都是歡欣鼓舞,畢竟跟著一個總兵一級的人物打仗,自己未來得到封賞的機會也會更多。

    蕭如熏榮升總兵之後,發出號令,讓寧夏境內被哱拜打散的軍隊都到平虜城來聽候調遣,他自己也迅速地改了口,話裡話外都以「本總兵」自稱了。

    從寧夏城逃出來的江廷輔附和道:「哱拜與韃靼人勾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以往他還沒有起事之前,就與韃靼人有過各種來往,甚至裡外串通,演戲給朝廷看,用以給自己增加戰功。這一次他敢於起兵反叛,也是做好了引韃靼人以抗王師的想法。」

    「看來,我們對於哱拜還是估計不足啊,只想著對付他的兵馬,沒想過他還有外援呢。」蘇昊說道。

    「蕭總兵,據你瞭解的情況,著力兔有多少兵馬?」徐光祖問道。

    蕭如熏道:「著力兔是韃靼部落的一個大首領,下面管著上百個小部落,若是傾全力進犯,可以組織起四五萬人。不過,據斥候探聽到的消息,他這一次應哱拜之邀來進犯我平虜城,只帶了兩萬人馬,其中精銳者大約是一萬左右。」

    「也就是說,這個兔崽子沒怎麼把咱們平虜城放在眼裡嘛。」蘇昊笑著說道。

    「改之何意?」蕭如熏沒聽明白。

    蘇昊解釋道:「他可以調動四五萬人,現在卻只帶兩萬人來,這不就是看不起我們嗎?」

    蕭如熏苦笑道:「改之真是說笑了,兩萬韃靼騎兵,進攻我們這樣一個小城,這還算是看不起嗎?著力兔能夠調動四五萬人不假,但以往他率兵犯邊,也就是帶萬把人,不會全軍出動的。

    他的士兵都是部落裡的牧民,如果全軍出動,家裡沒人放牧了,他們回去豈不要餓死?還有,草原上部落眾多,他如果把老巢掏空了,別的部落就會趁虛而入,這就是黃雀在後的道理了。」

    「兩萬騎兵的確了不起了。」徐光祖也附和道,他是和蒙古人打過仗的,知道蒙古騎兵的厲害。以往,大明軍隊與蒙古軍隊對陣的時候,兩萬蒙古軍可敵十萬明軍,甚至有時候十萬明軍還打不贏。著力兔帶著兩萬人來打平虜城,估計也是為了向哱拜證明自己出了力,以便換得更多的好處。聽到兩萬蒙古騎兵來犯的消息,這一干人中,也只有蘇昊是沒心沒肺,不知道發愁的。

    「怕啥,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蘇昊說道,「咱們有城牆為屏障,兩萬韃靼人是奈何不了我們的。蕭大哥,我跟你透個底,我讓秀兒他們從京城運來的器械,還有許多沒拿出來用呢。前兩日鄧奎率兵夜襲哱云,我都沒捨得讓他們動用我壓箱底的寶貝,既然你們說著力兔甚是厲害,那就讓他試試到底是他的騎兵厲害,還是我的殺手鐧厲害。」

    「哦,改之還有什麼寶貝,快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到這個時候了,就別再賣關子了。」蕭如熏說道。

    蘇昊呵呵一笑,把陸秀兒運來的各種火器的情況如此這般地對眾人說了一遍。這其中的一些東西,除了老兵徐光祖之外,連陳道都是第一次聽說。

    蕭如熏認真聽完,眼睛裡泛出了光芒:「若是真如改之所言,那我們與那著力兔,倒真可以碰一碰了。不過,這些火器如何配置,大家還要再議一議,要做到出其不意,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ps:

    新年快樂,馬年吉祥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14
347 迎戰著力兔
               
    著力兔率領著韃靼騎兵在花馬池停留了一天,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拔營起寨,開赴平虜城。以韃靼騎兵的行軍速度,這點路程也就是大半天就能夠趕到,但著力兔帶著人愣是在路上走了兩天,到第三天的傍晚時分,才抵達了哱云的營地附近。

    早已望眼欲穿的哱云聽說著力兔已經到了,連忙帶著眾將出營門前去迎接。著力兔讓手下在距離哱云營地兩三里遠的地方紮下營盤,中軍大帳剛剛支好,就聽說哱云一行前來拜見了。

    「讓他們進來吧。」著力兔在自己的案子後面坐好,對手下親兵吩咐道。

    哱云帶著馬正國、賽罕等幾名大將進了著力兔的軍帳,向著力兔行禮問候:「末將參見著力兔大首領。」

    「你就是哱云?」著力兔懶洋洋地掃了哱云一眼,問道。

    「末將正是哱云。」哱云無奈地回答道,現在正是求人的時候,只能拿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了。

    著力兔總算是不想把事情做絕,他點點頭,對左右說道:「來啊,給幾位將軍看座。」

    親兵搬來墊子,鋪在地上,哱云等人便依著蒙古人的習慣跪坐在墊子上,等著著力兔問話。

    「此處離平虜城還有多遠?」著力兔問道。

    「20里。」哱云答道。

    「平虜城現在還有多少明軍?」著力兔又問道。

    哱云道:「大概有五千左右吧。」

    「怎麼還有五千左右?」著力兔似乎有些覺得意外。

    哱云卻是對著力兔這種意外的神情感到意外,他愣了一下,說道:「大首領,這兩日我軍並未與平虜城的明軍作戰,所以明軍並無減員。」

    「聽說本大首領要來攻城,明軍難道沒有棄城而逃嗎?」著力兔問道。

    「呃……」哱云無語了,他突然明白了著力兔為什麼會磨磨蹭蹭,把一天的路程走成了兩天。原來著力兔是幻想著蕭如熏會聞風而逃,所以故意給對方留下了逃跑的時間。

    「回大首領,平虜城的守將蕭如熏性格剛烈,已經放出話來,說要與平虜城共存亡,所以雖然聽說大首領率雄師前來,他仍想負隅頑抗。這幾日趁著大首領還沒來的機會,平虜城的明軍在城外大肆修建工事,想給大首領攻城製造麻煩。」哱云回答道。

    「這個不識時務的漢狗,真想憑一座孤城來阻擋本大首領嗎?」著力兔悻悻然地說道。

    著力兔這也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原本以為蕭如熏兵力不足,不敢固守孤城,因此一邊放慢行軍速度,一邊大張旗鼓,希望蕭如熏能夠得到他將前去攻打平虜城的消息,從而棄城逃走。誰料想,蕭如熏已經下定了守城的決心,著力兔這樣一磨蹭,倒反而給了平虜城的守軍以準備的時間。這幾天。蕭如熏和蘇昊指揮明軍在城外修壕溝、挖陷馬坑、架設拒馬,相當於給平虜城又增加了一道屏幛。

    「大首領,您看,咱們什麼時候開始攻打平虜城最為合適?」哱云不敢去揭著力兔的短。他岔開話題,轉而問起了作戰安排。

    著力兔道:「既然明軍自己找死,那我們也不必客氣了。今晚全軍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一早。本大首領將親率大軍破城。」

    「那末將就先告辭了,明日末將會率本部隨大首領一同出戰,瞻仰大首領勢如破竹的雄姿。」哱云說道。

    次日清晨。著力兔點出一萬騎兵,耀武揚威,殺向平虜城。哱云帶著三千殘兵,跟在韃靼騎兵的後面,也向平虜城進發。韃靼騎兵遠道而來,沒有攜帶攻城器械,哱云的寧夏軍這些天閒著沒事,倒是準備了不少云梯、盾牌、撞城車之類的東西,這一次也都隨身帶上了。著力兔和哱云有一個共同的判斷,那就是明軍肯定不會出城迎戰,而是會躲在城裡,以便利用城牆來抵擋騎兵的衝擊。

    然而,他們錯了。當著力兔和哱云來到平虜城外時,他們驚奇地發現,明軍並沒有龜縮在城裡,而是在城外擺好了陣容,看那架式,是打算與韃靼騎兵進行一場野外較量。

    與上回對陣哱云不同,這一次,平虜所和勘輿營幾乎是傾巢而出,足足派出了四千人的隊伍,陣地正面的寬度有兩里多。在陣地上,騎兵和火槍手交錯排列,每隔一段,一輛支起廂板的大車,不知車上裝載著何物。陣地之前,擺著生鐵焊成的拒馬,這是用來防備敵軍騎兵衝鋒的。

    在陣地的中間,插著兩面大旗,一面寫著「蕭」字,一面寫著「蘇」字。帥旗之下,是兩員騎馬的軍官,一個四十來歲,膀大腰圓,面如重棗,無疑就是蕭如熏了,另一個年輕異常,身材顯得有些文弱,臉上還帶著幾分輕鬆之色。如果不是身上穿著戰袍,著力兔幾乎都要懷疑此人是一名隨軍的文書了。

    「那個年輕人是何人?」著力兔對哱云問道。

    哱云道:「此人名叫蘇昊,是去年兵部派來的。據說此人深得聖上的寵信,前年曾帶兵在淮安府打過倭寇。那些新式的火銃,就是他的部下使用的。」

    「這麼一個小娃娃,就把哱參將這樣的宿將給打敗了?」著力兔不屑地說道。

    「那都是因為末將輕敵……」哱云小聲地辯解著,心裡卻是極其惱火。他隱約有些盼望蘇昊能夠有什麼奇招,最好能夠狠狠地讓著力兔吃點虧,這樣著力兔就沒臉再在他面前得瑟了。不過,他又覺得,面對著力兔的一萬騎兵,蘇昊就算是三頭六臂,恐怕也無力回天了吧。

    「對面的明軍聽著,我乃韃靼部大首領著力兔,受寧夏鎮哱拜王爺之邀,來調停你們之間的衝突。本大首領有好生之德,不願多傷人命。只要你們交出平虜城,本大首領保證讓你們平安撤走,不會傷你們一根毫毛。本大首領言出必信,絕不食言。」著力兔驅馬上前,朗聲對著蕭如熏和蘇昊喊道。在這個關頭,他還存在著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念頭。

    聽到著力兔的話,蕭如熏一催自己的戰馬,也從本陣走出來了,高聲應道:「著力兔,哱拜叛逆,我大明是絕不會容他的。我勸你不要助紂為虐,否則等我大兵壓境之時,你們韃靼部就會與哱拜一起玉石俱焚。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勿怪本總兵言之不預。」

    著力兔笑道:「哈哈,原來蕭參將已經當上總兵了,恭喜恭喜。蕭總兵,你覺得,以你平虜城區區幾千人馬,能夠抵擋得住我一萬鐵騎嗎?你們明軍的大兵什麼時候能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執迷不悟,不肯棄城,那麼你和你的這些軍士今日就將葬身於此。」

    「一萬鐵騎?」蕭如熏裝傻道,「我怎麼聽說著力兔大首領帶了兩萬人前來?怎麼,你想憑著這一萬人就打敗我軍?」

    「一萬人我都覺得太多了,我韃靼鐵騎,以一當十,你們不要試圖螳臂擋車!」著力兔惱了,帶著五千人的一方,居然敢笑話一萬人的這方人數少,難道蕭如熏是被嚇傻了嗎?

    「大首領,別跟他廢話了,蕭如熏這個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大首領還是快發號令,一舉踏平敵陣吧。」哱云在後面聽得著急,忍不住上前對著力兔提醒道。

    著力兔點點頭,掉轉馬頭回到自己的陣地上,對副將查干吩咐道:「調三個千人隊,列隊準備衝陣。」

    三個千人隊就是三千人了,以著力兔的想法,對方也不過就是四千人,而且其中只有少數騎兵,大多數是步兵。自己派出三千人的騎兵衝陣,基本上一個衝鋒就能夠把對方的陣形沖散。一旦雙方陷入混戰,韃靼騎兵不敢說以一當十,至於以一當五是沒有問題的,那些明軍的步兵簡直就是韃靼人練劈砍用的靶子。

    查干答應一聲,叫來了三名千戶,讓他們帶著本部人馬開始列陣。那些沒有被點中的韃靼騎兵便自覺地退到後面,把衝鋒陣地留給了三個千人隊。

    「都檢查一下自己的馬匹和彎刀,別到時候出岔子了。咱們現在離明軍是五百步,等衝到兩百五十步的時候,就要開始加速。明軍有一種能打得很遠的火銃,在三百步距離就能傷人,所以大家儘量快衝,讓明軍沒有放銃的機會。」查干對準備出戰的士兵們反覆地叮囑著,這也是從哱云那裡得來的教訓。

    韃靼騎兵看到對面的明軍人數如此之少,都起了輕慢之心。查干的叮囑,他們也只是當成一種例行的交代,沒有特別往心裡去。對於明軍的火銃,他們以往也是見識過的,知道那東西有一定的殺傷力,但缺陷在於點火擊發的間隔太長,放完一銃之後,等不到放下一銃,高速衝鋒的騎兵就已經到火銃兵的眼前了。在這些韃靼騎兵看來,用火銃來阻擋自己的衝鋒,實在是最可笑的事情了。

    「準備,等我的命令……」查干揚起了手,做出發令的姿勢。

    韃靼騎兵們分成十幾排,一個個微微俯下身體,準備催馬前進。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明軍陣地上那些大車的廂板突然全部放下了,露出了幾十個黑洞洞的炮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16
348 下馬威
               
    「預備,放!」

    勘輿營火器把總熊民仰一揮手上的紅旗,下達了命令。

    「轟!轟!轟!」

    裝在幾十輛大車上的火炮同時發出了轟鳴,拳頭大小的砲彈衝出炮膛,飛向五百步開外的韃靼騎兵陣地。

    明朝是火炮大量得到應用的時期,在明軍中裝備的火炮種類繁多,數量甚眾,有大將軍炮、二將軍炮、三將軍炮、奪門將軍炮、襄陽炮、盞口炮、碗口炮、旋風炮、百出先鋒炮、虎尾鐵炮、龍虎炮等等。

    勘輿營使用的火炮,是在新材料、新工藝的基礎上加以改進的火炮,克服了明軍中傳統火炮體積大、射程近、殺傷力弱的特點。由於使用了高錳鋼作為鑄炮材料,炮筒的厚度大為減小,使得火炮的體積和重量都下降了五成以上。在使用黃色火藥作為發射藥之後,火炮的射程大為提高,最遠已經能夠達到一千步以上了。在工匠們的努力下,能夠爆炸的開花砲彈被研製出來,取代了明軍中普遍使用的實心砲彈。

    勘輿營去汝寧的時候,因為沒有作戰任務,所以並沒有攜帶火炮。在得到開赴寧夏邊關的命令後,蘇昊讓徐光啟等從京城送一批裝備前往寧夏,其中就包含了幾十門這種新型的火炮。

    在此前,勘輿營與哱云對陣,蘇昊沒有動用這些火炮,是存著把這些火炮當成殺手鐧的念頭。新武器只有出其不意地使用,才能最大限度地讓對手陷入恐慌。這一次,明軍面對的是凶悍的韃靼騎兵,蘇昊知道,是到了該讓這些火炮面世的時候了。

    為了讓蕭如熏瞭解這些火炮的性能,前幾天,蘇昊專門讓人拉了一門炮到一個山坳裡放了幾炮,然後請蕭如熏去察看炮擊的效果。裝有黃色**的開花砲彈落在樹叢裡。把碗口粗的樹幹都炸得稀爛,蕭如熏看過之後,欣喜若狂,對於擊敗著力兔充滿了信心。

    經過反覆的商議,蕭如熏決定,以出城迎戰的方式來與著力兔對陣,因為蘇氏火炮在開闊的平面使用最為有效。至於開炮的時機,也是經過嚴密論證的,確定在韃靼騎兵整裝待發的那一瞬間開火,以求取得最好的效果。

    在韃靼軍的陣地上。查干揚起的手正準備落下,耳畔突然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響,緊接著,便是砲彈劃過天空的嘯叫聲。他下意識地回頭一望,只見一排黑乎乎的鐵疙瘩向著他的騎兵隊飛了過來。

    「轟!轟!轟轟!」

    砲彈落入韃靼騎兵隊中,轟然炸開。用硝化甘油與木屑混合後製成的黃色**威力遠遠勝過傳統的黑火藥,砲彈的破片四處飛濺,韃靼騎兵身上簡單的盔甲像一張破紙一樣被輕易劃開,彈片刺入騎兵們的身體。鮮血如噴泉般迸射出來。

    「唏溜溜!」

    巨大的爆炸聲和刺眼的火光讓所有的戰馬都驚了,它們暴躁地跳躍起來,向著四面八方狂奔,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馬背上的騎手們也被突如其來的打擊嚇懵了,一時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只能徒勞地拉緊韁繩,試圖讓驚馬盡快地平靜下來。

    「轟轟轟!」

    明軍的炮手沒有錯過這個良好的機會。趁著對手陷入混亂之際,他們迅速地擦淨炮筒、裝填、發射,把第二批砲彈又投向了敵陣。這一回。炮手們在砲彈中混入了一半的霰彈,這些霰彈在半空中炸開,大顆大顆的鐵砂子像天女散花一般揮灑開來,把周圍十幾步範圍內的士兵和馬匹都打得傷痕纍纍。

    再看韃靼人的陣地,早已亂成了一團。無數的戰馬在毫無目標地奔跑著,互相衝撞著,踐踏著來不及躲開的步兵。有些騎手被顛下馬背,腳卻還掛在蹬子上,腦袋和身體都被奔馬拖得血肉模糊。

    「不要亂!穩住!」查乾聲嘶力竭地喊叫著,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一隻胳膊已經被飛來的彈片削去了半截,鮮血呼呼地往外冒。

    「快收攏自己的隊伍!不要亂,不要亂!」著力兔也從後面趕上來,幫助收拾殘局。預想的衝鋒早已化為烏有了,三個千人隊雖然傷亡不大,但陣形已經完全亂了,有些騎手被逃跑的戰馬帶到了一兩里路之外,看那樣子,一時半會是不打算回來了。

    「歐——」對面的明軍陣地一片歡騰,士兵們揮舞著手上的兵器,大聲地吶喊著、嘻笑著,看韃靼人的笑話。鑑於韃靼騎兵已經完全跑散了,不便於炮擊,熊民仰揮動一面綠旗,讓炮手們停下來,等待下一次開火。

    「哈哈,改之,你給著力兔的這個下馬威,可真夠份量啊。」蕭如熏騎在馬上,用望遠鏡觀看著韃靼軍陣地上的慘狀,樂呵呵地對蘇昊說道。

    蘇昊道:「蕭大哥見外了,這是咱們寧夏衛給叛軍的下馬威,你是寧夏總兵官,這個功勞當記在你頭上才是。」

    「這幾炮過去,夠著力兔喝一壺了,他要把隊伍重新組織起來,怎麼也得半個時辰的時間。」蕭如熏道。

    蘇昊道:「蕭大哥,我覺得,這幾炮實際的殺傷效果並不明顯啊,看起來,打死的最多百餘人,受傷的多一些,但大多也不是致命傷,沒達到我想像的目的。等著力兔回過味來,估計就得準備發起更大的攻勢了。」

    蕭如熏道:「兩軍交戰,乍一見面就能夠給對方幾百人的傷亡,我方卻毫髮無損,這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這對於鼓舞我方的士氣、挫傷對方的士氣,是很有好處的。打仗其實就是打個士氣,你仔細看看,韃靼騎兵現在都不敢正眼看咱們了。」

    蘇昊舉起望遠鏡向對面看去,韃靼騎兵已經又退後了兩三百步,顯然是怕留在砲彈的射程之內,再遭打擊。查干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倒了,被士兵抬到後方去救治,這樣重的傷,能不能揀回一條命就不好說了,現在是著力兔在親自指揮隊伍恢復秩序。

    從望遠鏡裡可以看出。那些受了驚的馬依然驚魂未定,騎手們不得不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讓它們歸隊。而即便是馬上的騎手,也正如蕭如熏所言,不敢正視明軍的陣地,只是時不時偷偷地扭過頭瞟上一眼,顯然是被打怕了。

    「傳令下去,韃靼人正面進攻受挫,要小心他們從兩翼包抄。」蕭如熏頭腦十分冷靜,向傳令兵下達著命令。

    「得令!」傳令兵答應一聲,飛馬奔向兩翼。傳達蕭如熏的命令去了。

    明軍這次出城迎敵,是背靠著城牆擺成了一個弧形,兩翼與城牆相接,所以不必擔心韃靼軍隊從側後包抄。不過,蘇昊把主要的火力都配置在正面,兩翼的力量略有些薄弱,因此蕭如熏時刻都要提醒兩邊的士兵提高警惕,一旦發現韃靼人攻擊兩翼,就要從中間抽調人馬前去支援。

    「把這三個千人隊都帶下去。各個千戶要盡快讓隊伍平靜下來。再有亂叫亂嚷的,格殺勿論。從後面再調三個千人隊上來,準備衝鋒。」

    在韃靼人的陣地上,著力兔也在調整著部署。前面那三個千人隊短時間內已經沒法用了。因為戰馬受了驚,衝鋒的時候肯定會猶豫不前。此時如果再遇到對方的火器阻攔,戰馬就會再次受驚,局面將無法收拾。

    三千人的騎兵還沒上陣就被打敗了。灰溜溜地退下去休整,後面的韃靼騎兵看在眼裡,心裡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新調上來的三個千人隊在距離明軍八百步的地方進行整隊。騎兵們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那種不可一世的驕傲神情,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混蛋!明軍不過是幾尊小炮而已,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只要衝過這五百步遠的距離,就能夠屠盡這些漢狗。五百步的距離,漢狗們就算放炮,又能放幾次!能打死我們幾個人?」

    著力兔大聲地給手下鼓著氣,但他的手下卻與他是不同的想法。對於統帥來說,傷亡只是一個數字,但對於每名士兵來說,生死對於自己只有一次,誰不害怕?如果面對的是手拿冷兵器的明軍,他們倒是無所畏懼,因為他們有戰勝對手的信心與經驗。但現在對面出現的是他們未曾見過的火器,那麼多的同僚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就已經一命嗚呼了,這讓騎兵們怎麼能夠不膽寒。

    「聽我的號令,準備……」著力兔代替了查干的位置,高高地揚起手,同時用目光掃視著所有騎兵,等待眾人精力最集中的時候發出衝鋒令。

    「放!」

    像是在和著力兔配音一般,明軍陣地上一直在觀察著對手動靜的熊民仰搶先一步發出了號令。

    「轟!轟!轟轟!!」

    幾十門火炮再次發出了轟鳴,這一次,炮手們調整了發射藥,裝上了射程八百步的藥包。蘇氏火炮如果不考慮精度,射程甚至可以達到一千五百步,此前設定五百步的射程,只是因為韃靼人的出發陣地選擇在五百步遠。在受到打擊後,著力兔率隊退後了三百步,還以為躲到了明軍火炮的射程之外,誰知道人家還有後手呢。

    「明軍打炮了!」

    「快跑!」

    正在列隊的騎兵們一直都在偷眼望著明軍的陣地,看到那邊火光一閃,還不等炮聲傳到,眾人就已經完全驚了。他們也顧不上等著力兔的號令,紛紛撥轉馬頭便向後跑。由於沒有統一的命令,眾人互相衝撞,不戰而亂。

    「混賬東西,誰讓你們跑的,擅自逃跑者……」著力兔氣得臉上都要滴出血來了。

    「大首領小心!」伴隨在著力兔身邊的親兵可沒有著力兔那樣鎮定,聽到頭頂上砲彈的嘯叫聲,兩名親兵不約而同地撲上前去,把著力兔從馬上拽下來,按在地上。

    「轟!」

    一枚開花彈正落在著力兔的身邊,強大的衝擊波直接就把著力兔的戰馬給掀飛了。撲在著力兔身上的一名親兵也被炸飛,好半天,才有一些斷臂殘肢從天而降,落在著力兔眼前幾步遠的地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20
349 後悔晚矣
               
    「大首領,大首領!」

    幾十名親兵同時高喊著,衝向著力兔趴著的地方,把著力兔搶救出來。著力兔被剛才的爆炸聲震得暈頭轉向,身不由己地被親兵們從地上拉起來,架著就往後跑。跑出去好幾十步遠,著力兔才回過味來,掙紮著停住腳,抬手就給了離自己最近的親兵一記耳光。

    「誰讓你們把我拉下來的?本大首領沒有下令退兵之前,後退者斬!」著力兔怒吼道。

    「這……」親兵們都傻眼了,他們四下里看看,發現剛才集結的那三個千人隊早就退回二三百步遠了,如果照著著力兔的說法,這三千人都得砍腦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哱云湊上前去,按捺著幸災樂禍的情緒,對著力兔規勸道:「大首領,這不是退兵,這只是暫避鋒芒。明軍所仗,不過是這種新式的火炮而已,咱們只是虛擺了兩次陣,就探出了他們的虛實,下一步就能夠針對他們的戰術確定咱們自己的戰術了。」

    「你說我們當用什麼戰術?」著力兔問道,似乎自己剛才並沒有說過什麼後退者斬之類的話。他心裡也知道,明軍大砲一響,自己的騎兵全都嚇得後退了,法不責眾,他再揪著什麼軍紀來說話,只能是自取其辱。

    哱云道:「明軍的火炮能打到八百步遠,所以只要咱們的騎兵集結,他們就會開炮驅散。以小將之見,最好就是不集結,分散衝鋒,他們的炮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分散衝鋒?」著力兔撇了撇嘴,集團衝鋒是最能夠體現出騎兵威力的方式,如果變成分散衝鋒,衝擊力就弱了,相當於一種添油戰術。自己這方是非常吃虧的。

    「再退四百步,重新整隊,這一次……」著力兔咬咬牙,下達了新的命令。

    第二次集結的三個千人隊也無法使用了,只能和前一組千人隊一樣,先拉到一邊去休整。著力兔把最後的四個千人隊都集中起來,出發陣地選擇在距離明軍陣地一千兩百步的地方。即便是又後退了四百步,著力兔的心裡還是不停地犯著嘀咕:明軍的大砲不會還能夠打到這個地方吧?

    「報蕭總兵、蘇副總兵,韃靼人又在列隊了。據末將目測,他們列隊的地方距我們有一千二百步遠。」熊民仰來到蕭如熏和蘇昊的面前。請示道:「咱們要不要換上一千五百步的發射藥,再轟他們的一次?」

    「不必了。」蕭如熏抬起手搖了搖,說道:「相距一千兩百步遠,他們的馬不可能保持最快的速度跑下來,跑到後面,馬就乏了,跑不動了。熊把總,你要看仔細,等他們進至離我們八百步的時候。就放一輪炮,逼他們加速,提前把馬力透支掉,這樣到了後半程。他們的馬就會越跑越慢,就活該成為咱們火槍的靶子了。」

    「得令!」熊民仰答應一聲,跑回隊裡安排去了。

    著力兔以戰戰兢兢的心態,把最後四千名騎兵集結了起來。哱云站在一旁,舉著望遠鏡替著力兔觀察著明軍的陣地,準備對方一有動靜就趕緊示警。還好。也許是因為一千兩百步這樣的距離超出了對方火炮的射程,著力兔這一次集結隊伍,沒有受到大砲的騷擾,所有的騎兵都做好了衝鋒的準備。

    「明軍所仗,不過就是一些火器而已。」著力兔再次給部下打著氣,「一會你們衝鋒的時候,明軍肯定還會放火炮阻擊,所有的人都記住,不管對面的炮有多兇猛,只要沒有打到你們身上,就不許後退。明軍的火炮也就能夠打八百步,衝過這八百步,勝利就是我們的了。全體準備,衝鋒!」

    著力兔手往下一揮,四千名騎兵便一齊衝了出去。韃靼騎兵對於戰馬的體力是非常瞭解的,知道這一千兩百步的距離,不可能一直保持高速衝鋒。前四百步,他們稍稍地壓住了速度,到距離明軍陣地還有八百步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高度緊張起來,大腿情不自禁地開始擠壓馬肚子。

    「轟!轟!轟轟!」

    不出騎兵們的意外,在八百步遠的地方,明軍果然開始開炮了。砲彈落在韃靼騎兵的衝鋒隊列裡,每一聲爆炸都會奪走幾名騎兵的生命。彷彿是得到了什麼統一的命令一般,所有的韃靼騎兵都同時猛夾馬肚,開始催促戰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他們的心念是相通的,那就是儘量減少停留在這段衝鋒路程上的時間。

    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明軍的大砲還在不停地轟鳴著,在衝鋒隊列的後面,留下了一片狼籍的人馬屍首。那些沒有被砲彈打中的騎兵還拚命地催馬衝鋒,沒有人注意到,自己胯下的戰馬鼻子裡呼出的氣息已經越來越熱、越來越急,馬蹄敲擊地面的頻率正在逐漸地降低。

    四百步、三百步……明軍陣地已經清晰可見了,幾名千夫長大聲發著號令,所有的騎兵伸手從背後抽出彎弓,搭箭上弦,準備用弓箭還擊對方。

    「抨抨!抨抨抨!」

    明軍的火炮突然啞了,代之以一連串爆豆似的槍聲。韃靼騎兵已經進入了明軍燧發槍的射程之內,早已準備好的明軍火槍手平端起燧發槍,向著迎面而來的馬隊扣動了扳機。

    這一次,蘇昊把壓箱底的裝備都拿出來了,足足湊了1500支燧發槍,分成三排,每排有500支。500顆彈丸齊飛,頓時就在陣地前形成了一片彈雨。衝在最前面的一排韃靼騎兵只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飛來,沒等有躲閃的時間,就已經紛紛中彈落馬了。

    「明軍有火銃!」

    「快放箭!」

    韃靼騎兵裡的軍官們七嘴八舌地喊叫起來,許多騎兵下意識地抬起手,引弓放箭,試圖以弓箭來還擊明軍。等到箭枝飛出去,他們才意識到,自己距離明軍還有300步遠,在這樣的距離上,弓箭是根本無法射到對方面前的。

    「快衝。沖上前去!衝到前面再放箭!」

    眾人高喊著,拚命地催促著戰馬。怎耐在前面的衝鋒中,他們已經把戰馬的力量使用到了極限,到了這個時候,不管他們用鞭子抽,還是用腳踹,那些可憐的戰馬都無法再把速度提高半分,反而有越跑越慢的態勢。

    「抨!抨!抨抨!」

    對方的槍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三段式射擊使得每兩輪射擊之間的間隔下降到了幾乎可以忽略的程度,在韃靼騎兵的耳朵裡。槍聲幾乎連成了一條線,根本沒有片刻的停歇。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在韃靼騎兵們的心裡瀰漫開來,每個人都在想,自己還能夠活著衝到對方的陣地跟前嗎?

    衝鋒的騎兵一批批地倒下,在戰場前沿鋪出了一片人肉的地毯。後面的騎兵根本無法顧及那些中彈落馬的同伴,他們只能催著馬,踩在同伴的身體上繼續向前衝鋒。在騎兵衝過的地方,已經無法再識別出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的形狀了,滿眼看到的都是可怕的紅色。

    雖然有1500支燧發槍。但在寬約兩里的前沿,火力還是無法形成完全的封鎖。韃靼騎兵憑著人數的優勢,在付出沉重代價的同時,漸漸逼近了明軍的陣地。到了距離明軍只有一百五十步的地方。韃靼人的弓箭終於開始發威了,一排排長箭從空中掠過,落在明軍陣地上,火槍手開始出現了傷亡。

    「不要慌。狹路相逢,勇者勝!」蕭如熏和蘇昊騎著馬順著陣地來回地跑著,大聲地鼓勵著自己的部下。火槍手們強按住心中的怯意。照著當初訓練的要求,繼續沉著地裝填、瞄準、射擊。

    「大首領,突破明軍了!」在韃靼軍的後方,哱云舉著望遠鏡觀看著前沿的戰況,當看到韃靼騎兵開始放箭時,他歡喜地喊叫起來。以他的經驗,在這種時候,明軍往往就要開始崩潰了,再往下就是韃靼騎兵衝入明軍陣地,如摧枯拉朽一般把明軍徹底打垮。

    著力兔手裡也拿著一具望遠鏡,那是哱云剛剛送給他的。他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回頭高喊道:「來人,快傳我的令,再調三個千人隊上去增援!」

    與哱云的樂觀不同,著力兔分明看到,自己的騎兵已經呈現出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的頹勢,若是得不到及時的增援,這四個千人隊恐怕就要全部折損在明軍的陣地之前了。

    這一刻,著力兔後悔得連上吊的心都有了。他從一開始就小看了明軍,因此沒有把兩萬人的隊伍全部帶上,只來了一萬騎兵。在準備衝鋒的時候,他又打了個折扣,一次只派出了四千人。他這樣用兵當然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陣地的寬度不足,一萬人無法全部展開。以著力兔以往的經驗,面對五千人的明軍,使用四千名騎兵進行衝鋒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誰曾想,經驗主義害死人,眼前這支明軍,與著力兔以往遇到的完全不同。在以往的戰鬥中,對手只能在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內使用弓箭和火銃阻敵,韃靼騎兵只要敢於承受犧牲,就能夠以極小的代價突破這一百五十步的距離,殺入明軍的陣地。

    而這一次,明軍從八百步遠的地方就開始使用火炮阻擊,到了三百步的地方,換成了火銃,而且是極其變態的三段式射擊,殺傷力遠甚於弓箭。在剛才的衝鋒中,著力兔可以清楚地看到,從三百步的位置開始,自己的騎兵幾乎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數人落馬的代價。等他們衝到一百五十步遠的地方時,出發時的四千騎兵已經只剩下一半了。

    遭受慘重傷亡後餘下的兩千人,與直接投入戰場的兩千人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由於建制被打亂,加上目睹同伴陣亡帶來的恐懼感,這兩千人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完全喪失了作戰的勇氣。

    如果早料到這一點,著力兔無論如何也不會只派四千人衝陣,他會把一萬人分批次地全部投入戰場,用連續的衝鋒來擊垮對面這支明軍。

    所有的失誤,都是需要用血的代價來彌補的,著力兔火急火燎地召集後方陣地上的隊伍上前增援,但已經是來不及了。

    「傳我的令,騎兵衝鋒!」

    看到韃靼騎兵衝到了離明軍陣地不過一百步遠的地方,蕭如熏大吼一聲,率先躍馬衝了出去,五百名憋了半天的平虜所騎兵高聲吶喊著,緊隨其後,也衝向了敵軍。

    兩支騎兵撞在了一處,一邊是人疲馬乏、被火器打得焦頭爛額,另一邊是生龍活虎、鬥志正旺。冷兵器時代的戰鬥,士氣和勇氣都是最為重要的,韃靼騎兵雖然還剩下了近兩千人,但建制混亂,士兵情緒低落,哪裡能夠經得起明軍的正面打擊。

    不知是誰先挑頭,所有的韃靼騎兵都不約而同地掉轉了馬頭,向自己的後方狂奔而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21
350 新的條件
               
    戰場上的潰逃後果是極其嚴重的。韃靼騎兵在前面跑,蕭如熏帶著明軍在後面追。韃靼兵的戰馬早已跑累了,速度提不起來,而明軍是以逸待勞,戰馬的速度極快,輕而易舉地就能夠追上對方。

    蕭如熏一馬當先,手中的長槍如毒蛇吐信,每刺出一槍,就有一名掉隊的韃靼騎兵應聲落馬。在他兩邊,鄧奎、張云龍、熊民范、胡自信等人各自手握鋼刀,舞動如風,收割著韃靼騎兵的頭顱。

    足足追出去三四百步,看著距離韃靼軍的陣地已經不遠,蕭如熏下令停止追擊。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回陣,而是紛紛掏出弓箭,對著逃跑的韃靼軍又射了幾輪箭,放倒了十幾個人,然後才撥回馬頭,凱旋而歸。

    「蕭大哥真乃趙子龍再世啊,小弟佩服之至。」蘇昊催馬迎著蕭如熏而去,遠遠地便抱拳讚道。

    「哈哈,彫蟲小技,讓改之見笑了。」蕭如熏呵呵笑著,接受了蘇昊的恭維。他的武藝是家傳的,一條長槍能敵數十好漢,蘇昊對他的稱讚並不為過。

    「小弟這是第一次見識騎兵作戰,實在是精彩之極啊。」蘇昊感慨道,「一直聽說韃靼騎兵悍勇無比,我看在蕭大哥面前,他們也就是一群土雞瓦狗而已嘛。」

    蕭如熏搖搖手道:「改之,其實這都是你的功勞。若非你部的火器把韃靼人的膽子嚇破了,我們這一輪出擊也不會那麼順利。以五百人迎戰韃靼兩千人的事情,愚兄過去也幹過,但只能打個平手而已。像這樣對手一觸即潰的事情,愚兄也是第一次見呢。」

    「我真想知道。著力兔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估計好看不了。」蘇昊笑道。

    正如蘇昊所言,此時的著力兔,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一般。韃靼騎兵剛才的潰敗,他看得真真切切。兩千人被五百人追著打。沒有一點還手之力,這在著力兔領兵打仗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

    在蕭如熏追擊韃靼殘兵的時候,著力兔沒有派兵前去接應或者反擊,因為在隊伍潰敗的時候,如果後面的隊伍迎上去。只能被自己的潰兵沖散,造成更大的潰敗。著力兔也知道,蕭如熏不可能一直追到他的陣地上來,畢竟明軍只有五百騎,而著力兔手上還有六千人呢。

    前軍潰敗的緣由,著力兔也是知道的。打仗講究一鼓作氣,一旦被對方挫傷了銳氣,那就完全沒有戰鬥力了。著力兔捫心自問,覺得這一仗即便是自己帶隊,恐怕到了那個地步也會崩潰,明軍前沿的火網,實在是太令人髮指了。

    「大首領。末將無能,請大首領治罪!」

    狼狽逃竄回來的兩名千夫長帶著纍纍傷痕來到著力兔面前,雙膝跪下,向著力兔請罪,另外的兩名千夫長早在衝鋒的時候就死在明軍的槍炮之下了。

    「廢物,你們還有臉回來!」著力兔揚起馬鞭,對著兩個人劈頭蓋臉地抽去。兩名千夫長跪在地上,不敢用手遮擋,只能任憑著著力兔把他們的頭臉抽得血肉模糊。

    「大首領息怒,勝敗乃兵家之常。也不能怨二位千夫長。念在他們都帶著傷的份上,請大首領饒過他們吧!」著力兔手下的軍將們紛紛上前求情。

    這兩位千夫長其實也已經夠慘了,自己身上帶了傷,手下的士卒也損失了大半。要知道,韃靼軍隊裡的士兵都是千夫長、百夫長的私兵。士兵損失掉了,他們也就成了光桿司令,什麼權勢都沒有了。看著同僚的慘狀,那些尚未出戰的軍將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著力兔用鞭子抽兩位千夫長,其實也是存了饒恕他們的意思,否則他早就喝令把這兩個人砍頭示眾了。四個千人隊出戰,大敗而歸,責任還真不在這些軍將身上,如果一定要追究下去,恐怕著力兔自己的輕敵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都滾下去!」著力兔收起鞭子,在兩位千夫長的屁股上各踢了一腳。兩位千夫長如蒙大赦,連連磕頭稱謝,然後被各自的親兵攙扶下去療傷不提。

    「大首領,你看這事……」哱云和賽罕怯生生地湊上前來,不知該如何說話才好。

    「明軍火器如此厲害,你們為什麼不提前告知本大首領?」著力兔開始興師問罪了。

    「大首領,我提醒過你的……」賽罕說道。

    著力兔眼睛一瞪:「你是如何提醒我的?你說過明軍的炮能打到八百步遠嗎?」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賽罕低聲說道,同時滿心委屈。這件事真不能怨他,因為他自己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射程八百步的火炮。

    「你們連這點事都打聽不到,若非你們無能,我韃靼部如何會受如此挫敗?回去告訴哱拜,我軍的損失,他必須賠償!」著力兔說道。

    哱云眼皮跳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不知大首領想要什麼樣的賠償。」

    著力兔用馬鞭指了指平虜城,說道:「打下平虜城之後,平虜城原來所轄的區域,歸我部所有。」

    「這事……末將做不了主啊。」哱云心裡暗暗叫苦。平虜所的煤礦和溫室大棚,不僅著力兔眼紅,哱拜也同樣眼紅。在此前,哱云曾經聽哱拜說起過拿下平虜城之後的各種安排,其中就包括了如何瓜分煤礦和暖棚之類的事情。著力兔想讓哱拜割讓平虜城,幾乎相當於讓哱拜割肉,這種事情,哱云哪敢答應。

    著力兔卻是原本就打算了要搶平虜城的煤礦和暖棚的,現在不過是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理由而已。聽到哱云這樣推託,他冷冷一笑,說道:「既是如此,那就煩勞哱參將先去問問哱王爺的意思,若哱王爺不肯答應本大首領的條件。這平虜城你們就自己去取吧,本大首領要回花馬池去了。」

    「可是……若是平虜城沒拿下來,這花馬池……」哱云有些著急了,聽著力兔這意思,是想撂挑子了。撂挑子也行。你總得把花馬池退回來吧?哪有先拿了報酬卻不干活的道理?

    著力兔道:「你看看,我軍已經折損了四千之眾,這都是因為你們隱瞞了明軍火器的實力。你們想收回花馬池也行,讓哱王爺給我補足四千騎兵,包括他們的馬匹,本大首領立刻退出邊牆。不管你們和明國之間的事情了。」

    「大首領息怒,息怒。」見著力兔與哱云越說越急眼,馬正國和賽罕連忙上前來勸解。

    賽罕說道:「大首領,你的要求,我們馬上就去稟報哱王爺,相信哱王爺一定會考慮到大首領的損失的。時下。明軍還沒有被擊潰,我們是不是破敵為先,這其他的事情,待拿下平虜城之後,再行商議不遲。」

    著力兔斷然拒絕:「等拿下了平虜城,你們無後顧之憂了,沒準就過河拆橋。不認賬了,本大首領可不想吃這個虧。來人啊!」

    「在!」幾名著力兔的親兵上前應道。

    「傳我的令,全軍班師,先回營地。」著力兔說道。

    「怎麼?今天不打了?」哱云傻眼了。著力兔手上還有6000名沒參戰的騎兵,逃回來的也有1000多人,加起來就有7000多兵力了。如果好好組織一下,衝破明軍的陣地應當是有希望的,這個時候不打,不又給明軍多了一天的準備時間嗎?

    著力兔道:「我得先等到哱王爺的答覆,只有哱王爺答應我的要求。我才能讓我的勇士們去拚命,否則,你們就自己拿平虜城吧。左右,傳令班師!」

    發完號令,著力兔沒有再理哱云。翻身上馬,自顧自地走了。韃靼騎兵也早就沒有了鬥志,得到班師的命令,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紛紛整隊開拔,返回營地。

    「參將,這韃靼人怎麼這樣,說好的事情,說變就變,還有點信用沒有?」馬正國看著韃靼騎兵揚長而去,不禁惱火地對哱云抱怨道。

    「胡說,韃靼人最講信用,只是這個著力兔是個韃靼敗類而已。不講信用的是你們漢人,還造出這麼缺德的火器!」哱云把一肚子邪火都發到了馬正國的身上,他自己就是韃靼人,馬正國說韃靼人不講信用,可是連哱云和賽罕一塊給罵了。

    「是……末將失言了,參將恕罪。」馬正國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歉。

    「還不趕緊組織隊伍回去!」哱云斥道,「難道我們還要呆在這裡等著蕭如熏來進攻我們嗎?」

    「得令!」馬正國答應一聲,組織寧夏軍的隊伍去了。著力兔帶兵離開了,他們再留在此地已無意義。韃靼人的慘敗也沉重地打擊了寧夏軍的士氣,如果這個時候明軍發起進攻,只怕他們這幾千寧夏軍也會毫無還手之力的。

    「參將,這著力兔貪得無厭,這是在要挾我們啊。」賽罕湊上前,低聲對哱云說道。

    哱云冷笑一聲,道:「他說得好聽,什麼等王爺的答覆,分明是這一陣打敗了,他沒膽量再戰,要回去休整幾日。這個蠢貨,明明有一萬騎兵,卻只派四千人衝陣,結果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還想把責任賴到我們頭上。」

    賽罕點點頭:「參將所言極是,末將也看出來了。不過,這著力兔想佔平虜城,這一點是沒錯的。我擔心,若是不答應他的條件,他真的不肯幫咱們拿下蕭如熏呢。」

    哱云說道:「此事我早與義父說過,著力兔是個貪心之人,我們請他來助戰,只怕是驅虎吞狼,最後說不定反受虎患。」

    「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參將,依末將之見,咱們還是去稟報一下哱王爺,姑且答應著力兔的條件。聽說朝廷的大軍已經到了陝西,咱們若不能盡快解決平虜城的事情,只怕日久生變啊。」賽罕勸道。

    哱云嘆道:「也只能如此了。賽罕,你即刻帶我的書信趕赴寧夏城,見我義父,與他陳說厲害,務必請他老人家暫且答應著力兔的條件,催促著力兔出兵平定平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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